严问晴双手环于自己身前,柔声道:“不想去就不去好了。”
李青壑当她在说反话,笃定答:“我不能再这么吊儿郎当下去,晴娘,我想以后在安平县,所有人都称赞这是一门好亲事!”
严问晴笑道:“大家已经这样觉得。”
李青壑摇摇头:“他们说的是李家好,而非我李青壑好。”
严问晴心中微动。
又听李青壑道:“何况,晴娘这样优秀的女郎,我要变得更好才配得上你。”
“嗯。”严问晴悄然垂眸,“我信你做得到。”
向晴娘好一通卖乖后,李青壑又明晃晃上起眼药:“照夜大了,学会抓耗子。这固然是件好事,可它打了牙祭,嘴巴里会沾上耗子毛儿,肚子里克化着耗子肉,拉的屎都是爬上爬下的耗子变的。它是个感恩的好狸奴,能力又强,抓着多的耗子便带回来献殷勤,搁在你床上、桌上,一个不留神鞋子里说不准会倒出半只耗子。耗子身上的跳蚤会跑到它身上,猫毛底下都是爬来爬去的黑色小虫子,它一拿爪子挠痒,受惊的跳蚤就会蹦得到处都是,晚上晴娘入睡的时候,这些跳蚤爬到……”
“闭嘴。”
严问晴看着身侧好一个阴险小人。
不留余力的抹黑照夜这个捕鼠忠良,试图让主人彻底厌弃它,将它逐出房门。
搞得撵走照夜他就能搬进去似的。
不论如何,某个李姓的奸人还是得偿所愿,眼见着照夜的猫窝被挪到廊下,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第49章 春风满面迟日起,痛定思痛早绸缪 哪里……
侧房不比主屋, 因空间较小,里外的界限并不严明,外间也放不下主屋那样宽敞的榻。
所以某人才巴着搬进来。
李青壑在侧房住过一段日子, 轻车熟路先行入内迎晴娘。
李小爷今夜勤快得紧, 不待竹茵他们上手, 他已经抱着两床被子, 整整齐齐铺到床上。
两床被子。
铺在床上。
铺完床的李小爷就这么坐在床边, 仰头期待地望向严问晴。
看来是不打算打地铺。
刚刚洗漱换好寝衣的严问晴尚带着层润泽的水汽,她打帘入内,正对上一双渴求的眸子。
她顿了下。
随后严问晴神情自若入内:“忙活半宿, 早些睡吧。”
李青壑愣在原地。
像是被从天而降的大饼砸懵了。
晴娘这话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恰恰因为李青壑听清楚这番话, 才变得呆若木鸡。
他完全没想过晴娘居然会二话不说就同意!
严问晴捋着一头青丝往床边来, 见他呆愣愣不挪窝, 歪头道:“怎么?你这两床被子都是给我铺的?”
“自然有我一份。”回神的李青壑生怕晴娘反悔,火速钻进被子里。
占好位,他才探出头问:“晴娘睡里头外头?”
“里头。”
李青壑睡觉不大老实,先前在榻上睡时时踹掉被子、软枕, 半夜冻醒或是落枕,又迷迷糊糊探半个身子往榻边捞寝具, 睡沉了索性丢到天亮,全赖牛犊一样的健壮,才保得他成日生龙活虎。
睡在他外侧, 严问晴怕被这家伙挤下床去。
李青壑闻言裹着被子蠕动到床沿,给晴娘留足了空间。
严问晴扫了他眼。
他坦坦荡荡地对视。
严问晴不再看他,垂眸褪去鞋履,躬身越过他进到里侧整理被子。
李青壑盯着她弯腰时绷紧的脊背, 目光下滑,看向白玉似的脚背、粉嫩的足弓,而后把脸默默埋进被子里,伸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尖。
直到身边一沉,他才探出头来。
里侧的光线昏暗,只能朦胧瞧见晴娘的轮廓,李青壑便觉得心口被填满了一般,连日的惶惶终于安定下来,容他享受这一室静谧的夜。
闭着眼的严问晴忽然开口:“严家另几房来信,过两日要来探望我。我想邀他们往严家祖宅赴宴,不要扰了李家的清净。”
“谁要来?”李青壑索性借这个话头大大方方地看着严问晴。
上回归宁宴他倒是同严家几个侪辈玩得来。
——虽然现在想想,当时那些严家人显然憋了一口气要好好整他,奈何李青壑全然未觉,反仗着自幼练出的好酒量,把他们全喝趴下。
现在脑子清醒了,难免有些汗颜。
只是晴娘口中吐露的那几门,与归宁宴上为她撑场面的严家人毫无干系,其中严问晴堂叔的名号李青壑可是记忆犹新。
抢占严家的祖产却输了个精光,把烂摊子丢给晴娘后一句话没说灰溜溜跑走。
成婚的时候没见来添一桩礼,归宁的时候没听来壮门面,这会儿却跑来蹭吃蹭喝。
李青壑没好气道:“他们竟还有脸来?”
他脑筋一转,想这些人定是无利不起早,又道:“咱们成婚的时候他们都没来,这次必是不怀好意。”
严问晴心想:确实聪明许多。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些人找上门来。
严问晴闷声道:“到底是长辈,不好怠慢。”
听着有那么些委曲求全。
李青壑心疼得不行,又怕不小心说重话更惹她难过,只嘟囔道:“晴娘你心太软了。”
严问晴睁开眼看向他,光线昏暗,李青壑没能注意到她的目光,待他转头时,晴娘已经闭上眼似睡着了。
“晴娘?”他低低呼唤一声。
严问晴没作答。
于是李青壑悄然越过楚河汉界,呼吸的热气轻轻浅浅落在严问晴面颊上。
热气消失。
他摒住了呼吸。
下一瞬,严问晴感受到鼻尖微微濡湿,被硬物轻轻夹了一下。
而后立马退回另半边。
——他咬了严问晴一口。
……真是属狗的,平日里无法无天,偏这会儿胆小,趁人之危居然只敢轻轻咬上一口。
严问晴心下嗔骂一声,强打的精神撑不住,渐渐睡去。
翌日清晨。
严问晴半梦半醒间,感觉腰上压着什么东西。
她悚然清醒,睁开眼,与那张安然入睡的精致面孔咫尺之距,甚至能数清他压在眼下的浓黑睫毛。
显然,李青壑的睡姿并不规矩,不知道怎么从他那被窝钻严问晴这儿来。
还伸手揽住晴娘。
可比清醒的时候坦率大胆得多。
严问晴一动,睡梦中的李青壑眉头微皱,手指更紧着攀住晴娘腰身,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他大概是要醒了。
且,上下一块儿醒的。
严问晴抬膝抵住他下意识缠过来的双腿,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将自己从李青壑怀里撕下来。
这要再不醒可真是见鬼了。
李青壑猛地睁开眼,脑子还未转过神,只怕怀里的宝贝要跑,双手环住直往身前压。
撞个满怀。
正正好严丝合缝。
李青壑僵住了。
严问晴也浑身僵硬。
虽然隔着寝衣,但睡在一个被窝,体温早纠缠在一块,辨不清你我。
“你……”
“对、对不住,晴娘,我不是故意的!”
李青壑慌里慌张松开手,严问晴立马一脚把他踹到床另一边,借力后退没多远,就贴上墙面,方知这厮不仅占了她的被子,还将她逼到这张大床最里头,逃无可逃。
另半边的李青壑闷哼一声,忙拽住旁边冷落的被子盖在腰下
方才晴娘赤着脚,足心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他一个战栗,差点没忍住。
要是……那可真丢人丢大发了。
严问晴带着几分气。
虽然决心要扮演一位完美的妻子,但她显然还没做好大清早猝不及防撞上去的准备。
那说不上什么触感横梗在腿侧阴魂不散。
……太奇怪了。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东西?
太奇怪了!
她将手上拽着的被子往李青壑头上丢去,待李青壑终于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只瞧见一抹穿过帘子的背影。
于端庄持重的晴娘而言,这可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李青壑原地坐了会儿,没消下去。
他脑海中满是昨夜盯着好半天的粉红足心。
与方才挨的踹联系到一块。
脑子控制不住反复回味起柔嫩的足心抵上来的触感。
李青壑只有一点感到失望。
他为什么要穿寝衣呢?
不过要是没穿寝衣,晴娘连床都不会让他上。
李青壑收敛起对这点美中不足的失落,他犹豫了下,喉结难耐地滚动,确认晴娘已经走远,遂抓起晴娘盖过一晚的被子裹在身上,许久后闷哼一声,双眼微微失神,额间尚残着热气,面颊与耳廓也是通红。
更衣洗漱回来的严问晴瞧见的便是如此活色生香的一幕。
彼时李青壑尚在兴头上,没注意到晴娘去而复返。
严问晴多看了会儿。
目光落在他颤抖的肩头,衣物被汗水浸湿,贴合着身体肌肉的曲线,随着呼吸起伏不休。
……甭管怎么说,能就着被子糙用,李家的小少爷还是很好养活的。
严问晴撒开掀帘子的手。
他这么会自给自足,也不用管他那么多。
于是今日李小爷就职衙门以来,头一回点卯迟到,破了他自己定下的规矩,李青壑也不开脱,自去领罚,不过他领罚的时候眉眼舒展,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比起前段时间那副欲求不满的幽怨模样,多了几分不可言喻的餍足。
“你和妻子和好如初了?”
见李青壑瞪过来,周捕快立马改口:“你朋友和妻子和好如初了?”
李青壑哼了声:“他们就没有不好过。”
周捕快:……
真该在他脖子上挂面镜子,让他好好照照自己判若两人的模样。
笑语一阵,周捕快说起正事:“在赌坊盯梢的兄弟发现有个叫王全的,常常吹嘘握着户自矜的把柄,刚细查过,这老小子三年前欠了赌坊巨款,后来却一笔勾销,其中必有蹊跷。”
李青壑也正经了些,招招手道:“那就把人请来呗。”
严问晴尚且不知李青壑今日有了新的进展,调查方向又往户自矜那头转。
她同孟蝶把昨日扫尾,再叮嘱几句话。
送走蝶娘后,严问晴靠着椅背小啜一口茶。
闲下来,思绪就情不自禁飘散,今早发生的事情显然还叫晴娘耿耿于怀。
她盯着茶汤虚望了好一阵,终于对凝春道:“把那些、成婚前的册子,拿来给我瞧瞧。”
婚前严问晴已经认真学习过,她觉得这档子事怎么来,自己当是烂熟于心,实际上似乎也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出入,而且李青壑乖得很,叫他停他就停,平时赖得很有分寸,严问晴一直觉得自己能游刃有余。
但真直面撞上,还是慌得手忙脚乱。
严问晴许久未有如此失控的感觉,她一贯迎难而上,痛定思痛番后,决心再好好学习一遍。
下回,绝对不能露怯!
重新巩固后,严问晴阖上画册,低声喃喃:“这些画师作画未免太失真了。”
虽然没亲眼看见。
但是哪里有这么小!
第50章 反目父女山中客,道来不解雾里花 色胆……
王全只是个胆小如鼠的赌棍, 不待拷问,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倒出来。
原来先前他欠下赌坊高额赌债,以略卖亲女抵债, 不知为何, 他的女儿后来全须全尾回来, 还将他赶出家门, 王全本想告她逆伦重罪, 奈何白眼狼儿子跟女儿一条心,为了晚年有后赡养,他才咽下这口气, 只成日在外游荡厮混, 没钱了再去家里讨要。
本朝严禁劫掠贩卖, 且买卖同罪, 不过他身为人父本就罪减一等, 遑论女儿也没卖出去。
于是王全自觉抓住户自矜略卖人口的把柄,酒一喝多便大言不惭,这才引得衙门眼线注意,把他提溜到班房来。
虽没查到户自矜和卜世友有何干系。
但李青壑本就是奔着给户自矜找茬来的。
得知户自矜私下里许犯有卖良为贱的重罪, 他立马振奋精神,追问王全的女儿是谁。
“住玉璧路, 唤王禄的那个。”
“王禄?”严问晴抬起眼皮。
凝春点了点头。
“她前些日子总在严家附近徘徊,咱们的人警告过两次才没来。今儿不知怎么,一定要见少夫人一面, 有要事相告,神色紧张。门房看不似作伪,遂传信来,问娘子要不要见。”
严问晴看一眼天色。
她阖上新买的图册并将它压在案头书册最下边。
“明日我回严家, 寻机与她见一面。”
然后提笔随手抄下一首今日瞥见的小诗聊做消遣。
诗云:两色桃花眉如柳,一面妖娆娇更羞。春情已随眼波动,色胆并从心头生。
严问晴写完笔尖一顿。
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却是少年今早双眼迷离的模样。
一片墨痕洇染在“色胆”二字上,严问晴抿了抿唇,将笔搁回架子,把纸揉成一团丢进字纸篓里。
……这都学杂了!
且恼着呢,外头又是一声嘹亮的“晴娘”,不消说便知是哪个冤家。
李青壑乐呵呵凑过来,不待晴娘试探,他先将今日最新的进展拿出来献宝:“虽暂时没查到户自矜和卜世友的关系,但户自矜有略卖良家的嫌疑。只是不知那个叫王禄的为什么不肯认,硬说是她爹酒喝多了胡言乱语。”
原来他上午已经找过王禄。
但王禄一口咬定根本没那回事,还反问李青壑若是她遭略卖,如何还能安然在此,总不能是户自矜发了善心。
个中缘由,只有王禄这个当事人清楚,她咬死了没有这回事,李青壑也拿她没办法。
李青壑想不通:“她也是受害者,险些被卖给户自矜,为什么不肯作证?只要证据确凿,我立马将户自矜押送归案,保证不叫他报复证人。这话我也跟她说了,她却还是不肯松口,真想不明白。”
“也许是怕有损名声。”严问晴心不在焉地说。
王禄即便背负逆伦不孝罪名也要将生身父亲赶出家门,碍于名节不肯作证的可能性极低。
加上她从李青壑处脱身后立刻来找严问晴。
她大概知道王禄找她是要说什么了。
“从王禄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我倒是想到另一个姓王的。”李青壑随性地靠在书案边,手掌搭在那一摞书册上,手背起伏的青色脉络含着股蓬勃的生命力,“先时同晴娘讲过,我与王家那个王鹏远闹起,就是撞着他当街殴打卜世友。当时我跟卜世友说得来几句话,只当姓王的是打我脸,遂带人与他斗狠起来。”
严问晴随口应和两声。
她的目光落在李青壑指尖上。
这家伙十根指头不得闲,说话时总下意识拽点什么、胡乱摸摸,她瞧见李青壑的指尖好几次擦过压在最底下的册子。
严问晴收敛眸光,沉住气。
“我今儿找了王鹏远。”李青壑轻轻抠弄着书页,小动作不断,“他还当我是来找事的。笑死,小爷我成天忙得很,哪有空跟他过不去?听我提到卜世友失踪,他面上喜意挡也挡不住,若非我早使人查过,卜世友失踪那会儿他不在安平县,我都要怀疑这事儿是他干……”
李青壑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背,但见上边覆着一只白皙细腻的纤细玉手,拢住他作乱的五指。
回过神的李小爷脸上一个爆红,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突然……”
“咱们到屋里说。”
严问晴笑着拿起他的手,牵着他往外走。
李青壑就跟魂儿也一并被牵走了似的,定定地跟着晴娘离开书房。
主屋早里里外外收拾妥当。
没找到照夜的存粮,倒是在衣柜后头发现两条小小的鼠尾,可见照夜是个精细猫儿,不爱吃老鼠的尾巴。
可惜照夜遭奸人陷害,不仅猫窝从里间脚踏处挪到廊下,再想进入主屋也会遭仆从阻拦。
今早它还被逮着洗了一通澡。
这会儿屋里弥漫着一股艾草的气味,原来严问晴常用的熏香香气尽数被清苦的草药味儿取代。
“说吧。”
远离了书案以及压在那些书本下的图册,严问晴神色松快许多。
“……说什么?”
被松开手的李青壑搓了搓指尖。
“你不是去寻了王鹏远王公子?”
“哦,对。”李青壑终于从满脑子白白嫩嫩的手指里找到自己刚刚被截断的话头,不过讲起来却没有先前那股兴头,“原来王鹏远和卜世友早有过节。我才知道,王鹏远与他那位女道妻早六七年前就认得了。”
王鹏远的妻子乃二婚。
先夫去后,她入观出家修行,若非王鹏远执意娶她,她大抵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前几年王鹏远尚未说服家里人,又耐不住相思苦,悄悄溜到深山道观中听得心上人悠悠念诵声才觉安然。
往往深夜离去。
虽然他没有什么孟浪的举动,但这到底不是件好听的事,是以当某一个雨夜,王鹏远在山路上正遇到卜世友时,他惊慌之下,只一股脑请他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全然不曾注意到卜世友满身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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