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宓晞)

童筱艺缓缓开口说：“我想过了，认为小裴刚刚说的也有道理。据我调查了解，在上海发生的那起玻璃罩娃娃案发生后，关于顾洋的财产继承问题曾经掀起不小的话题。顾氏兄弟二人作为顾洋正房的两个儿子，理应获得大部分遗产，但小道消息却说，顾洋只将百分之十五的遗产分给了他们二人，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五的遗产如何处置，至今还是个迷。所以我认为，顾氏兄弟二人有充分的杀人动机。”
裴娅琪听罢连连点头，她不得不承认，童筱艺确实是个好学生，她虽然有些死板，但也正是这份死板，使得她做事要比大部分人都认真细致。
她在黑板上写下“顾家遗产纠纷”六个字。
“呵呵呵，这下可困难了。”贺同天笑道，“调查陈年旧案，就已经够困难的了，现在又涉及到豪门纷争，我们二十四小时里能查出个毛线球来？”
裴娅琪说：“还不止这两点，我这里还有一个可能性，而且我认为这会是一切的开端。”她说着，在白板上写下“地铁塌陷案”五个字。
“这件案子，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吧！”
童筱艺说：“你说的是07年的地铁A6案吧，这起案子很有名，我记得地铁塌陷之后还发现了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贺同天说：“这起案子我记得已经结案了，当时新闻上说，这两名死者是因为骑车时不小心跌入施工地，没有被及时发现所以才被埋进去的，尸体的腐败又导致地铁结构被破坏，从而引发了地铁坍塌。所以说到底，这是一起严重的意外事故。”
“这个理由谁会信？”裴娅琪反问道。
“嗯，虽然我也觉得有些太巧了，但是一直没有人就此案进行申诉，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从死者进行调查，或许是没有隐情。但是从地铁塌陷这个角度来看，就能发现很多疑点。”
裴娅琪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将自己在江北金湖别墅园里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她着重提到了覃莉以及林辉两个人。
“覃莉是负责A6地铁修建的建筑公司董事长，林辉是负责A6地铁修建的建材公司老板。这两个人在地铁塌陷后都遭遇了灭顶之灾，因而产生了非常极端的报复心理。所以我认为，地铁塌陷案的受害者不仅仅是两名被发现的死者，还有众多投资者。地铁塌陷导致当时的很多投资者破产，他们或许也会产生报复心理。”
“他们想报复谁？”童筱艺问。
“我不知道，我想他们也不知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在刑侦博物馆门前安置炸弹。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爆炸其实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因此我觉得这仅仅是一起发泄性案件。”
看着白板上的三个调查方向，三个人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魏以铭轻声说：“小裴，你这两天辛苦了。”
裴娅琪嘟着嘴，甚有些委屈地说：“一个人查案当然辛苦了，要不然我怎么那么想掐死你呢！”
魏以铭温柔地笑了笑，说：“你想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只是我必须要告诉你，地铁案你是查不出真相的，从这个方向入手调查，还是不要去想了。”

第311章 正式行动
这句话, 自从裴娅琪开始调查地铁案之后，听了有无数遍。她知道这起案子涉及的是官员贪污，贪污案是所有案子里最难查的, 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但是事到如今，她必须要查下去。是出于刑警的责任, 也为了证明重案组和自己的清白。
“我偏要查。”裴娅琪小声嘀咕道。
“你不许查！”魏以铭忽然厉声道, 声音之大, 吓得裴娅琪浑身一颤。
“你干什么那么凶,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才两天不见，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裴娅琪用蚊子般地声音抱怨道，楚楚可怜地样子, 让魏以铭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贺同天也在一旁问道：“小魏, 咱们一起商量案子，不要太情绪化。时间已经不多了，再浪费在这种无畏的争执上，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
童筱艺乘机小小报复一下, 翻了个白眼说：“我看他就是这种控制不住情绪的人，小裴, 你可要擦亮眼睛了。”
魏以铭没跟她计较, 用手撑着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我的父亲就是因为调查这起案子所以被人害死的, 我不想你也因此离开我！你以为仅仅是你知道的贪污那么简单吗？你知道如果调查出真相, 多少人的利益都要受损, 到时候你躲在家里都没用！”
裴娅琪听罢一怔, 小心翼翼地说：“可是你自己也在查吧？”
“……”
“你不要瞒我, 那天你在医院不辞而别, 我就猜到了，你肯定是在一个人调查……”
“有我在调查就行了，你别管这么多。”
“话不是这么说的，小魏，我这两天最大的感受是，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没有同伴协助，根本不可能把真相查出来。”
“可是……”他抬起头，眼神疲惫地看着她，面色憔悴，额头上还留有爆炸造成的伤口。
“没什么可是了，”裴娅琪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已经快散架的笔记本，说，“我想我了解到的线索肯定比你多，如果我们合作，我就把线索告诉你，这个案子应该不会太难。”
“我们俩之间还说什么合作……”魏以铭淡淡地笑了一下。
“别废话，你同意不同意？”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贺同天和童筱艺两个人撑着下巴看着这两个在打情骂俏……不是，是在认真商讨案情的搭档，决定当一下助攻，做点好事。
贺同天说：“小魏，二十四小时，你可别忘了。二十四小时之后，小童就要把小裴上交上去，到时候就麻烦大了。”
童筱艺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肯定会把她上交的！麻烦大了。”
这确实是个为难之事，魏以铭想了想，说：“既然这样……”
裴娅琪不等他说完，立刻跳起来，冲到白板前面，说：“那我们制定一下调查计划，咱们先把几个重要人物列出来。”
“第一个就是顾家兄弟两个了，顾修黎，还有个叫什么的？”童筱艺看着魏以铭问，这名字实在太绕口，她每次读都觉得缕不顺舌头。
“顾修恒。顾修恒在上海经营着一家叫灵的酒吧，顾修黎我还不清楚他是做什么的，但是他的势力不小，能跟各界名流都叫上朋友，这两个人比较难对付。”
“先不管怎么对付，咱们先把名单都列出来。”裴娅琪边说边在白板上写下这两个名字。
童筱艺问：“叶亦铭算不算一个？”
“叶亦铭？”贺同天笑道，“虽然他是不怎么讨喜，但是把他列为嫌疑犯，这根本没有根据啊。小童，你不会是因为看他不爽所以想整他吧！”
“我是那种人吗？因为小裴说的，叶亦铭跟顾氏兄弟关系密切，所以我觉得要防着他一些。”
“行吧，先写上去。不过相比之下，他的父亲嫌疑更大。”裴娅琪说着，在地铁案下面写了个叶，“然后就是别墅园那边了，我昨天一个人去的，所以没有调查完。贺队，小童，那边要麻烦你们带队去查一下了，里面实在太复杂了。”
“这个好说，我俩没钱，但是人有的是，别说一座别墅园了，就算是一座动物园我们都能给翻过来。”童筱艺得意地说。
原本沉闷的气氛因为她的这句话稍稍得到了缓和，但是没缓和多久，就听贺同天说：“那重案组怎么办？是你们自查还是由我们来查？”
裴娅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看着魏以铭，希望他能拿个对重案组有力的决定。
魏以铭淡淡地说：“如果你们想查就查吧，我们是没有办法对自己人进行调查的，下不去手。”
“好，”贺同天爽快地笑了两声，说，“小魏，我还是很佩服你的，你做事总是这么冷静。”
“谢谢。咱也别说这种废话了，准备准备开始行动吧。”魏以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你们两个带队把别墅园翻一遍，我跟小裴去见那两个小说男。”
“哈哈，小说男是什么东西？”童筱艺笑道。
“你见了就知道，两个人活脱脱就是总裁小说里的油腻男主角。”裴娅琪嫌弃道。
“那应该长得很帅咯！”
“你怎么也花痴起来了？帅是真帅，油腻也是真油腻，跟他们说不到两句话，就会开始犯恶心，我不会骗你的！”
“是啊是啊……”童筱艺也站起来，走到饮水机边倒了杯水，说，“反正你眼里只有魏队，其他男人都是油腻男，说白了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呗！”
裴娅琪小脸一红，看着表情微妙的魏以铭，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
“喂喂，你去哪里？”魏以铭急忙跟上去。
“我去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看到顾雨欣的尸体，关于我的指纹这件事，我觉得还是要深究一下。”
“那顾家俩兄弟怎么办？”
裴娅琪猛地转过身，伸出手指点着他的心口说：“看你笑得那么开心，很有把握的样子，那就你自己去见他们俩！”
“这样不太行吧，”魏以铭握住她的手说，“不是你说的，男女搭配，干活才不累吗？”
“胡扯，我才没说过这句话！”裴娅琪甩开他的手，对他淡淡一笑，说，“尸体我看一下就走，后面的事我会叫佟安启来处理，就是周老师的那个小徒弟，有他在，尸检这块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所以你先去联系顾家兄弟，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好，那我们随时联系。”
房间里，贺同天和童筱艺重新坐在沙发上，看着白板上裴娅琪写下的案件信息，面色异常难堪。
“应老师的那番话我是不是理解错了。”童筱艺问，“什么叫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当凶手？这句话的意思难道说，他根本不在乎真凶是谁，只要能结案就可以了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去纠结领导们的心思，他们自然有他们的打算，我们只要按照指令办事就行了。”
“可是……如果在我手上出现冤假错案，我肯定会良心不安。但他是领导，我又没法忤逆他的意思，这……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按照领导的意思办。”贺同天冷冷地说。
“啊？”童筱艺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应老师的意思是让小裴来当凶手。”
“那我们就顺着这个意思去查，反正重案组里的每一个人我们都要查，这一点已经事先跟他们两个说过了。”
“从……从小裴开始查？”童筱艺小心翼翼地问。
贺同天说：“不只是她 ，还有那个叫武海的。他是地铁案的唯一幸存受害者。另外，林萍萍与叶亦铭关系非同寻常，她也有嫌疑。魏以铭的父亲魏崇耀，曾经是地铁案的负责人之一，后来在07年的爆炸案中身亡，所以魏以铭也有作案动机。最后是彭盖狱和周金平……”
“他们俩？不太好查吧……”
“他俩不要我们来查，我相信魏以铭和裴娅琪自己会去查。”
“哦。”童筱艺应了一声，又满是疑惑道，“重案组里的每个人你都说到了，可是裴娅琪，她到底与这起案子有什么联系呢？如果她不是凶手，那凶手为什么要选择她作为嫁祸对象？”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贺同天揉了揉太阳穴，说，“她的背景很干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跟你一样在警校里比较出彩罢了。她为什么会被扯进这起案子呢？而且她被嫁祸也不是这一次了，这一点也很让人在意。”
童筱艺沉思了很久，撇着嘴说：“难道她真的是凶手？福尔摩斯不是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这句话吗？”
贺同天皱了皱眉，说：“虽然是这种说法，但裴娅琪不会是凶手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她无罪吗？”童筱艺认认真真盯着他问道。
贺同天猝不及防撞见她炯炯有神的目光，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好离她的视线远一点。
“没有证据，但是我们必须要相信他们，因为他们现在是我们的队友。小童，这一点你要跟他们重案组好好学学，如果一个连自己的同伴都怀疑，那么他将一事无成。”

第312章 顾氏兄弟
此刻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靠着现场架起的几台探照灯，可以看见银山大酒店外面又多了三道警戒线，但看样子并不能起什么太大的作用。因为在爆炸现场发现了残缺的尸体, 所以各大媒体都派出了记者到现场，纷纷说无论如何也要获得第一手资料。
其实在案件还没有头绪之前，不应该让记者获得太多的信息, 但是裴娅琪却觉得, 这一次让这些记者参与进来对整起案件更有利一些——如果靠警方的手段无法掀开犯罪者的面纱, 那么只有靠舆论的力量让他们显出原形。
“小！裴！姐！” 从记者堆里, 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陈文安向一只受惊的小鸟似的向她扑过来, 看样子很是疲倦。他像之前在别墅里似的扑进她的怀里, 紧紧抱着她不放手，像一个委委屈屈的一百四十斤的孩子。
裴娅琪费了些力气才把他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好声好气地问道：“怎么了，又是谁欺负你了？”
陈文安撇着嘴说：“没谁欺负我, 只是一直没你的消息，整个人神经紧绷着, 太崩溃了！”
裴娅琪笑道：“你没必要这么担心我, 我好得很！”
“怎么可能好得很？你被带走之后, 就来了一队特警队的人把那具尸体抬走了, 我亲耳听见那个挖掘机司机说你就是凶手什么的。我原本觉得那些人不会垃圾到会信这种没有根据的话, 但是我在警局的朋友告诉我, 他们在死者衣服上发现了你的指纹, 就下令抓捕你了！”他说着将她拉到树阴遮蔽处, 指着远处的记者神神秘秘地说, “不过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劝你还是先躲起来！”
“唉？你不是在电话里说我是杀人犯吗？怎么现在又知道我是冤枉的了？”裴娅琪不是在找茬，她是真的好奇。
陈文安说：“我当时也是给吓糊涂了，但是后来，我听这些记者说，他们曾经见过死者在酒店里与人发生争执，甚至还有人拍下了当时的照片。所以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
“那照片你要到手了吗？”裴娅琪激动地问。
“当然！只用了五千块就搞到手了！”陈文安得意地笑了笑，掏出手机，翻出从记者那里买到的照片。
照片并不是很清晰，但是也足以让人辨认出身份——一个是顾雨欣，另一个是顾修恒！
所以一切与她猜测的没错，始作俑者就是顾氏兄弟二人！
陈文安说：“这张照片是一个娱乐记者拍的，因为顾家向来是娱乐圈里的重要人物，所以听说顾氏兄弟二人来南京后，他们就一直潜伏在这座酒店周边。”
“那有没有其他关于他们二人的照片？”裴娅琪问。
“这……这个我没问，不过如果有我肯定能弄到手。”
“那好，那你去想办法收集顾氏兄弟二人来到南京后的所有照片。另外把佟安启喊过来，让他去对爆炸现场的那具尸体进行一下尸检。”
陈文安听罢，有些为难地说：“收集照片我是没有问题，但是尸检……可能做不到。尸体已经被特警组带走了，而且已经尸检过了，小佟他只是一个实习生，没有那个权利吧！”
裴娅琪不以为然，淡淡一笑道：“你别担心这么多，我相信小佟他自有办法。”裴娅琪抓住的是佟安启的身份背景，她相信佟永春侄子这个身份，可以让他在警局里畅通无阻。
不过她这么做，也有赌的成分在里面——她要对佟安启足够的信任，相信他自始至终都是自己人才行。
“那你去哪里？”陈文安问。
“我去见见那两个衣冠禽兽。”
“你一个人去吗？”陈文安颇有些不放心。
“没事，有小魏陪着我，你去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哦。”陈文安点了点头，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魏以铭没有接电话，甚至连一条短信都没有回复。
裴娅琪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因为她知道，如果顾氏兄弟发现自己的罪行暴露了，很有可能会铲除障碍。她和小魏就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不过好在电话最终被接通了，裴娅琪原本想像之前一样抱怨一番，但是她却连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满脑子都在担心他的个人安危。
“你刚刚去哪里了？”裴娅琪小心翼翼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