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她像一个玩偶一样双腿一前一后站得笔直，张开纤细的手臂，带着三枚钻石戒指的两只手向内收，做出芭蕾舞者的姿势。
她的双眸是不真实的血红色，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地看着前方，舌头伸在外面，嘴角却在微笑。
这个打扮夸张面容诡异的少女，就是年仅十九岁的，顾氏企业的大小姐，这家新开业的服装店的老板，顾雨优。
4月7日上午九点，重案组一行人到大上海蓝浦区，他们受蓝浦区刑警队的邀请来这里进行学习交流。
蓝浦区刑警队的队长方海荣是彭盖狱带出来的第一批学员，所以对彭盖狱极其尊敬，事事亲力亲为。
大家做了自我介绍后，方海荣拍了拍魏以铭的肩膀，面露欣慰地说：“原来这就是魏大哥的儿子啊，很优秀的样子，真是青出于蓝啊！”
魏以铭听他所言，似乎与自己的父亲魏崇耀是故人，因此对他又尊敬了三分。
彭盖狱说：“小魏，你虽然不记得他，可是你三个月大的时候还在他身上拉了泡屎，当时小方气得差点把你扔在地上。你爸后来还为这事把他给揍了一顿。”
方海荣笑道：“我那时候讨厌孩子，看你长得可爱我才抱的，哪知道他那么不待见我。而且我哪想真摔，只是想吓吓你而已！别放心上，你可千万别放心上！”
魏以铭跟着笑，但竟然害羞得一句话说不出。
裴娅琪武海和林萍萍三个人聚在一起，看着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魏以铭，掩嘴偷笑。
小裴说：“没想到这个方队长是看着小魏长大的，赶明儿有空了我可得好好问问他小时候的糗事。”
林萍萍说：“魏队也会害羞啊，要不是亲眼看到，谁能知道哩！”
武海说：“明天用这事儿拿他开涮，让他多给我发点工资。”
林萍萍啧了一声，说：“实习小警察武海，你还想不想转正啦！”
魏以铭听到这边的嬉闹声，向他们投来一个王之蔑视。
三个人立刻做鸟兽散，装作清闲的样子在警局里转来转去。
而周金平，则被三个个小警花围着，要他说尸检过程中发生的灵异事件，周金平拗不过她们，只好现场编，编了两三个故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跟着林萍萍去写网络小说了。
交谈会定在十点钟在警局的一个小型会议厅展开。
刑警队的队员们都很激动，还没到点就都来了，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重案组破的那些大案子，什么油炸尸体案，什么半截尸体案，什么割脸案等等。
“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惊心动魄的案子呢，这样的经历，但凡有过一次，就够我吹半辈子了。”一个年轻的警察说。
“可那些尸体，想想都可怕。我听说就两个月前，他们还破了一起火锅店抛尸案。呕，方队还非要我们学习，我光是看见那只眼睛就吐了。”
“是啊是啊，我回家后也吐了，上一次让我吐的案子还是95年的南大碎尸案。哎，算了，我还是别去重案组的好。”
“你想去人家魏队还不定要呢！”
几个人说个不停时，门被推开了。方海荣站在门口，严肃着一张脸说：“都在这里干什么？赶紧过来开会！”
“啊？开会？不是举办交流会吗？”
“重案组说了，交流会延期，当务之急是先破案。”
这里不亏是上海，会议室是重案组办公室的两倍大，这也就算了，白板竟然也是他们的两倍大。
样样都大气，裴娅琪心想，等回去后一定要缠着魏以铭，让他把重案组的办公室重新装修一下。
白板上贴了数十张照片，有大有小，有横着的也有竖着的，各式各样但是照片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一个站在玻璃罩子里的女孩。
方海荣开始对这些照片做说明：“这是我们刚刚接到的报案，这名死者名叫顾雨优，是地产大亨顾洋的女儿。原定她将在今天早上九点为她的新店主持开张典礼，但九点半的时候在众多记者的见证下被发现死亡。这些照片就是现场记者拍下的。”
方海荣说着，将白板上的照片取下几张发给刑警队的几名队员和重案组的各位。
“这一次，还希望重案组的各位老师多多指导，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彭盖狱说：“这是应该的。我现在想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她死亡的？”
方海荣回道：“其实大家一开始都没有发现，因为据她妹妹说，在开业当天装成玩偶出现在大家面前是她自己早就定下的计划，所以大家都只顾着拍照。直到一个记者喊了一声大家才注意她已经死了。”
“那个记者呢？”彭盖狱问。
“当时太混乱，没人知道具体是谁喊的。”
周金平看着照片，神色严肃地说：“从照片上来看，死者确实面显尸相，但是介于她的特殊打扮，普通人不只用肉眼判断很难确定她已经死了。方队长，警方赶到现场时，这个玻璃罩子拿掉了吗？”
方海荣摇了摇头说：“没有，现场就是这样的，而且尸体被法医部带走的时候，也是罩着玻璃罩子的。”
“哦。”周金平应了一声。
“周老师，我派人开车送你过去吧。”
“什么？去哪里？”
“法医部，他们说等你到了就开始进行尸检。”
周金平笑道：“我就不必去了吧，你们上海的应春明老师，我还得叫他一声师父呢！”
“唉！周老师，应老师他病了，手抖拿不了刀，他听说你来了，就让我务必要请你帮忙，说别人都不行。”
听方海荣说这是应老师的要求，他也没法拒绝了。
方海荣请魏以铭安排工作，魏以铭的意思与彭盖狱一样，第一件事，那个第一个发现的顾雨优已死的记者，一定要找到。

第143章 角色扮演
魏以铭安排裴娅琪和林萍萍去调查顾雨优的人际关系网, 自己和武海去亨利未来大厦勘查现场，彭盖狱对顾雨优的妹妹顾雨欣进行问话。
方海荣对这个安排表示同意，然后问：“魏队, 那我干什么？”
魏以铭见这个在辈分上算是自己叔叔的人这样谦卑地对自己说话，很不好意思，害羞地笑道：“这里你才是长官, 我是班门弄斧了。”
“不不不, 你破大案子的经验比我多, 其他不说, 在这个方面你是老师。你尽管安排我做事，不要有什么顾虑。”
彭盖狱也说：“小魏，你就听小方的吧。”
魏以铭这才坦然一些, 说：“我想这件事还真的只能交给您去做, 我希望您能够见到顾雨优的父亲，看看能否询问出一些关于被害者的秘密。”
顾雨优的父亲顾洋，是在整个上海都有名的地产商，这样的大人物, 他们外地人肯定很难见到面，魏以铭希望方海荣动用自己在上海的人际关系, 与顾洋近距离接触一次。
方海荣犹豫了一下, 点头说：“行, 我想想办法。”
上海亨利未来大厦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什么影响, 该营业的店还是在营业中, 甚至生意比以前更好了, 因为大家都想看看用顾雨优打扮成的真人娃娃。
负责接待魏以铭的是一楼的经理, 叫池田, 是一个胖胖的, 扣不上西装扣子的男人，他憨憨笑着说：“我们也是懂道理的人，知道发生命案应该封锁现场，可你们知道我们关一天门要损失多少钱吗？我们宁可罚款也不会关门的，哈哈。”
魏以铭微怒道：“这不是罚款不罚款的问题，人来人往的，案发现场被破坏，我们怎么查案？”
“怎么查案？我怎么知道你们怎么查案？那是你们警察的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哈哈。”
跟在魏以铭身后的武海听罢在心里骂了一万遍他妈的，不过他现在比以前好，已经不会动不动就想揍人了。
在池田的带领下，他们从偏门走进大厦，这是魏以铭的意思。他想在商场里走一圈，好了解一下这座大厦的情况。
不得不说，这是他们去过的最高级的商场，典雅金的主色调让这里看起来高端大气，占地面积大，而商铺却不多，池田对此解释道：“因为租金非常贵，所以一般人根本租不起这里的商铺。”
“租金多少？”武海好奇地问。
“平均两百，如果位置好还要再加。”
“两百，这么便宜？”
“一天。”
武海扒着手指算了一下，说：“一个月六千，虽然我付不起，但是……嗯……也还好吧，毕竟这里地段好。”
“是一天一平两百。”池田用小贼眼鄙视地看了一眼武海，满脸写着看不起，“像顾雨优租的商铺，在商场正对大门的113号，所以租金要涨百分之十五，也就是两百三，她的商铺是两间合并一间，面积一百二十平，这样算下来一天就是27600元，一个月的租金就大约八十三万。”
武海被这个数字惊到了，要知道他作为实习小警察，一个月的工资才五千不到，八十三万，对于他来说，要不吃不喝的工作十四年才能赚到。
“她的商店预估利润多少？竟然光租金支出部分就这么。”魏以铭问。
“月预估利润在三十万到五十万之间，但是因为她是顾洋的女儿，自带身价，所以还能再加个二十万上去。”
“那也入不敷出啊！做亏本生意，这怎么想的，有钱千万不能瞎糟蹋！”武海恨铁不成钢地说。
池田发出一阵胖笑，让魏以铭和武海都很不舒服。
“你笑什么？”武海问。
“我笑你们这些穷人没事瞎操心，前几天来过一个社会学教授，采访我想了解关于这里的有钱的故事，我跟他说了之后他也是这个反应。”
“那说明我说的没错啊，教授都这么讲了！”武海为自己狡辩道。
“什么有错没错，你们就是嫌弃钱不在自己账户下。”
几个人说着，走到正大门。在他们的左前方就是顾雨优的商铺，也就是说尸体被发现的位置就在眼前。
但是此刻，未被出去防水布的商铺前围满了小女孩们，她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花边裙，涂着白白的脸，带着各种颜色的假发，在店铺前面吵吵闹闹。
魏以铭当即对池田发火道：“不封锁大厦就算了，发现尸体的这个地方警方不是拉了警戒线吗？警戒线就算不需要了，也只能警方派人拿走！现在警戒线呢？”
池田伸出两只肥手，在空中按了两下，示意魏以铭别发那么大的火。
“警戒线不是在这里嘛！”池田指着地上的一根脏兮兮的带子说。
魏以铭仔细看了看，这确实是警方的警戒线，只是已经脏得让人以为是垃圾。
他压着火说：“池经理，这就很过分！这件事我等会儿再跟你谈，现在你去把她们都赶走，我们需要进行现场勘查。”
池田犹犹豫豫不肯赶人，说什么这些都是顾客，要是强行赶走会对商场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也侵犯了顾客的自由购物权什么的。
魏以铭说：“我暂时不知道有没有自由购物权，但是你破坏了警戒线圈起的现场，我可以有十足的证据以妨碍公务罪以及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拘留你。”
“拘留几天？”
“你这种情况少说二十天！”武海在一旁喊道。
“欧呦，那还是不要了。我一天都呆不住。”
池田说着跑向人群，客客气气地请她们离开，小女孩们都很不乐意，赖在这里不肯走。
魏以铭没耐心了，举着警察证走到她们面前，说：“这里是案发现场，不是游乐场，要玩去别的地方！”
小女孩们愣了一下，魏以铭刚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语气太重了，就听见好几个小女孩用夸张地语气说：“好帅啊！根本就是日剧里的警察嘛！”
甚至有小女孩扑过来，并着双手举在他的面前，说：“啊啦，麻烦警察哥哥逮捕我吧！”
让魏以铭满脸黑线。
武海赶紧上前帮他解围，把他拦在身后对小女孩说：“现在是发生命案了，不是演戏，请大家严肃一点！”
看帅哥的视线被武海挡住，几个女孩翻着白眼走了，其余的人也嚷嚷着无趣，都三五成群的离开了。
武海愣成一座石雕，直到魏以铭拍了一下他，他才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魏以铭指着商铺前面的一个玻璃罩子问。
池田得意地说：“这是我想出来的主意，把玻璃罩子放在这里，让大家来cosplay！”
“cosplay是什么？”魏以铭皱着眉问。
“不会吧大哥，你连cosplay都不知道？真是老土，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上海人！”
武海在魏以铭耳边解释道：“cosplay就是角色扮演，把自己打扮成自己喜欢的人物。”
魏以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问池田：“大家来这里cosplay谁？”
“当然是顾雨优了！这个玻璃罩是我在案发后一个小时让人赶制出来的，从玻璃罩运到这里后，已经有二十多个小女孩来这里打卡拍照了！”
魏以铭看了看手表，现在才中午十二点多，他对池田的话表示怀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能有引来那么多人？
池田见他不信，喊来了玻璃罩负责人易小姐，让她把打卡相片册拿过来给两位警察展示一下。
相册是崭新的，只有前三页有照片，照片内容都是清一色的“玻璃罩女孩”，女孩们都穿着类似的繁杂的花裙子，打扮精致像瓷娃娃，有几个甚至穿着打扮跟顾雨优死时一模一样，连动作和表情也完全复制了。
易小姐说：“衣服都是在我们这里买的，这种和顾雨优身上的一模一样的衣服最贵，从头到脚一套下来要就五万六，好几个女孩选择了分期付款才买下来的。”
魏以铭问：“顾雨优才死了不到半天，你们就制作出同款了？这速度未免太快了。”
易小姐笑着说：“我们又不是三头六臂，哪能这么快，这些衣服都是原本要放在顾雨优的店里卖的，现在店铺暂时不能开张，二老板就想办法让我们卖掉，还说不给租，想穿就必须花期买。”
“二老板是谁？”
“就是顾雨优的妹妹顾雨欣，这家店是她俩合资开出来的。”
“顾雨欣？这名字好耳熟啊！”魏以铭自言自语道，然后让武海拿出出警记录，才发现顾雨欣就是在现场回答警方问话的当事人之一。
记录上显示，警察问顾雨欣：你上次见到顾雨优是什么时候？”
顾雨欣回答说：“昨天下午的时候，昨天下午我们才商量出这个计划，商量完我就去跟朋友喝酒了，不信你可以问我朋友！”
魏以铭把这句话反反复复读了五遍，问池田：“顾雨欣今天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池田想了想，说：“大概早上七点，我记得很清楚，她一个人开车来的，我当时还问她顾雨优怎么没来，她跟我说她姐姐早就到了，还笑话我眼睛小所以没看见。”

第144章 刑侦少女
顾雨欣, 十七岁，上海希尔城私立高中的学生，顾氏企业的二小姐, 身价至少有七亿。
她被带到彭盖狱的面前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还是上午主持开业典礼的时候穿的一件白色为主镶着大红边的玫瑰花造型连衣裙，脸上的已经画掉了, 黑色的眼线晕开, 让她变成了熊猫。
彭盖狱还没开口问话, 她就开始抽抽搭搭地说：“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 可是真的不是我，我姐姐跟我说的好好的，她在里面装娃娃, 我掀开遮挡布, 她就学着八音盒里的娃娃一样旋转，直到等到在场所有人都开始鼓掌叫好的时候，她就会冲出玻璃罩，给大家一个飞吻。”
彭盖狱问：“你为什么觉得警方会怀疑你？”
顾雨欣用左手的食指点去眼睛下方的泪水, 淡淡说：“不是说发生命案的时候警方会怀疑最靠近被害者的人吗？那时候就属我靠她最近了。”
“你当时离她有多远？”
“大概隔着一个玻璃罩，我是站在玻璃罩的左前方一点的, 所以从我的角度其实并不能看见姐姐。”
彭盖狱沉默了一下, 说：“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顾雨欣点点头, 忍不住嘻嘻一笑, 说：“嗯, 我平时喜欢看刑侦剧, 看多了我就知道警察破案的套路了！”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注意, 此刻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伤心来, 满满的都是激动。
“你喜欢看什么刑侦片？”
顾雨欣眨眨眼睛想了想, 伸出手指数道：“国内的《重案六组》、《红蜘蛛》啦，日本的《BOSS》、《神探伽利略》啦，美国的《犯罪心理》啦，对了，还有《名侦探柯南》！”她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刑侦悬疑，说起这个话题，似乎刹不住车，“警察爷爷，我在刑侦方面经验很丰富的，我可以帮你们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