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就好,先生是博学之人,你一定要好好跟着先生学习。”郑妃语重心长地嘱咐儿子。
她只是郑国的一个歌女,娘家无力给予扶苏什么,只希望扶苏能够得到赵九元的喜爱。
以后哪怕大王不再看重扶苏了,扶苏也有退路。
嬴政大踏步走来,正见母子温馨的一幕,他顿了顿,而后笑道:“扶苏回来了。”
扶苏见到阿父,立刻行礼道:“拜见父王。”
郑夫人微微福身,嬴政拉起她的手,两人一同面对扶苏。
“快和寡人说说,赵先生都教了你什么?”
面对阿父凑过来的大脸,扶苏有几分怯缩,他垂眸道:“先生教了扶苏做人不可贪心的道理,还给了扶苏一本数学书,让扶苏自己看,扶苏看不懂。”
“但是扶苏感觉到了数学的神奇,因为先生说,数学是究天地之度、万物之数的学问。”
“哈哈哈,不愧是赵卿啊!”嬴政哈哈大笑。
他原本还担心扶苏会打扰到赵卿,如今看来赵卿很喜欢扶苏。
赵卿没有向儒家淳于越一般,给扶苏灌输什么儒家仁德思想,而是从术数起。
足以见得,赵卿想让扶苏做实事。
做实事好啊,总比天天无病呻吟地好。
把扶苏送给赵卿是送对了。
郑妃见秦王如此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她摸着扶苏的头发,心中一阵甜蜜。
翌日,赵九元懒了一会儿床,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就听阿笙禀告:扶苏公子来了。
他怎么来了?不是上午跟随淳于越读书习字吗?
赵九元洗漱完后,才去侧厅见扶苏。
扶苏正规规矩矩端坐下小板凳上,很是乖巧的模样。
“见过先生。”扶苏对赵九元躬身一礼。
赵九元问:“今日为何不同淳于博士学习?”
“阿父正在问政博士,故而扶苏来寻先生了。”扶苏回道。
“用过朝食了吗?”赵九元又问。
扶苏点了点头又摇头,老老实实说:“扶苏喜欢先生府上的吃食,故而朝食只吃了原来的一半。”
他低着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离用朝食也有一段时间了,好像肚子里又空了。
赵九元将扶苏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暗暗笑道:扶苏可真是个老实孩子。
今日赵九元要去城西盐场,既然扶苏来了,就带着一块儿去。
内史腾已等候多时。
见了赵九元,立刻小跑上前,刚要行礼,便看到了赵九元身后的公子扶苏。
他满脸堆笑:“见过公子,见过大庶长。”
瞧内史腾这狗腿的样子,平日里单独相见,也没他这样热情过。
果然,打工人见到了老板的儿子,就会自动化身为狗腿子。
公子扶苏不明所以,还以为内史腾平日里就是个嬉皮笑脸的人。
“目前这座煮盐场招募的盐工,训练过后就会被派往蜀地,蜀地井盐丰硕,煮盐的人手稀缺,李冰已经书信两封了,向我们要工人。”内史腾一边走一边给赵九元说明情况。
“那就加大招人。”赵九元想了想,又补充道:“千里迢迢赴蜀地,风餐露宿不容易,都是为了大秦,要妥善安置其家人。”
“诺。”
几人来到一处棚子,棚子里的盐工正嘿哟嘿哟地往锅炉里加入过滤过后的盐水。
等粗盐制作成精盐后,便会由特定的人运送到各郡县去,由盐官派人统一销售。
赵九元让比瘠将自己整理出来的账簿交给内史腾。
“这账簿,与在下平日里看的十分不同,这出账入账,每一笔账款的来龙去脉竟如此清晰。”内史腾翻看着账簿,不禁大为感叹。
“我观以往的账簿只是单向记账,每一笔款项的来去均不明晰,核对起来非常麻烦,使用这种复式记账法。不仅容易核对,还不容易出错,进出款项,均有归处。”赵九元道。
扶苏好奇地踮起脚,也想看看账簿。
赵九元想将他抱起来,但考虑到容易暴露自己,便歇了心思。
内史腾将手里的两本账簿递给扶苏,扶苏看了几眼,只觉得自己好像要长脑子了。
“先生,这个是学了数学,就能掌握的吗?”扶苏好奇地问。
赵九元道:“数乃万物之基。”
内史腾好奇问:“公子所言的数学是什么?我只知道算术。”
“也可以这样说。”赵九元笑道。
赵九元让比瘠把扶苏托到桌上坐着,给扶苏仔细讲解复式记账法的原理。
“哦-先生我明白了,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扶苏摸着脑袋,恍然大悟道。
“孺子可教也。”赵九元欣慰地说。
扶苏高兴地捏着自己的小手,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夸奖,他有些羞怯。
在一旁的内史腾和比瘠等人也是一副学到了的表情。
扶苏又被比瘠抱到地面站着,他抬头看着先生拿着账簿与内史腾侃侃而谈的模样,心中更加坚定了学习数学的决心。
他也要成为像先生这样厉害的人。
巡视完盐场,赵九元要进宫与嬴政议政,扶苏不想回去,由阿旺送他去大庶长府抄写数学教材。
嬴政刚看完今天的第七十三本奏疏。
“大庶长到。”随着外面内侍高声落下,嬴政抬起头,忽然觉得腰有些僵,就这样卡在这儿了。
“拜见大王。”赵九元拱手对嬴政行礼,抬头的一瞬间,感觉嬴政有些不太对劲。
嗯?大王不会年纪轻轻就腰不好了吧?
赵九元把脑子里的东西甩出去。
去去去,别乱想。
嬴政现在还不到三十岁,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呢。
“赵卿今日来所为何事?”嬴政咬着后槽牙,端坐在椅子上,不敢让赵九元看出半点异样。
赵九元道:“臣今日是来献计于大王,臣这一计,可令大王的盐税暴涨,府库更加丰腴。”
“哦?快快说来。”嬴政一个激动,忘记腰僵了,只听骨头巨响一声,感觉灵魂有一瞬间的震荡。
嬴政:“……”
他装作无事,缓缓起身,活动两步后,发现自己无事。
这才走下高台,与赵九元面对面。
咦惹,那骨头怕不是炸了吧。
赵九元内心暗笑: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大王请看,此乃臣昨日整理出来的账簿。”赵九元将账簿交给嬴政。
“这是复式记账法,臣已将其教给内史,可推广至各郡县,乃至商贾。”
“彩!此账簿让人一目了然,寡人看了只觉欣悦。”嬴政翻看着账簿,心中大为感叹,赵卿这脑子,是常人无可比拟的。
赵卿真乃国之重士也。
“臣今日巡视盐场,看到了官营之弊。”
赵九元指着账簿上一处道:“大王请看,此乃蜀地运来的精盐,全由朝廷派人运输,朝廷运盐之成本居高不下,费时费力不说,盐价也居高,令庶民无力承担。故而臣请大王设盐引,许商贾自盐产地批发精盐售卖。”
赵九元从袖中掏出一张奏疏,呈给嬴政。
“盐价还由朝廷限制,只有具有盐引的商贾,才可进行盐事买卖,否则便是触犯了律法。”赵九元道。
嬴政将赵九元的盐册仔仔细细看了后,觉得十分有道理。
如此既可降低朝廷在盐事上的成本,又可降低盐价,令庶民能买得起精盐,还能缓和商贾与朝廷之间的矛盾。
盐是一块巨大的饼,朝廷吃下一大半,剩下的应当让利于民,未尝不可。
“此事待寡人在大朝会上宣布。”嬴政这话,便表示他应允了。
“大王英明。”赵九元拱了拱手:“臣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嬴政抬手道:“赵卿莫急,扶苏那小子可有打扰到你?”
赵九元笑道:“并未,公子十分聪慧,敏而好学,臣不觉得打扰。”
“那便好。”嬴政也笑。
看来赵卿十分喜欢扶苏。
赵九元的车缓缓行驶在咸阳城宽阔的道路上,一股纯净的田地气息随着风带到了她的面前。
她瞧着远方的农田,一片郁郁葱葱的。
今年一定有个好年景。
回到府上,扶苏等不及要问赵九元问题了。
赵九元让人取来一片木板,在上面钉上昨日扶苏走后,赵九元根据扶苏的笔记所写的教学内容。
从最简单的数字讲起。
放到现代,扶苏还只是个幼儿园大班的孩子。
所以开局只要会十以内的加减法就成。
“先生,扶苏算不过来。”扶苏仰着小脑袋,很是苦恼。
赵九元拿起小竹棍点了点他的小手:“举起你的双手,看看一共有几根手指?”
扶苏听话地举起手,数了数:“一共十根。”
“之后加减,你可以手指为工具,算一算三根手指加四根手指等于几根手指。”
扶苏数了数,而后大声道:“七根。”
“所以三加四等于七。”扶苏觉得自己悟了。
“孺子可教也。”
“可是如果是八根手指,加上七根手指的话,扶苏的手指就不够用了诶。”
“那你可以用上自己的脚趾。”赵九元提醒他道。
扶苏动了动脚,如果用脚趾,就需要把鞋子脱掉,他神色一凝,脸色涨红,紧张道:“真的可以吗?”
赵九元笑着从笔筒里抓出一把竹签来,递到扶苏面前:“此物可替代汝之脚趾。”
扶苏双手接过竹签,太好了,不用脱掉鞋子了。
阿母说过,在长辈面前脱鞋,非君子所为。
他小心翼翼数出八根,又数了七根,把他们合在一起。
这……是多少根?
似乎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赵九元见扶苏求知若渴,索性将一百以内的加减法也交给了他。
这一日,扶苏学会了一百以内的加减法,感觉自己脑子痒痒的,好像懂得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月光皎洁,照亮了整个咸阳城,赵九元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的。
这两日有了扶苏,她感觉自己丢失多年的童趣回来了。
战国时期的孩子和现代的孩子,面对知识的反应都是一样的呢,都蠢萌蠢萌的。
说不定以后还能让秦始皇这个大家长,体验一把辅导孩子功课的痛苦。
想象一下,秦始皇被孩子气得直跳脚,那场面,别把孩子吓死了。
哈哈哈。
韩国都城新郑,大朝会。
韩王安得知秦王攻打韩国的缘由竟然是因为韩非,恨不得将韩非五花大绑送去秦国。
因为触怒韩王,韩非被限制入朝参会。
此时的韩非正在自己府中,一边擦着眼角,坚决不让泪滴下来(华妃抹泪),一边书写《孤愤》。
韩相张据对韩王道:“大王,既然秦王要见韩非,当尽快让韩非入秦,我愿前往劝说韩非。”
“准!”韩王安挥袖,垂眸道:“能保我韩国一时是一时。”
“诺。”
张据当即前往韩非府邸。
“公子,丞相来见。”韩非家臣范悦跨进门槛,正见自家公子悲痛欲绝,不忍道。
韩非眼神扫过去:“丞相找我何事?”
“臣听说……”范悦低头:“听说是因为秦王要公子入秦。”
“什么?”韩非噌得一下站起来,差点掀翻了桌子。
“请丞相进来。”
韩非留下一句话,立刻走到架子前,将铜盆里的冷水扑到自己脸上,使自己清醒,再取了帕子擦干脸。
心再痛,还是得搞好脸面。
等韩非至待客室,张据已经等候一会儿了。
“拜见公子,公子可是夜间难以安眠?这都憔悴了。”张据见韩非双目微红,猜韩非这几日急上火了。
韩非不答,只道:“丞相找在下何事?”
“秦王那边松了口,答应罢兵。”张据道。
韩非心底一顿,没拿到实际的好处,秦王怎会熄战?
“条件呢?”
“公子入秦。”张据拱手道:“秦王答应罢兵,条件是公子入秦,面见秦王。”
韩非不解:“为何?韩非无德无才,如何能入得了秦王的眼?”
“诶,公子之才,列国皆知,秦王求贤若渴,能为了公子不惜派三十万大军逼迫我韩国,威胁我王送公子入秦,这在列国还是头一次。”张据语气怪异,似嘲讽又似贬低,但更多的是期望。
只要韩非答应,便可瞬间解了韩国的燃眉之急。
不过,一国之灾祸是因一人而造成,他张据怎可能让韩非留下秦王求才的美名?必须对韩非的名声进行大大的败坏。
韩非痛心疾首。
秦王让本该在魏楚战场上鸣金收兵的秦军折转入韩,所要的并非他韩非,而是整个韩国。
韩王以为用他韩非,就能让秦王不再生出灭韩之心吗?
但若是解韩国眼下之危,他韩非当为韩国义不容辞,他目光决绝:“非愿入秦,解韩国之危。”
张据故作诚心,撩起衣摆,跪地大礼道:“公子仁义,在下代韩王拜谢公子。”
张据的暗中运作下,大张旗鼓离开韩国。然而他想要的效果并没有达到,韩人不仅不责怪公子非,反而对他的大义大加赞赏。
公子非是为了保全韩国和韩人,才不顾自身安危,只身入秦去见秦王的,公子非仁德大义,韩人没齿难忘。
气得张据差点把手里茶杯给砸碎了。
韩非入秦境时,赵九元正在巡视印刷厂。
目前印刷厂书籍印刷主要以雕版印刷为主,而邸报则用活字印刷,木活字的损耗率有点高,冶铁匠人正在研究铜活字。
活字印刷开局成本比较高,但比雕版更便捷。总之,两种印刷模式各有各的优缺点。
目前雕版的适应能力更好一些。
咸阳书局中,每当有成品书籍上架,便会立即被人哄抢一空。
甚至有商贾为了买一套纸质书籍,采取了竞价制,将一套成本540钱的《说文解字》炒到了80金的天价。
这套书,转手卖到齐国,就能得到200金,净赚120金。
可谓暴利!
齐国人,尤其是稷下学宫那群贵公子,对书籍有着天然的渴望。
因此这些商人最喜欢将在咸阳书局竞价来的天价书卖给稷下学宫的学子和老师。
人傻、钱多、好赚。
齐国,稷下学宫。
白衣士子给祭酒献上一本好不容易从秦国书商手中花200金抢买来的《说文解字》。
祭酒摸着书籍上整整齐齐的印制文字,忽然就想到了李斯离开秦国时所说的话,老泪纵横:“当今文脉,终究是从齐国手里丢失了啊。”
“老师!您没事吧?”白衣士子关切道。
祭酒摇头,仰天慨叹道:“天下并拢之事已势不可挡,只求秦王能善待天下。”
白衣士子不解问:“老师,您这是?”
祭酒道:“以文载道,以纸载文,秦国原本奉行愚民之策,为何突然要启民智?其后必有高人指点,此人胸怀天下,志向皆不是汝等士子能企及的。”
平日里那般看好他们的老师,今日见了这秦国来的刊印之书,竟说出这番话来,老师难道是怕了秦国不成?
书写此书的人的确有几分本事,能将每个字的含义说得那般清楚,字头还用的是秦篆,分明是为了推广秦篆,专门所书。
学问上,他们这些在稷下求学之人的确叹服。但若论志向,他们不见得比此人弱。
一定是夫子怯场了。
第96章 一山不容二虎
“夫子,我等想好了,我等士子当亲赴秦国一探究竟,看看书写此书之人,究竟是何等大才?”
祭酒惊讶道:“汝等想与之论道?”
“此书作者谁?”
士子道:“书页中落款九元先生,秦商言,此乃秦国大庶长所书。”
祭酒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那就不奇怪了,秦国也就此人学识能让他欣赏几分。
他自己的徒弟有几分本事他清楚得很,还是不要前去秦国丢人现眼了。
然而,徒弟哪里服师父管教?
一群稷下学子偷偷筹了钱,结伴往秦国咸阳而去了。等祭酒发现时,他们已经出了齐国边境。
同文学府的修建已近尾声,赵九元抽空去瞧了瞧,各个学院都有自己的一片地盘和标志性建筑物。
虽没有王宫那样霸气,但也算是整个秦国的地标建筑了。
长在未来,站在历史里,没有人比赵九元更清楚这座学校的潜力。
哪怕许多人反对,她也要完成古代书院到现代学校的办学模式这一跨越。
这一跨,便是两千余年。
王绾和李斯负责督造同文学府,然而李斯比较忙碌,全程就由王绾监督着。
“拜见大庶长,您怎么有空过来了?”王绾长相斯文,比起李斯心态更为平和,他未来能走到大秦丞相那个位置,可见其才能和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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