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阿禾的女人面无表情, 她的头上拴着一绳子, 绳子紧绷, 另一端系在男人右手的食指上。男人微微动了动手指, 绳子随即动了起来, 牵扯着女人的头, 让她看起来像是在点头。
男人又动了动无名指, 无名指上系着的绳子链接着女生的右手, 她的右手被绳子拉起, 像是小鸟翅膀一样打开。
“这里的风景这么好,你看阿禾的心情也好多了。小烟,我早就说过,皮影也是有灵魂的。”
叫小烟的蓝衣女孩带着一丝恐惧,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她鼓足了勇气说:“可是,阿禾不是皮影,她是一个人!人是不能被做成皮影的!”
瘦高的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向女人转过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恶狠狠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就杀了你!”
“皮影戏起源于汉代,是秦川地区灿烂的文化瑰宝。你们来了甘肃啊,不来这里看看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热情的女导游于念带着重案组来到甘肃天水最有名的皮影戏大剧院,四个人除了周金平在津津有味地看着表演,其他三个人都在看手机。
不是说对皮影戏没兴趣,而是他们想不明白,彭盖狱为什么要把他们约到这里。
彭盖狱没有手机,所以现在跟他们联系的一直是沈佳晗。
“沈佳晗到底是谁?她为什么跟彭老师那么好?”武海忍不住问。
魏以铭看着台上的皮影戏,含含糊糊地回道:“这个……这个是彭老师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们。”
“隐私?啊,彭老师也有隐私啊。”
裴娅琪撇了他一眼,说:“好好看戏,别说废话。”
武海吐了吐舌头,把视线移向戏台子。
导游于念目不转睛地盯着幕布上的小人儿,她此刻看起来心事重重,没有一开始的那份热情了。
裴娅琪察觉出她的变化,对魏以铭使了个眼色,并在他耳边小声问道:“真的是沈佳晗的意思?让我们来这里?”
魏以铭掏出手机,看了看短信,点了点头说:“是她没错,只有她给我发信息的时候会在最后加上小表情。”
“还加小表情!”裴娅琪听罢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要看,魏以铭也不阻拦,随她看。
“什么小表情,人家只是发了个笑脸而已嘛。”
“我说的就是这个啊,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没什么。”裴娅琪把手机还给他,重新看向戏台。
这家皮影戏大剧院里没有多少观众,除了他们五个人,就只有七八个老人和一个瘦高的年轻人。一看就知道他们皮影戏的忠实观众,看着幕布上的人影儿,双眼都在发亮,一场戏结束后,也没有人离开,都激动地等着下一场。
“非遗不好发展啊!”周金平感叹道,“要是没有这些观众支持,就算有国家拨款,也没人会愿意去继承。”
周金平这话其实是对于念说的,但是女导游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双眼空洞洞地看着前方。
不过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的那个瘦高男人听见他的说话声后挪到他的身边,笑着说:“老先生说得对,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没有人会愿意做这个。没有钱不说,还总是被泼冷水。咳咳……”
他看起来有些虚弱,或者说得直接些,他好像有病。不过周金平不在乎这个,他只想有个人陪他聊聊天,这一路上没有彭盖狱相陪,几个年轻人的话题他又加入不了,所以感到有些孤独。
瘦高男人对皮影戏非常了解,他自称自己家从太祖爷爷辈就开始从事皮影戏的制作,到他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传人,他已经不只是拘泥于做人物剪影,就连舞台布置,表演技巧,他也得心应手。
周金平很感兴趣地问道:“什么样的皮影能够称为上层作品?”
瘦高男介绍道:“最重要的肯定是制作了,皮影人物,因为要用影子的效果呈现出来,所以多是以人物形象多是五分侧脸,我们做皮影人物的时候讲究‘要画愁,锁眉头;要画笑,嘴角翘;要画哭,眼挤住;要画躁,嘴角吊’,但是用这几个手法,能创造出的人物是非常单调的。”
瘦高男说着,又猛咳了几声,咳嗽声在大厅里回荡,显得异常刺耳。
他表示抱歉,抱起胸前挂着的水壶喝了几大口,又接着说:“我一直在寻找能够表现人物多样化的制作方法,从材料,到手法,我都在不断尝试,可是……”
周金平见他忽然不再说话,便回道:“是啊,非遗要想创新是很难的,要是有好的办法,老祖宗们早就帮我们想出来了。”
瘦高男叹了口气说:“我遗憾的不是这个,而是我活不了多久了,我身后又没有接班人,很多手艺都无法传承下去。”
武海在旁边插嘴道:“可以上报给国家,国家会帮忙培养人才!”
瘦高男摇了摇头说:“国家不会帮我的。”
戏台子上正表演到精彩的地方,观众们都跟着喝彩,瘦高男也跟着喊了几声,但只这几声就让他喘不过气来,周金平想要帮忙,却被他拒绝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苦笑道:“我这是肺癌,你别靠我太近……”他说着打开手帕,看了看上面星星点点的血迹,自言自语道,“晚期了,晚期了啊!”
几个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他起身离开。
毕竟是在异乡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们也不敢多问什么。
魏以铭正盯着这个奇怪的人看,忽然感到肩膀上有一只手搭了上来,他一惊,猛地回头,只见站在他身后的竟然是彭盖狱。
“彭老师!”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多日不见,彭盖狱好像沧桑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的白头发都比之前多了。
其他几个人看见彭盖狱也都围了过来,本想打个招呼,但一想到还在大剧院里,就又坐下了。
魏以铭小声问彭盖狱:“老师,为什么要我们在这里见面?”
彭盖狱指了指导游于念说:“沈佳晗得到消息,说天水这一带常有失踪案发生,又因为秦林县离这里很近,所以就想过来了解一下。”
听彭盖狱这样说,魏以铭才发现沈佳晗也来了,坐在于念身边,两个人正低声交流着什么。
魏以铭本想带着大家离开,到外面去能更好地进行交流,但彭盖狱却坐到周金平身边,两个人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戏来。
“真不知道彭老师在打什么主意,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裴娅琪在魏以铭耳边小声吐槽道。
“你也觉得奇怪?”魏以铭说着,看向沈佳晗和导游于念。
于念的手上拿着一张照片,照片陈旧泛黄,因为魏以铭就坐在她的斜后方,所以能够清晰地看见照片上的内容——四个穿着清代宫女戏服,摆着相同的姿势,站成一排的女孩,表情各自古怪,应该是在故意做着鬼脸。
这张照片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诡异,如果不是照片背景里有现代化摄影设备,魏以铭甚至会以为这是PS出来的灵异照片。
沈佳晗从于念手里接过照片,非常震撼地对她微微点头。
魏以铭正好奇这张照片有什么惊人之处,沈佳晗就回过头来,把照片递给了他,小声说:“魏队,你先看看,09年寒沙寺死亡的那个女生。”
“哎?”魏以铭没想到沈佳晗竟在调查那起案子,有些激动地接过照片。
沈佳晗又小声道:“左边第二个,那个金色头发的,就是被发现沉尸井底的女孩。但剩下的三个女孩,有一个前几天已经被证实死亡,另外两个处于失踪状态。”
魏以铭示意沈佳晗到剧院外面说,但于念却一把握住沈佳晗的手,颤巍巍指着戏台幕布上的一个皮影子,惊恐地说:“多了一个,又多了一个!那个……那个不是皮影!”
几个人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没看出幕布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于念却仍在指着戏台子,满脸恐惧。
终于,裴娅琪明白了她的意思,轻声问:“你指的是两边墙上的皮影画像吗?”
于念点了点头,却又很快摇头:“不,那不是皮影像,是人皮画像!我知道的,那个最新的画像就是小烟!”
于念指的是分列在幕布左右两侧的墙上的巨幅皮影挂像。
因为在皮影戏表演的时候, 剧院处于黑暗状态,所以大家没有注意到两侧的巨幅挂像,但刚刚一幕结束, 四周亮起了灯,皮影戏挂像立刻映入大家的眼帘。
左侧墙上一共有八幅,右侧则有九幅, 这不对称的排列确实有些奇怪, 但除此之外大家也没发现其他的什么异常。
于念神色严肃地说:“其他的我不清楚, 但是右边多出来的这个像, 我确定就是小烟!”
“你这说了半天,到底谁是小烟?”裴娅琪已经有些没耐心了。
沈佳晗也问道:“是啊,小于, 你还是说清楚一点, 这几位都是重案组的,你别怕。”
于念把每个人都看了一眼,然后低声说:“我们还是出去再说。”
魏以铭也是这个意思,在大剧院里, 说话总要压着个嗓子,怪难受的。
此事, 戏台子上已经开始准备下一场演出了, 灯光下能看见几位年老的工作人员正在布置戏台子, 于念解释说, 下一场是木偶戏了, 皮影戏观众太少, 所以这里也安排了其他表演。
魏以铭原本安排武海留下来观察情况, 但是周金平和彭盖狱主动揽了这个活, 说是年轻不爱看这种戏, 让武海留下来是在折磨他,还不如让他来。
魏以铭觉得可以,就让他们有什么事随时联系他们。
几个人离开剧院,好好伸了个懒腰,沈佳晗提议去找个茶餐厅坐坐,吃点东西。
于念说:“这附近就有一家,我之前来这里调查的时候经常去那里吃东西,就去那家吧。”
魏以铭给大家做主,说来了就是客,就听她的了。
裴娅琪问:“你说的调查,是指的什么?”
“是关于我表妹于小烟的事,她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这家剧院。”
据于念说,她的表妹今年二十三岁,去年已经考上西安交大的研究生,原本在去年十月份就应该入学,但是等到十二月份,学校给她家打了个电话,说如果这个月再不来报道,就要将她退学。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于小烟已经失踪差不多十个月了。
一个人失踪这么久没有消息,要么是她本身就不想跟家里人联系了,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沈佳晗补充道:“这十个月里,于小烟的身份证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裴娅琪摇了摇头说:“如果是这样,看来情况不是很乐观。”
于念听懂她的话中之意,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沈佳晗赶紧递纸巾给她,又劝道:“还没发现尸体,就不能说明她死了。你想想,她在失踪前有没有跟家里人发生过什么矛盾?是不是她在生家人的气,所以离家出走了?”
于念抽泣道:“失踪前她是跟她父母吵了一架,不过不是很严重。她说她想要去整容,说她长得丑,所以大学都没交到男朋友。我叔叔婶婶是非常传统的人,肯定不同意,还说她要是去整容了就别回来了。”
“就是这个原因了吧,”武海肯定地说,“应该是自己偷偷去整容不愿意回来了。”
“不对!”于念喊道,“她在前天还给我发了信息,说她在麦积山,还说她过几天就回家!”
“她一直在跟你联系?”魏以铭问。
“没有,也就是前天,给我发了个信息,是用她自己的手机发来的,所以应该是她。”
重案组几个人没有说话,在受害者家属面前,解释什么都没有用。
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于念所说的茶餐厅。这家茶餐厅的装修风格很西方化,在这座小城市里是属于比较罕见的,但墙体斑驳,灯光昏暗,门前杂草丛生,看起来像是已经歇业很久了。
“是不是不营业了?”武海上前推了推玻璃门,门里面好像上了锁。
“看样子没人。”裴娅琪说。
于念微微弯腰向里面张望了一下,说:“不应该啊,我早上还看见老板娘发照片的,说今天她一整天都在店里。”她说着拿出手机,拨通老板娘的电话,但是响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接。
于念刚准备把电话挂断,就见魏以铭对她做了个不要动的手势,她不解何以,想问一问,却见他非常小心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
几个人都极力保持着安静,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终于,他们都听见了,那微弱的手机铃声。
“老板娘在里面!”于念压着嗓子喊道,“这铃声就是她手机里的,她花钱买的!”
“看来出事了……”裴娅琪说着,对魏以铭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门边,魏以铭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准备将门锁砸开。
于念是外行,疑惑道:“阿晗,怎么就出事了?”
沈佳晗回道:“你听这电话声,是闷响的,肯定是被关在什么盒子里,你注意,千万别把电话挂断了。”
“哦哦,好。”可这么说着,屋子里的铃声已经结束了,是手机自动挂断的。
魏以铭不再等待,猛地砸开门,两个人立刻冲了进去,凭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搜寻,最终在第二排座椅的下面发现一个32寸的旅行箱。
“于导,麻烦再打一下电话。小裴,准备拍照取证。”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确定是从旅行箱里传出来的。
裴娅琪将现场拍了照片,就喊了武海来,几个人一起把旅行箱抬到门前空旷的地方。
大家屏住呼吸,由武海动手,将拉链小心翼翼地拉开……
果然……一具尸体被硬生生地从腰部对折着,将旅行社塞得满满的,在尸体与箱子侧壁的缝隙里,卡着一只闪着光的手机。
“啊——”从没见过尸体的于念惊叫着转过身去,剩下的几个人都围在箱子边蹲下。
魏以铭说:“小武,联系一下当地派出所,然后打个电话给周老师,请他现在过来。”
魏以铭做了一个简单的尸检,死者是一名女性,年龄在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头发呈浅金色,暂时不能判断是染的还是天生的。
死者脸朝下,后脑勺上没有发现伤,当魏以铭将她的脸转过来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于导,这就是茶餐厅的老板娘吗?”裴娅琪站在旁边招呼着躲在一旁不敢看的于念。于念在沈佳晗的安慰下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
魏以铭站起身,拍了拍手说:“不必问了,这人不是老板娘。”
“哎?你认识老板娘?”裴娅琪问。
“不,这是一个外国人。”
死者是一名外国人,从样貌上看,属于维京人长相,也就是北欧人。尸体额头有伤,但不是致命伤,伤口很深,但很薄,看样子是美工刀造成的。除此之外,尸体没有其他伤口。死者双眼暴突血红,由这一点,魏以铭推测她的死因可能是窒息。
“周老师说这会儿来不了!”武海拿着电话小跑过来,说,“周老师说剧院里出了点状况,他一时走不开,彭老师也留下来在进行调查。”
连彭盖狱都参与进去了,想必是大事。
“没事,派出所呢?”魏以铭问。
“正在往这里来,说车坏了,所以要耽误点时间。”
于念小声问道:“老板娘的手机在这里,那她人去哪里了?”
沈佳晗叹了口气说:“看这种情况,老板娘应该是有嫌疑的,她很有可能畏罪潜逃了。”
裴娅琪拿起那只手机研究了一下,这是一只很普通的智能机,桌面墙纸是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的照片,于念证实这两个孩子是老板娘的儿子和女儿。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手机并没有上锁。按理说做生意的老板娘,手机里必然存有重要的信息,不可能这么大意。
打开手机,出现的是备忘录APP,备忘录上写着“晚,九点二十,吴”,从时间上看,这条备忘录是今天中午写下的,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与人约定见面的时间。
裴娅琪看看手表,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半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不到。她把这件事告诉魏以铭,并商量着如何将此人抓住。
魏以铭的意思是,现在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并且他们只有几个人,如果对方是不善之徒,就会陷入危险。
但裴娅琪觉得,事情没那么复杂,。
“这具尸体,这就是他们见面的目的!”裴娅琪信誓旦旦地说,“这个人的死不是意外所致,而是一起有计划的杀人事件,你想想,一个外国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什么会被故意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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