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长公主的吩咐,请陆娘子不要为难我们。”另一个还打起了感情牌,“长公主还说了,里间的房可以住人,请陆娘子就在里边休息。”
陆笑兮眉头一皱:“长公主人呢?我要当面问她。”
“陆娘子,长公主一个时辰以前就已经下山了。”侍卫道,“这会儿估计已经回公主府了。”
果然被算计了。
用计用不成,硬闯也闯不了。
陆笑兮只得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批抄完经书的女眷下山离开。
天色也跟着暗了下来。
“两位大哥。”陆笑兮从怀中掏了两锭大大的银锭,不等拒绝,就塞进两个侍卫手中,“我愿意听从长公主的话继续祈福,但可否请大哥帮我跑个腿,去向我家里人道一声平安。否则我迟迟未归,家中人一定会担忧的。”
陆笑兮生得美,这会儿说话也软,两个侍卫大哥都起了恻隐之心。
再加上收了银子,想到公主只吩咐了把她软禁在此,没说不能替她报信,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一人继续看守陆笑兮,一人回去帮她报信。
陆笑兮没有别的去处,只能先回了刚才的内室。
这会儿有时间四处打量,她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房间虽然破破烂烂,但床上的被子和被褥都是干净的。角落里放了几只碗和杯子,没有积灰,反而亮堂干净。
这说明…这间房平时是有人住的,至少最近几天都有!
安平长公主不可能住在这种地方,那么住在这里的人,到底是谁?!
这才是安平长公主把她留在这里的真正目的吧!
意识到这一点,陆笑兮的心狂跳起来,而又正在此时,外面真的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
这不是侍卫长靴踏在地上的声音…
是谁回来了?!
陆笑兮退到内室,抄起砚台在手,小心躲避在门后。
无论是什么人进来,她都可以尝试先偷袭一波,取得先机。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来人居然是个年轻的和尚。
这和尚看起来顶多二十来岁,身形挺拔,五官精致,没有头发也不掩其相貌英俊。
身上穿着整洁又打满补丁的衣裳,神色平淡,和这间破寺庙有种说不清的契合感。
但这都不重要。
最让陆笑兮惊讶的,莫过于这年轻和尚一路走来都闭着眼。
哪怕现在和守在门口的侍卫交流,也一样没有睁开。
是…盲人?
陆笑兮缓缓放下手中的砚台。
如果不出所料,他就是这座小破寺庙的主人。
长公主为什么要把她和一个失明的和尚关在一起?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那年轻和尚走进门,在外厅给佛祖像磕了两个头,又进来内室。
刚走到门口,距离陆笑兮两步远的距离时,他就突然站住脚步。
“贫僧法号海心,不知施主尊姓大名,来此处有何贵干?”他开口。
陆笑兮缓缓从门后走出来:“你知道我在这里?”
“阿弥陀佛。”年轻和尚道,“贫僧眼盲,心未盲。”
陆笑兮见他彬彬有礼,便也直言:“我姓陆,家住京城,今日受安平长公主之托在此处为皇上祈福,一直要祈福到明天早上。不知大师可知此事?”
年轻和尚平静的脸闪过一丝错愕。
“安平长公主?!”
“不错。”陆笑兮点头。
年轻和尚先摇摇头,又缓缓的点点头。
与此同时,公主府内。
氤氲缭绕的浴房内,宫女正在替安平长公主沐浴。
见公主眉头紧锁,似乎心情不好,宫女适时的在一旁搭话。
“公主,奴婢实在不明白,您不是很在意海心大师吗?为何今日要特意留下那状元娘子和海心大师为伴呢?”
安平长公主冷笑一声:“在意?是,可本公主在意他那么久了,他给过本公主一点回应吗?”
“天天就知道拿‘出家人’堵我,不肯与我亲近,我伸手抓他一下他都要退三步、退五步!”
“他不是最在乎他的清誉了么,那今日我就派个人毁了他的清誉!孤男寡女共处一整夜,传出去没发生点什么谁信,看他以后还怎么清高!”
宫女为她添了些热水:“可公主,如果只是为了毁大师清誉,何必非要找那状元娘子呢,皇上不是说…”
她没敢继续往下说,皇上说了,朝堂大事不许安平长公主插手的。
安平长公主捧了几片花瓣放在眼前端详,又扔到一边。
“你那日不是都听到了吗?那个叫宋彧的,在皇兄面前对他娘子百般维护。”她叹道,“宁可顶撞皇兄,宁可不做官了,都不肯动他娘子家一两银子。”
“凭什么这么专情的男子我碰不到?!说是想娶我的人多,但人人都是盯着我的公主身份来的。难道身份尊贵也是一种错吗?”
宫女忙在一旁安慰:“当然不是,公主,您一定会遇到您的良人的!”
长公主面色稍霁:“不管怎么说,这状元娘子我都要好好收拾收拾,她今晚老实给皇兄祈福,就得和海心共处一室,明日就得出丑。她要是敢偷跑…哼,那就治她个大不敬之罪。这样进可攻,退可守,看她怎么选!”
“公主英明!”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山里没有人,四周都很安静,偶尔有几声鸟儿的鸣叫与马儿的嘶鸣声。
陆笑兮在房中来回的踱步,忽而走到外面的侍卫跟前:“这位大哥,我现在内急的厉害,能让我出去一会儿么,马上就回来。”
侍卫抓抓脑门,也没想过这种事应该如何处理:“…不行,我还是得跟着你,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这种事怎么能跟着呢。”陆笑兮一脸焦急,往侍卫手里又塞了些银子,“你就给我一刻钟的时间吧,你看我穿着裙子,脚程慢,跑也跑不远,若是一刻钟没回来,你再沿路捉我便是。”
“这样…也行。”侍卫颠了颠手上的银子,“警告你,别想偷跑啊。否则你即便今晚逃了,长公主明天也不会放过你。”
“一定不会的。”陆笑兮悄悄移开目光,朝山北的方向走。
那侍卫看着她淡黄色裙衫的背影快步消失在夜幕里,有些后悔,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总不能真的跟上去吧,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有理都说不清了。
好在倒是没让这位侍卫大哥等很久,约莫半刻钟的功夫,那抹淡黄色的身影就回来了,而且非常老实的直接进去了屋子里。
关上门,“陆笑兮”饶有兴致的环视四周的环境,看到破破烂烂的寺庙,和佛像前跪着的一位紧闭双目的年轻和尚,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就这就搞不定了,还要派她出马?
年轻和尚依旧没有睁眼,而是平淡的问了一句。
“换人了?”
这下“陆笑兮”,不,应该是阿奴,吓了一跳。
“你在说什么?”她捏起陆笑兮的嗓音,“我不过是内急出去了一下。”
年轻和尚拨弄着佛珠:“你们的确实声音很像,想必相貌也很相似,否则门口的侍卫不会认不出来。”
“但你们走路的方式不同。你的步子轻快,而她的步子更沉稳。”
阿奴抱臂站在一边,细细的打量着年轻和尚,“哦”了一声:“原来是瞎子,怪不得听声音就能分辨。”
她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架在年轻和尚的脖颈处。
“我警告你,不要试图揭穿我。且不说我不会承认,坏了我的事,我死也会把你拖你下水。”
年轻和尚闭着眼,毫无反应。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阿奴把匕首又递进了一寸,紧贴着他的肌肤。
年轻和尚突然站了起来,匕首被撞到,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你疯了!”阿奴收回匕首抵在身前自保,“你想做什么!”
“阿弥陀佛。”年轻和尚平淡道,“内室有床,施主可以在里面安心休息一夜。”
见他要往外走,阿奴三两步追上去:“回来,你要去哪?”
“天色已黑,贫僧再在室内逗留,恐影响施主清誉。”年轻和尚道,“贫僧会在外面打坐,施主不必担忧。”
“在外面打坐?!”
阿奴推开门,外面不知何时下了雨,哗啦啦的雨水伴着风灌了进来。
春日的雨,冷得人直哆嗦,连两个侍卫都不知去哪里避雨了。
他们也知道,这样恶劣的天气,没有人能下山。
年轻和尚大步跨进雨里,找了块突起的石头,开始闭目打坐。
“我说你疯了吧。”阿奴冲他喊,“你要想避嫌,在外厅打坐一夜不就行了,非要出去淋雨?!”
年轻和尚的衣裳瞬间被春雨淋得透湿,但他纹丝不动,只默默拨弄着佛珠。
“不够的。”他说道,“这四周无人,若我在外厅打坐,谁能证明我从未进过内室?唯有坐在雨里,让上天为我正名。”
“你…”阿奴翻了个白眼,“真是个死板的蠢和尚!”
不过她才不会管其他人的死活,躺到床上,来回翻了好几个身。
此时,山脚下。
“阿弥、宋彧!”陆笑兮从阿弥手中接过伞,一路小跑下来,坐到了马车里。
宋彧正在里面等着她。
“你怎么样?”他一见到她,就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然后匆忙放开,移开目光。
陆笑兮往后退了退,以免雨水沾到他身上:“你怎么亲自来了?让阿弥带两个人来就够了呀。”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宋彧递给她擦水珠的帕子,吩咐阿弥驾驶马车。
“你派人送信给你爹娘,他们第一时间就来找我了。”他告诉陆笑兮,“我即刻赶马车过来,所幸今夜雨下得迟了些,要是再早点,都不知道怎么把你从山上接下来!”
他一改平日的沉稳冷静,语速飞快,又着急,说话颠三倒四。
刚才的雨那么大,如果可以,他真想冲进山里,把她的陆笑兮背出来。
可他做不到,只能一个人守在马车里,心急如焚。
明明就两刻钟的时间,他像是过了两年!
这是他头一次恨自己的腿恨得这样厉害!
“我很好,很好。你不要担心。”陆笑兮看他着急的样子反而笑起来。
原本所有的担忧和焦虑在看到宋彧的那一刻一扫而光。
“还是我聪明吧?山上没有野马,我听到马儿嘶鸣的声音就知道有人来接我了,于是找了个借口出来,就撞见阿奴了。她告诉我你在山下等我,我便找来了。”陆笑兮说道。
“幸亏你聪慧。”宋彧道,“若是再耽误一刻,我都不敢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问。
陆笑兮便从头开始讲,把安平长公主下请柬、邀约爬山,罚她祈福的事一一讲了,当然也没有漏掉安平长公主隐晦的说她看上了宋彧这件事。
“这事儿可都怪你。”陆笑兮故意道,“要不是你长得太俊,被她看上了,她也不会来为难我。”
宋彧却眉头紧蹙:“这件事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安平长公主平日行事叛逆乖张,经常做出常人不能理解之事,但她如此大费周章,应该不止只是想惩罚你,还会有别的目的。”
“那阿奴呢,你怎么想到带她过来?”陆笑兮又问。
她是真没想到宋彧会把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那女子带出来,即便替换了她下来,明日该被传流言蜚语,还是会被传啊。
宋彧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回头低声道:“你以为我们离开,长公主她完全不知情么?”
陆笑兮一愣:“你的意思是…”
“若你今夜不走,她会告知天下你和一名和尚单独过了一夜。”宋彧解释,“若你今夜走了,她明日一早就会治你的大不敬之罪,后者的罪名远大于前者,所以无论如何,阿奴都必须顶替你留在那里。”
陆笑兮有点听懵了:“那和我自己留在那里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点在于,她的手下今晚就会向她汇报你离开了,她明天会做好治你大不敬罪的准备。”宋彧道,“若是大不敬之罪没治成,再说你行为不端就有些牵强了。”
“原来如此。”陆笑兮恍然大悟。
这宋彧,事情考虑的也太周到了吧。
“阿奴怎么会这么配合我们?”她想想又问。
“我承诺这件事办妥了,就放她自由。”宋彧道,“但这件事没和你商量…”
“没事没事。”陆笑兮忙打断他,“要是我,我也会这么给她承诺的。”
宋彧点点头,没再说其他。
马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宋彧一直别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果然半晌后他又开口:“如果不出我所料,明日一早安平长公主就会去你家兴师问罪,所以你今晚不能回家,你今晚,你今晚就…”
他“就”了半天,又道:“客栈是一个选择,但现在太晚了,入住客栈太明显,不如,不如…”
他又半天没憋出来。
陆笑兮见他迟疑的样子,自己反应过来。
“去你家?”
宋彧立刻别开目光:“权宜之计,你不愿也正常,我再想别的办法。”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陆笑兮笑道,“我这辈…咳,还没见过你的住处呢。”
“那就这么定下了。”宋彧飞快的说。
“嗯,好…啊,啊嚏!”陆笑兮一个没控制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宋彧又赶忙从身后取出包袱,里面装了从阿奴那里带来的几条白色裙衫。
“是我之过,忘记你衣衫还是湿的了!”他把裙衫递给陆笑兮,“快换上干衣裳,否则会受凉的。”
陆笑兮却是满不在意:“没事儿,到了你家再换吧。”
“不可,起码还要半个时辰才能到。”宋彧罕见的对陆笑兮强硬了一回。
“那,那我就在马车里换啦?”陆笑兮接过裙子,言笑晏晏的看着他。
宋彧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爆红。
宋彧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这般窘迫过。
今日完全是被失去陆笑兮的恐惧冲昏了头,居然能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我在外面等你。”他说着就要挪动身体去马车外面,把整个车厢留给陆笑兮。
“诶,不必了。”陆笑兮牵住他的衣袖,“外面雨大,你出去容易淋湿,苏太医专门说了你不能患风寒的。”
“可你换衣裳,我不能…”
“你把眼睛闭起来就好了。”陆笑兮说着笑起来,“反正我知道你是正人君子。”
偷看女子换衣服这种事,再过几辈子都不可能发生在宋彧身上。
哪怕对象是她陆笑兮。
宋彧迟疑一瞬间:“那好,你快换吧。”
随即背过身子,紧闭起双眼。
“知道了。”陆笑兮说着,解开自己湿透了的外衫。
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从身旁缓缓传到宋彧的耳中,这感觉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小手摩挲着他的耳廓。
痒痒的,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连脑海里也不断浮现各种画面。
正人君子?呵。
啪的一声,湿透了的裙子被陆笑兮扔到一边。
宋彧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的抓住了衣服,眼睛闭得更用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陆笑兮忍笑的声音:“换好了,你可以睁眼了。”
宋彧这才慢慢抬眼。
他低着头,目光首先落在陆笑兮散落在地上的裙摆上,然后一点点的往上,看到她的腿、腰、肩…最后看到她带笑的脸颊上。
“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紧张?”陆笑兮问。
“还好。”他撒了个谎,庆幸现在是夜晚,又没有灯光,陆笑兮看不清他的表情,和他微红的脸。
马车一路行驶到陆府,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儿,假装放了人,就又驶走,径直回到了宋府。
这个时间宋府的人都基本休息了,整个府邸安安静静的,也没什么人守夜,陆笑兮顺利混进来,到了宋彧所住的这套厢房。
上辈子最后的三年时光,陆笑兮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虽然这辈子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但今天要在这里过夜,看着熟悉的一砖一瓦,一花一叶,她突然有种轮回的宿命感和加倍的亲切感。
甚至是,回家的感觉。
“去准备一桶热水,然后收拾出一间厢房出来。”宋彧吩咐阿弥,“动作要快。”
“是,公子。”阿弥领命,很快为陆笑兮打来热水沐浴。
陆笑兮全身淋湿,这会儿身上黏糊糊的,看到热水来了也不客气,直接泡进去洗。
宋彧等人则在外厅等候。
他这会儿也没闲着,帮着阿弥一起收拾新厢房出来。
“床铺用淡一些的颜色,女孩子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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