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了，忙了这么多天，累了，要收收心过年啊。”林香秀脚步不停，笑着跟大家伙儿寒暄。
她跟人简短的打个招呼，回到自己家，一分钟都没耽搁，把头发盘起来就开始剁肉，今天晚上她要把肉丸子炸上，油炸过的肉丸子能存放好久，过年正好不愁肉吃，除了肉丸子还有切成大片的五花肉，也得放进油锅里炸一炸。
一部分肉油炸，一部分牛肉用来卤，另一部分抹上盐放在竹篮里，吊在屋檐下风干，这样不会坏。
林香秀回来的时候，看见屋檐下挂着满满的竹篮，里面全是各家的存粮。
刚才上楼的时候，她甚至看见几只小野猫在楼下转悠，嗅着肉类的香味直喵喵。
深城的冬天，气候温暖，这些小野猫野狗都还活着，还时不时的能帮人抓个老鼠蟑螂的，所以家属院里的几只小猫还挺招人稀罕。
林香秀探头看了看，先切了一块瘦猪肉放在水里煮，煮熟了以后切成几块下楼喂猫。
她把几块肉放在野猫面前，其他几只猫畏畏缩缩不敢往前，又想吃肉，倒是有只大胖橘猫直接跑上来，叼起肉就跑到旁边吃。
林香秀拍了拍手，满意的说道：“来年我好好干，你们也要好好干，要努力抓老鼠抓蟑螂，千万别让这些东西偷吃我家的肉。”
大胖橘“喵”的一声，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林香秀不管这个，脚步轻快的跑回楼上，开始动作迅速的准备年货。
炸小肉丸是林笑的最爱。
七分瘦三分肥的猪前腿肉，林香秀挑选最新鲜的，回来剁成猪肉糜，又放各种调味料。
锅里放宽油，等油热了后就可以下锅炸小肉丸，林香秀抓了一坨肉糜放在手里，动作熟练的用虎口挤出小肉丸，再用瓷勺一刮，肉丸滚进油锅里，不一会浮上来，表面已经变成金黄色，外壳酥香焦脆。
咬下去后，第一口吃到的是肉和葱的香味，经过油炸，所有的香味都被无限放大，小肉丸表面脆脆的，里面是多汁松软的肉糜，中间还汪着汁水。
刚出锅的肉丸滚烫，不断的往外发射香味，召唤在下面撒欢的林笑。
林香秀也没叫林笑回来吃饭，动作不停的继续炸肉丸。
今年挣了钱，她不再心慌慌的，反而有了一种以前从没有过的底气，可以悠闲沉静的准备年货，就连炸小肉丸她都准备两种。
除了纯肉的，还有萝卜丝肉丸，擦成丝的萝卜放盐杀水，等水都被腌出来后，又攥干水分，放进肉末里一起搅拌，然后继续油炸。
这次的萝卜丝肉丸多了几分蔬菜的清香，吃多了也不腻。
等第一锅萝卜丝肉丸出锅，楼下的林笑扛不住，一溜烟的跑上来，看见晾凉的小肉丸她“哇”的一声，“妈妈，我可以吃吗？”
“可以，端一碗坐在旁边吃，这个就是我们今天的晚饭了。”林香秀忙中有序，炸小肉丸的同时，还用另一个灶台煮了一锅西红柿面片汤，出锅的时候撒一把青菜和葱花，林笑一边吃肉丸一边吃面片汤，呼啦呼啦的能刨一大碗。
吃过饭林笑摸了摸肚子，还想出去玩，林香秀看见外面天黑就把她给拦住了，让她站在墙角消食。
这天上半夜，林香秀家的厨房就没消停过，炸完小肉丸又炸五花肉，最后熬猪肉。
干这些的同时，另一个锅里在卤牛肉。
几个小时的功夫，林香秀把过年的肉食忙活出来了。
好在林香秀并不是一个人，这几天的晚上，整个家属院都是如此，家家户户的厨房都在飘香。
有人炸肉丸，有人炖猪蹄，有人炸煎堆，还有人在做萝卜糕……
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祭奠祖先或者回家送年礼，家属院除了在单位值班的，几乎倾巢而出。
林香秀没有祖先要祭奠，也没有长辈送年礼，便安安心心的在家躺到早上九点钟，爬起来后给自己和林笑一人叠了一个报纸帽子，开始年前最后的大扫除。
屋子不大，哪怕林香秀把整个家都翻过来打扫了一遍，也只用了半天时间，剩下的半天她罕见的闲下来，搬了张椅子坐在阳光下看书，喝茶，悠闲又惬意。
忙活了一个月，突然放松下来，林香秀感觉自己骨头都是疲软的，她放任自己畅快的休息，想睡到早上十点就睡到十点，还拉着林笑一起睡觉，几天下来母女俩的头都差点睡扁了。
不想睡觉的时候，林香秀就叫上孟兰一起玩，去孟兰家里看电影，看录像机。
这么悠闲的过了两天，到除夕夜了。
第83章 白菜猪肉馅饺子 隔日就是除夕，大清……
隔日就是除夕, 大清早的家属院开始忙活起来，家家户户开始贴春联，贴完春联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林香秀也跟着起来贴春联, 贴完春联又躺在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这才慢悠悠的爬起来做年夜饭。
她早就想好了, 今年的年夜饭不做一桌子的菜，做得太多，她和笑笑吃不完也是浪费。
不如挑着做几样硬菜，最好能在两天内吃完。
发财猪手、白切鸡、年年有鱼纷纷端上桌。
林香秀挑着做了几样深城的本地菜，又做了两样北方老家的菜。
林笑在外面撒欢回来，看见桌上有猪皮冻和烀肘子, 她兴奋的自己爬上椅子，都没让林香秀抱。
林香秀看了看外面天色, 又看手表, 发现已经五点多了，她拍了拍手，解下围裙。
转身回厨房，林香秀又从厨房里面拿出两个玻璃瓶装的饮料，她开了一瓶放在林笑面前, 笑吟吟的说, “可口可乐。”
“妈妈，今年过年好幸福啊。”林笑喝了一口可乐, 再次一口皮冻，满足的打出一个气嗝。
林香秀夹起白切鸡的鸡腿放进林笑碗里, 自己也夹了一根鸡腿，咬一口，满足的叹了一声。
吃饭的时候, 林香秀尝试着去回忆在老家的日子，但她发现自己把好多事都忘了，渐渐的想不起养母那张凶狠的脸。
在深城的日子过的虽然辛苦，但心是自由的，人也是自由的。
因为过的太开心，于是下意识的忘了以前那些不愉快的日子。
林香秀举起玻璃瓶跟林笑碰杯，她许下诺言，“笑笑，明年的过年，我会让你过的更开心！”
“那我也会好好长大，长大以后保护妈妈！”林笑人小鬼大，不知道从哪学来的这句话。
哪怕林香秀不需要她的保护，听到这话也是笑的眉眼弯弯。
母女俩对着一桌子的肉菜大快朵颐，看似吃的不少，实际上吃完撂下筷子的时候，每样菜好像才擦破了点皮。
林香秀心说还是做多了，这么多菜估计得吃三天。
不等她继续想下去，林笑吃饱以后自己抹抹嘴，跳下来就拉着林香秀往前面邹燕红家的方向走。
“妈妈，我们快去看电视，看春晚。”林笑迫不及待的说道。
是了，这是一早就说好的。
因为跟婆家闹翻了，又把亲妈接过来过年，邹燕红家今年没有回老家，而是留在家属院里过年。
她家有电视，一早就邀请了熟悉的人去她家里看春晚，大人们下棋打牌喝茶，小孩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吃花生瓜子。
林香秀拉着林笑过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一对跟邹燕红关系好的小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过来看电视，还有两个单身汉，这是杨勇的下属。
敲开门的时候，林香秀脚步一顿，满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
“路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林香秀怀疑自己走错了门，后退两步看了看门牌号，更加纳闷了。
没走错啊，这是邹燕红家没错。
路行知身上穿的是看着就柔软的毛衣，下半身居家的裤子，看着很随性。
他侧开身让林香秀进来，一边关门一边解释，“我在这吃的年夜饭。”
林香秀感觉脑子打结了，“你没回家啊？”
她知道路先生的父母远在大西北，逢年过节都很少回来，不过他在深城本地还有不少亲人，就比如路小霞，还有舅家的一群人。
林香秀以为路先生不会留在家属院过年，所以看见他在这里才惊讶。
路行知摇摇头，没解释。
给林香秀开了门后，他又走到沙发上，在一群孩子中间施施然的坐下，端了杯茶看春晚，自在得很。
林香秀进了门，听见厨房里有人在鼓捣闹出点动静，她走过去，果然看见邹燕红。
邹燕红在跟砂锅较劲，一会开火一会关火，厨房里什么香味都没有，她倒是鼓捣出一头汗。
“邹姐，你这是在干嘛？”林香秀走过去。
邹燕红挫败的扔了勺子，“我想炖点银耳莲子羹，留着明天早上配萝卜糕吃，但是这东西也太难弄了，不是银耳粘锅，就是莲子发苦。”
林香秀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锅里黏黏糊糊，还有些发黄，不知道一坨什么东西。
“银耳还有吗？”
“有，我抓了一小把，没想到泡出来这么多。”邹燕红苦恼的抓抓头发，指着给林香秀看。
林香秀侧头看，那里一大把泡发的银耳，她有些好笑的说，“你不会做饭，让杨大哥来嘛，干嘛在这里折腾自己。”
说着，开始帮邹燕红炖银耳羹，一边炖一边讲解，“银耳羹要多放点水，这东西炖久了才能出胶质，还有莲子，中间有个芯儿是苦的，掰开去掉以后才不会苦。”
邹燕红连忙求教，“那我炖出来的银耳为什么这么黏，还粘锅，容易糊？”
“我觉得是你水放少了，还有提前放了糖，银耳羹得出锅的时候放糖，提前放糖就会发黏粘锅。你要是不想放糖还带甜味的话，就放点红枣干进去，那样香。”
说话间林香秀已经帮她炖上了一锅银耳羹，表示现在只需要看火就行。
“现在是小火，里面还放了不少水，你隔半小时进来看一次就好，水快炖干了就加水，一个小时就关火出锅。”
林香秀洗了洗手，找毛巾擦开。
邹燕红听完如释重负，“幸好你来了，不然明天早上还吃不上。”
忙活完厨房里的事情，邹燕红拉着林香秀出来，就看见一群孩子包括林笑都已经围在路行知身边，挤在一起看春晚，电视声音开的很大，整个屋子里都是热闹的。
客厅里，几个男人凑成一堆在打纸牌，用黄豆当注，谁输了就输一把炒黄豆。
为了几颗黄豆，两个没成家的小伙子咋咋呼呼。
林香秀抓了一把炒黄豆坐在旁边看春晚，邹燕红凑过来小声问，“明天一早我们带孩子去公园玩，你带不带笑笑去，可以坐我们的车。”
“公园？好玩吗？”林香秀嘴里嘎嘣咯嘣的嚼着黄豆，闻言赶紧咽下去打听道。
邹燕红：“不知道，反正是新开的，地方很大，听说里面有游乐场还有动物园，反正我准备带小蕴逛逛去，不然大年初一也没事干。”
林香秀想了想，“那行，我们也去。”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八点我们准时出发。”
邹燕红打了个哈欠，又跑到厨房看银耳羹炖的怎么样。
春晚还没结束，路行知就提前走了，说是犯困要回家睡觉。
他一走，林香秀顿时感觉轻松了好多。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把话彻底说开以后，她看见路先生总觉得不太自在。
偶尔四目相对，他眼里带笑的时候，林香秀更是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只好故意不去看他。
看完春晚，林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林香秀把她摇醒。
林笑没睡饱，醒来哼哼唧唧的哭两声，林香秀说，“睁开眼睛，自己走回家，睡着回去会吃风的，明天会拉肚子。”
林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腿软走不动路，张着手臂要抱。
她趴在妈妈的怀里，眼皮子半睁未睁，还没出门就睡着了。
最后林香秀没办法，跟邹燕红借了个毯子盖在闺女头上，一路抱着她回到筒子楼。
回去之后，母女俩也没守岁，洗漱完就上了床，没一会陷入沉睡。
到了半夜，新年的钟声刚刚敲响，屋子外面猛地响起炮仗的声音。
“砰！”
炮仗升空，发出爆裂的声响，把所有犯困的熟睡的全都惊醒。
第一声炮响拉开1993年的序幕。
紧接着，外面噼里啪啦的炸开了声音，好多人家里特地没睡觉守着夜，就等着半夜放炮。
林香秀被炮仗声惊醒，翻身起来就去捂住林笑的耳朵，没想到闺女不仅不怕，反而兴高采烈的爬起来。
“妈妈，我们也去放炮！”
过年前林香秀也买了炮仗，买得不多，一串挂鞭，几个小炮仗，她穿好衣服下楼放炮，噼里啪啦的声音里，林香秀拉着林笑在楼下看，遇见邻居就互相道一声“新年快乐”
又是砰的一声，这次不是炮仗而是烟花，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引的小孩子们发出惊呼，全都抬起头看那烟花。
烟花不停的放着，地上的人就一直仰着头看，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和憧憬。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明年会更好。
看过烟花林笑还意犹未尽，她固执的想在楼下等着，想看看还有没有人再放烟花。
林香秀一看手表都十二点半，估计是没有了，就把林笑拽上了楼，母女俩上楼包饺子吃。
这是北方老家过年的保留节目，林香秀也想吃饺子。
饺子皮早就活好了，馅儿也调好了，林香秀拿了根擀面杖擀皮，林笑就拿着饺子皮包饺子，动作细致，就是速度慢吞吞的。
林香秀擀好了皮，也过来帮忙包饺子，没一会包出三十个，她吃二十个林笑吃十个。
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味道调的好，吃起来鲜香，肉味十足，里面一个紧实的肉团子，咬一口，能尝到没切碎的白菜粒。
最好吃的就是饺子皮，韧韧的，很筋道，牢牢的包裹着饺子里的汁水。
林香秀调了醋和辣椒油，一口一个，吃的心满意足。
吃过除夕夜的饺子，林香秀自认做完年前的最后一桩大事，她心里的大石头彻底落地，打了个哈欠，叫上林笑，母女俩蹲在门口刷了个牙，又回去咣咣咣喝了一大杯水，这才躺回床上。
两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
刚吃饱了饺子，全身的血液都往肚子里涌，母女俩都开始犯困，即将睡着的时候，林香秀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掀开被子跑下床，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个红纸包。
“笑笑，你打开看看，这是你的压岁钱。”林香秀郑重的说道。
“压岁钱？我还有压岁钱。”林笑惊呼一声。
听到孩子说这话，林香秀没由来的一阵心酸。
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村里也不像以前那么穷了，好些人家出去打工都富裕起来，过年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孩子包压岁钱，偏偏只有林笑长这么大竟然没收到过压岁钱。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手上没钱，刚生完孩子，她没法出去给人做席面收钱，养母那个死抠门的，更不可能给林笑一个丫头片子压岁钱。
也是这两年来林香秀才开始挣钱的，她竟然也把笑笑的压岁钱给忘了。
林香秀把钱塞进林笑手里，“对，从现在开始笑笑每年都会有压岁钱的，这钱你自己留着花，想好了要买什么就跟妈妈说，我会带你去买的。”
林笑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拆开油纸包看了又看，最后像个守财奴一样重新包好放在枕头下，她砸砸嘴，神情安然的说，“这钱我不花，我要一直留着做个纪念。”
林香秀既心酸又觉得好笑，她翻个身，不让林笑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眶。
她说：“嗯，睡觉吧。”
第二天早上，林香秀被闹钟叫醒，抬头一看发现已经七点半了，她坐起来愣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今天跟邹燕红约好一起去公园游玩，于是赶紧把林笑唤醒。
“笑笑，快起来，咱们今天要出去玩。”
林笑使劲揉揉眼睛，从被窝里爬起来，两眼放空，一副睡懵了的样子。
林香秀赶紧翻身下床，几分钟的功夫已经收拾好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