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你……”嬴政指尖微微收紧,莲子的清苦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太子……扶苏的确可堪太子之位。
良久,却化作一声长叹:“赵卿总是能看透朕。”
“朕还记得他幼时第一回执剑的模样,那么小的一个人,剑都握不稳,眼神却像极了朕当年在邯郸的时候……”
那把德剑,他舞得那样认真,就好像面前有仇寇一般,他势要将其杀尽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朕这些儿子里,唯有扶苏敢直视朕的眼睛说父王错了。”
“有时候朕看着他,就像看见一面镜子……”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风里。
赵九元的目光掠过嬴政的鬓角。
“镜中或许能看到自己最真实的样子。”
赵九元脸上挂上一抹淡淡的笑,而后将一颗裹了糖霜的小丸子举到嬴政面前。
她笑道:“这是糖莲子,陛下吃这个便不苦了。”
嬴政接过那颗「糖莲子」,点了点头,在赵九元期待的目光中,将其放入了嘴中。
清甜顿时在口腔里炸开,正当他想嚼一嚼时,那丸子竟然化了。
“很甜。”他轻声道。
嬴政只觉浑身一阵轻松,好似回到了十年前,他才二十几岁时的模样。
猫儿从假山上狂奔下来,冲着赵九元发出凄厉的叫喊。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把这救命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
你不要命了!
猫儿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瞬间流出了泪水,那模样好似在质问,好似在责备。
赵九元赶忙上前抱住它。
第281章 我主导不了未来
猫儿两爪握拳,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她的胸口,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人类读不懂的哀戚,赵九元就这样搂着它,轻轻地安抚它。
嬴政惊愕地瞧着这一幕,心头莫名一沉。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他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对赵卿来说很重要?
“赵卿,赵卿。”嬴政呼喊了两声。
赵九元回过头来歉意地对嬴政道:“陛下,臣的猫儿这几日有些情绪不稳定,臣要安抚一下它,请恕臣不能继续陪伴陛下了。”
“好,你先陪猫儿,朕现在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回去批几本折子去,太子一事,朕慎重考虑。”嬴政颔首,拿了朵莲蓬,踏步离去。
“臣恭送陛下。”赵九元抱着猫儿,起身拱手相送,待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立即转身进屋,门扉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系统已经在她的脑海里炸开了锅。
“为什么你要把丹药给陛下?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会死的。”少女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几乎带上了哭腔。
“为了这个世界,也为了你呀。”赵九元的语气淡得像一缕轻烟,却令人感到温和。
“怎么能是为了我呢?你才不是为了我,你就是想让他多活十年,让大秦多一些可能性。”
“你曾经向我描述过的那个未来世界。”赵九元眼眶微红,声音却异常平静。
“我信了。”
“这份文明的种子,这份希望,你喜欢吗?”
“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我不想你死!”系统终于哭出了声,那是一种绝望的、数据流紊乱般的悲鸣。
赵九元忽然笑了:“还有,是陛下值得,是这个世界值得,它需要稳定,你也需要未来,不是吗?”
不管你从何而来,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你的使命。
鲜血毫无预兆地自嘴角滑落,她拿起手帕淡然的擦去,笑着笑着,她忽然哭了。
鲜血浸湿了整张帕子。
她将脸深深埋进猫儿柔软温暖的毛发里,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低回。
其实,她现在,有一点痛。
不过不碍事的,她现在不怕痛了。
阿珍守在门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她是主子最亲近的人,主子的情况她如何不能觉察?
嬴政立在二进门的院墙下,比瘠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一眼。
良久,久到赵九元像个没事的人一样从房间里出来,他才缓步离开南山侯府。
阳滋的船队从黄河出发一路入海,三艘新造大船,十艘从各地征调搜罗来的可入海的小船,八百余人地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年仅十一岁的阳滋恍若小大人似的,跟着出海经验丰富的老船工学习各种海上知识。
她手里还握着赵九元给她的《海上历险记》,上头是各种海上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处理方法。
阳滋几乎将它倒背如流,顺带给兵士们一块儿普及。
还有指南针,先生亲手打磨的指南针,一路给她安全感和方向。
沿着北向的海岸线一路前行,保守行驶,还算有惊无险。
咸阳城内,李斯、尉缭,以及宗亲老臣上书请立太子。
这是嬴政与他们商议好的结果。
嬴政以安天下之心为由,册立扶苏为大秦太子。
赐下东宫,以赵九元为太子太师、李斯为太傅、尉缭为太子太保。
另外,请蒙武为太子的武师。
扶苏成了太子,便是大秦日后的储君,他的聪慧被人看在眼里,他的贤名也为人称赞。
在一众兄弟中,他也是最为出色的一个,弟弟妹妹都服从于他。
扶苏得知赵九元为太子师后,匆匆拜谢了嬴政,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南山侯府。
赵九元躺在懒人椅上晒着秋日的太阳,梧桐树叶子片片坠落,偶尔一片落在她的身上。
阿珍总是细心的将叶子捡开,而后宛然微笑。
“侯爷,太子来了。”阿旺禀告道。
赵九元微微侧身,只见扶苏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先生!”扶苏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笑容。
他拱手后,撩起衣摆,躬身伏地:“扶苏拜见老师。”
赵九元起身亲自扶起他,温和道:“快起来。”
“今日大朝会上,陛下封我为太子,先生为太子太师,先生我终于可以正式拜您为师了,请先生收下扶苏!”扶苏不肯起,又俯首顿地。
“好!”一个字,仿佛有千万斤重,砸在扶苏心里,差点把他砸晕过去。
扶苏抬头,眼神像是在发光。
阿珍端来敬师茶,扶苏恭敬地给赵九元敬茶。
茶水清透,她的内心也如同这茶水一般澄澈。
“今日我收你为徒,并非要你做我的传人,你要记住,你是大秦的太子,是大秦未来的储君,将来注定要成为天下的王,你的目光要看得比常人更远,你的内心要比常人更加博大,你的勇气你的毅力不允许你有任何的退缩。哪怕你被逼至绝境,也不可以轻易放弃,因为你是大秦的未来。”
“比皇宫更危险的是东宫,比皇帝更难当的是太子,你在这个位置,便注定了今生都不会安宁,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未来的挑战?”
扶苏眼神坚定道:“老师,扶苏一定可以!”
“善!”
赵九元带着扶苏去到书房,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早已写好的《三皇五帝纪事》。
这本书是她取了胡无悔写的《三皇五帝纪史》,提取出来写的笔记。
扶苏翻看了几页,心底大为触动。
密密麻麻的笔记,都是老师呕心沥血的成果。
“我从未教过你如何做个帝王,因为这是陛下的责任,今日我便教你,如何做一个帝王。”赵九元让扶苏坐下,而后开始叙述故事。
从文景之治到贞观之治,扶苏从这些故事中,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扶苏孜孜不倦地吸收着,直到赵九元乏了,她抬手拍了拍扶苏的肩膀:“去吧,去做一个大秦未来的王。”
“诺,苏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望。”扶苏郑重地说。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提示她改变了历史节点,扶苏为太子,得100积分。
赵九元仿佛没听到一般,她理了理空间里的东西,古董、孤本、黄金,还有日记。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便开始写的日记,毁了一次,这是新的一本。
已经快写满了。
秋风扫落叶,一转眼,梧桐树变得光秃秃的。
已经入冬了。
赵九元的身体好似在漏风一般,存不住精气神,她觉得自己好累,仿佛随时要睡过去。
她昏睡的时间也越发长了,精神不济,几乎处于罢朝的状态。
这个冬日,整个咸阳城都仿佛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
嬴政、李斯等人均是面色凝重,他们似乎都意识到了某些东西,但又不敢真的确定。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奇迹。
一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床帐,赵九元松了口气,问吕雉道:“阳滋回来了吗?”
吕雉踱步到床榻前,垂眸道:“还没有公主的消息。”
“我睡了多久?”她又问。
“先生睡了两日。”吕雉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担忧。
赵九元笑了笑:“我就是头会冬眠的熊,也是时候起来了,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阿珍端了热水来,侍奉赵九元洗漱过后,又让厨娘上了赵九元平日里爱吃的,好消化的饭菜。
她浅浅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阿珍哄了许久,她才又勉强用了些。
医师开的补汤,虽然没什么用,但赵九元为了不让人忧心,还是喝了下去。
坐到书桌前,取出吕妄先生的稿子来校订,毋庸置疑,吕妄的稿子写得极好,不费她什么事。
只一个时辰,她便完成了最后一部分内容的校订。
“我终于完成了吕先生的嘱托,把这个送到印刷厂去,印刷出来,供给同文学府的学子看吧。”赵九元指了指身旁的木箱子。
“诺。”吕雉点了点头。
抬头看向天幕,赵九元猛然发现今日竟然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于是她临时决定去小坎村一趟,再不去,下一次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带上一壶秋月梨,拒绝了所有人的跟随,赵九元悠哉地走在田埂上。
看着地里的小麦长出了浅浅的绿色,又瞧了瞧远处雾蒙蒙地山峦。
她贪恋地吸了几口寒冷的空气,霎那间她猛地咳嗽个不停。
跟在脚后跟的猫儿顿时爪子成拳,捶在她小腿上。
她已经抱不动猫儿了。
这次是真的抱不动了。
平息了咳嗽后,猫儿才不捶她了,只冲着她嗷嗷直叫。
“好了好了,我不深呼吸了,就慢慢走。”赵九元赶忙投降认错。
猫儿这才冷哼着继续跟随。
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游鱼正来来回回游荡,却没有一条鱼肯吃黄石公搓的饵料。
赵九元走上前扒拉了一下他的鱼篓,啧啧道:“一条鱼也没钓上来,先生的钓鱼技法还是一如既往得烂。”
黄石公的内心仿佛受到一万点暴击,“怪女娃,你还好意思嘲笑我,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了?”
他指着赵九元满头华发,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生机耗尽,强行续命,这是在和天斗,他不敢想象其中的代价,只能用诙谐的语气去冲淡阴霾。
赵九元轻声笑:“我这样难道不好看吗?”
她拿起一旁空置的钓鱼竿,鱼钩上也不穿鱼饵,就这样抛入了水中。
就这样一个动作,就把她累到地上去了。
她出行的路线是规划好的,因此这边早就布置好了坐垫,不至于让她真的和地面亲密接触。
“你钓鱼连饵也不挂,没有利益,谁会来吃你的钩?”黄石公扬起他花白的眉毛,又是一顿吐槽。
他明明都用了红糖糯米丸子了,竟无鱼来吃他的饵。
怪哉怪哉!
难道他注定钓不起鱼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也,钓鱼不过是个乐子,钓不钓得上来,有什么可在乎的呢?”赵九元却道。
“你总是能说出这些大道理,我这个粗浅的老头子可说不过你。”
阿珍在村中屋舍里煮了饭,和吕雉一起提到河边大柳树下。
赵九元与黄石公一起对坐饮酒。
“这酒一股清甜的梨香,当真妙哉。”黄石公不禁赞叹。
“此酒名为秋月梨,喝不醉人。”她浅笑道。
正看着钓鱼竿的吕雉忽然将赵九元放下去的鱼竿提了起来,她惊呼道:“老师,鱼咬钩了!”
一条巴掌大的鱼挂在鱼钩上,鱼尾卷曲,挣扎个不停。
黄石公傻眼了。
赵九元对吕雉招了招手,吕雉捧着鱼小跑过来。
“这是我徒儿,您知道的。”赵九元让吕雉将鱼捧给黄石公,而后又道:“日后您可要多多关照。”
合着你是托孤来了。
黄石公看向吕雉手里捧着的鱼,哈哈大笑:“这才是真正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
“阿雉拜见先生。”吕雉连忙跪下认师。
她虽不知老师的用意,但老师让她做的,一定不会有错。
用过饭后,黄石公深深地看了一眼赵九元,提着剩下的秋月梨回了自己的房子,而赵九元也踏着她曾经的轨迹,在村中走了一圈。
村民们见了她,热情地对她拱手,见她满头华发,不忍心多问,只觉得心疼。
回到曾经的屋舍,门前花圃里,野菊花凋谢在了枝头,院子门内的架子上挂着玉米,有一老仆正在一点一点地给玉米脱粒。
赵九元摆手让他别跪,她抬头看了看屋檐下挂着的篮子,又瞧了瞧整整齐齐的瓦片,还有水缸里的半缸子水。
不知谁在里面养了两条红色的游鱼,她盯着那游鱼出神了半晌。
好像确实困了。
“阿珍,回吧。”赵九元回眸,对一直站在她身旁不远处的阿珍道。
醉青翻遍了整个医药典籍库,愣是没找到方法可以遏制住赵九元身体的衰败。
“怎么办?怎么办啊!”
醉青眼下一片青黑,她扑在一堆典籍里,急得手足无措。
“当年南山侯昏迷时,一个叫天机子的人出现,不仅救了南山侯,还见了陛下。”面色疲惫的夏无且忽然开口。
“对,天机子,或许找到他,就能救先生了。”醉青连忙起身,拱手对夏无且道:“大师父,去见陛下。”
两人神色匆忙地赶到了章台宫,却听宫门口的守卫说陛下去了南山侯府。
等他们赶到时,嬴政正在与赵九元下棋。
先生的精神状态怎么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醉青惊讶一瞬,想前去给赵九元号脉,却被夏无且给拦了下来。
这架势,南山侯一定有很多话要对陛下说。
夏无且摇了摇头,行医一辈子,唯独南山侯的病症他看不透。
就让她把最后的时间留给陛下和想留的人吧。
“没想到先生也会下棋,这么多年,我从未见先生下过。”嬴政感慨。
赵九元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臣原本是不会的,和黄石先生行走一场,便学会了。”
收回手时,她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瘦得惊人,嬴政心底一颤。
“先生的棋路,看起来的确像是野路子。”
赵九元指尖拈着温润的白玉棋子,唇角漾开一抹极温和的弧度:“陛下可还记得,你我初识,走的又何尝不是野路子?”
嬴政颔首,目光穿过眼前氤氲的茶汽。仿佛看见了多年前咸阳城外的冬日的暖阳。
“自是记得,李斯对我言,有一经纬大才就在咸阳城外,其才能不在他之下,他说你精通农事,时而口出老庄之言,时而又谈儒家之理,语出惊人。”
他顿了顿,笑声浑厚了几分:“可他最后还补了一句,说此人才华虽高,性子却……咳,颇为娇气,不似寻常大丈夫那般四平八稳。”
“我初见你时,还真感受到了,只是你伪装得太过成功,我竟没发现你是女子。”他伸手指向赵九元,笑声更畅快了些。
“性子娇气?”赵九元直觉自己风评被害,她抛下棋子道:“这棋我下不下去了。”
恰在此时,李斯腰间系着一条略显违和的粗布围裙,手持锅铲从灶房出来。
他手中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润的梨片,笑道:“不下棋,便来尝尝好酒好菜,今日我与尉缭亲自操刀下厨,诸位有口福了。”
“今年这梨结地好,个头比拳头还大,藏在草木之中,这寒冬腊月拿出来,还鲜美着呢。”
李斯将梨放到桌上,转身又去了灶房。
王翦退休后,身上的杀伐之气少了不少。乍一看就一普通老头,他端着一个赤铜火炉稳步出来。
仔细瞧去,他脸颊上还不知在哪儿蹭了一道黑灰。
“先生这是钻了灶洞啊。”赵九元开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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