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考试时间过去,钟声再度响起,是提示考生们,距离考试结束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这时候众人再不会也只能硬着头皮乱写了,总比交白卷的好。
皇上扫视四周,看上去有些迫不及待。
“有没有人做完了的,可以提前交卷,提前了朕可以给你们加分!”他热情道。
然而预料当中一群人哗啦啦交卷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考生们还在座位上抓脑袋。
题都答不出来,提前交卷加分有什么用,那是上去丢人的!
又是唯有两人动了,正是刚才从容答题的宋彧和祁子平!
这一次,祁子平抢在了前头。
他脚步轻快,即便没有刻意加快速度,也比推动轮椅的宋彧快了不止一星半点,第一个交上了考卷。
宋彧排在第二。
“好,很好。”皇上对二人大加赞赏。
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考试时间彻底结束,所有人被迫交卷,交给皇上和其他考官审阅。
殿试不比乡试和会试,隔一个月半个月的放榜,殿试是当场出结果的。
所以在皇上和其他考官阅卷完毕以前,所有人都只能在原处等待。
因为大多数人都没有考好,气氛比之前更加紧张压抑。
因为状元、榜眼、探花是皇上亲自定,除了最先交卷的两人,其他考生的卷子先交给其他考官审理。
他们觉得还不错的,呈交给皇上,皇上再从这些人里钦定出三甲。
此时此刻,皇上正在审阅的,是祁子平和宋彧的考卷。
一边看,一边连连点头。
所有人都觉得,状元和榜眼,就在他们二人之间出了。
就看谁更高一筹。
尽管有好几位阅卷考官,二百四十份考卷,阅的还是极慢的。
每个考官会时不时把手中的某份优异的考卷递给皇上,众人都伸着脖子看,希望那是自己的考卷,但都很难看清。
最后,皇上亲自把几份考卷按特定的顺序叠放在一起,算是阅卷结束了。
前几名已经基本定了,他手中的,就是最后的结果!
“呃…”却只见皇上面露犹豫之色,“没想到会有两个人的答案都是全对,这状元郎的名号给谁好呢?”
他的眼神在宋彧和陆笑兮之间徘徊,毋庸置疑,他说的正是他们二人!
祁子平内心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考前说那些关于陆笑兮的话会扰乱宋彧的心神,没想到并没有成功。
宋彧依旧成为了他状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这样吧,朕再来考考你们二人。”皇上坐直了身体,“祁子平,宋彧,你们上前来。”
两人依言上前,行了个礼,并排在皇帝面前。
“朕问你们。”皇上道,“若是你们做了状元郎,后续的工作,准备怎么开展?”
居然又是一道务实的问题。
但这一题就不是有确切正确答案的问题了,是个开放性问题。
宋彧、祁子平皆低头沉思。
“谁想好了就先说。”皇上道。
他这次没说加分的话了,但先说的那个肯定占优势,既能博皇上的好感,又可以把话抢在前面,让后面的人无话可说。
“草民想好了。”祁子平果然抢先。
为状元者,官职必定从正七品的“翰林院修撰”做起,这是历朝历代延续下来的规矩。
翰林院修撰从事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工作,祁子平就这几个方面细细阐述,该如何做、如何做好,面面俱到。
一个人讲了整整两刻钟。
皇帝背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边听边点头。
“宋彧呢?”他问另一个,“你是怎么想的?”
祁子平退下,心中满是窃喜。
他刚才已经几乎把翰林院修撰能做的事全说了,宋彧要么说不出来,要么只能拾他牙慧,一定会被他给比下去。
却见宋彧拱手道:“陛下,草民若能为状元,可否申请不在翰林院任职,而是下到地方,做一名百姓的父母官?”
听到这番话,祁子平脑中轰隆一声,打起了晴天霹雳。
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答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果然皇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有意思,你且说说,你为何不愿在京中任职,而是自愿下到地方吃苦?”
众人一时都窃窃私语。
这“京官”和“地方官”最大的差别,就是京官背靠皇宫,属于中央机构,人舒服、俸禄高、事情也更简单。
但要下到地方,和老百姓打交道,才是整日的没完没了。
俸禄少,事情多,压力大…就是去了地方的官员,都没有哪天不做梦回京城任职的。
这宋彧,当真自愿想去地方做那父母官?!
可很快他们都反应过来,宋彧所说的,正是皇上最想听到的。
皇上今日的考题都是和在地方任父母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想招的,也正是自愿去到地方任父母官的官员!
宋彧他,直接说到皇上心坎里了!
宋彧偏不走那条路。
他不是揣摩了圣意,更不是故意曲意逢迎,他就是他,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回皇上的话。”宋彧道,“草民以为,初入仕途,应先在地方积累经验,体察民情,锻炼自己,再才能站在更高处,谈如何为国为民,造福百姓。”
这也是他的抱负和理想。
“说得好!”皇上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案几上,“朕就钦点你为状元!”
“草民多谢皇上恩典!”宋彧道。
四周一片哗然。
祁子平更是脑袋一翁,差点直直摔在地上。
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是宋彧?
为什么…每次都差一点点。
殿试结束后,公布结果的金榜将会张贴在皇宫的南门外。
这会儿榜单还没有张贴上去,宫门口就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有考生的家属、会试上落榜的考生,以及热心又每天都很闲的吃瓜群众…人人都想知道最后的结果,想知道今年的前三甲会是何方神圣。
陆笑兮这次拼了老命都挤不进去,只好花银子在离宫门外不远的一家酒楼里定了间包厢,边休息边等。
不多久,就有官差护着一行宫人出来。
为首的宫人捧着一张金色的布,正是要来张贴榜单的!
所有人都激动了,踮着脚往里看。
“有没有我夫君的名字,有没有?!”有女子高呼。
“哎哟,中了中了,我儿中了!”也有老人感慨。
阿弥个子不高,行动灵活,咻咻两下就钻进去,挤到了最前面。
他盯着那榜单看了好一阵,像是不敢相信,最终揉揉眼睛,兴奋地从人群里挤出来。
“陆娘子,陆娘子!”他一边跑一边高呼,“我家公子高中状元了,我家公子是状元郎!”
“当真?!”陆笑兮一路从酒楼跑过来,想亲眼看到“宋彧”两个字,却被前面的人挡了个干净。
“哎哟,这不是陆家的小娘子吗?”人群里有人认出来她,“大家都让让,状元娘子来了!”
“状元娘子?在哪在哪?”
“恭喜啊,状元娘子,以后跟着享福了!”
人群不自觉的给陆笑兮让出一条路,她一路感谢一路向里,抬头一看,果然宋彧的名字写在第一个,最前面!
真的是状元!
“说起来,这位宋彧不光是状元,还是‘连中三元’呢!”周围又有热心群众道。
“什么叫‘连中三元’?”
“你连这都不知道?”热心群众热心的给大家科普,“连续在乡试、会试、殿试三次考试中考得第一名,就叫‘连中三元’。我留心过这位宋彧公子,就是考了三次第一名,可难得了。”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叹,所有人都为宋彧的优异成绩所折服。
这考一次第一,可能是运气好,能两次,甚至三次考到第一,还是皇帝钦点的第一,就绝对是实力的碾压啊。
“状元娘子真是好眼光啊。”
“就是啊,不知道我家那位什么时候才能中举,唉。真羡慕状元娘子。”
“别乱喊了,人家还没正式成亲呢。”
然而这些话陆笑兮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榜单,欣喜之意溢满了胸腔。
她不是高兴自己成了所谓的状元娘子,而是真心诚意的替宋彧感到欢喜。
他终于向世人证明了自己的真正实力,终于离自己的理想抱负更近了一步。
“散开散开。”有官差从皇宫里出来疏散人群,“看够了就都回去,一会儿有状元游街,别挡着人家的路。”
这话一出,众人非但没有散开,反而欢呼声更大了。
这可是三年一度的状元游街,可以看到状元、榜眼、探花三人骑马巡游,一路上鼓乐齐作,街头巷尾传唱,可谓热闹非凡。
陆笑兮也跟着热闹的气氛一起期待起来,但想到宋彧骑不了马,又感到一阵担忧。
骑不了马,皇上会为他破例吗?任职的事怎么说,他能入仕为官吗?
陆笑兮忧心忡忡。
但当宫门打开的那一刻,她看到宋彧出现的时候,一切的忧虑和不安都化为了尘埃。
他没有骑马,是乘了一顶四人抬的软轿。
头戴乌纱帽,后插双翅,帽子两侧插点翠金花,身上挂着红绸。
即便只是坐着,也给人一身英气逼人之感。
老实说,以前陆笑兮总不觉得性格清冷的他有多适合红色,但今天一身状元行头颠覆了她的想象力。
只要人俊气质好,什么颜色都撑得住!
后面的榜眼、探花依旧是骑马,两边是护卫和乐手。
他们三人从皇宫中出来,街上就彻底沸腾了。
有欢呼的、起哄的,跟着载歌载舞的。更有女子投掷香囊,挥舞手帕,试图吸引三人的注意力。
所谓金榜题名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里面的“长安花”可不是指花,而是指京城的美人们。
宋彧作为最年轻,又没正式成婚的状元郎,最最受年轻女子的欢迎。
他坐在轿上,女子们也不知道他腿的问题,朝他怀里扔的香囊几乎要把他淹没。
可宋彧一个也没接,他在轿子上左躲右闪,连碰也不愿意碰到。
陆笑兮没有准备香囊,她扯下怀中的玉佩,高喊一声:“宋彧!”
然后把玉佩丢了过去。
宋彧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望来,利落的接住了这枚玉佩。
人群里的陆笑兮看起来小小的一只,笑起来傻乎乎的,在他眼里却比周遭所有的人都要耀眼。
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
陆笑兮兴致盎然的跟着走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榜眼和探花她还一眼都没注意。
再往后看,榜眼是一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他眼睛不大,留着长须,虽然头顶快秃了,但看起来很睿智。
探花可就不一样了,考生想要中探花,不仅要才学好,还要相貌佳。
历届的探花都是美男子,这位也不例外。
他看起来比宋彧稍大那么几岁,但仪表堂堂,英姿卓越,也颇受美人们的欢迎。
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在对四周的人含笑摇手,比宋彧“亲民”的多,所望之处都是尖叫一片。
看了半天以后陆笑兮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前三甲里面没有祁子平。
真是大快人心。
状元游街结束,一行人又回到了皇宫。
榜眼和探花抵达后各自被家人接回家,而宋彧劝回了他的父母,一个人又进了宫。
他向宫人请示,一路来到了皇上的书房。
“嗯,朕就知道你还会回来找朕。”皇上将一本奏折随意的扔在一边,看着面前的宋彧,靠在龙椅上休息。
“陛下圣明。”宋彧屈身行礼,“草民这次回来求见,是为草民残疾一事向陛下请愿。”
“身有残疾但还是想当官,嗯?”皇上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目的,“朕且问你,今日你在殿试上所言,想下到地方基层为官,可是出自诚心?”
宋彧拱手道:“回陛下,诚心不二。”
“不错,不错。”皇上叩了叩桌子,“你连中三元,才学斐然,为你破一次例,也不是不可。”
可接着话锋一转:“但是宋彧,你应当知道,今日你在殿试上说的这番话,底下的考生也能说得出来——只是祁子平愚笨罢了。”
“这状元朕今日能给你,也能给别人。但朕偏偏给了你,你可知道为什么?”
宋彧的双手骤然抓紧轮椅扶手,半晌没有说话。
他不是不明白,他是太明白。
他确实有一项旁的考生没有的“优势”,还是大大的“优势”。
“看你的表情应该是懂了。”皇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你不愿说话,那就朕来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朕今日给你状元,不光是因为你的才学,更是因为,你现在是京城首富陆家独女的未婚夫君!”皇上道,“你未来一朝为臣,肩上担负的就是江山社稷,该怎么做,不需要朕再给你点明白了吧?”
宋彧缓缓地摇头。
他早就听懂皇帝的用意了。
他若想为官,就必须按皇帝的意思来,随时拿陆家的钱当做公款,为朝廷办事。
简而言之,就是用陆笑兮的银钱来填补国库!
如果他不这么做,皇帝就会以他残疾为理由,不让他为官!
这就是要挟。
“陛下。”宋彧平静开口,“恕草民无礼,陛下的要求,草民无法做到。”
“为何!”皇帝眯起眼,是他即将发火的征兆,“陆家娘子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家财未来全是她的。朕观她对你痴心一片,只要你开口,她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宋彧微微颔首:“回陛下的话,在感情上,我们确实真心相许。但是陛下,为官为帝者,应该关心照拂每一位百姓。陆家正常做生意,一没偷、二没抢,所赚得的银钱都是他们辛苦的酬劳,我们没有理由,也没有道理去拿他们的钱为朝堂办事。”
“混账!”皇上一听这些话就不高兴,骂道,“当前国库空虚,一旦有难入不敷出,每个百姓都有义务为朝廷解决问题,他们是首富,更要担负起责任。”
面对皇上的怒火,宋彧丝毫不为所动:“所谓救急不救穷,如果真的有难,陆家自会捐钱捐物,若无难,他们也断没有源源不断拿钱出来填补国库的道理。”
“宋彧,朕的耐心有限。”皇上站起身,“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朕来为你分析利弊。朕就问你一句,做不做得到!”
“草民做不到。”宋彧道。
“看来你是铁了心不走朕为你铺就的康庄大道了。”皇上怒不可遏,“朕现在就下旨,撤了你的状元郎!”
“若陛下执意如此,草民也没有办法。”宋彧拱手,“草民与陆家娘子结亲,为的是感情而非钱财等身外之物。伸手向陆家拿钱,草民做不到。”
“好,好你个有骨气的宋彧!”皇上恼火的把茶盏摔在地上,“给朕滚——”
宋彧低下头,推动轮椅离开。
硬是半句求情的话也没有讲。
又把皇帝给气个半死。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桌上摆放的书籍也被他推到地上。
不知好歹!
“皇兄?”一道娇滴滴的女声突然在书房后的房间里响起,一名打扮名贵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走出来。
“皇兄怎的摔了那么多东西,很生气吗?”
来人正是皇上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安平长公主。
长公主为当朝太后所生,但是和皇上一起长大,两人感情特别好,是以长公主在皇上面前也比较随便。
“你怎么在这里?”皇上看到她冷静了一截,但还是黑着脸,“躲着偷听多久了?”
安平长公主嘿嘿一笑:“也没多久,就从那宋公子进门的时候开始听的。”
“那不是全听去了。”皇上没好气道,“你就说这个宋彧,气不气人,假清高,给脸不要脸。”
安平长公主道:“皇兄别气啦,或许人家是真清高呢。皇兄接下来准备怎么办?真不让他做官啦?历届这么多状元郎,不做官的还是头一个。”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到嘴边的肉岂能让它飞了?”皇上道。
“臣妹有个办法!”安平长公主道,“皇兄,既然这个宋彧这么不听话,你就不让他跟陆家娘子成亲好了。反正现在他们还未正式成亲,你随便为他指道婚,拆散他们二人不就行了?再找一个愿意为朝廷付出的臣子娶陆家娘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这是什么鬼点子。”皇帝虎着一张脸,“随便指道婚,你说说指谁?这满朝文武官员家身份配得上的女子,哪个愿意嫁给残废了?”
“呃…”安平长公主故作为难的想了想,“那不如就指给臣妹吧,状元郎配公主,戏文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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