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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ke(休屠城)


贺循坐在单人沙发,思绪似乎游离。
搁在手边的电子平板正在重复播放一段视频。
那是冰原和草地,越野车和皮划艇,篝火和啤酒,音乐和笑语,年轻的面孔洋溢着青春和友谊的气息。
骄傲愉快的年轻人,会一起打球吃饭寻欢作乐,也会坐在一起聊各种漫无边际的话题,共同举杯的时候也会喊出友谊长久。
可是各自的人生都有各自的际遇。
贺循失明后,这些朋友都给予莫大的帮忙和安慰,可生活却很难再重聚一起,当行动有了顾忌、谈话有了禁忌,当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照顾贺循的眼睛和情绪,友谊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维度。
热闹的好友群不约而同地开始沉寂,偶尔会冒出几句闲聊,插科打诨地开几句玩笑,有人问要不要一起吃饭,对话又戛然而止。
情谊还在,却很难再继续一起往前走。
对于贺循来说,一场隆重热闹的婚礼,坐在婚礼现场和坐在世界的其他角落都是一样,给他一段声音或者音效就已经足够,而最得体的祝福就是不要出席。
“嗡嗡嗡嗡嗡嗡嗡……”
吸尘器断断续续地响,聒噪地打破书房的气氛。
“黎姐。”
“啊……贺先生您喊我?”黎可一脸茫然,看见贺循蹙起的眉心,贴心问,“我干活吵到您了吗?要不……您把视频音量再调大一点?”
贺循手指轻轻一滑,电子屏幕已经熄暗。
他面色冷淡,起身站起来,似乎想往外走。
黎可怎么肯放人。
她凑上去:“贺先生,您心情好像不太好?”
他并不搭理她。
“您是不是有点难过?”黎可问,“因为……拒绝了去参加朋友的婚礼。”
贺循顿住脚步,拧起剑眉,面对着她,颀长挺拔的身高也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淡声道:“偷听,这似乎不是你的工作内容。”
所谓的精英人士,通常很擅于用身份和气质谈吐给别人压迫感,黎可压根不惧,更何况那双黑如点墨的眼眸只是种虚张声势的伪装。
她干笑两声:“除非我失聪,不然我没办法关上自己的耳朵……还是您想把身边的人都换成哑巴聋子?每个人都不听不说不看,那多没意思。”
“我看您这两天情绪不佳,希望您能开心点……我想我年龄比您大一些,事情经历得也多一些……哎,这种事没什么好难过的,人生在世几十年,想做就去做,不想做就不做,最重要的是自己要开心嘛,婚礼的祝福固然很好,但祝福也未必要走到现场……”
“多谢你的安慰。”贺循嗓音冷而疏离,绕过她,往外走去。
黎可收起吸尘器,站在他身后,笑道:“我知道您心底的想法。”
“有首老歌说,宴冷酒残梦方醒,情在人俱散……分道扬镳的朋友再聚在一起,再热闹的气氛都是在怀念过去,可有些人偏偏不愿意追忆,说再多的话都是鸡同鸭讲,认真讲出的话都没有知己。每个人的人生不一样,曾经再好的朋友也只能留在过去,永远祝福,偶尔帮助,很少打搅。”
贺循修长苍白的指尖触着书桌一角,喜帖精致隆重,唯有花纹可以感知,他剑眉英挺,眉眼黯淡,沉默良久:“你出去吧。”
黎可看了眼时间,笑笑:“那我先出去忙啦。”拖着吸尘器,一溜烟走出了书房。
贺循重新陷入了沙发。
平静的生活,生活的平静,唯有平静才是真谛。
门口有轻微的动静,Lucky乐颠颠地从门缝挤进来。
贺循听见它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皱眉问:“你跑哪儿去了?”
Lucky闪着大眼睛,咧着嘴,绕着贺循的裤腿蹭来蹭去,毛绒绒的尾巴扫了又扫,似乎有什么好消息想要告诉贺循。
“为什么这么高兴?”他微有疑惑。
可惜狗狗不能说话。
Lucky一个劲蹭着挨着主人,脑袋抵着贺循的手,张嘴叼住了他的袖子。
贺循低头摸摸它的小脑瓜。
在Lucky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比平时更早的时间,贺循终于领着它下楼。
下午五点半,黎可已经带着小欧走了。
Lucky望着空荡荡的家,绕着花园找了两圈,没找到黎可,更没找到那个跟他玩耍的小朋友。
小狗有些傻眼,心情更有些失落,冲着暗红色的大门哼哼了两声。
离开白塔坊的路上,小欧兴致勃勃地说话。
Lucky身上有股热腾腾的米饭味,还有蓬松的毛发和柔软的肚皮,是小欧见过最可爱最厉害最漂亮最聪明的小狗,黎可不在的时候,他跟Lucky握手扮鬼脸做游戏,玩得非常开心。
“我下次还可以再见到Lucky吗?”小欧恋恋不舍地问。
黎可抱着手,懒散地走在路上:“这么喜欢Lucky吗?”
“它是我见过的第一只导盲犬,我想跟它做朋友。”小欧抬起头,眼神里的渴望明晃晃,“妈妈,你能不能问问那个叔叔,我以后可不可以去找Lucky玩?我就呆在门口,不会打搅他。”
黎可伸手,把小欧揽过来,脸颊蹭了蹭他的小脑袋,小欧的头上也有股热腾腾的米饭味。
“可以,我答应。”她说。
贺循那位结婚的朋友叫陈之帆。
两人是在国外读书认识的,陈之帆先回国,进了一家设计公司,贺循后来回国进了自家公司工作,一年后,两人合伙开启了自己的初创公司,云迹。
云迹做的是智能消费电子,设计和产品针对年轻群体,面世后很快就受到了关注和追捧,公司从双人办公室步步升级,搬进了更宽敞高级的写字楼,团队逐渐壮大,贺循和陈之帆每天十几个小时泡在公司,事业蒸蒸日上,直到贺循的眼睛出了问题。
突如其来的失明,贺循完全丢下了工作,所有精力都耗于医学治疗和精神平息,陈之帆性格激烈,只能独自支撑公司。
等到复明彻底无望,贺循执意要把云迹卖给有意收购的大企业,即便陈之帆坚决反对,可云迹的实际控制人是贺循,状况百出的公司现状和贺循的情况,也让陈之帆不得不妥协,最后云迹卖出了一个极为可观的价格,两人和解,分道扬镳,回归到毫无利益的朋友身份。
后来几年,陈之帆重新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事业拖到而立之年,才和相恋多年的女友结婚。
贺循打了个电话给贺邈。
“哥。”
贺邈比贺循大七岁,他从毕业之后就进了自家企业,十几年从基层岗位做到管理层,这两年贺父年龄大了,已经逐渐退出了公司管理,完全交给贺邈接手。
贺循虽然独居,但几乎每日都会和父母联系,以确保家里知道他生活无恙、没有任何意外,这也是他能回潞白独居的前提条件。
“这个点。”贺邈抬手看了下腕表,“大早上给我打电话,有事?”
“知道你白天没空,现在这时候打电话刚刚好。”贺循温声道,“有事想请你帮忙。”
太阳打西边出来,难得贺循有事相求。
贺邈好奇:“说吧,什么事情?”
贺循说起陈之帆:“我知道他的公司最近可能有些麻烦……哥,我记得你以前接手过一个政府项目,不是正好有这条供应链的资源吗,能不能找机会引荐给他认识一下?”
贺邈听完,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是我花了多少心思挖的人脉资源?你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我引荐,小弟,你送前合伙人的结婚贺礼也够隆重的。”
贺循微微一笑,眉眼就有生机,语气也散漫了点:“你们不在一个行业,我也不确定他能用得上,试试而已。”
“行,可以。”贺邈大度,“只要你有要求,我上刀山下火海都给你办了,这事我来安排。”
“谢谢大哥。”
正事说完,贺邈关心他的生活:“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贺邈想起件事:“下个月爸妈都过生日,贺菲也要带着奕欢奕乐回国,你也回家住几天吧。很久没回来了,几个小时的车程,不至于见面都难。”
贺循想了想,说好。再问贺邈:“最近工作很忙?妈说你一直在X市出差。”
贺邈笑了下,“也不是太忙……”他声音顿了顿,再说,“清露在X市有个展览,我正好来考察项目,顺便陪陪她。”
他提起清露时语气柔和,还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
贺循毫无芥蒂,淡声问:“清露也还好?”
贺邈语气略沉:“她很好,你放心。”
“那就好。”
兄弟俩再聊了几句,而后挂掉了电话。
下一个电话,贺循打给了曹小姐。
贺循的各类账务和事务处理都一并委托给曹小姐处理,这次陈之帆结婚,贺循也要请曹小姐选一份实际的新婚礼物,作为婚礼缺席的歉意。
曹小姐毕竟专业,锁定价钱区间和品类后很快敲了个适合新婚夫妇的礼物,另外还有这个月的一些账单汇总要给贺循过目,所有事情汇报完毕,她问贺循有没有其他事情要吩咐。
楼下花园,有人一边扫地一边哼歌,脚边还踢着球逗 Lucky玩,纷纷乱乱又过于生活化的声响,掺杂着女人的说话声,嗓音愉快,语调懒散。
贺循握着手机,思索片刻,就在曹小姐以为无事或者手机信号不好之际,他淡声开口:“我需要换一个家政阿姨。”
曹小姐很快接上:“这位黎姐有什么问题吗?”
曹小姐和黎姐接触倒是不多——家里的事情和安排在工作手册上都有,这位黎姐年龄不大,脑子活络,各种手机软件都用得很好,几乎没有不明白或者需要解释的地方。
更何况她已经做了两个月,算是时间比较长久的一位。之前有位阿姨也差不多呆了这么久,趁着对家里情况熟悉,有个顺手牵羊的贪婪毛病。
曹小姐觉得或许问题同样出在这里。
贺循没开口,或者说,还在犹豫如何开口。
这个黎姐……似乎有很多问题,但贺循又难以捕捉这些问题的关键,甚至说,这个人,即便凝神细想,在他的脑海里始终是一张模糊、越来越混乱的面孔。
会让贺循偶尔皱眉的市侩、谄媚、懒散、嘈杂,不喜欢但尚未到达厌烦的程度,她说谎的时候心情轻松愉快,偶尔有种明知故犯的唐突和越界,但不至于让人反感,更何况……一位普通或者拮据的母亲,看似很需要工作,却又没有认真尽力的心思。
贺循更多是直觉上、微妙的……怪异和难以掌控的……不喜。
不重要的事情不需要深究,直觉可以做决定。
“她不合适。”最后他一锤定音。
“那……”曹小姐斟酌,“您觉得什么时候辞退她比较方便?我跟她说。”
花园的声响还在持续,贺循想了想,平静道:“先让她做完这个月。下个月我会回一趟临江,在家待几天……等走的时候,再跟她谈吧。”
他大抵算得上是位宽厚大方的老板,贺循语气顿了下:“可以多给她一点补偿。”
既然距离deadline还有一段时间,HR裁员没有提前透露的道理,曹小姐也有自己的想法:“贺先生,既然您要回临江,不如我直接从临江找个专业的家政人员,至少我能把把关。潞白毕竟是小城市,之前几个阿姨都是何总那边找的,我也不方便插手。”
贺循说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
“贺先生。”
露台楼梯的最低阶站着一人一狗,黎可仰头能看见露台上的男人,全然不知道那张冷白平静的面孔刚刚做了要把她解雇的决定,她倚着栏杆,手里抛着两个小青橘子:“院子角落里居然有颗橘子树,刚才Lucky拱下来了几颗小青橘,不如我给您泡壶青橘花草茶吧?”
贺循把手机塞回裤兜,听见声音,微微偏过了头,那被阳光晒得松软的笑声清爽悦耳,他淡声说好——其实她煮茶泡咖啡都很好,做饭的味道也不错。

入夏雨水多。
上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天突然就黑了,狂风平地而起,花园里树叶逃逸,黎可急匆匆赶去露台,把晾晒的衣物收进衣帽间,再用挂烫机熨烫除菌。
手机搁在旁边开免提,她打电话让关春梅去接小欧:“看起来要下大雨,小欧早上出门没带伞。”
关春梅正在麻将桌上忙,说知道:“我打完这局就去接他。”
黎可听着麻将牌的声响,不乐意:“这把没有半个小时你下不了桌,现在就去。”
“快了快了。”关春梅嫌她催,“马上就打完了,来得及。”
“别的我不管。”黎可懒得多讲,就是颐指气使的口气,“今天小欧回家要是身上淋了一个雨点,我明天就举报麻将馆聚众赌博,你们这帮闲的没事的老头老太太,全都给我去派出所上课受教育。”
关春梅最听不得这个,一听就急:“得得得。我养女儿就是来讨债的,我的话你从来当耳边风,一句都不听,你的话就是圣旨,一分钟不能耽误。”又扯着嗓子喊人,“红姐,这把你来替替我……输了算我的,赢了归你,我现在接孩子去。”
黎可挂了电话。
她把衣服熨好挂进衣橱,再把淡蓝的四件套抱到卧室去换。有时候黎可会觉得,失明人士的洁癖简直是多此一举,他连每天睡觉的床单花色都不知道,却要求她每隔两日重复一遍拆洗换铺的动作。
吐槽溜到嘴边,又突然被黎可咽进肚子——雇主在家从来无声无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卧室。
贺循站在床头,背对着她。
他一只手臂撑在床头柜,另一只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塌腰撑肩又低头的姿势,清瘦背脊向下拉出流畅线条,即便藏于宽松的家居服下,也是明晃晃的宽肩窄腰翘臀。
换做是十年前的黎可,极有可能会欢快地吹个口哨,但如今作为干活打杂的保姆,只会嫌他换衣服太勤快。
听见声响的同时,贺循已经从抽屉取出了药盒,他直起身,握住水杯,耳朵自觉侧向声源。
黎可吓了一跳:“贺先生。”
“您吃药呢?”她笑语寒暄,“刚才没见您在房间。”
贺循“嗯”了声,仰头把药丸送进嘴里,喝水,“听见你说烦。”他眼帘再一撩,是抬眼针对她的状态,冷淡缥缈地问,“烦什么?”
她刚才说烦死了天天换床单。
“烦下雨。”黎可干巴巴地笑,望向窗外,“天色好暗,好像要下大雨了。”
贺循不说话,对她的话语心知肚明。
“正好您在,不如帮个忙吧。”黎可把鹅绒枕塞进他怀里,“枕套您可以套一下,楼下还有事情没干完,我有点着急。”
她自作主张,压根没有把对老板的尊重放在眼里,贺循搂着硬塞过来的鹅绒枕和枕套,抿抿薄唇,又静静沉了口气——难免会觉得自己是个过于好脾气的雇主。
但最后一个月……好脾气的人也懒得介意。
黎可才不管他怎么想,她铺床单绕着床角转,脚步踢踏踢踏,弯腰把边角捋平掖紧,再跟他说话:“夏天到了,我拿了真丝床单,这个颜色很好看,是您自己选的吗?”
“你觉得呢?”他摸着枕头淡声问,“什么颜色?”
“像水一样的淡蓝色……”
黎可抬头瞟了他一眼:“我就是没话找话,随便问问,您不想说可以不说。”
“我姐选的。”
贺循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把枕头放回床头,迈步去了书房,黎可在他背后耸耸肩膀,整理完卧室,下楼去忙别的。
姗姗来迟的雨必定很疯狂。
黑乎乎的天像漏了个大窟窿,豆大的雨珠哗啦啦地下,窗外视野茫茫,花园的花花草草被风雨摧残得弯了腰。
黎可喜欢下雨。
雨点初落时搅动灰尘和空气的气息,雨后的湿润和草木清新的清爽,滴答滴答或者哗啦啦的雨声有催眠的效果,适合一个人窝在家里,拉上窗帘,打开电视或者音乐,躺在沙发或者床上,舒舒服服地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不过享受的都是别人,黎可把花园里 Lucky的玩具狗窝食盆都收进来,把藤椅搬回屋檐下,关上每个房间的门窗,用吸尘器清理被灰土扑过的地面,再打电话回家,关春梅正在家做饭,小欧在房间写作业。
黎可洗手去做晚饭。
今天的晚饭是牛肉烤时蔬,牛肉切成小方块,加上花菜芦笋、小番茄和土豆放进烤箱,色泽鲜艳又香气扑鼻,黎可看这雨势,一时半会走不了,也给自己弄了份,多撒了胡椒和辣椒粉。
贺循下楼的时候她正把烤箱里的食物端出来,再把餐盘端去餐厅,心情很好地跟他说晚饭做好了,再笑眯眯地跟 Lucky招手:“今天 Lucky的晚饭也超级丰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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