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是月宝学会的第一个词,也是她短暂生命的唯一锚点。
可她的妈妈失踪了,失踪在送她上幼儿园的某个清晨。
系统猫猫对她说,她的妈妈正散落在万千故事里,扮演着注定被牺牲的悲惨配角:
在虐文里,她是霸总“早逝”的白月光,是霸总对替身主角虐身虐心的爱情游戏中早早被遗忘的布景。
在年代文里,她是被假千金夺走气运互换人生后,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
在宫斗文里,她是那个听不见主角心声,得不到特殊提示、不知历史走向,从而注定活不过三集的炮灰长公主……
月宝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抱着刚捡到的系统猫猫,悄悄潜入了主角们的故事里。
当别的任务者都在上演救赎、复仇与逆袭时,
月宝捧着她那颗纯粹到不讲道理的心,目标始终如一:
找到妈妈,牵住她的手,把她从既定的悲剧里,温柔而坚定地拉出来。
————年代文小剧场————
月宝听别人说妈妈原本是真千金,
是被抱错的凤凰变成了山鸡,
什么意思她不太懂,
但一定是很不好听的话。
她偷偷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各种零食来投喂妈妈。
牛奶,小饼干,小熊软糖,奇趣蛋,还有在幼儿园塞进书包的熟鸡蛋……
先定一个小目标:把妈妈喂得肚子饱饱。
再定一个大目标:把妈妈养得天下第一好!
事实是,月宝总被妈妈喂得饱饱,养得好好。
后来,所有人都说凤凰就是凤凰,
哪怕被藏在了山窝窝里,
也依然能长出翅膀自己飞到天上去。
一个又一个任务世界过去了,
不管妈妈在新的任务里会是什么身份,
月宝都会努力从不属于妈妈的人生故事里找到她,捡回她。
“你是穿插在文字间隙里无人在意的npc,却是我愿跨越无数世界,反复奔赴的,唯一主角。”
-崽崽是妈妈的小甜糕,也是妈妈的小舔狗,爱和被爱会让双方都长出新的血肉。
注:希望真正的爱女是能对女性作者多一点宽容,少一点指责和批判,谢谢。
内容标签: 女配 系统 快穿 成长 治愈 萌娃
主角:月宝(苏白月) 妈妈(苏南) 配角:猫猫(029系统)
一句话简介:妈妈泥嚎,抱抱宝宝~
立意:世上只有妈妈好
校门口。
一个个戴着小黄帽的幼崽们乖乖牵着前面同学的后衣摆,一溜开成小火车跟着领队的老师往外走。
现在是下午4点,秋季的阳光明媚温暖,小朋友们的影子也被拉得长长的,像是比身体更急着长成高高的大人。
“都排好队,不要拥挤,慢慢来……”
负责维护秩序的老师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
就像月宝,一天天重复着站在校门口等妈妈来接自己回家,顺便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同学们被家长一一接走。
“妈妈,老师今天夸我没有哭,给我盖了一朵小红花!”这是平时最闹腾的程子华同学,他正高高举着小手给他妈妈炫耀手背上漂亮的小红花。
月宝以前也有小红花的,可是妈妈不来接她放学的那天起,月宝就再也没得过小红花了。
“妈妈,我想吃那个板栗饼,你给我买一点好不好?我们买回去给奶奶和爸爸一起分着吃~”这是月宝的同桌张雅雅,她脸颊红润润的,皮肤白白的,像白雪公主一样好看,月宝最喜欢跟张雅雅分享彼此的小零食了。
可妈妈不来接月宝放学的那天起,张雅雅也不跟月宝分享她带来的美味小零食了。
一想到这里,月宝就忍不住委屈地瘪嘴,眼泪蓄在眼眶里偷偷打转。
妈妈为什么还没有来接月宝放学呢?
她都听妈妈的话,每天抱着小书包在幼儿园门口乖乖等了好多好多天了。
月宝每一天都会数自己的手指头,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
随着时间悄悄流淌,向日葵幼儿园里的小朋友越来越少,等橘黄的夕阳慢慢收敛起最后一丝暖意,月宝眼里亮晶晶的期待也跟着变得暗淡。
妈妈今天也不会来接月宝放学了。
她有点站累了,就抱着小书包缩成小小的一团,挨着冰冷的墙,乖乖地蹲在校门外的角落里。
这样明天就算不小心睡过头,也不会挡住别的小朋友进幼儿园。
月宝有点犯困地揉揉眼睛,坐在地上屈起膝盖把书包放在上面,又歪着脑袋把脸颊枕在书包上,两只小手努力环抱住双腿,这样就完成了所有的睡前准备了。
“喵呜~”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吓得月宝一激灵睁开眼睛。
一道长长的像是小怪兽一样的影子被月光拉扯着蔓延到月宝的脚下。
月宝小心地蜷缩成更加小的一团,努力把脚脚缩回来,只要不踩到小怪兽的影子,就不会被发现。
“喵嗷?”小怪兽发出了猫猫的叫声。
毛茸茸的尾巴也轻轻扫过月宝的手肘和小腿。
月宝懵懵地望进一双暖黄色的猫瞳里。
“猫猫?”她小小声地喊,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惊讶地问面前的小橘猫:“猫猫,能摸摸吗?我轻轻哟~”
一边问,一边已经小心地伸出了试探的小爪爪。
也只有她小臂那么长一只的小橘猫静静地站在月宝面前,任由那只冰凉凉的小手试探着轻轻触碰自己温暖的皮毛。
摸到了。
“呀!”月宝惊呼着缩回小手,低头看看手,又看看面前的小橘猫,懵懵地自问:“摸到啦?明明摸不到呀……”
这几天里,月宝偷偷地试着摸了好多人。
有自己的同桌张雅雅,有哄小朋友们睡觉的李老师,还有好多好多小朋友,她都偷偷牵过他们的小手。
可月宝全都摸了个空,大家好像也看不到感觉不到了。
那为什么现在突然能摸到了呢?
月宝盯着自己的手,整只崽都快变成一个茫然的小问号了。
“因为你已经死了。”小橘猫发出软绵绵的喵喵声。
月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捏着自己的小手疑惑地问它:“猫猫,什么系洗了呀?”
小橘猫似乎被她噎了一下,橘黄色的猫瞳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无奈。
“猫猫,你说宝宝话诶~”月宝很快又转移了注意力,惊奇地看着面前的小橘猫,她不太懂猫和人的区别,只能把人说成自己,也就是宝宝。
话都说完了,两只小手却始终乖乖揣在自己怀里,没有再伸出去对小猫揉揉抱抱。
妈妈说过了,小宝宝不能随便去摸猫猫狗狗,那样会弄疼它们,然后就会被嗷呜一口咬得好疼好疼。
妈妈说明知道会被咬还要去摸的话,就是小朋友自己活该。
月宝不活该,月宝对所有猫猫狗狗都抱着“我不摸摸你,你也不要来嗷呜我”的警惕心。
刚才摸那一下,是她以为自己会摸不到,那样自然就不会被嗷呜咬一口啦。
“我会说人话不重要。”小橘猫抬起前爪,轻轻搭在小朋友抱着膝盖的手臂上,暖色调的橘黄猫瞳直勾勾盯着月宝,对她说:“重要的是,今天是你头七,头七一过,你就该离开这里了。”
月宝有点没听懂。
只听懂了一半的一半。
“重要的系……离开介里……”
月宝抬眼看了看冷清清的街道,路灯下根本没有妈妈来接月宝回家的身影。
她有点失落地垂下眼睫,对猫猫闷声说:“月宝不走哟,月宝等妈妈。”
妈妈一定是迷路走丢了,才会这么久都没来向日葵幼儿园接月宝回家的。
“你妈妈不会来了。”小橘猫说完就看到小朋友瘪着嘴红了眼眶,它有点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干巴巴地哄:“我没骗你,你妈妈连头七都没过,灵魂就消失不见了,我这几天帮你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一颗晶莹滚圆的眼泪啪嗒一下从月宝的眼眶里砸下来。
她也不哭出声,就抱着小小的她自己,安安静静地大颗大颗掉眼泪。
小橘猫:“……”
不会哄偏要哄。
不如不哄。
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小橘猫伸出毛茸茸的猫爪爪,收起尖锐的指甲,只用软绵绵的猫爪垫帮着眼泪吧嗒的小朋友擦啊擦。
爪爪上的毛都擦湿了。
月宝还在哭。
小橘猫更烦躁了,看着月宝被自己擦得灰扑扑脏兮兮的小脸,它有点心虚地缩回爪爪,原地追着自己的尾巴绕了两圈,最后好像豁出去了一样,朝着眼泪汪汪的小朋友凶巴巴地喵了一声。
“不许哭了,我带你去找你妈妈行不行?!”
月宝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住了。
猫猫目瞪口呆,甚至怀疑自己被这小家伙给演了。
“真、真的吗?”月宝抽噎着抱紧小书包,眼巴巴地问它:“猫猫,你真的……带宝宝找妈妈?是真妈妈,不要假妈妈喔?”
“真的!比你的眼泪还真!”小橘猫骄傲地抬起下巴。
哄小孩这种事,对它而言那不是手到擒来!
“那猫猫、知道妈妈名字吗?还有……妈妈家在哪里,妈妈的号码……”月宝期待地说出一长串的待回答信息。
小橘猫:“……”
这回连尾巴尖都跟着僵住了。
它、它一只猫,哪知道这些东西啊?!
眼看着小家伙又要哭,它赶忙辩解:“那都是你们当人才会注意的,我可是只猫诶!猫又不学人类的文字,也没有手机电话,我怎么知道你妈妈的小区和手机号嘛!”
说完,它都觉得自己怪委屈的。
“我妈妈叫苏南,我是妈妈最爱的宝宝,大名叫苏白月,小名叫月宝,我和妈妈住在……住在花垣小区7栋1单元403,我妈妈的手机号是139……”
月宝像背课文一样叽里咕噜噼里啪啦背出一长串的“妈妈介绍”,甚至发音都标准得不像话,不知道曾经把这段话来来回回背过多少遍。
背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眼巴巴望着好像有点傻掉的小猫,满怀期待地问它:“猫猫,可以带宝宝,找真妈妈吗?”
就差没把妈妈的身份证号也背给小猫听了。
也不是月宝不背,而是妈妈从来没有跟月宝说过身份证号码,所以她想背也背不出来。
小橘猫:“……”
它思考了片刻,重新将爪爪搭在小朋友的手臂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严肃地和面前懵懵懂懂的小幼崽说:“月宝你好,我的系统编号是029,是时空局快穿部的员工。”
月宝仍旧懵懵地望着它,因为猫猫说的这么多话,她好像一个都听不懂……
但猫猫还在说。
月宝就睁大眼睛努力听。
争取听不懂也要记下来,因为妈妈说过,月宝小时候笨笨的没关系,等以后长大了,读多多的书,就会慢慢懂了。
“这个世界是我上一任宿主选择的归处,作为和她绑定的系统,她死亡后,我就被遗落在这个世界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很快就会陷入沉眠,直到被新的宿主重新唤醒,才能接取时空信号,找到总局坐标,继续和新宿主一起领取任务穿梭时空和宇宙星海。”
029停了停,并不意外小朋友眼里纯粹的茫然。
它抬起爪爪,报复般地在月宝的小脏脸上又添了一道,这才解气地继续说:“你已经死亡,今晚12点一过,就会进入地府轮回转世,但你妈妈的灵魂在进入轮回前就消失了,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找到她了。”
这回月宝又听懂了一点点。
而且是最关键的那一点点。
只要涉及到妈妈的,她都会变得特别敏锐,于是立马就被猫猫话里的意思给吓哭了。
眼泪刚蓄满眼眶,她又被猫猫爪爪抹了脸。
猫猫也凶巴巴地问她:“不许哭,你要不要跟我绑定当我的宿主?只有这样我才能带你回到时空总局,查清楚你妈妈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
月宝含着眼泪点头。
“要当的!”
“猫猫,月宝乖乖,要、要找真妈妈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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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崽崽来啦,小月宝是个刚满3岁的小朋友,因为一些原因还不太会说大人话,只会说一些软巴巴黏糊糊的宝宝话,希望姐姐姨姨们能够喜欢这只小甜糕属性的乖乖月宝哟~mua!
“猫猫~”小朋友细弱弱的声音轻轻响起,还带着几分天真的惊叹:“介系哪里呀?”
月宝抱着自己死后也不离身的小书包,站在时空总局的大厅里,好奇又小心地张望着自己这双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
系统029怕她哭了不好哄,仍旧维持着小橘猫的模样,迈着骄傲的小步伐,高高竖着自己的尾巴走在前面给月宝带路。
听到月宝问这是哪里,它步伐没停,只扭过头对身后的小呆瓜说:“这里就是时空管理总局,是整个宇宙星海最高维的掌控者居住地,也是你这抹灵魂将来的停泊点。”
月宝:“……奥。”
一个字都听不懂,看来猫猫会说的不是宝宝话,而是妈妈话。
听懵了的小朋友有点拘谨地抿了抿嘴,抱紧了小书包,在猫猫扭过头用那双橘黄色的眼瞳无声催促时,终于鼓起勇气试探着迈出小短腿跟上它。
只要是去找妈妈,月宝哪里都不会怕!
……还、还是有点点怕的~
月宝怯生生地望着突然“咻”一下冲到自己眼前来的这个奇怪的光团子,被吓得眼瞳一颤就想哭。
没有妈妈在,月宝的眼泪都变得特别特别不听话了。
“啪!”一只毛茸茸的猫爪伸到月宝跟前,在光团即将挨到月宝的一瞬间将其一爪爪拍飞了出去。
月宝的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儿,呆呆望着这一幕,反而忘记要哭了。
“老大!!!”被甩飞出去的光团也尖叫着喊出了月宝能听懂的宝宝话。
就像月宝每次喊妈妈一样。
它重新飞起来,在029充满威胁的不善目光中,很有分寸地停在了距离月宝半米以外。
“老大~”光团的声音里满是谄媚,兴奋地绕着月宝转了好几圈,这才问029:“这就是你这一次命中注定的宿主了吗?可她看起来好小喔,还是个宝宝呢,真的能和你一起完成任务吗?老大要不我让我宿主帮你带带她?我宿主在某个任务世界里,可会带小孩了!”
光团叽里咕噜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好多好长的一段话,成功把月宝给听晕乎了。
她觉得这个光团看起来有点奇奇怪怪,于是小心翼翼自以为不被人发现的,偷偷挪着小步伐,一点点蹭到了猫猫的身边,悄悄从猫猫小小的身体里汲取到一点点面对未知和陌生的勇气。
猫猫对着光团冷哼了一声,随口道:“不是命中注定,是我准备沉眠之时偶然捡到的小可怜,我现在带她去办理绑定流程,你别挡路耽误我时间。”
它还要给小家伙找妈妈呢,宇宙这么大,天知道她妈妈的灵魂去了哪里。
说着,也不管光团有什么反应,不耐烦地抬起爪子又把它拍飞,继续迈着优雅的小猫步带着月宝往里走。
小猫腿短,但有四只。
月宝腿短,只有两条。
时空管理总局好大好大,月宝小小的人儿在这个光怪陆离的管理局里,被衬托的像一抹渺小的微尘。
但月宝咬着牙也没喊过停下,她很努力地跟上猫猫,偷偷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每一步都是在走向妈妈。
029故意走慢了些,用余光去看小家伙累得满脸通红也不肯说休息一下的倔强小模样。
它跟刚才那个编号2957的系统说的那些话,都没错。
在陪伴上一任宿主的灵魂真正走到最后一刻时,029和她身上的绑定也已经解除成功,029原本是打算给自己找个风水宝地,一边待机沉眠,一边等待那个小世界诞生出新的天命之人唤醒它进行绑定。
但计划没赶上变化。
029在寻找风水宝地的途中,见证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
它本来还在感慨命运无常,就看到一抹小小的影子从被撞得稀烂的车里懵懵地走了出来。
按理来说,这个世界的人类死亡之后,灵魂并不会立马就离开身体,更不可能那么快就拥有生前所有的记忆和自由行动的能力。
但月宝不一样。
她的灵魂不光脱离了身体,还能有余力给自己凝结出一个小书包背在背上,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出了车祸,就在离幼儿园不远的地方。
029对此感到了几分好奇,它追着月宝看她往前走,一路目标明确地走到了向日葵幼儿园门口。
紧接着又看到灵魂状态的月宝乖乖地和门卫爷爷打招呼,和门口的老师打招呼,像每一个正常的小朋友那样在幼儿园里上学玩耍。
直到放学。
月宝又背着那个小书包跟在小火车队伍的后面,眼巴巴看着一个又一个小朋友都被家长们接走了,她孤零零站在校门口,还没来得及找老师求助,老师也下班离开了。
029当时觉得这个新出炉的小鬼有点呆,笨笨的连自己死了都不知道。
可它就是莫名其妙跟着月宝一起,一边在向日葵幼儿园里上课,一边放学后守在门口等着不可能会来的“妈妈”,等了整整七天。
029也眼睁睁看着月宝的灵魂从最开始的鲜活,一点点变得模糊透明。
唯一还凝实的,只有被月宝紧紧抱着的小兔子书包。
这七天里,白天月宝上课的时候,029有时候会返回出车祸的地方帮她寻找她妈妈的灵魂,还去了医院,甚至靠着积攒的功德去地府帮忙找了鬼差,却都没有找到她妈妈灵魂的踪影。
其实晚上更好找一点,但月宝那么小小一个,每天孤零零地蹲在幼儿园门外的墙角等妈妈,在别的大鬼眼里,那就是一块鲜美可口的小蛋糕啊,029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每晚都陪着月宝,生怕自己一个错眼,这小家伙就被那些游荡的鬼魂当作营养小补品给吞了。
眼看着月宝过完头七,既没有等到妈妈,也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029原本打算叫来鬼差将月宝拘去地府轮回转世的,可……
029至今都想不到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用功德给自己捏了个小橘猫的身体,跑去跟这个小家伙说她已经死了的事情。
这下好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宿主还没影儿呢,先绑了个话都还说得软软乎乎听不太清的小崽子。
“我们先去轮回司翻查一下你妈妈的灵魂去了哪里,等找到后,我看看她所在的小世界有没有什么任务可以接,到时候我就能带你去找你妈妈了。”它安抚着月宝,也停下来让走得小脸通红的小朋友能够稍微歇一歇。
不是它不想动用能力直接带着月宝去登记处和轮回司,而是月宝现在还处于未被绑定的外来者身份,除了靠着两条小短腿走到登记处以外,时空局和029都没有任何捷径能帮到她。
“谢谢猫猫~”月宝眼儿弯弯,在无垠星海的映衬下,倒真像是一弯小小的月牙儿了。
她蹲下来,把自己一直抱着的小书包拉链拉开,然后放到蹲坐在地上的029面前,乖乖地问:“猫猫累吗?月宝背背?”
月宝觉得大大的自己都走得这么累,猫猫小小的,肯定会更累。
于是她试图让猫猫钻进小书包里,自己背着猫猫继续往前走。
029:“……我不累。”
月宝歪头盯着它看了看。
没有出汗,没有腿腿软,也没有吐着舌头哈气。
“好啵~”月宝重新把小书包的拉链拉好,和猫猫一起蹲在路上休息发呆。
来来往往的宿主并不多,但总有人会诧异地往这边投来视线。
月宝偶尔和谁的目光接触上,她都会乖乖地抿出一个笑送给对方。
然后那些奇怪的视线就不见了很多。
休息好之后,月宝跟着猫猫继续往前走。
“您好,这里是外来生物登记点,请站到指定位置,我们会为您录入完整的生物信息。”
登记点里空荡荡的一个影子都没有,月宝被猫猫带到一个奇怪的东西跟前站端端,人还懵着呢,猫猫就说已经登记好了。
“外来生物种类:人类。
无其余种族混血基因。
生命长度:3岁(人类通用衡量单位)。
姓名:苏白月。
灵魂状态:待绑定。
引导者编号:029。”
虚空浮现出月宝的信息,029看了一眼,甩甩尾巴,抬起爪爪录入了自己的信息。
下一秒,空荡的登记点里,就再次出现之前那个冷冰冰的机械声音:“恭喜系统029成功绑定新任宿主,未来请严格遵循引导者的职能,辅助引导新任宿主完成今后所接取的每一次的时空任务。”
“要你说……”029嘀咕了一声,突然轻盈地起跳,跃到了月宝的怀里。
它本来也不大只,刚刚好占据了月宝小小的怀抱。
嗯,看起来是比月宝抱那只书包的时候更顺眼。
“走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宿主了,我们现在先去轮回司帮你找妈妈。”
029边说,边抬起小猫脑袋轻轻蹭了蹭小朋友的下巴。
月宝背着小兔子书包,抱着猫猫,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就陡然出现了新的变化。
“这是时空传送,别怕。”029拍拍被惊呆了的小宿主,解释道:“时空局里每一个部门都处在不同的时空,我们想要到达哪里,只要知道精确的时空坐标,就能立马传送过去。”
月宝:“……奥。”
一看她这两眼蚊香圈圈的小模样,就知道她铁定又没听懂。
029突然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责任很重。
未来说不定特别的任重道远!
带着月宝走进冷森森的轮回司,它身上暖绒绒的皮毛正好让月宝缓和了对新环境的不适应。
“029?”这里的工作人员是穿着正式装的黑白无常,见到他们进来,抬眼稀奇地瞅了瞅矮墩墩的月宝,这才将目光定格在月宝怀里的橘猫身上。
029从月宝怀里跳出来,一跃来到他们跟前,张嘴就是让小朋友眼泪汪汪的扎心话:
“她妈妈没了,你们帮忙找找。”
“……什么没了?”黑无常古怪地反问:“人没了你来我们轮回司找??”
轮回司里可没活人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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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管理局越写越正规了哈,从棉棉的小作坊,到月宝的星海大公司!!
第 3 章 虐文霸总的白月光
经过一番沟通后,黑白无常开始加班翻找一个叫做“苏南”的人类灵魂是否在档案记录之上。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也不归我们轮回司管理,毕竟我们这里只管时空局名下的宿主和各个小世界气运之人的轮回转世,但既然你们都找上门来了,我就——”
白无常官方的寒暄突然在某一个瞬间戛然而止。
月宝仰头呆呆地望着他。
029立马就知道这其中绝对有情况,一跃跳上星台,伸长脑袋去瞅他们手里的“册子”。
很快,029也不吱声了。
它看看册子上眉眼冷冽的人类女性,又低头瞅瞅月宝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胖脸,沉默着和黑白无常彼此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扭头从星台上跳下来,抬起爪爪拍拍月宝的小腿。
“找到你妈妈了,不过她的情况有点不太好说,总之月宝你先跟我去领个任务吧,这样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在她出事之前见到她。”
月宝听得懵懵懂懂,只知道妈妈被找到了,但好像有点不太好。
月宝也不懂什么是不太好,反正在得到猫猫的回答后,就开开心心地背着小书包,迈着小短腿跟着猫猫往外跑。
都到门口了,小朋友还一个急刹,扭过小脸朝着后面面色复杂的两个大人礼礼貌貌地说谢谢,说完才快快乐乐地跑远了。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藏得并不好的震惊。
“你说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巧呢?”
“是啊,太巧了吧……巧到我都怀疑是不是刻意安排的了。”
“嘶,竟然是029带回来的,以后估计有热闹看了。”
“029也不知情,要是知情的话,肯定不会主动惹上这桩麻烦。”
“但还别说,小家伙挺可爱嘿,眉眼之间都看不出多少那位的影子,跟个粉糯团子一样。”
“还有礼貌,跟我们说谢谢。”
“是啊……”
另一边,又传送回时空局的029看起来心情糟糕透了。
月宝不知道猫猫为什么突然生气,她蹲下来,从自己的小书包里掏出一块小饼干撕开,喂到029嘴边,关心地软软问:“猫猫,系不系肚肚饿呀?月宝有小饼干哟~”
029:“……”
莫名其妙的,刚积攒的满肚子怨气就这么被这块怼到嘴边的小饼干给怼没了。
它抬起爪爪,倨傲地把小朋友手里的饼干踩到脚下,看着月宝心疼饼干的小可怜样,心里舒服了一些,开口仍旧愤愤的:“你妈妈肯定是故意的!!她肯定早就精心算计过了,就是知道我在那里才抓紧机会把你丢给我的!她就是知道我不可能放着你不管!”
月宝还在心疼自己的小饼干,听到妈妈这个字眼,敏锐地抬头,眼睛亮亮地猛猛点头:“嗯嗯!月宝妈妈~聪明!!”
她根本就听不懂029话里的那些吐槽,只单纯以为029在夸妈妈聪明。
因为“早就知道”,是一个好聪明的词哟,每次月宝偷偷干坏事的时候,妈妈也是早就知道!故意等月宝干完了坏事,才揪着月宝轻轻地打手板心。
月宝的妈妈就是那么的“早就知道”!!
三头身的小娃娃骄傲地挺起小身板,满脸都是妈妈被夸赞的自豪。
029:“……”
那么精明的人,怎么生出来这么个小呆瓜的?
满肚子的火气就跟被小朋友拿小胖手认认真真一点点拍没了似的,电子心脏都软趴趴的感受不到什么尖锐的愤怒情绪了。
“你书包里怎么会有饼干?”029冷静下来后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妈妈给宝宝的呀~”月宝乖乖地回答。
029:“不对!你是灵魂体状态,你的书包也是你的灵魂体转化的一部分,里面不可能会有实体物品的存在!”
月宝懵懵地听它说完,低头看看自己的小书包,虽然没太懂,但还是把书包敞开给猫猫看。
“猫猫看~宝宝的包包,小兔几~”
浅蓝色的小兔子书包被她敞开一个口子,029伸头往里看,只见书包里一片混沌,明明什么都没有!
可刚才它也是眼睁睁看着月宝从包里掏出来了小饼干,现在还在它爪爪下面按着呢!
029磨了磨牙,暗自将月宝的妈妈一笔一划加粗加大写上自己的黑名单,放弃和3岁的小呆瓜探究书包的秘密,低头叼起饼干三两口吞掉后,带着她来到了另一个部门。
这里依旧是空荡的。
整个时空管理局其实都没什么人气儿,来来回回看到最多的就是光团和身边遍布的星子。
029跳上操作台,给自己和月宝接了第一个任务。
在等待审批通过的间隙里,它半蹲坐在操作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面仰着小脸好奇张望的月宝,认真叮嘱她:“月宝,这个任务很简单,你妈妈就在我们即将前去的那个任务世界,但你要答应我,进入小世界后,你不能向任何人,包括你妈妈,透露我们任务者的存在,哪怕是做梦,梦话里都不能说出来,记住了吗?”
月宝眼睛睁得溜圆,闻言乖巧地点头:“月宝记住啦~”。
“真记住了?”029瞥了眼小孩脸上的认真,发出恶魔猫猫低语:“你那给我重复一遍,我刚才说了什么?”
月宝:“……!”
大概是没料到它还会来这一招,小朋友一下子就懵住了,好半晌,才心虚地攥着小手,支支吾吾地说:“嗯……月宝不做梦!”
嗤,还挺会精简的!
029黑着小猫脸又跟她说了一遍,重点内容还刻意加大音量,以防小家伙转头就忘。
“这回记住了吗?”它目光灼灼地盯着下面的月宝,大有小孩一摇头,就磨着爪子冲下去咬她一口的凶狠架势。
“记住啦~”月宝无辜地望着它,也不害怕,甚至这回都不用猫猫说,就自己攥着小手软巴巴地把刚才猫猫说的话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
这回重复对了。
但猫猫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月宝心虚地后退了一小步,下一秒,果然听到猫猫发出了气急败坏的质问:“所以一开始我说那么多,你压根就没认真听是不是?!”
月宝眼睛弯弯,朝猫猫抿出一个讨好的可爱笑脸。
“猫猫,不气气,气气坏身体~”
她还反过来劝上了。
【嘀——编号Y-T02任务世界已解锁成功,请宿主和系统进行任务确认,并进行时空锚定。】
029转过身,愤愤地抬起爪爪在操作台上啪啪一通按,很快,一道混沌的光团就将它和月宝完全包裹了起来。
【时空通道已开启。】
【本次任务目标:引导女主脱离虐文剧情,阻止该世界律法与道德的崩坏。】
【即将进入任务世界,请宿主做好排异准备。】
【已成功抵达,正在进行身份匹配。】
【匹配成功,身份信息已解锁,请宿主在系统的引导下自行查看。】
【时空局快穿部预祝您此次任务一帆风顺,好运常伴。】
“……也不知道谁搞得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每次都听,真是烦死了!”029暴躁的声音响起来,惊醒了还脑袋晕乎乎的月宝。
小朋友回过神后的第一个反应是揪紧书包带,第二个反应就是找自己的猫猫,等她把一脸不情愿的猫猫抱到怀里藏起来后,才小心翼翼又满是新奇地打量着陌生的四周。
这里看起来好大好漂亮,来来往往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看起来都好厉害好有文化的样子。
029看她像只第一次钻出蛋壳看世界的小雏鸟模样,心里又软了些,抬起爪爪轻轻戳了戳小朋友的手背,在她脑海中交代道:“别发呆了,我可是直接定位的你妈妈现在所在的大学,能不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她,就要靠你自己了。”
其实是因为任务目标也在同一个大学,所以它才能定位这么准确……
但这种事小孩子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知道她的系统猫猫有多厉害多伟大就足够了!
至于任务?029估计现在小孩满心都是找妈妈,也没心思管什么任务,所以它也很敷衍地翻了翻任务描述,准备等小孩找到妈妈安顿下来了,再跟这个小呆瓜一起把任务仔仔细细地掰扯清楚。
月宝捏着小拳头,瞪大了眼睛认真瞅着每一个路过的漂亮大姐姐。
越漂亮的,她越要多瞅两眼,因为在月宝眼里,妈妈就是最最最漂亮的妈妈!!
这么小个崽崽突然抱着更小只的猫猫出现在大学校园里,任谁都觉得奇怪。
路过的大学生们也是各个眼神干净单纯,有人在旁边偷看了好一会,发现这小包子一样白白嫩嫩的小朋友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也不知道是幼崽的吸引力,还是猫猫的吸引力,又或者是软萌好物二加一的超强吸引力,总之很快月宝就遇到了好心人,还是一大群的那种。
“小朋友,你是不是来找人的呀?”
“小朋友真可爱,你家在哪里呀?是不是跟家里的哥哥姐姐走丢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几岁啦?记得家长的电话吗?”
“你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姐姐先带你去食堂里吃饭好不好?”
“小朋友……”
月宝紧紧地抱着猫猫,小小的身体已经缩到了花坛边上,怯生生地望着这么多这么多高高大大的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很快就晕开了一层水雾。
029知道她来到陌生的地方有点害怕,更何况小孩子和成年人的身高差摆在那里,现在月宝完全就是被无数个巨人围起来的小不点,没当场哭出来都已经是勇敢小孩了。
在心里无奈叹了口气,029心知这种情况还是得靠自己。
它软乎乎地喵了一声,成功引起一阵小小的吸气声和惊呼,然后从月宝的怀里跳下来。
猫猫落地,月宝捏了捏突然空掉的小手,手心里连根猫毛都没留。
猫猫迈着优雅的小猫步往前走,举着手机拍拍拍的人类大学生纷纷自觉地给猫猫让出路来。
月宝眼睛一亮,也背着小书包迈着小短腿乖乖跟上。
直到走出高高大大的密集人群,月宝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抱起猫猫,发现大家没有再把她团团围住,但也没有离开后,月宝仰起小脸,认真地一一回答他们刚才那么多那么多的问题。
“月宝没丢,是妈妈丢啦~”
“月宝三岁哟,肚肚不饿,包包里有饼干~”
“谢谢姐姐,谢谢锅锅,月宝走啦,拜拜~”
小朋友黏糊糊的小奶音听得人不自觉就露出心软软的笑容,他们也发现刚才好像让小朋友有点害怕了,所以没有再追上围过去,而是纷纷叮嘱她不要走在路中间,不要被人撞到。
也有人远远跟着,顺便给学校安保部发了信息,否则放任一个小孩在校园里乱逛,又没家长,其实还是很危险的。
就在安保部的人接到消息过来的时候,月宝也刚好发现了人群中最最最漂亮的妈妈!
029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一瞬间,她的眼睛就跟两个小灯泡一样,“叮”的一下就亮了。
用了0.01秒,月宝把怀里抱着不放的猫猫松开,自己背着小书包迈着小短腿就跟个小炮弹一样猛冲了过去。
“妈妈!!!”
小朋友稚嫩的童音清脆地传递到附近所有人的耳朵里。
一时间,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包括正拿着手机,蹙眉和电话那头的人沟通着什么的苏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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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宝:妈妈,快接收你超时空的宝宝快递!![猫爪]
没有妈妈的月宝:可怜无助需要找猫猫借勇气的小呆瓜。
有妈妈的月宝:路见妈妈一声吼,猫猫随手就能丢。
029:?我?小丑??[托腮]
眼看着小孩是直直朝着自己奔来的,苏南眼皮微跳,在小家伙冲过来即将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但还是被小朋友张开小手,抱了个满怀。
抱得她的腿。
苏南:“……”
无视周遭那些惊诧古怪的打量视线,她低头,和抱着自己的小家伙对视。
眼睛黑葡萄似的,挺大。
小脸白白嫩嫩的,挺乖。
就连仰起脸满眼欢喜望着自己的模样,也挺招人疼。
但是……
苏南很清楚自己今年刚满十八,绝对没有这么大一只崽。
她摘掉左耳的耳机,挂断电话那头的喋喋不休。
“妈妈~”月宝眼巴巴地看着妈妈,等她弯腰的时候,已经超级自觉地踮起脚尖,试图用自己的头顶去蹭妈妈落下来的手心了。
可没蹭到。
因为妈妈没有摸摸月宝的头。
妈妈还把月宝抱着她的小手拉开了。
月宝:“……妈妈?”
小朋友无措地攥着小手看向妈妈,原本满是亲近欢喜的亮晶晶双眼,也在这一刻盛满了不知所措的委屈。
“小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苏南虽然有片刻心软,但她本性冷静克制,并不会因此而选择和小孩亲近几分。
“没、没呀……”月宝瘪着嘴,忍住了没有哭,眼泪汪汪地攥着小手回答:“妈妈丢啦,猫猫带月宝找,月宝好想妈妈……”
吸了吸鼻子,月宝肚肚里还装着好多的话没有说出口。
想问妈妈为什么没有来幼儿园接月宝放学,月宝每天都等啊等,每天都好想妈妈。
想叮嘱妈妈下一次不要再走丢了,妈妈是聪明的大人,大人怎么也会迷路走丢呢?
想安慰妈妈走丢了也不要害怕,因为月宝会乖乖等妈妈,也会跟猫猫一起找到妈妈的。
多远多远都能找到,因为月宝是妈妈最勇敢的宝宝。
可月宝才3岁,以前跟妈妈一起住的时候,没有小朋友能跟她聊天,所以讲话总是有点含糊不清,发音也不太标准,一句话要在脑袋瓜里想一想才能用合适的发音讲出来。
所以肚肚里揣了那么多想跟妈妈说的话,结果只说了一句,就被妈妈温声打断了。
月宝听到妈妈用好听的温柔的声音问她:“小朋友,你是谁呀?是不是和爸爸妈妈走丢了?”
月宝呆住了。
猫儿一样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一点,懵懵地望着面前的妈妈,脑袋瓜都快绕晕了也没弄懂妈妈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直到猫猫的声音慢悠悠地在她脑袋里响起: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你妈妈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们在另外一个世界了,不是有向日葵幼儿园和花垣小区的那个世界了。”
月宝听懂了。
妈妈还不认识月宝。
妈妈不光走丢了,还把月宝也忘记了。
想到这里,小朋友眼睛里蓄着的眼泪似乎变得更多了,但她还是好努力没有真的哭出来。
自己捏着书包带缓了好久才瘪瘪嘴忍下了委屈,3岁的小朋友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自己是她养大的崽崽,于是努力地想啊想。
终于,她找到了最靠谱的一幕回忆。
是猫猫把爪爪搭在月宝手臂上,喵呜喵呜说“月宝你好,我的系统编号是……”的一幕。
月宝想了想,也委屈巴巴地伸出小手,跟从出生就认识的妈妈做奇怪的月宝介绍:
“妈妈泥嚎~我是宝宝。”
苏南:“……”
029:“……”
苏南有点想笑,她也真的笑了,好声好气地问面前眼泪汪汪的小家伙:“你是谁家的宝宝呀?宝宝记不记得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我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反正她也被某些事气得吃不下饭,干脆日行一善好了,眼前这个小家伙是真的可爱,软巴巴的跟个好揉捏的小包子一样。
也不知道她父母是怎么养的,把小孩养这么软乎可爱。
月宝懵懵地听着妈妈一口一个宝宝,却又非要带自己去找别的爸爸妈妈,整只崽都陷入了奇怪的思维怪圈里,好半天都钻不出来。
但她没觉得委屈了,因为妈妈忘记了月宝肯定也很难过,她要是哭哭的话,妈妈以后想起来了,肯定会更加难过的。
所以月宝就算难过的都要变成宝宝碎片了,也还是吸吸鼻子,认真地跟妈妈强调:“月宝米有爸爸哟~月宝系妈妈的宝宝,妈妈一个的!”
苏南脸上的笑意微顿。
单亲家庭的小朋友吗?
现在还和自己妈妈走丢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小朋友的头顶,温声耐心地问:“原来你叫月宝啊,好可爱的名字,你妈妈叫什么呢?”
她想着,小孩能走失在大学校园里,多半是她妈妈或者家里的其他亲戚把她带进来的,只是不小心走丢了,如果能知道家长名字的话,就很好帮小孩找到家里人了。
苏南猜测,月宝的妈妈说不定是学校里某位老师或者教授,因为一般而言学生都怕麻烦,是不会轻易带个小孩子进大学校园,又那么粗心把这么小的孩子弄丢的。
正思索着,就听到小家伙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回答:“妈妈,我妈妈叫苏南,我是妈妈最爱的宝宝,大名叫苏白月,小名叫月宝,我和妈妈住在……嗯,花垣小区7栋1单元403,我妈妈的手机号是139……”
在月宝清晰地念出“苏南”两个字时,苏南脸上的表情就突然凝固了。
周遭不着痕迹围过来看热闹的学生们也惊呆了。
毕竟西大谁不认识苏南呢?成绩好长相好家世也不错,走在校园里总能自成一道风景。
这就算了,最让苏南出名的,还是来自大三学长霍廷深对她的高调示爱和追求,而苏南毫不犹豫的拒绝和霍廷深的深情不改更是将苏南的存在推向了更加引人瞩目的地步。
可是……可是这个小孩喊苏南妈妈,而且眉眼之间看起来……还真有几分苏南的影子。
一想到这里,所有人看苏南的眼神都变得更加奇怪了。
苏南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自己,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就差没报身份证号的小家伙,思考了几秒,沉声问道:“小朋友,你家在花垣小区7栋1单元403对不对?”
月宝乖巧地点头。
下一秒,她伸出去始终没有放下去的小手就被妈妈的大手轻轻牵住了。
“那走吧,我带你去找你妈妈。”
她也很想知道,是不是就这么巧,还有另一个叫苏南的人,又那么巧让她的小孩把自己喊成妈妈。
名字相同也就算了,总不能长相也一模一样吧?
她心底疑惑重重,面上却没什么变化,这让原本对她有所揣测的人都不自觉放下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猜疑。
月宝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给妈妈带来什么麻烦,她被妈妈牵着手手,妈妈走出一步,月宝就要努力走出两三步才能跟得上。
而月宝身边,还有一直没有作声,冷眼看着事情发展的猫猫029。
刚走没几步,苏南就和学校安保部的人撞在了一起。
她顺着他们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牵着的小家伙。
“我问过她家里人的信息了,我现在带她去找,如果找不到的话,就直接报警处理,你们不用担心。”她简单和安保部的沟通了一番,他们也正好乐得少一桩麻烦,于是简单登记了月宝的信息后,就目送着苏南带月宝离开。
“妈妈~”被牵着努力迈动小短腿的月宝嘴巴也没闲着,一边蹦跶跟上妈妈,一边脆生生地问:“你想不想月宝呀?”
不等苏南回答,她又自顾自回答起来:“妈妈忘啦,月宝不哭哭,月宝想妈妈哟~”
说着说着,又超级认真超级大声地强调:“月宝最最最爱妈妈啦!!”
苏南:“……”
有点吵,而且她太矮墩墩了,牵着实在不好走路。
于是苏南停下来,弯腰把努力蹦跶着跟上的小家伙一把抱了起来。
突然回到熟悉的怀抱,月宝眼睛瞪得溜溜圆,惊喜地看向妈妈,然后一头栽进妈妈怀里,两只小胖手用力搂住妈妈的脖子,小脑袋在妈妈脸颊脖颈处一通乱蹭~
妈妈一定是听到宝宝说爱她,所以才会高兴地抱抱!
月宝得出这个结论后,更是一路上嘴巴都不停一下地各种表白。
“妈妈最好啦~”
“妈妈妈妈,宝宝爱你哟~”
“谁最爱妈妈呀?是月宝宝宝!”
“妈妈……”
一直到走出校门,苏南只觉得自己耳边有一百只毛茸茸鹅黄色的小鸭子在唧唧啾啾地喊妈妈。
在翻看百度地图搜索花垣小区的间隙里,她终于伸手捂住了月宝那张喋喋不休光会说好听话的小嘴巴。
“嘘~”她低声道:“月宝说了这么多话,想不想喝水?我带你去买牛奶喝好不好?”
嘴巴和大半张小脸都被妈妈用手捂住,月宝眼巴巴地望着妈妈,在她询问后,格外乖巧地点点脑袋。
等妈妈松开手,月宝终于记起了跟了一路的猫猫。
“妈妈~”她懂事地放低声音,跟小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凑在妈妈耳朵边上悄悄说:“还有猫猫也想喝neinei~”
苏南适时地低头,正好看到这只一路安静不作声跟着的小橘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苏南:“……”
翻白眼被逮个正着的029:“……”
一人一猫彼此对视,直到苏南随意地移开视线,浑身紧绷以至于尾巴都不自觉翘起来绷紧的029才悄悄地放松下来。
它可不敢小瞧苏南的敏锐性,但现在自己只是一只猫,她再敏锐,难道还能和一只猫计较吗?!
想到这里,029骄傲地抬起下巴,迈着腿也跟上苏南和终于找回点良心的小家伙。
哼,有了妈妈就把系统忘记这么久,这笔账我029会一直记住的!
与此同时,苏南按灭了手机,漆黑的屏幕上倒映出她清冷的眸光。
加载中的页面刚刚出来了。
本市并没有一个名为“花垣”的小区。
她打算买完牛奶,就直接带着月宝去警局。
苏南怀疑是有心之人故意让月宝出现在大学校园里,又故意背熟了自己的名字,想要毁掉或者得到些什么。
小孩无辜又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怀里这个看起来更是被人养得太好,完全是个被有心之人随手利用的小呆瓜,根本不懂得一个人坏起来的时候,到底能坏到什么地步,所以苏南并不迁怒月宝,只想从月宝身上着手,找出那个躲在小孩背后满腹算计的恶心家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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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某一日,029和一个另外两个同事撞到了一起,并聊起了各自的宿主。
猫猫029:我宿主是个3岁的小呆瓜。
小熊猫系统:我宿主是只快乐的小狗。
光团球球:我宿主也有点呆,但它是宇宙星海中最亮的星星!
029不服气地反驳:我宿主也是最明亮的小月亮!
小熊猫系统:我宿主……呃,她的梦想是当一只永远绕着妈妈飞的小鸟。
029:(叹气)我宿主也是有了妈就忘了统。
球球:嘻嘻嘻嘻~我是星星崽最最在乎的统哟!它永远都不会把我忘记的!!
很快,球球得到了一通暴揍,哭着跑回家找星星控诉了。
[撒花]宝宝们早安!!!
“同学,你的意思是,这个小孩突然出现在你们学校,又找到你,只喊你当妈妈?”
做笔录的警察顿了顿,再次开口:“甚至她还知道你的名字,背出一个本市完全不存在的地址门牌号??”
苏南神色镇定,颔首道:“对,我很确定我并不认识她,在今天之前,从没有见过。”
月宝坐在妈妈的腿上,被妈妈抱着,自己怀里也抱着猫猫,小脑袋转来转去,谁说话就仰着小脸看向谁,一时间忙得不得了。
029意识到这个小呆瓜根本就不知道两人口中聊着的小孩就是她。
它有点无语,还有点想笑。
但也没提醒月宝,反正它都把月宝带来这个世界,带到苏南跟前了,它就不信苏南还能舍得把月宝真送去福利院当孤儿。
“小朋友,你还记得你妈妈和家里的地址吗?再背一遍给阿姨听好不好?”女警温声对月宝说。
月宝先扭头看了看妈妈,等妈妈点头后,才乖乖地抱着猫猫,口齿清晰地背了一遍“我妈妈叫苏南……”的长长自我介绍。
很快,就有同事对着女警摇头:“我们查过了,信息对不上,市外那个花垣小区7栋1单元403住着的人有完整的社会关系,而且他们家孩子今年才中考,不可能有这么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也不姓苏,不叫苏白月。
女警皱着眉,将视线重新放在月宝身上。
月宝眼睛黑白分明,迎着她探究的目光,也只是清澈无辜地回望,好像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苏南抿了抿唇,根本找不到月宝信息这一点,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因为不光是她,对面这个女警员也能看出月宝回答问题时绝对没有撒谎,而且信息这么具体,也可以排除是月宝在胡说八道的可能性。
那排除所有可能性后,剩下的,就只能是月宝说的是真的。
可信息又对不上。
正思索着,苏南突然听到女警有点迟疑地问她:“你有没有觉得,月宝眉眼看起来和你其实很像?”
迎着苏南诧异的目光,女警反复将她和月宝观察了几遍,然后干脆起身找来一面小镜子递给她。
“你自己看看呢?会不会真的和你家里人有关系?或许是你家亲戚的哪个孩子?我觉得你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备个案,然后带着孩子回家问问你父母亲戚,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等确定她和你家里没有任何关系后,你再把孩子送过来吧,这些天我们警方也会尽量调查一下有没有人丢孩子报案的,如果两边都没有结果的话,这孩子应该会被送去福利院,在那里也能得到妥善的照顾,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女警说得很周到,她也并不认为苏南一个刚上大学的18岁女生能够领养月宝真当月宝的妈妈,所以后面那些话完全是在让苏南放心。
可苏南越听越不放心。
她忍着心里在听到“送去福利院”时的不适,微微拧眉,还是礼貌地跟对方说了谢谢,然后才放下镜子,抱着月宝起身往外走。
等着打车的时候,苏南低头看看自己抱着的小家伙。
她好像被那盒牛奶灌饱后就有点犯困了,此时正迷迷糊糊地歪着小脑袋打瞌睡,以至于原本被她抱着的那只橘色小猫都不得不自己努力伸着爪爪扒拉住月宝的肩膀和衣服,这样才能防止被月宝一松手就给掉下去。
苏南:“……”
这猫,一直寸步不离跟着月宝,又这么的“自力更生”,看起来不像是月宝家里的小宠物,更像是……监护者?
车到了,苏南打开车门,想了想,还是没有单独把月宝放到座位上去睡,而是自己抱着,低声跟司机说了手机尾号。
一路都很安静。
苏南也在整理自己被打乱的思绪。
如果月宝根本不是她所猜想的那样,被有心之人故意弄来学校,试图用乱七八糟的话题恶心自己的话,那月宝是怎么进的学校?又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直到下车,苏南也没有理清头绪。
但她回忆起刚才镜子里看到的有点相似的两张脸,还是决定带着月宝先回家。
她家距离学校并不远,因为她爸妈都是学校的教授,不过爸爸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只是偶尔才会受邀回学校给相关专业的同学们上一堂课。
今天妈妈有课,所以苏南推门进家的时候,迎出来的是爸爸苏槐序。
他身上还穿着家里三人共用的蓝色围裙,手里握着锅铲,只从厨房里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就惊讶地取下眼镜愕然望向女儿。
“南南,这孩子是哪儿来的?”他边问,边匆匆进厨房把天然气关上,又摘掉围裙快步往外走。
苏南先小心翼翼把怀里睡得喷香的月宝放到柔软的沙发上,又拿来抱枕团在周围防止她睡觉翻身摔下来,这才带着爸爸到一边,放轻了声音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苏槐序听得眉头越皱越深,在听到女儿说那个叫月宝的小孩跟她长得很像,被警方怀疑是自家哪个亲戚的孩子时,更是毫不犹豫地反驳:
“这不可能,你奶奶只有我一个,你姥姥也只有你妈妈一个,我们两边根本没什么多的亲戚,姓苏叫苏南的女娃娃更是只有你一个,不可能还有一个叫苏南的,更别说是偷偷生了个这么大的孩子没人知道,要是有,这么多年亲戚,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苏南沉默一瞬,干脆拉着他重新走回客厅,指着沙发上闭着眼睛,就连睡觉都显得格外乖巧的小家伙说:“那您看看,她长得像不像我小时候?”
其实根本不需要她多问这一句。
因为苏槐序在看清月宝模样的那一瞬间,就惊在了原地。
大概是年龄上去了,有时候他也会怀念起女儿小时候的样子,刚才晃眼一看,月宝这张脸,简直就跟记忆里女儿年幼时一模一样!!
苏槐序难以置信地看看女儿,又低头看看月宝,最后转身去自己和妻子的卧室里找出一大本相册来,在女儿无奈的目光中翻开。
“……还真像啊。”苏槐序抽出一张苏南幼时的照片,递给她的时候,解释道:“这是你三岁的时候,我和你妈妈专门带你去拍的生日照,你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和你小时候特别像?”
简直就是一比一复制粘贴了一张脸。
不过女儿从小性格就比较冷静稳重,刚满三岁的时候,就算大家拿着玩具逗她,她也很少会给面子笑一笑。
不像沙发上的小家伙,哪怕睡着了,这软乎乎的小模样看起来就让人喜欢,小家伙的性格估计比小时候冷着一张小脸的女儿更惹人爱一些。
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小家伙怀里还蜷缩着一只同样一看就软乎的橘色猫崽子,导致可爱程度翻倍?
苏南看着照片上3岁的自己,也觉得有点太不可思议了一些。
她放轻动作,把照片放到月宝的小脸一侧,认真对比了一下,不得不确认,月宝的确和小时候的自己几乎一样这件事。
“……”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迟疑。
难不成真是某个格外亲近的亲戚家里偷偷生了娃?
陈素玉拿着课件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父女两面面相觑的场面。
她一边换鞋,一边疑惑地问两人发生了什么。
于是画面重复,场景重复,对话也重复。
听得装睡的029都忍不住偷偷翻白眼。
然后蜷缩着又把自己往小朋友暖呼呼的怀抱里钻了钻。
家里安静下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陈素玉才说:“先跟警方那边联系,让他们帮忙找找孩子的亲生父母,这段时间就先让孩子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等那边有结果了,再做别的安排。”
“也只能这样了。”苏南点点头,无奈道:“可是我还要上学,妈你也要上课,爸……你一个人真能照顾好月宝吗?”
苏槐序不满意了,他瞪了眼女儿,为自己辩解:“你小时候都是我和你妈一块带大的,我有什么照顾不了的?我照顾的比你妈还要仔细呢!!”
苏南:“……”
想到某些回忆,苏南欲言又止,还是怀揣着一点担忧妥协了。
大概是因为月宝那张和苏南小时候极为相似的脸,只是一顿饭的时间,一家人竟然就对家里暂时会多一个孩子的事情接受良好,甚至边吃饭边商量着等会要去外面给两个小家伙买些日用品和换洗衣服之类的回来。
不过苏南要上学,陈素玉也要上课,母女二人只能不太放心的把这个“重任”交到苏槐序身上。
吃过饭,苏南就准备和妈妈一起离开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先去看了看还在沙发上睡得喷香的小家伙,抬手摸摸她红扑扑肉乎乎的小脸,然后在小橘猫静静地注视下,面不改色地揪了月宝一根头发。
029:“……”
看着苏南熟稔地拍拍有点被惊醒的月宝,而月宝感受到身边的是妈妈,又毫无防备地继续睡得像只小猪崽,029干脆闭上眼睛,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小呆瓜对妈妈的适应力实在是太强了,哪怕它强调过现在的苏南根本不认识月宝,在月宝眼中,妈妈也始终是她的妈妈。
所以对苏南,月宝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
等家里再次安静下来,苏槐序把碗丢到洗碗机里,又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看了看沙发上熟睡的两小只,目光在家里寻梭几圈,最后决定把另一间客卧收拾出来给月宝和月宝的小猫住。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刚换了新的被子床单,耳朵就听到外面有动静响了起来。
于是刚睡醒的月宝还没弄清楚自己在哪里,妈妈在哪里,就看到一个不认识的老爷爷满脸笑意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月宝:“……”
小朋友微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对方越走越近。
“月宝睡醒啦?肚子饿不饿?爷爷给你煮几个水饺吃好不好?”
月宝:“……”
小朋友嘴巴一瘪,眼泪花一下就冒了出来。
妈妈又不见了!!
她又难过又害怕,紧紧抱着猫猫,满脸防备地望着面前的老爷爷,整只崽都快缩到沙发角落里去了。
她没敢大声地哭。
就嘴巴瘪成波浪状,任由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全都砸在029软乎乎的猫毛里。
苏槐序一看小家伙瘪嘴,就意识到不对劲,幸好在女儿和妻子去学校之前,三人就商量过应对办法。
他掏出手机给女儿弹了个视频过去。
那头很快就接通了,苏槐序松了口气,赶忙说:“南南,月宝醒了,你快跟她说说话,先哄着她别哭,我去给孩子煮点饺子。”
说完,就把手机翻转面向正无声哭得眼泪汪汪的小朋友,温声哄道:“月宝,快看看这是谁?”
月宝隔着眼泪和屏幕,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妈妈。
于是本来就因为不安和等待而长期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一边伸出小手抱住手机,一边哭着结结巴巴地问妈妈去了哪里。
电话那头,苏南早就不自觉软了眉眼,听到小朋友的哭腔,又看她哭得眼眶鼻尖全都红红的,更是无奈又心软。
“我来医院了,等会就回来,月宝乖乖在家跟爷爷玩一会,乖乖吃饭,跟小猫一起等我回来好不好?”
她那边似乎很安静,便将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温柔,还有一些电子化的失真。
月宝一边抽噎着抹眼泪,一边乖乖地点头,但又一点都不舍得挂掉电话,小脑袋瓜还要从悲伤里挤出点关心来担忧妈妈,又忙又可怜,还得哽咽着追问妈妈为什么要去医院,是不是生病了要打可怕的针针。
别看针针是个叠词,它简直荣登月宝噩梦榜的榜二!
榜一是妈妈突然走丢不见了。
现在妈妈找到了,针针又变成第一名了!
虽然小家伙看起来好可怜,但苏南还是被这个小可怜给逗笑了,听到月宝有点害怕的关心,她愈发放软了声音:“我没有生病,也不是来打针的,月宝别怕,我只是来医院做个小检查,等做完检查就能回来了,月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等下我一起给你带回来?”
月宝放下了一丢丢的心,听到妈妈问,赶忙摇摇头,因为太用力弧度太大,导致眼泪都不顺着脸上的泪痕往下流了。
“妈妈~”月宝软乎乎地喊了一句,小嗓音还带着哭腔呢,细细糯糯地说:“宝宝好想你呀,你、你能不能……快快回来呀?”
闻言,029和苏南都齐齐怀疑,小家伙下一句话就该是:求求你了。
“妈妈~宝、宝宝求求~”月宝一边抹眼泪,一边求求,小脸也哭花了,看起来更加可怜巴巴的。
厨房里,苏槐序听着外面一大一小的对话,盯着眼前锅里在沸水中翻滚起伏的白胖水饺,苍老儒雅的脸上也不由带上了几分笑。
要是月宝真是自家的小孩,那以后家里肯定每天都热闹得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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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宝:QAQ一觉睡醒妈妈又走丢啦~
029:(翻白眼,翻白眼,翻白眼!!)
苏南:鉴定一下热门网络幼崽。
作者:换了新的可爱封面,开心[撒花]
煮水饺要加三次凉水,等第三次加入的凉水再次煮沸后,苏槐序将火关上。
他弯腰准备拿小碗出来盛,余光却瞥到厨房门口那抹小心翼翼往里面张望的小小身影。
苏槐序有些好笑,转身将扒着厨房门框探头探脑的小家伙逮个正着。
“月宝,是不是饿了?”
月宝刚才和妈妈讲完电话后,就跑过来偷偷观察这个老爷爷了。
妈妈说,这个老爷爷是妈妈的爸爸,月宝要喊他爷爷。
“爷爷~”月宝扒在门框边,刚哭过的大眼睛里还蓄着一层未散的水雾,小脸上却已经露出了乖乖甜甜的笑,眼巴巴地软声问:“你煮香香饭饭吗~”
“对呀,爷爷煮了饺子,月宝想不想吃?”苏槐序嘴上应着,手上动作却很稳,将几个煮得圆胖的饺子盛到小碗里,又往里加了一点酱油和香油。
更多的调味料他就不加了,毕竟月宝才三岁,其它调味品又没营养又怕伤了肠胃,还是等会出去买儿童专用的比较好。
他端着碗出来,手抬高,小心地避让还没他腿高的月宝。
“宝宝想次呀~”月宝抱着相比她小手而言大大的手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边回答一边还不忘关心:“爷爷,夹几~煮多多吗?”
三岁的月宝,还不太会说“饺子”,这个东西甚至很少出现在她的三餐里。
苏槐序把小碗放到桌子上等着凉,闻言转身试着伸手,在小朋友乖巧地仰头等待中,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温声道:“煮了几个,月宝等下要是不够吃,爷爷再给你煮。”
“爷爷~猫猫也次哟!”月宝指了指沙发上趴着全程看向这边的小橘猫,让爷爷不要忘记了月宝的小伙伴猫猫。
“还有、有妈妈~”月宝伸手,大胆地抱住旁边跟她一样高的椅子腿儿,仰着小脸巴巴地哀求:“爷爷,妈妈回来啦,妈妈也要七、次……”
眼看月宝说着说着就开始皱巴着小脸自己尝试寻找音调,苏槐序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在小朋友抿着嘴巴有点不高兴的小小谴责目光里,蹲下来教她:
“月宝,来跟爷爷念:吃-chi,吃饭。”
“妈妈……”月宝还对妈妈要吃饺子这件事念念不忘。
苏槐序却一下子拿捏住满脑子妈妈的小家伙,故意板起脸,严肃道:“月宝,爷爷只给你煮了饺子,要是想要小猫和你妈妈也吃上香喷喷的饺子,那你就得先努力跟爷爷学习,学会了我才能给你妈妈和小猫煮饺子,不然就只能让他们饿肚子了!”
月宝:“……”
小朋友呆呆地望了他片刻,瘪着嘴回头委屈地看向猫猫。
029抬了抬耷拉的眼皮,在月宝求救的目光中起身,然后伸出两只前爪,身体下压,伸了一个长长的舒服的懒腰,就又趴下了。
甚至这回还是背对着月宝趴下的。
月宝:“……”
小朋友看起来更委屈了一点点。
但她没哭,在只剩自己一个人可以为了妈妈和猫猫的饭饭努力时,她反而好像变得坚强起来。
月宝收回看向猫猫的目光,先把手机抱起来还给爷爷,然后才认认真真地回答:“爷爷,月宝、加油!!”
肉乎乎的小脸绷得紧紧的,自以为和爷爷一样严肃认真,实际上可爱翻倍。
苏槐序笑得眉眼舒展,一边觉得能从小家伙身上看到女儿年幼时的模样,一边又再次升起了许多的好为人师的热情。
“来,月宝跟着爷爷的发音一起拼……”
“chi-次~”月宝努力卷起舌头。
不是太成功。
苏槐序一次次教,月宝一次次学,到最后,小朋友急得恨不得伸手手把自己拿不听话的舌头给手动卷起来!
眼看她都要急哭了也念不准音调,苏槐序无奈长叹一声。
这一声叹息里,好似藏着为人师者许多的无可奈何。
月宝:“……QAQ!”
这回是真的有点憋不住眼泪了。
就在月宝眼眶里包着泪花要哭不哭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月宝猛然抬头。
“妈妈!!!”小孩子欣喜中带着哭腔的声音由远及近,苏南刚弯腰伸手,就接住了好像受到天大委屈,哭得眼泪汪汪的小朋友。
“怎么哭啦?”苏南鞋都没来得及换就看到满脸泪水的月宝,只能抬手一边给月宝擦眼泪,一边问她哭什么。
苏槐序刚才教得起劲,现在一看到女儿回来了,又看到月宝那难过抽噎到停不下来的小可怜样,心虚地低咳了一声,含糊解释道:“我就是……想教她学学咬字发音。”
苏南无奈地瞥了眼心虚的父亲,抱住怀里眼泪越掉越多,偏偏不愿意哭出声来的小家伙,安慰地拍拍后背,这才对苏槐序说:“爸,揠苗助长是不对的,月宝才三岁,应该是很少和人接触才不太会发音,以后慢慢就会好了。”
话音刚落,怀里吸着鼻子抽抽噎噎的小朋友就伸手努力环抱住她的脖子,把湿哒哒的眼泪都蹭着糊到她脸颊脖子上,然后黏黏糊糊地边哭边告状:“妈妈……爷、爷爷suo……月宝学不废,就、就不给妈妈饭饭呜呜呜呜呜……”
越告状越难过,有对自己笨笨脑袋的自责,更有对妈妈和猫猫吃不上香香饺子的超多愧疚。
苏南:“……”
她看向站在那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爸爸,彻底无奈了。
从小她被爸爸带着的时候,爸爸就经常用各种奇怪的方式“劝学”,苏南虽然从小就比同龄人更安静聪慧,但曾经也不止一次被爸爸那密不透风的劝学行为给逼得躲在屋子里偷偷掉眼泪。
后来被妈妈发现了,把爸爸好一通教训,加上自己有所选择地学习,这种情况才逐渐造不成什么影响。
没想到现在月宝刚来家里,都退休了的爸爸硬是又找回了当初的习惯……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怀里这个愧疚到快要哭成泪人的小家伙给哄好。
在苏南第三次肯定地表示自己也有饺子吃,又亲眼看到爷爷重新戴上围裙去煮饺子后,月宝这才破涕为笑,一边害羞一边埋着小脑袋,把自己脸上的眼泪全都胡乱蹭到妈妈的身上去。
“好啦,快来坐下吃饭,月宝会自己吃饭吗?”苏南把月宝放到凳子上,伸手摸了摸碗璧的温度。
月宝手里捏着勺子,闻言超级用力地点头:“宝宝会呀!!”
宝宝才不是什么都学不会的笨蛋!!
小朋友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打湿后都还没干呢,就已经气势汹汹地重振旗鼓,要向妈妈和猫猫还有爷爷证明自己是能够自主吃饭的聪明小孩了。
看她自己捏着勺子,虽然动作乱七八糟,但好歹三口里面能有一口咬到饺子皮给饺子造成轻伤的模样,苏南就放心地去给家里另一只外来的小朋友倒猫粮。
小橘猫迈着优雅的小猫步踱步走到跟前来,低头在猫碗里嗅了嗅,露出人性化的嫌弃表情。
它甚至还在苏南的注视下,伸出爪爪把猫碗往外推了推。
苏槐序也在厨房门口看着一幕,见状不由评价:“这猫看起来挺有灵性的,就是挑食。”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跟着月宝寸步不离找到苏南的。
看起来比月宝还不好养活的样子。
苏南反倒并不觉得诧异,只是放下自己从外面随手买来的一小袋幼猫猫粮,平静询问:“不吃猫粮,那你喝羊奶吗?”
听到她这毫无起伏的声音,小橘猫的尾巴尖就不自觉绷直了,浑身毛毛也有点炸,但还是强撑着努力镇定下来,学着月宝无辜的样子茫然地抬头,眼瞳圆溜溜地望着苏南。
“喵呜?”
人,你说什么?猫听不懂。
殊不知,有时候越是伪装,就容易露出越多破绽。
苏南垂眸,把冲泡好的羊奶倒进另一个小碗里,推到它跟前,声音淡淡:“喝。”
029:“……”
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小橘猫憋憋屈屈地垮着一张小猫脸,低头纡尊降贵地舔了舔猫碗里的羊奶。
“咪?”嗯??
小猫惊愕地瞪圆了猫猫眼。
还、还挺好喝?!
短暂的惊讶后,就是小猫舌头不断舔过羊奶的吧唧吧唧喝奶声,一下都不带断掉的。
苏南眼底闪过一抹笑意,起身去厨房里洗手。
顺便把自己的那份饺子也端出来,陪着坐在小板凳前努力干饭的月宝一块儿吃了顿晚午餐。
饺子很好吃,月宝把肚肚塞得滚圆,小碗里连一点饺子皮都没剩下来。
苏槐序作为厨子的满足感被月宝拉到了顶峰。
然而更让他心软软的还在后面。
他伸手收走月宝吃得干干净净的小碗,正准备放去洗碗机里,手腕上的袖口就被一只小手轻轻揪住了。
刚擦过嘴巴干干净净小脸红润润的月宝,揪着爷爷的衣袖,在他疑惑地看过来时,有点心虚又有点讨好地抿出一个甜滋滋的笑,小奶音黏黏糊糊:“爷爷~月宝学废啦,次、吃饭饭!!”
迎着爷爷有点呆愣,又好像震惊的目光,月宝抿抿嘴巴,还是乖乖地说:“爷爷,不哭哭喔,宝宝乖的,爷爷做饭饭,辛苦,宝宝吃饭饭,香香~”
“爷爷,月宝、对不起呀~”
小家伙是在为刚才哭着跟妈妈告爷爷的状而愧疚呢。
后来发现自己没有学会,爷爷也给妈妈煮了饭饭,月宝心里的愧疚就咕嘟咕嘟不停往外冒了。
月宝一想到自己刚才哭得那么大声,就觉得被告状的爷爷肯定也很难过,虽然没有掉眼泪,但是月宝本来就没见过大人掉眼泪,她觉得大人们难过的时候肯定都在心里偷偷地哭!
宝宝的眼泪往脸上嘴巴里流,咸咸的。
大人的眼泪就往脑袋和肚肚里流,月宝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
等月宝长大了才会知道。
但这并不耽误月宝道歉,而且月宝的道歉不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在对不起之前,小朋友还会努力做出补救,比如边吃饭边在脑袋瓜里努力学会那个“吃饭饭”的发音。
好难学呀。
可是学不会的话,爷爷肯定会更难过的。
月宝仰起白嫩嫩的小脸,被泪水洗过后跟黑葡萄一样黑亮亮的大眼睛里倒映着爷爷怔愣的模样,她晃晃被自己揪着的衣袖,又朝爷爷露出一个乖萌萌的笑。
“吃饭饭哟~月宝学废啦~”
苏槐序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面前的小家伙伸出小手塞了满嘴的糖,从不自觉咧开的嘴巴边儿,一直甜到了心坎儿里。
他甚至有点红了眼眶,不仅仅是因为这一瞬间的触动,还有他真的从月宝身上,看到了女儿小时候的影子。
那时候南南也是这样,虽然不爱学,学得烦躁,可冷静下来后,还是会偷偷努力学好,然后笨拙又生疏地用行动安慰他。
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改这个破习惯?
因为他教过的,都是顶顶好的孩子。
她们从来没有让他真正感觉挫败过,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想多教一点,让孩子能学能懂的更多一点。
可月宝的直白和女儿的委婉平静又不一样。
眼前的小家伙眼睛湿漉漉亮晶晶的,写满了稚嫩纯粹的真诚,让人看着就不自觉软下了心肠,甚至开始后悔和反思之前让她委屈流眼泪的糟糕行为。
苏槐序用干净的那只手揉揉月宝的脑袋瓜,慈爱道:“月宝乖,爷爷以后也不把月宝惹哭了,爷爷也有错,跟你道歉好不好?”
月宝乖乖等爷爷揉完,才点点头:“嗯嗯,爷爷好~”
妈妈好,爷爷好,月宝好。
猫猫坏!!
“……你不能因为我不把羊奶给你喝,就偷偷骂我坏话。”029瞥了眼盯着羊奶碗流口水的小家伙。
偷偷说猫猫坏话被逮住了。
月宝心虚地攥紧手手,很没底气地鼓着小脸不说话。
029轻飘飘哼了一声,甩着尾巴抬起爪爪拍拍小家伙的膝盖:“你还记得我们来这个世界,除了找你妈妈以外,还有别的任务要完成吗?”
月宝懵住。
什么呀?猫猫在说什么月宝听不懂的小猫话呀??
月宝和猫猫对视,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各不相同。
一个心虚地乱瞟,一个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还有些意料之中的了然。
小呆瓜才三岁,进行时空传送的时候,估计压根就没用耳朵去听管理局系统说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鬼话。
“月宝,我重新跟你说一遍这个世界。”
029说到一半,停了停,强调道:“是和你妈妈有很大关系的,你不许偷偷开小差,给我认真听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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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她吃饭就是哄,我吃饭就是威胁,双标!太双标了!!
月宝:(偷偷咽口水)为什么妈妈只给猫猫和neinei,不给宝宝喝呢?
爷爷:我的不动产好像偷偷动了一下。
妈妈:这猫不太对劲,但好在也不够聪明。
月宝又找来自己的小书包,抱紧后,才坐端端等猫猫老师上课。
029对她认真听讲的学习态度非常满意。
“这个小世界是由一本烂尾崩掉的虐文小说衍生而来的,小说名已经不可考,我这里也只有一部分的剧情。”
一只小手高高举起。
“怎么了?”猫猫老师停下讲课,眼神瞟向满脸好奇的小朋友。
月宝诚实地说:“猫猫,听不懂呀~”
一句话里,全是小朋友短短一辈子都没有接触过的陌生词汇,要听懂实在太为难小孩了。
猫猫老师:“……”
它深吸一口气,重振旗鼓,简单明了:“就是有人喜欢你妈妈,你妈妈不喜欢他……”
月宝动了动嘴巴,还没说话,就被猫猫提前察觉,凶巴巴制止:“不许打断我,先安静听我讲完!”
月宝闭上嘴巴,认认真真地继续往下听,029也尽量用简单的话继续往下讲。
其实这个世界剧情很简单。
就是一本烂尾了的替身文学梗叠加虐恋情深。
女主是勤工俭学大学生,男主是在商圈叱咤风云,那种会用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标准霸总表情说出“天凉了,该让姓王的破产了”这种话的霸道总裁。
霸道总裁有个追了很久没追到的白月光,按照剧情,白月光会出国再回国,这个期间就刚好够让霸道总裁遇到和白月光有三分相似的身世悲惨的女主,然后女主忍辱负重当替身,陪睡陪聊陪霸总发疯虐爱,然后在摩擦出爱情的火花时,刚好白月光回国。
然后就是男女主的拉拉扯扯,你追我赶,你退我进……
至于白月光,总是会在成为他们感情的助燃剂,一边被当成女主的对照组踏板,一边从高悬皎洁的明月,一点点变成霸总眼里糟糕碍眼的白米粒,甩不掉的饭黏子。
最后,在男女主在一起的时候,白月光总会为“绊脚石”的身份,付出生命的代价,甚至祸及家人,身败名裂,一生都在痛苦中挣扎煎熬。
巧得很,苏南在这个世界里,就是那个倒霉催的白月光。
而现在,时间还早,霸道总裁男主霍廷深刚刚上手接触公司的事务,白月光苏南也还没有因为各种原因而选择出国,至于女主……这会儿估计正在勤工俭学吧,刷盘子,饭店服务员,奶茶店店员,电影院检票员……反正女主除了不在教室,哪里都是随机刷新点。
距离苏南出国,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
距离男女主签好替身合同还有一年左右加半天的时间。
距离苏南死亡,苏槐序在教育界身败名裂,陈素玉痛失女儿,丈夫被害残疾,被学校辞退去当路边的保洁,还有三年时间。
但别以为故事剧情就只是狗血到这里了。
甚至如果真的只虐白月光的话,这个世界根本不会引起快穿局的任何注意。
真正原因在于男女主在虐恋情深这个过程里,所造成的律法崩坏,这一点无限加速了这个世界衰败的进程。
甚至毁了这个小世界晋升成中级小世界的机缘。
因为女主会一次次逃跑,然后不断挑战霸总男主的“底线”,于是面临囚.-禁、小黑屋、强迫、流产、下.-药、绑架……等等各种疯狂踩踏法律底线的“强制爱”。
男主是虐爽了,女主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受过伤还能好好活成一个人,也不得不感慨世界医疗系统的发达。
可被波及的“世界npc”完全不被当人看,最后更是将整个世界意识都毁了大半。
造孽太深,世界意识崩坏解体,时空局不得不派遣宿主和系统来进行修复。
苏南会选择直接封存所有记忆转世到这个世界,并使用白月光这个身份,就是接取了相关的配角任务。
成为这个世界的重要配角,像一根承重柱那样,让本就岌岌可危的世界意识不要那么快崩碎。
然后等待其它部门的宿主进入,完成引导和拯救任务。
“现在,你就是那个其它部门的宿主,你的任务是:引导女主沈安安脱离虐文剧情,阻止该世界律法与道德的崩坏。”
029问已经听得完全懵懵的小朋友:“月宝,你能做到吗?”
“月宝不能!”小朋友猛猛摇头。
029一噎,对上月宝干干净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奈放弃,妥协道:“那行吧,那你到时候听我的话,我们先认认人,其它的慢慢来,记住了吗?”
“记啦~”月宝点头。
并不大的房子里,一会儿是喵喵喵的软乎猫叫,一会儿是小朋友奶声奶气的自言自语,明明只是一崽一猫而已,愣是你一言我一语把气氛聊得火热。
等苏南和苏槐序出来的时候,月宝仰起头瞅了瞅妈妈,下一秒就伸出小手期待地要抱抱。
苏南刚才在屋里旁听了两小只的“对话”,这会儿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然后指着地上的小橘猫问:“月宝,要把你的小猫一起带出去玩吗?”
月宝低头看向猫猫。
猫猫沉默回望。
一切尽在不言中,029觉得月宝肯定能理解自己传递过去的眼神。
月宝果然点头了,赖在妈妈怀里,安排小猫:“让爷爷、抱猫猫~”
029:“……”
眼神传递失败。
它明明是想表达自己不要跟着一起出去!!!
这又不是去学校,又没有男女主,029一分钟都不想跟苏南待!
可惜不会说宝宝话也不会说妈妈话的小猫,是没有猫权的。
“月宝,出门还要带着小书包吗?”苏槐序走过来问。
小朋友窝在妈妈怀里,闻言抱紧了小兔子书包,脆声道:“要的呀~包包,装多多好吃的哟!”
之前吃完饭,问过月宝后,苏南其实就看过月宝的小兔子书包了。
里面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点月宝的身份信息都找不到。
“那就带上吧。”苏南抱着月宝往外走。
苏槐序开车,苏南坐在后面,月宝窝在妈妈怀里,小猫则孤零零蜷缩在副驾驶座上。
看起来可怜,实际上这是整个车里,除了后备箱以外,029能离苏南最远的地方了。
一上车,月宝就开始犯困。
029和苏南苏槐序,都怀疑她其实是晕车了。
但小朋友睡着之前,还倔强地辩驳说不是晕车车,是想挨着妈妈睡觉觉。
这一睡,就从上车睡到了下车。
苏南摸了摸小孩的额头,没发热,但看起来还是有点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她让爸爸带着猫先去买东西,自己带着月宝去入口处的奶茶店里买了杯热牛奶。
“您好,这里扫码。”礼貌客气的声音刚落下,又掺着惊讶响了起来,“苏南?”
苏南原本落在月宝身上的视线终于挪开,她看向带着口罩遮挡严实的店员,拧眉想了想,和同一个选修课上某张不算熟悉的脸对上了,而后礼貌地颔首:“嗯,你好。”
沈安安:“……”
好客气好疏离啊,突然有点小尴尬。
但她还是弯眼朝苏南笑了笑,动作很利落地打包着手上的奶茶,递给等待的顾客后,发现苏南点的热牛奶也已经有同事在做了,这才好奇地看向苏南怀里脸颊红扑扑,看起来蔫巴巴没什么精神的小朋友。
“这个小朋友是哪里不舒服吗?”沈安安有点担忧。
苏南点头:“嗯,应该是有点晕车。”
“喔……”沈安安发现自己好像又没话聊了。
这时候热牛奶好了,沈安安打包好,伸手递给苏南,还不忘叮嘱:“要是给小朋友喝的话,这会儿还有点烫,不如就去我们店的座位上坐着,把封口揭开凉一凉再喝。”
她指了指前面,那里稀疏地摆了三张桌子几张板凳。
“好,谢谢。”苏南接到手里,按她的提议,抱着月宝到旁边的凳子坐下。
月宝趴在妈妈怀里,妈妈一转身,她就和那个奶茶店的大姐姐对上了目光。
月宝有点晕乎乎的,看到那个大姐姐对她弯眼笑,也歪歪脑袋,小脸软呼呼地压在妈妈脖颈上,努力抿出一个笑回给对方。
沈安安一下子就被她给可爱到了。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晕车晕的迷迷糊糊,还不忘跟你歪头甜甜笑的礼貌小朋友呢?
不过沈安安心里也有几分惊讶。
因为刚才上班间隙,她摸鱼玩手机的时候,就看到学校年级大群里有人说苏南在学校被一个小朋友碰瓷喊妈妈了。
还有人故意把拍到的图片发学校论坛,甚至发给了大三的霍廷深,只是霍廷深好像暂时没看到,后续怎么样沈安安也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忙碌间隙才能摸鱼看一眼手机的吃瓜群众而已。
照片里那个小孩,应该就是刚刚苏南怀里那个吧?
沈安安没忍住又往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苏南正低头和怀里的小朋友低声说着什么,她听不到内容,却觉得这一幕看起来有点让人心软软的温馨。
而且那一大一小两张脸,此时看着还真有几分想象。
估计是苏南家里亲戚的孩子吧,舅舅姑姑什么的。
沈安安一边打工,一边在脑袋里想七想八,殊不知不远处她以为在说悄悄话的温馨一幕,其实是晕车难受的小朋友在撒娇。
月宝恨不得把自己努力更努力地钻进妈妈的怀抱里,大概是脑袋晕晕的太难受了,月宝的情绪也提不起来,等妈妈坐下后,莫名其妙眼眶里就蓄满了委屈的眼泪。
“妈妈~”小朋友一开口就有点憋不住哭腔。
苏南摸摸她温热软嫩的小脸,问:“是不是很不舒服?”
月宝摇摇头,然后把自己钻进妈妈怀里,声音轻轻闷闷地说:“妈妈~宝宝不开心……”
不开心?
苏南困惑地皱眉,为什么不开心?明明出门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车上也一直在睡觉,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从没养过小孩的青春女大学生并不能理解小朋友的脑回路,所以她选择张嘴问:“月宝为什么不开心?能跟我说说吗?”
怀里的小朋友没有动静。
只有两只小手还死死攥住她的衣服。
像只受了委屈的倔强小猫。
而且生气的时候,比另外一只真正的小猫看起来娇气难哄多了。
慢慢的,苏南察觉到不对劲。
她的衣服好像有点湿了,被怀里小朋友的眼泪给沾湿的。
不知为何,苏南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心脏被拧紧了一样,有点奇怪的心慌。
“月宝?”她低下头,把像小鸵鸟一样埋在自己怀里闷闷不吭声的小朋友往上抱了抱,不出所料看到了一张哭得泪水吧嗒的小脸。
从见面到现在,月宝哭了好几次,每次也都是掉眼泪不哭出声,但这是唯一一次,哭得这么……让人揪心。
苏南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或者询问。
她甚至不知道月宝为什么会突然哭。
“月宝,是不是想妈妈了?”她只能想到最可能的原因。
谁知话音刚落,怀里的小朋友突然哭得更厉害了,布满泪水的小脸哭得通红,苏南都担心她会不会突然惊厥窒息。
“妈、妈妈……”月宝拦住她帮忙擦眼泪的手,攥紧她一根手指,仰着脸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哽咽着终于愿意说话了。
“妈妈……忘掉宝宝,忘、忘记爱月宝了呜呜呜呜……”月宝难过地看着妈,在她困惑的目光中,抬起小手胡乱抹掉眼泪。
月宝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这些难过,从妈妈没有来幼儿园接月宝放学的那一天起,每一天都会变得更多一点。
后来猫猫带着月宝走了好长好长的路,走在路上的时候,月宝也好难过,想要妈妈抱抱,想跟妈妈说腿腿走路好痛。
可是月宝都忍住了,因为那时候没有妈妈,只有猫猫,刚认识的猫猫有点凶凶,月宝不敢哭,怕猫猫反悔不带她找妈妈了。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妈妈,月宝的难过却没有变成高兴。
妈妈不认识月宝了,妈妈还带着月宝去找警察。
月宝其实知道的,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都说,警察叔叔只抓爱撒谎爱调皮的坏小孩。
月宝明明没有撒谎,也不是坏小孩,可妈妈还是带月宝去找警察了。
但是,最最让月宝难过的,是妈妈有一个好陌生的家。
家里有不认识的老爷爷,墙上贴着没有月宝的相片,阳台上养得漂亮花花而不是堆着月宝的玩具箱。
妈妈是别人的宝贝,不是月宝的妈妈了。
月宝找到了妈妈。
可月宝找到的,是不爱月宝的妈妈。
可是、可是月宝真的好想好想妈妈啊……
月宝想跟妈妈回自己的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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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宝被妈妈养得爱哭又娇气,变不成坚强又勇敢的宝宝[托腮]。
差点忘记了,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和投雷,从开文到现在收到了好多喔,全塞到月宝的小书包里藏起来!![猫爪]
怀里的小朋友哭得满脸都是泪水,还用小手胡乱地将脸颊眼尾全都擦得一片泛红,看起来可怜又可爱,苏南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谁狠狠攥紧了一般,连呼吸都带着些许的疼。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其实也泛着红,小心翼翼拿开月宝在脸颊上胡乱用力擦眼泪的小手,一边轻声哄着,一边拿桌上的纸巾给月宝擦眼泪。
“月宝乖啊,不哭了……”
她实在没哄过孩子,本身性格也不温柔,生疏地言语和笨拙的动作都在显露她的无措。
可更让她心里酸涩的是,怀里的小孩哭得那么难过,却一直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声嘶力竭地嘶吼着大哭。
月宝哭得全是眼泪,一点声音都没有。
连成年人哭到难以自禁的时候,都会崩溃地哭出声。
月宝却连不受身体控制的抽噎都努力不发出太大的动静。
只是一个劲的把小小软软的身体往她怀里钻。
一边说被忘记和不爱,一边更加慌乱紧张地死死攥住她的衣服不肯松手。
苏南不知道该怎么有效安抚,她也做不来自称是月宝妈妈然后哄她的行为,就只能沉默着抱着月宝,任由月宝用眼泪发泄心里的委屈情绪,自始至终沉默地陪伴着。
而月宝也很快就没有哭了。
准确来说,是月宝哭也不会发出声音,埋在她怀里不抬头的话,苏南也很难分辨她到底还有没有在哭。
但看样子应该是慢慢缓和冷静了一些。
苏南无声松了口气。
伸手摸摸已经不烫手的奶茶杯,她低声问怀里悄无声息缩成一小团的小朋友:“月宝,要不要喝点牛奶?这样嘴巴才不会干。”
哭了这么久,眼泪都把自己的衣服濡湿了一大片,苏南觉得小家伙现在急需补充些水分。
月宝吸了吸鼻子,眼眶鼻尖全都红红的泛着湿意,虽然依旧很难过,但听到妈妈问,月宝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牛奶好大一杯,被妈妈端着,月宝抽噎着凑近,小口小口往嘴巴里喝。
没有流干净的眼泪也会顺着小朋友泪汪汪的眼眶眨落,啪嗒一下砸进牛奶里。
苏南心底泛起酸软,她想,如果月宝的妈妈看到月宝这样哭,一定会很心疼吧。
她心里还是装着许多的困惑,无论是关于月宝,还是那只猫。
月宝并不知道妈妈在想什么,喝了几口就用小手轻轻往外推,示意妈妈自己喝不下了。
苏南也没有强求,把牛奶放到桌子上,低头检查月宝现在的状态。
月宝眼眶湿漉漉泪汪汪地看着她,在妈妈又替自己擦眼泪的时候,瘪了瘪嘴巴,用还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闷闷控诉:“妈妈……你都、都没有,亲亲我……”
说起来好像又想哭了。
苏南愕然了一瞬,然后在小朋友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水汪汪期待目光中,无奈地低头,用脸颊贴了贴她哭得发热的额头。
“月宝,我们去找你的小猫好不好?”
她转移话题,原本是想说爷爷的,但想到小朋友对家里人还很陌生,便转口说了那只小橘猫。
月宝果然也被轻易转移了注意力。
她揉揉哭得难受的眼眶,乖乖地点头。
她总是很听妈妈的话,对妈妈的所有决定,都没有任何抗拒质疑。
苏南抱着她起身。
月宝却挣扎了一下,趴在妈妈耳边软软说:“妈妈,宝宝寄几走~”
妈妈要拿牛奶,还要拎小兔几包包,再抱月宝的话,牛奶会洒掉,还会很累的。
苏南便摸摸她的头,让她自己走。
小朋友的心情就跟七八月骤变的天气一样,放肆哭过后,很快就雨过天晴,重新变得快乐起来。
有妈妈在后面指路,月宝只需要在前面迈着小短腿一溜小跑,跑得远了,又自己往回跑,反正从来不让自己脱离妈妈的视线。
坐电梯的时候,更是娇气地非要妈妈牵着手手,自己小心翼翼站上去,全幅心神都在等待电梯到达后迈出那大大的快快的一步。
等找到猫猫和爷爷的时候,月宝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是哭过的样子了。
月宝还被爷爷抱起来放到了大大的购物车里坐着,一路上买的所有东西,都会问月宝喜不喜欢要不要。
猫猫被月宝抱着,也拥有了同等的挑选商品的权利。
虽然月宝总是比猫猫更快开口,替猫猫做出一些小小的决定。
但029大方的不和小屁孩计较,它又不是真的猫,猫砂盆要什么颜色这种事,还是交给兴致勃勃的小呆瓜决定吧。
等一通大采购下来,再出商场,就发现头顶的天空已经变得极为绚烂。
漂亮的黄昏夕阳和彩霞映照着这座城市,月宝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世界,小小的心脏里泛起小小的愁绪。
妈妈什么时候才会记起月宝呢?
找到妈妈后,为什么不能让月宝带妈妈回家呢?
猫猫说,月宝和妈妈都死掉了,死掉了是什么意思?不能回家的意思吗?
“你会在这个新的世界里,拥有一个新的家。”029对脑袋里一片问号的小朋友说。
月宝抬眼往前看。
今天刚认识的爷爷在很专心地开车。
身旁,妈妈在看手机。
所以,新的家,是有爷爷和妈妈的家吗?
“是有爷爷奶奶,有你妈妈,有我和你的家。”029抬起爪爪,用柔软的爪垫拍了拍小朋友嫩嫩的脸颊。
它其实知道月宝哭过。
它和月宝的绑定是灵魂绑定,所以月宝那边遇到了什么它都知道。
但029没有选择去安慰月宝,它甚至当作不知道,因为月宝太小了,可029从跟着月宝的灵魂去学校,再到进入时空局领取任务,直到如今,其实都没有看到月宝真正哭过。
之前的月宝看起来乖巧勇敢好沟通,但那个状态是完全不对的,像一个只把找妈妈当执念的游魂,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小朋友。
所以它也是特意跟着苏槐序离开,给月宝和苏南留下单独空间的,就为了能让月宝待在妈妈身边。
月宝是那种需要妈妈给予安全感的小朋友。
她短短的三年人生里,曾完完全全被妈妈包裹保护着,从未有过离开妈妈独自生活的经验。
她的世界里只有妈妈。
只有在妈妈身边,她的所有情绪才会出现,才有出现的意义。
029知道月宝的委屈,可029不是月宝的妈妈,029对月宝而言,其实也只是一只陌生的猫猫而已。
死亡已经是一个跨不过去的门槛了。
月宝能够直到今天才趴在妈妈怀里哭出来,029都想给小朋友颁发一个全宇宙最勇敢小朋友奖状。
现在没有奖状,那只能给月宝嫩嘟嘟的小胖脸上摁一个猫爪爪印当奖励了。
听到猫猫说家里有那么多人,月宝又偷偷往前看了看爷爷的后脑勺。
爷爷不是凶凶的,爷爷会给月宝买好多想要的东西。
那奶奶呢?月宝还没有见过奶奶呢~
“奶奶就是妈妈的妈妈。”029趴在月宝怀里,爪爪按住月宝肉肉的手臂,解释道:“你是你妈妈的宝宝,你妈妈就是奶奶的宝宝,就像你被妈妈爱着一样,奶奶也会很爱你妈妈。”
“所以,你作为你妈妈最爱的宝宝,你奶奶肯定也会很爱你的。”029给听得两眼蚊香圈圈的小呆瓜打了一针强心剂。
月宝眼睛亮了亮,虽然对没见过面的奶奶有点点害怕紧张,但期待会更多一点点。
“妈妈~”小朋友转过身,啪叽一下倒进妈妈怀里,倒下了就不肯起来,枕着妈妈的腿就躺下了,用奇怪的视角盯着妈妈的下巴。
苏南伸手护着她别滚下去了,垂眼问小家伙喊自己干什么。
月宝眼睛弯弯,美滋滋地抿嘴笑,乖乖说:“宝宝爱你哟~”
妈妈现在不爱月宝,但是月宝每一天都在爱妈妈哟~
苏南觉得小家伙很会撒娇,偏偏又舍不得说什么会让月宝难过的话,只能抬手摸摸小朋友软嘟嘟的脸颊,随口应了。
然后在心里无奈又羡慕地想着,什么时候能帮月宝找到她亲生的妈妈,到时候月宝回家了,这段奇怪的缘分应该也就结束了。
月宝还是有点晕车,等到家的时候,原本赖在妈妈腿上的小朋友,已经蔫了吧唧趴在了妈妈的怀里,一点点精气神都支棱不起来的那种。
然后她就见到了奶奶。
第一眼,月宝就有点喜欢奶奶了。
因为奶奶和月宝的妈妈长得很像,在奶奶伸手想要从妈妈怀里把她接过去的时候,一整天都不让爷爷抱的小朋友,立马就乖乖探出了小手被奶奶抱了个满怀。
旁边刚才还说小孩有点认生的苏槐序:“……?”
苏南也有些惊讶,抬手捏捏月宝的小手,好奇问她:“月宝认识奶奶吗?”
难不成真是自己家哪个亲戚的崽?
月宝摇摇头,软巴巴地回答:“妈妈,奶奶漂酿哟~像妈妈,漂酿~”
妈妈是第一漂亮,奶奶是第二漂亮,月宝是第三漂亮!
闻言,陈素玉眼底含着笑,也跟着问:“那月宝今晚想跟妈妈睡还是想跟奶奶睡呀?”
苏南不赞同地看了眼妈妈,她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正面回应过月宝喊她妈妈的称呼,就是想要一点点纠正,让月宝意识到自己认错人这件事。
可现在妈这一句话出来,岂不是又加深了月宝的印象?
陈素玉看到了女儿眼底的不赞同,却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就冲着月宝和女儿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一点,就算之后月宝真正的妈妈找到了,她也会舍不得小家伙,想要厚着脸皮跟对方认个干亲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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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总:[裂开]都8章了,还没我的戏份吗??
月宝并不清楚妈妈和奶奶之间的眉眼官司。
她抱着奶奶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回答:“跟妈妈!!”
那叫一个字正腔圆,中气十足。
陈素玉捏捏月宝的脸颊,好笑地问她:“不怕妈妈晚上跟你抢被子吗?”
在她眼中,自己的女儿,也还是个睡觉不太老实的小孩呢。
月宝歪歪头,思考了一会,摇着小脑袋软糯糯地说:“被被给妈妈!妈妈抱宝宝~”
“还挺机灵。”陈素玉又捏捏小家伙嫩嘟嘟的脸颊,这才放下稍微回复了些精神的小朋友,自己找来围裙系在腰上,跟老伴一块儿去厨房做晚饭。
“妈妈~”月宝又扑到了妈妈跟前,小手扶着妈妈的两边膝盖,仰着白嫩嫩的脸蛋儿乖乖地提醒:“妈妈,天酿了~宝宝就、去幼儿园哟~”
苏南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皱了皱眉,问不自觉就挤进自己怀里的小朋友:“月宝以前在哪个幼儿园上学?”
心里则是想着,小家伙看起来这么小,怎么会那么早就送去幼儿园了?
又想到月宝说只有妈妈,那可能是又要工作又要养孩子,实在是分身乏术顾及不过来才会选择把月宝送去幼儿园里。
估计也是因此,月宝才会迷失在西大的校园里,说不定这会儿她的妈妈正心急担忧地到处找孩子。
思及此,苏南想着还是要尽快把月宝送回她妈妈身边,越快越早越好。
那么按照逻辑来讲,小家伙念书的幼儿园应该就在西大附近。
“在小葵花呀~”月宝捏住妈妈的手指戳戳玩玩,还不忘回答妈妈的问题:“向日葵幼儿园~我系小1班的宝宝哟!”
小葵花还是向日葵?
苏南伸手拿起手机,又开始搜索西大附近的幼儿园。
然而结果就和搜索花垣小区一样,本市那么多幼儿园,却压根没有任何一个叫做“小葵花”或者“向日葵”的幼儿园。
苏南拧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搜索结果,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升起某个有些荒谬的猜测。
她关掉手机,也压下脑袋里堪称天方夜谭的猜测,先带着月宝和给月宝买的新衣服去浴室洗澡。
被妈妈用厚厚软软的大浴巾裹成一颗月宝奶糖,小朋友像个蚕宝宝一样直条条地趴在床边,一低头就和蹲在地上的猫猫撞上了视线。
月宝眨眨眼,被热水熏蒸得红扑扑的小脸上露出若有所失的表情。
等苏南拿着吹风机过来时,就看到小家伙直挺挺地艰难抬头。
像一条搁浅在岸上,只能努力摆着尾巴挣扎的小鱼。
“妈妈~”
月宝努力吭叽着说:“猫猫~猫猫也要洗香香!!”
猫猫的爪爪脏脏的,在幼儿园门口就偷偷往月宝脸上盖小爪印,刚才回家的车上,猫猫又盖了!!
月宝试图让妈妈帮忙给猫猫洗香香。
但听在029耳朵里,却让它一下子炸毛,那双漂亮的橘黄色眼瞳一下子瞪得溜圆,里面的震惊更是藏都藏不住。
“喵嗷!!”它立起飞机耳,竖着尾巴炸开浑身毛毛,凶巴巴地朝月宝喵喵叫。
[我一点都不脏!我才不要这个恐怖的女人给我洗澡!!!]
月宝被猫猫的声音吓得一颤,她眼睛里很快聚起水雾,却还埋着小脑袋努力看向钻到床下的小橘猫,试图和它讲道理:“猫猫~你爪爪脏脏呀,我洗香香了,就不能抱你啦。”
“喵!!”本系统才不稀罕你的抱抱!!
闻言,月宝脸颊鼓鼓,也生气了,同样用软绵绵的声音凶巴巴地说:“那、那我带妈妈,离家出走!!”
让猫猫再也找不到,然后每天在没有月宝和妈妈的家里,后悔到咪咪喵喵地哭成可怜小脏猫!
029:“??”
你哪里来的奇怪逻辑?!
凭什么觉得你离家出走就能威胁到本系统啊??
凭你长得可爱吗?
029不屑地呲牙,甩甩尾巴转身就要潇洒地往外走,准备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月宝,离家出走的幼稚威胁一点都不可怕。
然而它刚迈出一小步,尾巴尖都还没来得及翘起来,就被一只手从天而降揪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029:“喵嗷!!”
它被吓得疯狂挣扎。
然而苏南手都没松一下,还把它拎起来,悬空在自己眼前。
明明当光球的时候天天在天空中乱飞,可变成猫之后,这么点高度的悬空就让029不自觉绷紧了神经,四只爪爪齐上阵抱住自己的尾巴,眼瞳圆溜溜地紧张瞪向面前的人类。
“别动。”苏南淡声说了一句,下一秒就直接上手,捏住了小猫的爪爪进行检查。
刚才是有月宝提醒,她突然意识到下午忘记带这只猫去宠物医院做检查了,要是这猫身上有什么跳蚤之类的……苏南能毫不犹豫顺手就把它从窗户丢到外面的花园里去。
结果不错,这只猫身上没有什么猫藓跳蚤,连眼屎都没有,只是的确如月宝说的那样,橘猫的爪垫上全是灰,刚才月宝身上换下来的衣服上,也印着好几个脏兮兮的爪爪印。
见状,苏南把猫带去卫生间,用洗脸巾沾着水把四只爪爪都仔细擦了一遍。
期间029想方设法试图挣脱她的桎梏,可直到四个爪爪都被擦得干干净净,它除了挣扎地掉毛毛以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029:“……”
看着镜子里生无可恋的自己,它橘黄色的眼瞳似乎都变得暗淡了许多。
累了,毁灭吧。
把猫擦干净了,还有个在床上趴着cos蚕宝宝的小朋友需要妈妈的帮助。
苏南第一次照顾小孩,还是一次照顾两个,哪怕只有短短一个下午加晚上,就让她切身体会到当妈的不容易。
等把月宝的头发也吹干,给她换上新的睡衣后,苏南才无声松了口气。
“谢谢妈妈~”月宝赤着小脚踩在软软的床垫上,伸出小手倾身把妈妈抱住,用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蹭蹭妈妈的脸颊,超会撒娇地哄妈妈:“妈妈辛苦哟~mua!”
她蹭蹭又亲亲,浑身都软乎乎的小人儿跟没骨头似的赖在苏南怀里,又是说谢谢又是说辛苦的,小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滋滋。
苏南伸手护着她,月宝就自然而然顺杆往上爬,整只崽都挤进妈妈怀里,跟一块撕不下来的小牛皮糖似的粘着妈妈,怎么都不肯松手。
然后就被妈妈抱着往外走,抱着吃饭饭,抱着刷牙漱口,抱着塞进了暖呼呼香喷喷的被窝里。
“妈妈,宝宝有点点困啦~”折腾了一整天的小家伙终于用小手揉着眼睛,一边说困,一边迷迷糊糊地往床边爬。
苏南把爬过来的小孩儿又塞回去,自己跟着上床,有些生疏地隔着被子拍拍小家伙,“困了就睡吧。”
月宝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还惦记着嘟囔:“妈妈,明天……幼儿园……”
去幼儿园上学每天都能挣小红花,月宝想挣很多小红花给妈妈看。
“乖,先睡觉,明天再说。”苏南加重了一点拍拍的力道。
于是小家伙没几秒就彻底闭上眼睛,缩在被窝里睡得香甜了。
苏南松了口气,这时候房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
陈素玉放轻脚步走过来看了眼睡着的月宝,低声对女儿说:“要不要把她抱去客房睡?你爸白天都收拾好了,等会我陪月宝睡觉,你也能好好休息。”
苏南没有太多犹豫,摇摇头拒绝:“不用了妈,就让她跟我一块儿睡吧,没事的,你也快去睡觉吧。”
见女儿的确没有因为月宝的存在而感到为难,陈素玉抬手也摸摸女儿的头发,温声道:“好,要是月宝半夜醒了,多半是要上厕所或者喝奶,到时候你喊一声,妈就来帮你。”
苏南点点头,看着妈妈帮忙关掉了室内的灯,又轻声掩上了房门,便也躺下睡了。
和月宝相处的第一个晚上,并没有发生家里人担心的尿床、起夜、哭闹等等情况。
苏南一面觉得惊讶,一面又觉得月宝实在是一个太让人省心的小孩。
甚至早上她睡醒的时候,比她更早睡醒的月宝也没有哭闹着吵醒她,反而一直乖乖缩在她怀里,安安静静地伸着小手自己跟自己玩,就这么一直不哭不闹等着她睡醒。
其实苏南很难形容,在自己睡醒的时候,发现怀里趴着一个温热喷香的小团子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像是一下子陷进了厚厚软软的云层里,又像是被泡进了起伏的温水中,整个人整颗心似乎都柔软得不可思议。
“妈妈早安~”脸颊上又被印下一个软软香香的亲吻。
苏南回过神,摸了摸凑过来趴在自己身上亲亲贴贴的小朋友,也不自觉弯了眼眸,温声道:“月宝也早安。”
很快,清晨原本静谧的家里出现了和往日截然不同的轻快动静。
“猫猫早安~”
“奶奶早安~”
“爷爷早安,做香香饭呀~”
月宝可爱的小碎花裙子,宛如小花蝴蝶一样快乐的跟家里每一个人和猫打招呼,在得到早上好和喵喵喵的回应后,就更加快乐的继续做妈妈的小跟屁虫。
但是,为什么妈妈在看了手机以后,就变得不那么开心了呢?
月宝扒拉着妈妈的手臂,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努力去瞅亮亮的手机屏幕,想知道上面有什么让妈妈不快乐的坏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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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宝:是谁在当坏东西,惹我妈妈不开心?!
关于V前更新,因为要走榜,所以会压一下字数,每周更新一万五左右这样子,所以V前每周应该会有两天时间休息嗷。
但月宝是个刚上幼儿园的小文盲。
小文盲伸出小手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妈妈,它系坏坏吗?宝宝帮你打!”
说着,抬起小手就要啪下去。
苏南眼疾手快撤回手机,托住小家伙凶巴巴拍下来的手心,好笑地捏捏:“坏坏不在这里面,这样打只会把你自己给打疼,笨。”
月宝听着妈妈叽里咕噜说自己笨,歪头想了想,踮起脚脚凑近,猝不及防又往妈妈脸上亲了一下。
“啵~”
超级响亮的一个亲亲!
得逞的小朋友笑出一口白净整齐的小米牙,骄傲叉腰:“妈妈也笨笨呀,宝宝爱你哟!”
月宝又不是真正的小笨蛋,月宝当然知道打下去手手会疼啦。
可是每次月宝这样做,妈妈都会托着她的手手,所以月宝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要用自己的亲亲来哄妈妈开心~
看着妈妈脸上的口水印,月宝美滋滋地又扑进妈妈怀里,黏黏糊糊地撒娇:“妈妈~你也亲宝宝呀,宝宝香香哟~”
说着,她自顾自仰起白嫩嫩的小包子脸,闭着眼睛满是期待地乖乖等着妈妈的亲亲落下来。
苏南:“……”
有点甜得牙疼是怎么回事?
在爸妈看热闹的慈祥目光中,苏南无奈地软了眉眼,也实在不忍心让小家伙失望,便顺势低头,在她软嘟嘟的小脸上碰了碰。
“好了,亲完了,快去吃饭。”她实在不习惯这种亲密接触,整个人都显得不自在极了。
找到妈妈后的第一个亲亲到手,月宝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听到妈妈的话,立刻乖乖地站直了,牵着妈妈的手往饭桌跟前走。
从月宝起床后,一整个早上,家里都热闹极了。
吃饭的时候也不例外。
因为月宝实在是一个超级捧场的小甜糕,哪怕是喝一小口豆浆,都能带着嘴边那一圈浅色的奶胡子,吧嗒着小嘴满是陶醉地夸夸,就像是喝到了神仙的琼浆玉液一样幸福又真诚。
哄得两位老人家眉开眼笑合不拢嘴,苏槐序甚至倒了点月宝的豆浆自己尝了尝,确信自己没往小家伙的豆浆里额外加蜂蜜和糖浆。
破案了,甜的不是豆浆,是月宝那张仿佛抹了蜜的小嘴巴。
吃过早饭,该上学的就要上学,该上课的也要上课。
可是月宝不想跟妈妈分开。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妈妈,非常担心妈妈会不会又迷路走丢,所以在妈妈要走的时候,她一改早上的快乐模样,依依不舍地揪着妈妈的衣摆,软巴巴地哀求妈妈把自己也带到学校里去。
“妈妈~宝宝求求~”
月宝眼泪汪汪地望着妈妈,就差没有抱着妈妈的腿耍赖当她随身的小挂件了。
“月宝,我要去学校上课,不能带你一起。”苏南这次很坚定,并没有因为月宝的小可怜模样就心软。
月宝有点着急,慌忙跑回去找到自己的小书包,又拽着匆匆跑回来,着急地争辩:“能呀!宝宝也上学!”
她可以背着小书包和妈妈一起去学校上学!
“宝宝乖乖,坐端端听讲,有小红花~”
她上课很乖的,不会吵不会闹,老师讲的话都认真听,放学就能得到小红花了。
“妈妈求求~”
月宝含着一泡眼泪可怜巴巴地哀求。
苏南:“……月宝,我要去上的学校和你的幼儿园不一样,你先乖乖在家跟爷爷玩,明天我放假了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她试图跟月宝讲道理。
但她并不觉得三岁小孩能懂大人的身不由己,也做好了让爸妈抱着月宝不让她追出家门,伴着月宝的哭声离开的准备。
可她这句话说完,月宝却好像真的听懂了,自己抬起小手胡乱抹掉眼泪,松开她的裤腿,瘪着小嘴要哭不哭地点头。
“妈妈,好的~”她带着哭腔乖乖回答,不舍又委屈的小模样,实在让人心软。
月宝重新抱紧自己的小书包,一步三回头地走到爷爷身边,强忍着不舍,还吸着鼻子跟个小大人似的叮嘱:“妈妈,记得乖乖次饭饭喔,宝宝、宝宝会接妈妈放学的!”
苏南:“……”
她既觉得有些心疼,又忍不住想笑,点头应下月宝的叮嘱,让她也在家乖乖听爷爷的话后,这才脚步匆匆地离开。
妈妈一走,月宝强撑着的小脸一下子就垮掉了。
嘴巴撅得能挂个小油壶。
陈素玉走过来把小家伙抱起来,故作神秘地说:“月宝,要是你能够亲奶奶一下,奶奶就带着你偷偷去学校看妈妈,怎么样?”
她已经做好了小朋友迫不及待亲她的准备。
天知道她有多喜欢女儿带回来的这个小家伙,和女儿小时候长得太像了,虽然有爱屋及乌的因素,但谁也没法否认,月宝本身的性格就很招人喜欢,这一点和长相没太大关系。
出乎意料的是,月宝没有亲她。
不光没有亲亲,还抬起小手警惕地捂住自己嘴巴,满眼防备地盯着奶奶。
“不可以!”月宝闷闷的声音从手底下传出来,完全能听得出她有多坚定。
陈素玉被勾起好奇心,问她为什么不可以。
“宝宝只能亲妈妈,不可以亲别人!”月宝说完,就挣扎着从奶奶怀里下来,一落地就立马拽着小书包和自己唯一的财产猫猫躲得远远的,气势不足但还是凶巴巴地瞪着奶奶和爷爷两个人,认真强调:“也不许亲月宝!不然、不然就被抓去警察局!”
月宝在家里放狠话。
苏南也听到了厌烦的质问。
“那个孩子是谁的?!”霍廷深堵在苏南进教室的走廊上,在一众兴奋围观的眼神下,阴沉着脸质问苏南:“跟你长得那么像,还喊你妈妈?苏南,你的清高都是装出来的是吗?!”
苏南眼底的情绪一点点收敛干净,闻言淡漠地抬眼,冷声反问:“孩子是谁的?我装不装?跟你有什么关系?”
霍廷深看到了她的眼睛。
眼底一点情绪都没有,没有心虚,也没有厌恶,干干净净宛如一片死寂的湖泊,平静到让他心里泛起极端的暴躁和戾气。
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捏成拳,咬着牙再次追问:“我再问你一遍,那个孩子是你的吗?”
苏南倏而轻笑,也跟着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笑起来实在是明媚温暖,像月光下绽放的洁白幽昙,有着惊人的魅力,和往日总是清冷的模样不同,便也更令人恍惚失神。
霍廷深笑不出来,他回过神,像是对苏南的软硬不吃实在没有办法了,放软了声音,近乎哀求地说:“南南,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只是听到那些流言太冲动了,你别生气,就算……就算那个孩子跟你有关系,我也不介意。”
苏南:?
她实在想解剖霍廷深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没有脑浆,而是塞满了垃圾废物,否则他怎么能每次都说出那么多不过脑子的奇怪言论?
她张口,正想让霍廷深别挡路,捏在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她垂眸,在霍廷深紧盯的目光中,不知为何突兀地停下了抬手查看消息的动作。
“麻烦让一下,谢谢。”苏南平静地开口。
霍廷深看着她无波无澜的神情,心底陡然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无力和挫败感。
鬼使神差地,他让开了,眼神沉沉地盯着苏南离开的背影,脸上是自以为深情的黯然神伤。
“南南,他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啊?对了,昨天那个孩子到底怎么回事?论坛里和学校各个大群里图片视频都传遍了,那些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苏南一坐下,提前来教室帮她占座的朋友就凑过来低声吐槽。
苏南朝她笑笑,平静道:“没事,就是和家里走丢了,警方那边已经在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那就好,不过那孩子跟你长得可真像,难怪会把你认错呢。”女生嘟囔着翻开书本,也就没有注意到苏南低头看向手机那一瞬间骤变的神色。
“陈老师,您女儿在外面站着呢,看着脸色不太对,您快去看看吧。”一个老师走进来对陈素玉指了指外面。
闻言,陈素玉有些惊讶地摘下眼镜,匆匆说了谢谢就往外走。
“南南?”她看到了走廊里呆呆站着魂不守舍的女儿,走近后担忧地皱眉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霍……”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女儿轻声打断了话语。
“妈,鉴定结果出来了。”
“结果显示,我是月宝的生物学母亲。”
陈素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骤然安静。
她愣愣地看着女儿,眼底满是不可思议,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这怎么可能呢?”她听到自己难以置信地问:“会不会是哪里出错了?”
见妈妈的反应跟自己刚才看到结果时差不多,苏南反而冷静了些。
她握紧手机,摇摇头说:“不会出错的,妈,你说有没有可能,月宝真的是我的孩子,只是……不是现在的我?”
这是她乱糟糟的脑袋里,目前所能想到的最荒谬也最有可能的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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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宝:妈妈,我是从天而降的超级小宝[撒花]!!
亲子鉴定结果一出来,苏南突然有种被从天而降的什么东西砰地一下砸中的巨大恍惚感。
她和母亲两人面面相觑,看着母亲握着自己的手机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将亲子鉴定结果翻看了至少十几遍。
她提出的关于月宝的来历,更是让陈素玉愕然。
但当下两人其实都不够理智和冷静,都被这个荒谬的现实冲击得脑袋有些空白。
不过陈素玉到底更年长,也更在乎女儿,所以回过神以后,她很快就严肃了神色。
“南南,先不管月宝是什么来历。”她攥住女儿的手腕,低声认真地叮嘱:“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学校知道你有一个三岁的孩子,否则……”
女儿是她的心头肉,摆在女儿面前的危机也是如此的令人悚然,她不希望自己从小优秀到大的女儿就此被流言蜚语给毁了。
“妈。”苏南打断她,像是已经预料到她会说什么,清凌的眸光沉凝平静,“别担心,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也没关系,如果月宝真的是我的孩子,那我更没有必要将她的存在躲躲藏藏地隐瞒着。”
瞒是不可能瞒一辈子的,苏南当然知道形象被抹黑的话,自己会失去什么,但那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原本就已经做好了为了躲避霍廷深的纠缠出国的准备。
现在月宝突然出现,短暂的恍惚后,苏南已经极快地更改了自己当下的规划。
她不准备出国了,反而因为月宝,她能够更好地走稳当下的路。
至于自己突然多了个三岁的女儿,会被传播什么流言蜚语?
“您放心吧,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帮我证明的。”苏南朝着妈妈笑了笑,并不担心太多。
按照霍廷深那种极端的性格,他在得知自己有个亲生女儿的时候,除了来质问她,另外首要做的,肯定是先将自己的过往查个一清二楚。
三四年前的自己刚上高中,学校多的是自己参加各种比赛竞赛辩论等等的影像资料留存,就算霍廷深不查,有心人稍微翻找一下,都能知道三年前自己不可能怀孕生子。
当然,苏南也不能排除有人恶意传播,故意混淆视听,但只要这些流言不属实,自己就能有太多的应对方式。
“……总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陈素玉摸摸女儿的头,温声道:“反正不管别人说什么,爸爸和妈妈永远都是你的后盾,要是真的过分了,那我们就直接报警走法律程序,谁也不许胡乱污蔑,往你身上泼脏水。”
窥一角而知全貌,光凭昨天月宝刚一出现,照片视频就传遍论坛,甚至学校各个导师都有所耳闻这件事,就能够猜到一旦苏南真的承认是月宝妈妈的话,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不过女儿自小就是有主见也有能力的,陈素玉和苏槐序教女儿读书明理,其余事上很少主动插手,既是尊重也是相信。
苏南又宽慰了妈妈两句,目送着妈妈回办公室后,将亲子鉴定的照片发给在家里的爸爸,然后转身往学校的另一个更为僻静的方向走去。
苏槐序戴着老花镜仔细去看手机屏幕上被放大后的亲子鉴定结果报告,在看到下面那行确认苏南是月宝的生物学母亲几个字时,惊得鼻梁上的眼镜都险些砸下来。
他放大再放大,将这行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看了至少十遍,仍旧恍恍惚惚,有种自己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小孙女该怎么办?
我怎么不知道我闺女有个三岁的崽?
崽还自己找上门了??
崽她爸又是谁,啊???
一个接一个的问号填满了原本聪明睿智的脑袋,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太清醒,于是放下手机决定给自己找个事做醒醒脑子。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穿着小小背带裤的月宝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糖自己吃完一口,又非要凑到猫的嘴边喂猫一口。
苏槐序:“……”
脑袋瞬间清醒。
他脸上带着不自觉的比昨天更加慈爱的笑,走过来阻止了月宝试图和猫猫分享棒棒糖的举动。
然后在月宝奇怪又警惕的小眼神里,乐呵呵地问:“月宝,能不能跟爷爷讲讲,你跟你妈妈的故事呀?”
月宝抿着嘴巴不说话,总觉得面前的爷爷笑得怪怪的。
有点像动画片里拐.-卖小朋友的大灰狼。
大灰狼锲而不舍,继续哄骗月宝:“月宝知道爸爸是谁吗?是妈妈一个人把你养大的吗?那妈妈是不是也很辛苦呀?”
月宝突然看到大灰狼爷爷眼中奇怪的情绪,她还不懂那叫做忧虑和心疼,她只是摇摇头,卸下了防备,软声说:“爷爷,月宝米有爸爸哟~”
月宝把棒棒糖塞在嘴巴里,伸手搂过拒绝投喂的猫猫,嘴巴里塞着糖果吧嗒吧嗒,又拿出来,才口齿清晰地讲话:“妈妈辛苦呀,所以、妈妈出门,月宝不可以难过哭哭。”
迎着爷爷诧异的目光,月宝举着棒棒糖,超级认真地哄:“爷爷也不要哭哭喔,妈妈挣钱钱~辛苦哒!”
苏槐序:“……”
我不是三岁小孩,我不哭。
月宝却没有太多年龄的概念,她只是看到了爷爷眼里像是要哭出来的情绪,她歪头想了想,爬下沙发,跑到爷爷跟前,很有小大人模样地举起棒棒糖给他吃。
“爷爷,次糖糖~”她好像又忘记昨天刚学过的发音,绵软软地哄爷爷:“甜甜哟,次了就、就乖乖等妈妈!”
苏槐序伸手接过糖。
发现小朋友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舍,有几分哭笑不得地伸手,将眼巴巴盯着糖果的月宝抱起来放到昨天买的小矮凳上。
“月宝知道妈妈今年几岁了吗?”他问。
月宝眨眨眼,毫不犹豫地回答:“3岁呀!”
苏槐序愕然:“三岁??”
月宝猛猛点头:“嗯嗯!宝宝认识妈妈三年啦~”
她举起小手,努力捏着另外两根手指,举起来在脸颊边比了个奇奇怪怪的三。
苏槐序没忍住,慈爱地摸摸小朋友的脑袋瓜,然后在她懵懵的目光中,缓声说:“原来月宝跟妈妈认识三年了呀,那月宝还认不认识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呢?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们?”
月宝更懵了。
“米有呀~”小朋友懵懂地摇摇脑袋,偷偷看爷爷发现他眼里没有那个奇怪的情绪后,伸爪爪迅速抢回自己的棒棒糖,嗷呜一口塞进嘴巴里,然后眯着眼冲老人家笑得心虚又可爱。
爷爷不次糖糖,宝宝次~
苏槐序看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孙女,逐渐陷入深思。
029在沙发上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你是小笨蛋吗?他根本就是在套你的话!真是越老就越阴险的人类!!”
虽然、虽然对苏南是良苦用心啦,但那和它一只猫有什么关系?
反正它就是看不惯这老头哄骗月宝想要套话。
幸好月宝是个小呆瓜,这老头根本就没有套出更多关键信息。
这个念头刚起,它就听到苏槐序问月宝:“那月宝怎么会来这里找妈妈呢?”
029浑身的毛毛一下子就炸开了。
“不许回答!”它从沙发上轻盈跃下,站在月宝坐着的小矮凳旁边,一双橘黄色的猫瞳防备地死盯着苏槐序。
月宝没有回答。
月宝沉迷吃糖。
听到猫猫的声音,她疑惑地看看小猫,又看看爷爷,摇摇头,乖乖回答:“爷爷,不可以讲喔~”
讲了的话,月宝就又会找不到妈妈啦。
月宝眼眸弯弯,小小个人儿却已经很有自己的主见,在没有妈妈看顾的地方,她也并不是没有防备心的笨小孩。
哪怕面对的是爷爷,对月宝而言,也只是昨天刚刚认识的老爷爷而已。
月宝会相信能说猫猫话的猫猫,却不会轻易相信能说大人话的爷爷。
她认真地拒绝了爷爷后面的询问,看爷爷没有难过哭哭了,就含着棒棒糖起身,抱起猫猫又爬上沙发,两小只排排坐继续看动画片。
苏槐序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转过身偷偷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他其实并不知道月宝到底是女儿什么时候生下的小孩,但从月宝出生的时候,女儿就肯定没有他和妻子陪在身边,孩子爸爸也完全没有踪影。
这种情况下,他不敢想女儿一个人是怎么带着刚出生的月宝艰难支撑下来的,会吃多少苦遭多少罪。
同样很难想象多年以后,女儿的世界孤零零的只剩下她自己和刚出生的月宝,谁也不会过问她活得难不难。
而月宝……3岁就因缘际会来到了这里,那、那只能说明南南也……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苏槐序就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
他起身,忙忙碌碌的把本就干净的家里又来来回回擦拭了好几遍,最后目光又不自觉停在了月宝的身上。
要不今晚就和妻子约一个全身体检吧。
“猫猫~”月宝偷偷看一眼爷爷,又像小贼一样迅速收回视线,小小的身体趴下来,凑在猫猫的耳朵边上悄悄说:“爷爷又哭哭啦~”
可系月宝已经把糖糖吃光光了呀。
月宝有点苦恼地把脸颊压在猫猫毛茸茸的脑袋上,小小的不知愁苦滋味的崽崽,面对难过到哭哭的大人,突然有点懵懵的不知所措了。
爷爷为什么哭哭呢?
是和月宝一样,也想妈妈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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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亲情里关心则乱的误会[猫爪]。
月宝:[托腮]想妈妈这种事情,宝宝也没有办法呀~
月宝背上自己的小兔几书包,又抱上猫猫,在爷爷的帮助下坐上了车。
“爷爷,冲呀~”小朋友兴奋地扒拉着自己身上绑得紧紧的安全带,眼睛亮亮地望着前方。
苏槐序也没想,从家到学校这几步的距离,自己要开什么车。
但小家伙一心要去学校门口接她妈妈放学……苏槐序一想到小家伙不知道糟了什么苦,从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硬生生找来了这里,又找到了女儿和他们,他就心软得月宝说什么都好好好了。
于是开着车,从家门口到学校两分钟的时间,还不够他把月宝抱上车系好安全带的呢,就到了。
“爷爷,到啦?”月宝看起来也有点懵。
“对啊,到了,月宝很快就能接妈妈放学了。”苏槐序笑着给小家伙解开安全带,先把她从座位上抱下来,伸手准备抱猫,猫已经自觉跃下了车座,甩着尾巴紧紧跟在月宝的脚边。
见状,苏槐序把小家伙放在凳子上的小兔子书包拎了起来。
月宝乖乖地站在他身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亮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很快就锁定目标,拽着爷爷的衣袖牵着他往校门口的门卫室走。
“苏教授,您这是来接陈教授下班的吧?”门卫一见苏槐序就认了出来,笑着跟他寒暄。
苏槐序还没回答,月宝便踮着脚奶声奶气的纠正:“不系呀,我们来、来接南南放学~”
她边说,边努力踮脚试图让自己一下子变得高高大大的,像个真正接小朋友放学的大人一样高大又可靠。
“这……南南?小朋友,你是南南的什么人呀?”门卫反应了一下,笑着蹲下来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瓜。
被苏教授牵着,应该是家里的小辈,苏教授的女儿是苏南这件事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所以他也轻易把小家伙口中的“南南”给对上了号。
只是这么小个崽儿,张口就说是来接南南放学的,像个接小孩放学的家长一样,还怪可爱嘿。
月宝被揉了脑袋瓜也不生气,骄傲地挺直了背,挺起了吃得饱饱撑得圆圆的小肚子,脆声回答:“我系南南的家长呀!!”
妈妈就是这么跟门卫叔叔和老师们说的,月宝记得可清楚了。
现在她来接妈妈放学,就也是妈妈的家长了!
骄傲叉腰。
门卫听着她嫩声嫩气的装小大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抬头对笑看着月宝的苏槐序说:“苏教授,这孩子是您家小辈吧?可真好玩,机灵得很,脑袋瓜这么好使,肯定跟你们是一家人。”
文化人基因嘛,小小年纪就这么机灵,长大了肯定也是会读书的好苗子。
“嗯。”苏槐序想到今后学校里可能会出现的流言蜚语,镜片后的眼神闪了闪,慈祥地笑道:“你忘了,昨天这孩子才在学校里出现过呢,南南见她孤零零的也找不到家长,就报了警先把她带回家了。”
“嘶!您别说,这小孩好像真是昨儿那个啊!”门卫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又低头瞅瞅月宝那张白白净净和苏南有几分相似的小脸,忍不住问:“那警方找到她父母了吗?好好一个孩子怎么会突然丢在我们学校了呢?”
苏槐序摇摇头,笑叹道:“我们也不知道,警方说如果还找不到她的父母,就要送去福利院了,我们家商量后,就想着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干脆就让这孩子住我们家,喊我们爷爷奶奶,给南南当女儿,这样一来,孩子不用被送走,我们老两口也有个膝下承欢的,等我们将来走了,也不用再担心南南将来没个牵绊,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上过活。”
他这番话说得着实是掏心窝子,门卫听得感慨不已,看了看一脸懵懂根本不知道大人在聊什么的月宝,心绪复杂了许多,喟叹道:“也是这孩子跟你们有缘,我瞧着她被养得挺好,如果真没家长找来,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没机会来了,不过小家伙看着就懂事又乖巧,能被你们养大的话,将来肯定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说着,他又有几分犹疑地问:“不过话又说回来,南南才十八岁呢,都还是个孩子,就让这孩子喊南南妈妈……会不会不太妥当?将来谈恋爱结婚什么的,不会耽误了她吧?”
本来也只是话赶话聊到了这里,谁知他这话说完,就看到苏教授镜片后面的眼眶泛着红,隐约还能窥见些水光。
门卫一时诧异,就听苏槐序对他说:“我们当父母的,也不求她未来如何,只希望她将来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就行,至于恋爱结婚……这学校里每天传得那些风言风语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但南南总不让我们插手,说是她自己解决,可我眼看着她是没心思恋爱结婚了,与其所遇非人,不如单个自由自在地过。”
啊这……
门卫听着老教授说这些话,一时有些讪讪。
毕竟他也是吃瓜群众里的一员嘛,每天看着男男女女的,还挺感慨,觉得年少轻狂青春洋溢,哪里能想到当事人之一的父母是个什么心情呢?
现在听了这么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倒是也觉得那位有钱有势的霍家少爷,实在是太高调也太霸道不讲理了些,看把人女孩子和父母都逼成什么样了。
这还是两位有名有姓有社会地位的教授呢,要是换个没有家底后台支撑的,那怕不是早就被逼得没退路了。
这么一想,实在是造孽。
当然他也就只能再心里想想,吐槽都不敢大声嚷嚷的那种,谁让人家有钱就有权呢,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小蚂蚁一样毫不费力。
正想着,又听眼前的老教授语气忧愁地说:“我现在就怕南南遇到事情也不肯跟家里人讲,今天带月宝来,都不敢带着孩子进学校,就怕又有什么难听的话往南南身上传,这学校也是一个小社会,我和陈教授两人也没办法跳出来说我们的苦衷,只能看着那些人往南南身上泼脏水……”
话赶话的都说到这了,听起来自己还是第一个知道这些顾虑苦衷缘由的人,门卫一时间只觉得感同身受,又觉得老教授实在是为女儿操心太多,便直接拍着胸脯应承:
“苏教授,我懂您的苦衷,您放心,要是再有那些不好听的话传出来,我指定第一个帮您站出去解释,学校里的孩子们大多都是有素质有学问的好孩子,只要知道了真相,他们肯定也会帮着解释,绝不会胡乱揣测传播流言的。”
闻言,苏槐序感激地不停道谢,满头花白的头发,浑身儒雅的老人,此刻看起来反倒更像是一个为了女儿操碎心的可怜父亲了。
大人们说了一连串叽里咕噜让小朋友听不懂的话,月宝也没有非要去听,只是看爷爷一个劲跟门卫说谢谢,月宝仰着小脑袋瞅了半晌,也扯了扯门卫叔叔的衣角,在他低头看向自己时,抱起猫猫,乖乖地说:“谢谢叔叔~”
说完,月宝捏捏猫猫软绵绵的爪爪。
029:“……喵呜~”
“猫猫也谢谢叔叔~”月宝眼睛弯弯的替猫猫实时翻译。
门卫愣是被这两小只给可爱到了,笑得更朵花儿一样乐呵呵地说不用谢不客气没关系。
直到苏槐序等来了陈素玉,又等到了苏南,一家四口和谐地往外走时,门卫看着他们的背影,咂摸了两下,却觉得之前感同身受的心酸消失了,余下的竟然是或多或少道不清说不明的羡慕。
真好啊,老人有才有德,女儿孝顺聪慧,半路捡来的小孙女也可爱乖巧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招人喜欢,就连猫都会喵呜喵呜说谢谢。
这其中,哪一样单拎出来,不是足以让人羡慕的呢?
回到车里的一家人并不知道身后门卫心中隐约的艳羡感慨。
月宝丢掉被迫说了谢谢后满脸不服气的猫猫,转身就把自己挤进了妈妈的怀抱里。
“妈妈~”月宝黏黏糊糊地抱着妈妈撒娇:“宝宝想你呀~宝宝次饭饭想,碎觉觉想,连坐车车都想哟!”
说着,还张开小手,努力画出一个自认为巨大的圆,表示自己对妈妈的想念真的有这么这么多!
苏南从上车后就一直看着月宝。
听到月宝说着黏糊亲昵的想念,看月宝望向自己时天然濡慕的目光,还有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往自己怀里拱的小动作……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竟然全都有迹可循了。
正因为自己的确是她的妈妈,所以从初见的那一秒钟开始,眼前的小家伙就已经在全心全意地信任和爱着自己。
可对自己而言,月宝却是绝对陌生的存在。
难怪昨天会哭得那么伤心,好像一只被妈妈赶出巢穴后,淋着雨浑身湿漉漉却又无家可归的可怜小兽。
想到手机里被自己翻来覆去看了一整天的鉴定结果,苏南抱着怀里软绵绵热乎乎的小团子,突然就觉得自己冷硬的心脏似乎早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塌陷柔软了许多。
怀里的小朋友,真的是自己未来的孩子。
是会喊她妈妈的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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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晚啦!每个世界都会主要写妈妈和宝宝,然后才是穿插原剧情喔,会写很多日常,也写得很细很慢,所以快穿也是慢穿,希望宝宝们不要嫌弃嗷~
第13章
“月宝竟然有这么多的想妈妈呀?”苏南软了声音,摸摸小家伙被爷爷胡乱扎了个小揪揪的头发,眼底泛着温柔的笑意,轻轻哄她:“妈妈也有点想月宝了,今天一整天都在想呢。”
原本兴高采烈又黏糊赖叽的小朋友突然愣住了。
她仰起小脸,呆呆地看着妈妈脸上柔软熟悉的温柔笑意,听妈妈说着对她的想念。
“我在想月宝今天在家里有没有哭呀?想月宝会不会没有好好吃饭呀?还想爷爷会不会又教月宝学习把我们宝宝教得掉眼泪呀?”
苏南温柔地一句句说着,末了,低头用眉心贴了贴呆愣住的小朋友,缓缓道:“妈妈也想更快一点见到月宝,问问你,来找妈妈的路上,是不是很辛苦很辛苦呀?”
月宝眼睛里忽然就蓄满了泪水。
她吸吸鼻子,红红着眼眶努力摇摇头,软声吧嗒地回答:“呜……宝宝、宝宝不辛苦……”
虽然抱着小书包又难过又害怕地在幼儿园门口等了好久好久的妈妈。
虽然被会说话的猫猫吓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儿。
虽然去那个什么局里的路又长又远,宝宝走得又累又饿。
虽然……找到的是一点都不认识月宝的妈妈。
但是真正找到妈妈,被妈妈抱起来的时候,月宝就一点点辛苦都不觉得了。
她抬起小手胡乱抹掉还没掉出来的眼泪,然后张开双手努力更努力地抱紧妈妈,带着哭腔却又超级坚强地说:“妈妈,宝宝最最爱你呀!”
从在妈妈的肚肚里就开始爱妈妈了。
从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开始爱妈妈了。
每一天每一天,月宝都是最最最爱妈妈的宝宝!
不管妈妈是认识月宝,还是不认识月宝,不管妈妈会不会记得月宝,月宝都会比以前更多更多地爱妈妈。
车早就停在了家门口。
却没有人下车。
两位老人无声地擦去眼角的泪痕,小橘猫趴在小朋友格外宝贝的小兔子书包上发呆,苏南拥着怀里絮絮叨叨说爱的月宝,残忍的时光似乎都只在车窗外悄然流逝,温柔地让车里的这一瞬短暂地成为了永恒。
“妈妈,宝宝今天,当小家长哟~”月宝站在客厅里,挺着小身板,超级骄傲地炫耀自己和爷爷接妈妈和奶奶放学的“光荣事迹”。
苏南将脑后的头发尽数挽起,随意盘好,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正盘膝坐在苏槐序新购置的毛绒地毯上,手里拿着胶带和泡沫带,一边听月宝讲话,一边将家里的各种凳子角桌子边的全部用泡沫严严实实地包裹封边。
3岁的幼崽正是容易磕磕绊绊的年龄,有时候可能一个没注意,她自己走路都能左脚绊右脚地把自己摔在地上磕到哪里,为了防止月宝磕碰,苏南在网上超市临时下单买了这些东西,拿回来一点点耐心地把家里的边边角角全都缠上一遍。
029进了家门就被抱起来擦干净了四个爪爪垫,这会儿正端庄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居高临下当苏南的监工,一边看电视里的动画片,一边还要分出心神当月宝的小观众。
旁边还有另外一名观众陈素玉,膝盖上放着摘菜的小篮子,脚边放着垃圾桶,一面笑着听月宝发表讲话,一面手里动作干净利索地摘好菜扒好蒜。
月宝身后的厨房里,年过六旬的爷爷苏槐序抄着锅铲忙忙碌碌,时不时就有一声滋啦的热油声响传出来,紧接着便是能让叽里咕噜说好多话都不觉得累的月宝,忍不住停下话头皱着小鼻子吸吸嗅嗅偷偷咽口水的香味跟着一块传出来。
家里明明只是多了个小孩,却一下子变得格外热闹。
等月宝像个小领导一样挺着小身板把自己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叽里咕噜跟妈妈和奶奶汇报完以后,她的小嘴巴也终于累了,一屁股坐在软毯上,抱着奶奶给准备的奶瓶仰起脑袋就是一阵豪爽地猛灌。
那架势,看得陈素玉眼皮都跳。
艰难移开眼,陈教授起身把菜送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就开口和女儿商量起正经事来。
关于月宝上户口和去上幼儿园的事情。
“不光如此,刚才你爸跟我说约好了全家的身体检查……”陈素玉自然能猜到老伴的想法,看着女儿的眼神里藏着心疼,缓了缓情绪,才继续说:“到时候也给月宝好好检查一下,看那些该打的疫苗有没有需要补打的,还有办各种医院的证明也不能落下,这些去上幼儿园的时候都能用得着。”
苏南手里的动作停了停,闻言点点头,“好,还有警局那边我明天需要去一趟,也让他们帮忙开一个证明,给月宝上个户口。”
事情就这样一桩桩一件件地安排好,等都把自己手里的活儿干得差不多了,晚饭也好了。
看着月宝恨不得踩着爷爷的脚后跟撵进撵出就为了一口香喷喷的饭,苏南又看看端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的小橘猫,眼底闪过一抹笑,伸手揪住差点一脑袋撞上凳子角的小朋友,捏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调侃道:“宝宝,妈妈刚才发现我们家里竟然有两只小猫,你猜是哪两只?”
月宝懵懵地看看妈妈,又懵懵地看看猫猫。
片刻后,在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愕然中,她歪歪小脑袋,两只手手握拳举到脸颊两边,软萌萌地朝着妈妈“喵”了一声。
所有人:“……”
029:“……”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月宝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喵喵完还不忘回答妈妈的问题,那小模样可认真了。
“宝宝系……月亮猫猫,猫猫系、系橘喵喵呀~”
所以,明明只有一只小猫的家里,就这样变成有两只小猫啦!
月宝很满意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妈妈和爷爷奶奶可不要小瞧她,月宝才不是猫猫口中的小呆瓜哟~
苏南笑着呼噜了一把月宝骄傲扬起的小脑袋,纠正道:“是有一只小橘猫,和月宝这只小馋猫。”
月宝反应过来,不高兴地鼓起小脸。
下一秒就被妈妈用指尖给戳软了。
月宝:“……”
看着笑意吟吟的妈妈,小朋友突然很惆怅地叹了口气,目光都变得纵容起来。
算啦,不管月宝是什么猫猫,只要妈妈开心,月宝就是一只好猫!
好猫猫美滋滋地踮脚在妈妈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又转身张开小手迫不及待地要奶奶抱起来放到凳子上准备吃饭饭。
“爷爷,饭饭好次~焦级香香!!”月宝举着勺子一边夸夸,一边嗷呜嗷呜往自己嘴巴里塞嫩嫩的炒莴笋和鲜甜的虾仁,嘴巴鼓鼓囊囊地费力咀嚼完,又立马进入下一轮地夸夸和吃吃,一时间忙得不得了,小嘴巴忙忙碌碌,愣是一点空闲都挤不出来。
全天下的爷爷奶奶都喜欢吃饭香香的小朋友。
苏槐序和陈素玉也不例外。
看小家伙吃得香,他们一不小心也吃得比往日还要多,所以吃完饭就一家人手牵着手出门散步消食。
猫迈着优雅地步伐走在最前面给他们开路,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等一等,引得月宝迈着小短腿一个劲地追,好不容易快追上了,猫又轻盈地小跑起来,到更前面停下,回头继续瞅着后面的小短腿小趴菜。
月宝:“……”
坏猫猫。
月宝一边嘟囔着猫猫坏,一边回头看看妈妈,确认自己还在妈妈的视线范围内,接着重振旗鼓继续朝着猫猫追过去。
这样的追赶小游戏,原本是会让家长担心在后面呼喊要注意车辆和行人,要慢慢跑不要追的,可三位家长发现,不论是猫还是崽,竟然都格外自觉懂事。
猫遛着崽,会很注意只在人行道上跑,也不会跑得很远,距离月宝也只有她那小短腿迈开十步左右的距离。
崽追着猫,会频频回头找妈妈,也会乖乖在猫猫给出的路线上重复追赶,一点越界出线都没有,等追到猫猫了,还会紧紧抱着猫猫的脖子,一边休息一边等妈妈和爷爷奶奶走近。
遇到有行人的时候,两小只更是格外默契地停下来等人家走过去,这才开始新的追赶小游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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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小猫:喵呜~
不管是什么猫,能让妈妈开心就是超级好猫!!
榜单字数写满啦,明天不更压一压字数,后天晚上九点更新嗷,啵啵啵~超级爱你们![撒花]
第14章
遇到有行人的时候,两小只更是格外默契地停下来等人家走过去,这才开始新的追赶小游戏。
这种默契的互动,让后面三个人类都觉得惊讶,又联系到小橘猫和月宝从始至终都是一块儿出现的,不免猜测小橘猫或许比月宝这只崽还要聪明些。
月宝并不知道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受到了全家一致的质疑,她又一次和猫猫一起停下来,一抬头,却发现那个人没有离开,反而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嗯???
月宝懵懵地歪着脑袋瓜回望过去。
你瞅我干啥?
小朋友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里,赤-.裸裸写着这个疑问。
猫意识到这个人类的身份,一步步往回走,路过对方的时候,还凶巴巴地朝对方喵了一声以示威胁。
霍廷深是下午接到消息,说昨天苏南去医院给那个捡来的小孩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他也知道了。
亲生的。
霍廷深当即砸碎了一步手机,他对苏南不认识亲生的孩子需要做亲子鉴定这件事里暗藏的矛盾视而不见,满心暴怒的他只想找出苏南曾经背叛自己的证据,还有和苏南在一起乱搞的那个男人。
以及,面前这个苏南和另一个男人生的孩子。
这里正好处于一个拐角,霍廷深站在拐角后,月宝和猫猫站在拐角这边,一大两小全都看着彼此。
月宝觉得这个叔叔有点高,因为她的脑袋仰着好难受,酸酸的不舒服。
所以月宝决定无视他,垂下小脑袋摸摸猫猫,转身就朝着后面的妈妈和爷爷奶奶跑过去。
遇到奇怪的大人,要第一时间找妈妈!
3岁的月宝可一点都不笨。
恰好苏南也一直关注着月宝,在发现她和猫都停下来后,就意识到不对快步上前。
将小碎步跑过来的月宝抱了个满怀,苏南低声问:“宝宝,那边有人吗?”她指了指拐角处。
月宝点点头,也学着妈妈的动作,趴在她耳边偷偷说:“系一个叔叔~高高还凶凶,宝宝有点点害怕~”
边说,边把小小的自己往妈妈怀里藏。
还不忘无师自通的在脑袋里让猫猫也赶紧藏到爷爷奶奶背后去。
苏南微皱着眉,却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在原地盯着拐角处被路灯拉长露出来的那道黑影,转过脚步就抱着月宝往回走。
怀里有才三岁的月宝,身后有年老的父母,即使苏南对那道人影有所猜测,也不愿意轻易冒险上前查看。
“南南,怎么了?”苏槐序看到了女儿脸上的凝重。
苏南对父母笑着摇摇头,温声道:“没事,散步也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往回走吧,回去了还要给月宝洗澡那些,也得折腾一会儿呢。”
苏槐序和陈素玉对视一眼,对女儿的提议都没什么意见。
三个大人便又往回走,月宝趴在妈妈怀里,小心翼翼地抬眼往后看。
那个叔叔站出来了,正目光沉沉地盯着这边。
月宝疑惑极了,但疑惑并不妨碍她狐假虎威,趴在妈妈肩膀上,把眼睛睁得大大凶凶地瞪回去。
不许瞪妈妈!
我眼睛比你大!吓哭你!!
029:“……”
傻兮兮的,你就算把眼睛瞪成铜铃也不可能吓哭男主,那可是疯狂碾压法律底线的法外狂徒!
苏南也恰好在这时候倏而转身看了过去。
在看到路灯下那道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身影时,她眼底闪过了然。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苏南和霍廷深沉默地对视了几秒,其实谁也看不清对方眼中是什么情绪,那毕竟太考验视力了。
但他们都知道,月宝的存在,不可能隐瞒住了。
月宝又被妈妈洗得白白净净香喷喷地裹在厚厚软软的浴巾里。
她甩甩好像有点进水的脑袋瓜,刚刚被妈妈吹干的头发也跟着乱晃,月宝鼓起小脸,跟地上端庄蹲坐的猫猫告状:“猫猫,宝宝的头进水啦,咕噜噜噜~”
边说,边又煞有其事地摇了摇,好像真能听到脑袋里的水在跟着晃动一样。
029等了半天,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询问男主信息,而是说她洗澡脑子进水了!!
它努力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以及被人类幼崽可爱到的奇怪情绪,严肃认真地说:“月宝,你和你妈妈,摊上大事儿了!”
月宝懵懵地回望,软巴巴问:“猫猫~什么大系呀?明天没饭饭次,要饿肚肚了吗?”
以前妈妈去上班的时候,就跟哭唧唧的月宝说,要是妈妈不上班,挣不到钱钱,那月宝和妈妈就都要饿肚肚了。
今天妈妈就没有挣钱钱,妈妈在学校里挣小红花去啦。
等等……
月宝思路一个转弯,扭头问旁边刚放好吹风机的妈妈:“妈妈~你手手上,有小红花吗?”
029:“……”
你他丫的,倒是不要突然转移话题啊,果然小孩子什么的再可爱也是让猫讨厌的!!
苏南正在想霍廷深的事情,闻言也是一愣,疑惑地问板着小脸满脸认真的小朋友:“什么小红花?”
问完,她把自己的手背反过来给月宝检查,已经反应过来了,温声笑道:“宝宝,妈妈手上没有小红花。”
月宝的脸颊鼓鼓,不死心地揪着妈妈的手手来来回回翻看几遍。
怎么会没有呢?
妈妈都去上学了,为什么老师不给妈妈发小红花?
妈妈上学肯定比月宝还要认真听话,老师怎么不给妈妈发小红花?!
月宝有点生气,可她更怕妈妈没有小红花会伤心,会像幼儿园里的一些小朋友那样,得不到小红花就躲起来偷偷地哭。
于是月宝揪着妈妈的手指,凑得更近了点后,低头在妈妈香香的手背上吧唧亲了一下,不等妈妈反应过来,又啵啵啵亲了好几下。
亲完,小朋友仰起红扑扑的小嫩脸,双眼亮晶晶地哄妈妈:“妈妈不哭喔~宝宝给奖腻亲亲~”
苏南从怔愣中回神,继而失笑。
她坐在床边,把软乎乎的小团子抱到怀里,也往她的小嫩脸上亲了亲,笑着问:“宝宝怎么这么会哄妈妈呢?”
“因为……爱妈妈呀~”月宝笑得眼睛都弯成小月牙又眯成小小缝了,美滋滋地趴在妈妈怀里,已经完全把什么高高的坏叔叔和小猫都抛之脑后了。
有妈妈在,月宝永远都不会做坏坏的噩梦,也不会想到如果真的没饭吃饿肚肚该怎么办。
029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新认识”的母女两黏糊完,彼时它已经快要失去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等月宝记起它,029再也不卖关子说小朋友听不懂的叽里咕噜话了,开口就是王炸:
“月宝,你妈妈遇到坏蛋了!!”
月宝被吓得一激灵,眼睛都跟着瞪圆了。
029踩着厚软的被子,歪歪倒倒努力保持小猫的端庄优雅,直到踩上小朋友的肚皮,才满意地甩甩尾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悠悠趴下来。
“刚才我们遇到的那个很高的人,就是那个可能会伤害你和你妈妈的坏蛋。”
月宝呆呆地听猫猫往下说;
“他家里很有钱,非常非常有钱,还有一年时间,他毕业后就可以接手家里的事业,并且做的风生水起,到时候你妈妈就更加危险了。”
“月宝,要远离他,不要接近他,他是个特别坏的坏蛋,比暴暴龙还要坏好多好多,记住了吗?”
029生怕小呆瓜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意识不到男主的法外狂徒属性,贸贸然撞上了还凶巴巴逞凶斗勇,到时候说不定男主一句话就把小家伙骨灰都给扬了。
在猫猫再三的叮嘱下,月宝板着小脸特别认真地点头点头再点头。
“宝宝记住啦!”
她又晃晃自己那疑是进了水的脑袋瓜,软声保证:“宝宝都,记脑袋里啦~一点点也不忘!”
029不太信任,眯眼看她,说:“那你重复一遍,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月宝一点都不怕它抽查,闻言超级会总结概括地说:“辣个人,大坏蛋!月宝带妈妈跑!跑远远,找警察保护!”
还挺会举一反三,知道是坏蛋,连后路都想好了。
029满意地甩甩尾巴,虽然小家伙有点呆,但孺子可教也。
孺子小朋友下一秒就神秘兮兮地抱住它,用足以把它勒死的力气紧紧抱住,然后也吧唧一口亲在它尖尖薄薄的猫耳朵上。
“猫猫,靴靴哟~”
月宝笑得跟朵小小花一样绵软可爱。
029:“……你、你妈妈没跟你说不能随便亲亲嘛?!”
它炸着毛,猫耳朵似乎都红得滴血。
啊啊啊啊它的统生清白!就这么被一个3岁的幼崽给毁了!!
过分!可恶!邪恶!讨厌!
可爱!可爱!可爱!开心……
小猫色厉内荏地高高竖起尾巴,橘黄色的猫猫眼瞳都瞪得圆溜溜,里面既有被突袭的惊恐,还有反应过来后的羞窘。
它扬起爪爪想打说亲就亲一点宿主系统边界感都不讲的熊孩子。
月宝无辜地乖乖回答:“妈妈说啦,可你系猫猫呀~”
妈妈只说不可以亲亲小朋友和大人,又没有说不可以亲猫猫。
月宝可没有不听话哟!
小朋友心虚的时候,脑袋瓜总是转得很快,一点都看不出来洗澡的时候进过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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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炸毛但开心,凶狠但开心,讨厌但开心,愤怒但超级开心!!!
宝宝们晚安呀~和小鱼一起早点睡吧,啵啵~
床上两小只窝在一起睡得正香,浅浅的呼吸交错着此起彼伏。
苏南将所有灯都暗灭,只留下床尾的感应灯,防止半夜两个小家伙起夜会看不见摔跤。
她握着手机,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天幕之上那一轮过分明亮皎洁的圆月。
良久,她低头给手机另一头的人发去自己这几日衡量后做出的所有决定。
“嗡~嗡……”手机很快传来接收信息的轻微振动。
苏南点开聊天界面,屏幕的光亮倒映在她的眼眸里,隐约能窥见其中的冷静淡漠。
【你确定放弃原先出国的决定,选择留下来参与研究项目吗?】
老师的消息映入眼帘。
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比起早睡早起良好作息,她的老师显然更关心弟子的前途。
苏南心底涌上些许暖意,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打出自己的答案:
苏南:是的老师,我已经决定好了,并且有了更为重要的研究发现。
苏南: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腾出半天时间给我。
那头安静了片刻。
苏南都能想象到老师皱着眉深思熟虑的模样。
页面上终于弹出新的对话框:
【好,那就明天吧,明天我来你家,顺便跟你爸妈一块吃顿饭。】
【对了,听你妈妈说,你领养了一个孩子?】
看到后面的询问,苏南回头看了眼蜷缩在床上的两个小家伙,眼底闪过一抹温柔的笑意,原本有点紧绷的心绪也不自觉放松了许多,更加平和地和老师用文字聊了下去。
夜很深了。
月宝咕咕哝哝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抱紧猫猫,整只崽连带着猫都不知不觉钻进了妈妈怀里。
029已经快被小家伙勒出白眼了。
它试图挣扎,又怕猫的爪子会不经意抓伤她,于是只能像个猫猫抱枕一样生无可恋地被小鱼抱着挪来挪去,偶尔还会猛地被咬上一口。
虽然它是干净的不掉毛的猫,但是睡着睡着被咬耳朵啃脸什么的,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029奋起反抗。
结果只是从被搂住脖子,变成了被搂住肚子。
不仅没有变好,还折腾地险些闪了腰。
029:“……”
猫的苍老,往往只在一瞬间。
终于睁着大眼睛熬到了天亮,可惜猫没有黑眼圈,它的疲惫谁也察觉不到。
“猫猫,早早好~”小朋友撅着屁股趴在被窝里懵懵地把小脸压在猫猫起伏的柔软肚皮上。
仗着还不太会讲话,就连早上好这种简单的词汇,都要乱组装着用。
“今晚我再陪你睡觉,我就是狗!!”029凶狠地喵喵叫。
月宝白嫩嫩的小脸却一下子增添了许多的期待,自己努力从被窝里爬起来,举起小小只的猫猫,眼睛亮亮地追问:“猫猫,要变成汪汪队吗!?汪汪!”
029:“……”
她听不懂威胁!
她还学小狗汪汪叫!
无法沟通!
罪大恶极!
它真想动爪子往这张软萌萌的小嫩脸上啪一个红爪印出来。
可惜旁边还有同样醒着正在窗前看书的苏南这个坏女人,它没敢。
绝对绝对不是舍不得!
月宝抱着猫猫在床上又玩了一会。
因为妈妈说,今天是星期六,无论是妈妈宝宝,还是爷爷奶奶,谁都不用去学校里上课。
月宝没有打扰妈妈看书,小小的崽已经很能够照顾好自己和猫猫了。
更何况还有爷爷奶奶。
月宝换好今天穿的衣服,洗完脸刷完牙,乖乖坐在小凳上任由奶奶在自己的脑袋上动来动去。
奶奶说啦,要给月宝扎一个超级好看超级可爱的小辫子!
月宝一点都不敢动,生怕超级的可爱会变少了那么一点点。
猫猫喝完羊奶,扭头甩着尾巴笑话月宝是爱漂亮的臭屁小孩。
月宝鼓起脸颊,很记仇地反击:“猫猫也是臭屁小猫!月宝香香!”
宝宝才不臭,一点都不臭臭!
猫猫的粑粑超级臭臭!!
每天为了当猫不被怀疑,只能被迫埋屎的029:“……喵嗷!!!”
它真的炸毛了!
这一局,脸蛋上刚抹完香香的月宝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可是猫猫生气了。
气到扎着超级可爱小辫的月宝都哄不好的那种。
等师爷爷上门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月宝跪在地毯上一边给小橘猫磕头道歉,一边埋着脑袋偷偷往嘴巴里塞棒棒糖的奇异画面。
“这是……”
看起来比爷爷奶奶要年轻一点点,但也没年轻到哪里去的老爷爷迟疑地站在门口,盯着茶几上坐得端庄倨傲的小橘猫,愣是没敢立马就迈步走进来。
小橘猫耳朵尖动了动,扭头看了新来的老年两脚兽一眼,又事不关己地挪开目光。
月宝像小仓鼠一样慌慌张张把糖果藏在嘴巴里,脸侧的腮帮子鼓起一个圆滚滚的弧度,外边留着一节棍儿,小朋友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跪在地毯上抬起脑袋懵懵地望向门口。
陈素玉听出施寻口中的惊疑,回头看了眼奇奇怪怪的崽和猫,边侧身让他进来,边无奈又慈爱地笑着解释:“两个小家伙自己闹着玩呢,我们要是从中帮忙调解,不管是月宝还是小橘都不买账,还会生更久的气。”
那场面,除非苏南出面,否则谁也控制不住,家里只会变得更加猫飞崽跳。
小橘是他们家单方面对小猫的称呼,因为问月宝猫猫叫什么名字,小家伙只会已读乱回。
什么猫猫,喵喵,咪咪,嗷呜嗷呜,汪汪,啾啾……没有她喊不出来的。
偏偏也怪,这只小橘猫对全家人都冷冷淡淡的,就爱粘着月宝陪月宝玩,随便月宝怎么折腾它都不会真的生气,更不会动爪子动嘴去撕咬月宝。
一只小橘猫,面对月宝的时候,比人类的情绪内核还要稳定。
而且小橘很少搭理他们,小橘很聪明,知道“小橘”是在喊自己,但往往都会无视,或者甩甩尾巴当作回应。
可只要月宝喊它,不管月宝喊出多离谱的称呼,小橘猫一秒就起身翘着小猫尾巴朝月宝跑过去了,那真是已读秒回,一点都不带耽误的。
所以虽然短短几天时间,但家里人都意识到,小橘和月宝中间不管发生什么,生气也好,吵架也好,都是两小只自己就能解决的事情,一点都不需要家里人操心插手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得罪谁都得哄,只能惹不起躲得起。
一边笑着说了这些天家里的热闹,陈素玉一边敲响旁边书房的门,告诉里面专注查资料看书的苏南老师来了。
转过身,又招呼脸颊鼓鼓的小仓鼠月宝过来喊人。
“月宝,这是你妈妈的老师,你要叫他师爷爷知道吗?”
陈素玉摸摸月宝的脑袋瓜。
月宝仰头看看陌生的老爷爷,乖乖地开口喊人:“苏爷爷~”
嘴巴里含着糖果,三个字能喊清两个字都算她厉害。
两个大人笑得不行,施寻更是半蹲下来,慈祥地问这个和自家学生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朋友:“你叫月宝对不对?师爷爷第一次见你,给你带了见面礼,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能够和你爷爷奶奶,还有妈妈一样,长成我们国家的栋梁之才好不好?”
月宝:“……”
好多话,但是师爷爷语速很慢很稳,月宝竟然真的听懂了大半。
至于没听懂的……
“洞洞才系什么呀?”小朋友转身偷偷吐掉耽误自己讲话的糖果,转身懵懂又天真地望向奶奶和讲话的师爷爷。
问完,还吧嗒了一下嘴巴,感觉自己嘴巴里甜滋滋的全是糖果的味道。
施寻失笑,连往外拿礼物的手都不太稳的样子。
“栋梁之才,就是从你这么小的小苗苗,努力地长阿长,终于长成了一棵很有用的大树,大树可以被用来做房梁,当柱子,是很重要的承重木。”
他一边解释,一边将自己昨天得到消息就特意去买的见面礼给小朋友戴到脖子上去。
是一个很有古意的银制的小平安锁,下面还缀着小巧精致的小铃铛。
不算很贵重的礼物,但全是长辈的祝福和心意。
陈素玉和开门出来的苏南见此,都没有客气或是阻拦,全都含笑看着。
月宝稀奇地摸摸小锁,对这个一见面就送礼物的师爷爷很有好感,眼睛弯弯地乖乖说:“谢谢师爷爷~”
她很认真的谢谢。
和之前对猫猫的“靴靴”完全不一样。
但在谢过之后,小朋友的注意力又转了回去。
“师爷爷,洞洞才变成大树,就被砍掉吗?”
她捏着胸前的小平安锁,稚嫩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不可以让大树长成大大树,一直一直长,谁都不要砍掉吗?”
年纪小小,脑袋也呆呆的月宝,并不能理解大人们口中栋梁的意义。
小苗苗长成大大树,一定很辛苦啦。
为什么要砍掉它?
大大树是遇到大坏蛋了吗?
最喜欢砍树的大坏蛋!
施寻一噎,一时间竟然没跟上小朋友跳跃的思维,也没能立即想到能解释的话来。
苏南见状,终于出声打断了一老一小的对话。
“月宝,你带着小橘一起去门口等爷爷回家,顺便看他有没有给你买到漂亮小鱼。”
她摸摸女儿软嫩嫩的小脸,温声哄道:“妈妈要和老师学习一会,等妈妈学习结束了,再跟月宝解释为什么要砍掉大树做栋梁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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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鱼崽:家里有猫,还买小鱼?
奇怪的联动何尝不算是一种完美联动呢?哈哈哈哈哈哈……
宝宝们早安~今天要出去和朋友们约饭聚会打卡逛街嗷,所以晚上不更新啦,明晚更哟,啵啵~
月宝很听妈妈的话。
她跟着猫猫一块儿,搬着小板凳坐在从花园走出去的木栅栏门口,双手托着肉乎乎的小脸,乖乖地望着爷爷早上出门买菜的方向。
029蹲在小孩身边,猫尾巴偶尔轻轻甩动着搭上小朋友的腿肚,一双橘黄温暖的眼瞳也跟着不偏不倚地望向月宝看去的方向。
“喵~”
它蹲坐着,一边翻看脑海里导致这个小世界崩毁的原著剧情,一边思考该怎么让月宝顺利地完成任务。
时空管理局内,永远聚集着全宇宙所有时空能力最顶尖的一批宿主。
他们可能是人类,可能是动物甚至植物,还有黑白无常那样的鬼物,而这,仅仅只是来自一个星球所衍生出来的时空物种。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奇异的星球生物,他们聚集在时空管理局,共同维护宇宙不同时空不同维度的平衡,同样也和系统绑定,一起拥有对这些小世界的维护和监测之职。
宿主的实力并不按照年龄划分,毕竟有的生物或许只能活短短的一个瞬间,有的生物却是生命漫长如河流的长生种。
所以029选择和月宝绑定的时候,并不担心自己带着一个3岁的宿主会难以完成时空局下发的任务。
系统有引导和辅助之职,就像人类需要百度百科,需要智能辅助,需要有启蒙之师。
所以,在月宝能够自主完成任务之前,029要做的,就是尽快想出能够让月宝顺利完成任务的方式。
一个最合理也最容易被月宝实施的方式。
它可不是那些只会依靠宿主自行完成任务,然后自己在旁边咋咋呼呼毫无用处的废物系统。
想到昨晚见到的男主霍廷深,029一双圆溜溜的猫瞳轻轻眯了起来,思考着现在所面临的境况。
按照剧情,苏南会去国外留学。
但现在多了个月宝,苏南还会去吗?
按照剧情,在苏南出国的那天晚上,霍廷深就因为偶遇了女主沈安安,而沈安安又正好因为母亲病重急着手术所以需要很大一笔钱。
一个有需求,另一个有图谋,男女主就这样宿命地相逢了。
签订替身契约,从此之后开始虐女主身虐男主心的各种猛踩法律底线的犯罪违法行为。
如今看来,苏南不一定出国,但男女主之间的牵绊不可能因为女配的一点变化就轻易斩断。
所以就算苏南不出国,男女主也一定会因为别的原因绑在一起。
“月宝。”
029忽然出声。
坐在小板凳上的月宝好奇地低头。
猫猫要说什么?
029迎着小朋友懵懂好奇的目光,试探询问:“如果你妈妈生病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这时候一个坏蛋出现,说只要你把自己的手手脚脚砍掉,就给钱让你妈妈治病,你会怎么办?”
它说得很慢,也很清晰,是能够让小朋友听懂的。
末了,怕吓到月宝,还特意补充安慰:“你别怕,这只是一个设想,就跟你做梦一样,不会成真的。”
虽然梦成真的例子不少,但这就不必拿出来吓唬小孩了。
月宝刚鼓起来的小脸又默默瘪了下去。
她用手心托着下巴,眼神空空地想啊想,想了好久,才伸手把猫猫抱起来揣在自己膝盖上抱住,然后用下巴压着猫猫毛茸茸的小脑壳,继续眼神空空地思考。
029:“……”
它合理怀疑,月宝根本就没有动脑子,只是单纯在发呆!
月宝不知道猫猫的诋毁腹诽,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软趴趴慢吞吞地说:“妈妈说,不可以相信坏蛋的话。”
“可你很需要那笔钱,坏蛋也很诚实,他会给你钱的。”
闻言,月宝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小肉脸,不高兴地咕哝道:“可系……宝宝怕疼呀~”
“那你不救妈妈了吗?”029稀奇地问这个满脑子妈妈的妈宝崽。
“……”月宝不讲话了。
月宝觉得猫猫有点坏。
所以才用这种奇怪的问题来欺负她。
可她还是很乖,心里不高兴也只是脸颊鼓鼓地瞪着空气发呆,好半晌,才闷闷地说:“我不叽道,我问妈妈!”
029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跳出选择范围的答案。
但细想过后,又觉得这的确是属于月宝的解决方法。
她才3岁,她小小的短短的人生中,所有的选择都是由妈妈决定的,包括她的出生。
所以遇到困难,找妈妈。
做不出选择,也找妈妈。
月宝并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愧疚或者难过,如果一定要做这种奇怪的选择,那月宝就听妈妈的话。
“宝宝3岁,妈妈说,遇到困难,不要哭,要找妈妈。”
月宝抱住猫猫,歪头用侧脸在它头顶轻轻蹭蹭,软声说:“猫猫,大大的问题给妈妈,妈妈说选哪个,我就选哪个。”
妈妈不让月宝拿那些钱,那月宝就不拿。
妈妈让月宝拿那些钱,那月宝就把手手和脚脚都给坏蛋砍断也没有关系。
“为什么?”029歪头看她,好奇地追问:“无论选哪一个,月宝,你都会很难过很痛苦的。”
要是不签订契约,不拿到那笔钱,那女主沈安安就会失去辛苦养她长大的妈妈。
要是拿了那笔钱,沈安安的未来却成了被男主霍廷深随意拿捏摆弄的一个可怜的失去自我的棋子。
只是这颗棋子特殊一点,被作者冠上了女主的名头,于是所有苦难加诸她身,最后的结局也只是男主所认为的“圆满幸福”。
如果沈安安知道自己的未来,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029不知道沈安安的选择是什么,但它听到了月宝的回答。
尚且未经世事苦的小朋友,仍旧天真蒙昧无邪无知的小朋友,坐在新家的小院门口,抱着猫,晒着暖洋洋的日光,声音软糯里藏着小朋友稚嫩的烦恼:
“因为妈妈爱宝宝呀~”
“猫猫,月宝如果不听话,妈妈也会躲起来偷偷掉眼泪的。”
“宝宝不想让妈妈偷偷哭。”
妈妈爱宝宝。
月宝也爱妈妈。
月宝不知道选择后的难过是有多难过,也不知道猫猫口中的痛苦是有多痛苦。
但月宝知道妈妈的眼泪是咸咸的,月宝的心里会苦苦痛痛的。
所以月宝再也不会做让妈妈掉眼泪的事情,所以妈妈给月宝选哪个,月宝就乖乖听话选哪个。
月宝并不清楚死亡是多么沉重痛苦的代价,也不清楚断掉手脚后任人摆布有多可怕。
月宝的世界小小的,只装得下妈妈,所以月宝希望妈妈天天开心,妈妈的开心,是比月宝所有的开心加起来都更加重要的。
……029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给出什么预设假设的选择。
它其实不是很懂人类的感情,那些奇怪的,捕捉不到的物质,在它眼中其实比一串数据还要虚无空洞。
可人类好像总是为此而活。
那些小世界的失衡也大多因此而生。
“月宝,你爷爷回来了。”猫耳朵轻轻颤了颤,敏锐捕捉到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月宝眼睛一亮,立马将刚才那些奇怪的问题和烦恼的感觉全部抛之脑后,放下猫猫就蹦跶着朝外面跑去。
029不紧不慢地跟上她,橘黄色温暖的猫瞳倒映出小朋友雀跃的背影,明亮而又快乐,好像世间所有的烦恼都不能靠近沾染她。
爷爷买回来很漂亮的小金鱼。
月宝和猫猫齐刷刷趴在桌子上,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盯着鱼缸里缓慢游动的小鱼们。
“月宝,爷爷交给你一个很严肃的任务。”
苏槐序摸摸孙女的脑袋瓜,在月宝仰起小脸好奇倾听时,板起脸故作认真地说:“从现在起,你要管好你的小猫,不可以让它欺负这些小鱼,更不能让它调皮把爪爪伸进鱼缸里,因为小猫最爱吃鱼,它要是把鱼缸里的小鱼吃掉,那月宝就没有小鱼可以看了,知道吗?”
很长的任务,但月宝很会精简。
爷爷不让猫猫吃鱼,月宝要看住猫猫,保护小鱼。
月宝也学爷爷的样子,板起小脸格外认真地点点头,“月宝记住啦!”
等爷爷满意地离开,月宝立马凑到猫猫耳边,小小声哄它:“猫猫不气喔,小鱼不能吃,宝宝给你买大鱼吃!”
原本还因为没动爪爪就被防备而感到不高兴的029闻言,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耳尖,睨着面前讲话都偷偷摸摸狗狗祟祟的小朋友,嗤道:“你又没钱,怎么给我买大鱼吃?”
别想把它当3岁小孩哄!
月宝被猫猫嘲讽了也不生气,反而捏住猫猫好捏的爪爪,继续偷偷分享:“宝宝有钱钱呀~在包包里哟。”
月宝每天上学,妈妈都会往月宝的小兔子书包里塞好多钱钱。
妈妈说是给宝宝的零花钱,因为别的小朋友都有,所以月宝也会有,还比别的小朋友更多。
可月宝从来没有花出去过。
幼儿园里没有小卖部,月宝放学就会跟妈妈回家,买好吃的都是妈妈花钱……
于是一天接一天,月宝的小书包里就积攒了好多好多的钱钱。
光说还不可信,月宝把猫猫硬从桌子上抱下来,抄着它就往卧室里跑,非要把自己好多的钱钱拿出来给猫猫看,让它相信月宝不是一个小骗子。
然而……
029看着被月宝抓出来的一大堆硬币,眼角抽了抽,心里却好像舒服了许多。
小家伙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现在竟然毫不犹豫就舍得拿出来给它买鱼吃。
可惜小呆瓜终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呆瓜。
029抬起爪爪按住小朋友准备继续往外掏钱的动作,在她疑惑的视线里,无奈又心软地叹了口气。
“月宝,这些钱是另一个时空的货币,在这里已经用不了了。”
简而言之,这只是一堆比游戏币还要没用的废铁烂铜而已。
听懂后,月宝懵了,小手里还呆呆捏着一枚硬币。
月宝攒的钱钱,没、没用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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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宝:[爆哭]宝宝的天塌啦!!!
第17章
苏南和老师聊完,从书房里出来后,就看到小家伙抱着猫猫趴在沙发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她愣了愣,看了眼正在为老师的到来而准备午饭的父母,没有惊动他们,而是走到沙发跟前,揉揉小朋友的脑袋瓜。
“月宝,怎么啦?”
在她身后,跟她一起走出来的施寻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眼镜,正眯着眼探究好奇地打量着沙发上的两个小家伙。
听到妈妈的声音,月宝吸吸鼻子,从沙发上爬起来,抱着猫猫眼眶红红地说:“妈妈……宝宝、宝宝变成穷穷蛋了呜呜呜呜……”
提起伤心事,小朋友眼眶里包着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哽咽着哭得格外大声。
这还是她第一次哭得很大声。
以外难过都是委屈巴巴掉眼泪,顶多只有一点哭腔,这回却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连小橘猫背上的毛毛都被她的眼泪哭湿了一大片。
那么多钱钱,月宝每天都努力地攒啊攒,月宝攒的每一枚硬币都是在心里想好用处的!
要给妈妈买花花,要给妈妈买棉花糖,要给妈妈买烤肠,要给妈妈买金项链,还要给妈妈买好多好多礼物……
剩下的几枚硬币,月宝留给自己,因为月宝有点喜欢幼儿园出去两条街后,一家文具店里卖的小公主贴纸,可是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所以月宝才会很大方的把自己准备买贴纸的钱钱拿来给猫猫买大鱼。
可、可呜呜呜呜……
月宝沉浸在骤然返贫的悲伤当中,哭得脸上全是抹都抹不完的眼泪,只觉得自己小小的那片天在猫猫说没用的时候,全塌了!
苏南从小朋友呜呜咽咽的哭诉里勉强弄懂了她难过的点。
她有些好笑,又懊悔自己不够细致,忘记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已经对金钱有了小小的概念和需求。
于是她拜托老师先帮忙看着小家伙,自己反身回卧室去拿钱。
她是行动派,既然知道了问题,那就要解决问题,问题解决了,哭唧唧的小孩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小施,你帮忙哄着点月宝,饭菜马上就好了,留下来吃了再回去。”苏槐序听到动静抽空握着锅铲从厨房里探了半截身子出来,匆匆叮嘱了一句,又握着锅铲赶紧跑回去翻动锅里的菜,避免糊锅。
在他身边,陈素玉也在处理食材,两人都是性格利落不爱拖沓的人,所以一顿饭几个菜做下来,其实并不费什么时间。
厨房里的香味渐渐飘了出来。
跟师爷爷面对面大眼对小眼的月宝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香喷喷的味道就顺着鼻孔往肚肚里钻,她哭累了,就抱起猫猫用它湿漉漉的毛毛给自己胡乱擦掉眼泪,一边偷偷咽口水,一边泪眼朦胧地继续和师爷爷互盯。
月宝也不知道师爷爷为什么这么奇怪地看着自己。
她抱着猫猫缩了缩身体,难过又饥饿,恹恹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月宝,你想跟你妈妈一起上学吗?”施寻突然开口询问面前眼神警惕的小家伙。
月宝有点防备地瞅着师爷爷,想了想,心动地点点头。
施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温和笑了。
他没再说什么,安静陪着月宝,等苏南拿着一个有点老旧的存钱罐出来时,这才起身去厨房帮着二老端饭端菜拿筷子。
“妈妈……”月宝一看到妈妈就完全卸下了防备,把不情愿当小枕头的猫猫放下,自己扑进了妈妈的怀里。
苏南抱住扑过来的月宝,抬手摸摸她的后脑勺,低头用指腹贴了贴小朋友湿漉漉仍旧泛红的眼眶。
“乖,妈妈以后每天都给月宝拿零花钱。”
她边说,便伸手将老旧的存钱罐打开,拿到月宝面前,柔声哄道:“这样就算月宝今天把钱花光了,明天也会重新变得有钱。”
“有妈妈在,月宝永远都不会变成穷光蛋的。”
月宝含着眼泪点头,又被妈妈手里的存钱罐吸引,忍不住抱着妈妈的手臂探过去看。
里面有好多好多钱。
月宝还看到了熟悉的圆圆的钱钱。
她一下子破涕为笑,小手指着那枚硬币软声求着:“妈妈,给宝宝这个钱钱,好不好?”
苏南眉梢微挑,“宝宝只要这个吗?”
并没有什么金钱数额大小观念的月宝用力地点点头!
苏南无奈地软了眉眼,拿起罐子里的硬币,在小朋友湿漉漉亮晶晶的期待目光中,将它放到了月宝迫不及待张开的小小手心里。
宝宝想要,宝宝得到。
月宝捏着手心里圆圆硬硬的钱钱,心满意足地转过头,抱着妈妈的脸啵唧啵唧猛猛盖章。
从现在起,月宝又是有钱钱的小朋友了!
月宝终于不用当穷穷蛋了!
不用当穷穷蛋的小朋友美滋滋地举起勺子,自己嗷呜一口,又伸长小手非要给妈妈喂上一口,最后还要超级真诚地对辛苦做饭的爷爷奶奶真诚夸夸。
一旁的施寻莫名觉得自己被这小家伙给排挤了。
念头刚起,就听到小朋友甜滋滋的喊他师爷爷。
“西爷爷~”月宝眼睛弯成月牙儿,笑得又乖又软,“你也棒棒哟~吃多多的饭饭,长高高~”
施寻:“……”
跟哄小孩儿似的。
但他还是没忍住被这么幼稚的夸奖给哄得眉开眼笑。
以往他也不是没来苏家做客过,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回,饭桌上能这么热闹。
明明也只是多了个小孩,这个从前总是安静的家却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机,完完全全地活了过来。
施寻离开的时候,是苏南去送的。
一师一徒在外面又聊了很久。
029原本想去听听他们在聊什么,奈何自己好像变成了某个黏人小家伙不能离身的阿贝贝,走哪儿揣哪儿,小小一个人,连去上厕所都要把猫猫抱到厕所门外蹲着让它等她。
029:“……”
系统虽然只是个光球,是一串数据,但也是有统权的好不好!!!
心里愤愤不平,坐姿端端正正。
至于苏南和那个施寻聊了什么?
猫不关心,猫不想知道。
029本以为那晚霍廷深的出现应该会让苏南产生一些危机感,再怎么也会有所行动,不说像剧情那样提前准备出国事宜,至少也要有点别的动静吧?
可它好像猜错了。
因为苏南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不光没有动静,还每天雷打不动地早出晚归,天天认真上学,别说行动了,估计连眼神都没时间分给霍廷深半个。
029观察了好几天,最后只能得出苏南根本不把霍廷深这个危险生物放在眼里的绝望结论。
“……崽,要想好好活下来,今后真的只能靠我们自己了!”029语重心长地督促小朋友重视任务。
月宝懵懵懂懂地点头,“嗯!靠寄几!!”
029:“……”
统生似乎更晦暗了。
连话都还说不清楚的崽子,她真的能在自己的引导下完成任务吗?
029不知道,029决定不再摆烂,不再依靠苏南那个坏女人,于是它盯着月宝,打算死马当活马医。
“我们明天去你妈妈的学校!”029拍板定下了明天的行程。
月宝依旧乖乖点头:“嗯!”
“不行!”苏南拒绝了小朋友不合理的要求。
月宝懵了,下意识歪头去看旁边同样目瞪猫呆的029.
【猫猫,妈妈不让呀~】
【……】
猫不说话,猫烦躁地炸毛。
“不去就不去!!”猫硬气地咬牙切齿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奥~”月宝懵懵地望向妈妈,伸手拽拽她的裤腿,也稚嫩着嗓音软巴巴地说:“那宝宝就不去!”
两小只都很真实地怂了。
苏南闻言,瞥了眼那双橘黄色眼瞳里似乎在往外冒火的炸毛小猫,神色若有所思。
妈妈去上学了。
奶奶去上学了。
家里只剩月宝和猫猫还有爷爷。
老的老,小的小。
猫猫磨着牙让月宝去求爷爷带她出去玩。
“我们必须出门!”它声音里罕见地藏着几分急切:“要是你家里人一直把你关在家里,那有你没你都一样,谁的命运都更改不了,剧情依然会上演,该死的人也还是会死,到最后谁也别想活!!”
它是带月宝来找妈妈没错,但任务也得做,否则第一个任务就失败,月宝才三岁,根本承受不住任务失败后一整个世界的怨气反噬!
是它大意了。
光想着年龄不会成为做任务的阻碍,却忘记家庭会成为任务者的阻碍。
才三岁,是个长了良心的家长都不可能放任孩子在外面瞎跑。
月宝不懂所谓的任务有多重要,但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小朋友,虽然每天都和猫猫吵架,可猫猫真的有事情的时候,月宝也愿意乖乖听猫猫的话。
于是她找到爷爷,说想去游乐园玩。
猫猫说,女主的定位就在游乐园,她为了赚钱,会在游乐园扮演玩偶和游客互动。
月宝不擅长撒谎,所以吭叽了半天才说出自己的需求,说完就攥着手指紧张兮兮地望着爷爷,生怕爷爷也拒绝了自己和猫猫外出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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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宝:每天攒一枚圆圆的钱钱,然后给妈妈买香香的花花~[猫爪]
出乎意料的是,爷爷同意了。
不仅同意了,还很心疼地摸摸月宝的小脑袋,说是家里忽略了,周末都忘记带她出去好好玩。
爷爷愧疚极了。
于是月宝抱着猫猫,也愧疚极了。
等爷爷把她放到车里系好安全带,月宝的小脑袋里想了又想,还是没憋住话,心虚地小小声跟爷爷道歉。
“爷爷,我骗你啦……”月宝软乎乎地坦白。
她不擅长撒谎,准确来说,过去的三年里,月宝撒谎都能被妈妈一秒看出来,所以她从来没有撒过没被看穿的谎言。
第一次没被爷爷看穿,她心虚,坐在车上小屁股扭来扭去跟扎了钉子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道歉一说完,立马就自在了。
等爷爷笑呵呵地说没关系后,小朋友立刻放松心神,脑袋往后一仰又开始靠着睡觉逃避晕车。
家里人不带她出去玩,也是因为游乐园比较远,怕她坐车会很难受。
只是月宝不知道大人们的考量,她脑袋靠着座椅靠背,抱着猫猫睡得昏昏沉沉。
游乐园到了。
今天不是周末。
游乐园并不冷清,依旧有很多小朋友和大朋友在游乐园里跑跳嬉笑,那些游玩设施上更是传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月宝仰着小脑袋呆呆望着最高最高的大摆锤和过山车轨道,嘴巴都张得能塞下一颗橘色猫猫头。
一片阴影从头顶覆盖下来。
爷爷给月宝打了个一把伞,把月宝和猫猫都完全遮在了阴影之下。
买票进入。
猫猫身上被牵了一根猫猫绳,绳子被月宝捏在小手里。
她能玩的游戏项目并不多,顶天了也只是把入口处的旋转木马坐上个十几二十次,然而月宝还是个小不争气的,不光晕车车,更晕旋转木马……
被爷爷从木马上抱下来后,小朋友晕晕乎乎地蹲在猫猫身边发呆。
029也没想到月宝竟然是个游乐园战五渣。
它低头用脑袋抵了抵小呆瓜的脸颊,猫猫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最简单的旋转木马都征服不了,还怎么跟它去征服宇宙星辰!?
“我们去找女主!”猫猫放弃让月宝享受童年的快乐,催促着打工崽赶紧上线。
月宝乖乖地点头,然后牵着爷爷的手,根据猫猫的指引,在大伞的阴影下,小蜗牛一般停停走走,终于找到了一个……
“鸭鸭?”月宝仰起脑袋去看鸭子玩偶头上伸出来的长长扁扁的黄色嘴巴。
029嘴角抽了抽,纠正:“这只是一个玩偶衣服,衣服里面装着女主。”
于是月宝又上前了两小步,小心翼翼地问:“鸭鸭,你穿衣服了吗?”
胖乎乎的高大玩偶俯身看她,闻言憨厚地晃了晃圆胖的毛绒身体,又点了点头。
“鸭鸭,我可以摸摸吗?”月宝心动地伸出小手。
等鸭鸭又点头后,她立刻把手心贴到鸭鸭的肚子上。
软乎乎,胖嘟嘟,还有被太阳晒过后的蓬软温热。
“鸭鸭,你好可爱呀~”月宝欢喜地忍不住跺脚,甚至干脆张开小手努力去抱鸭鸭的肚子,一个劲儿和对方贴贴抱抱,嘴里还不忘夸夸:“你是最大最好看最可爱,最最美味的超级鸭鸭!!”
唐老鸭玩偶里面的沈安安:“……”
最大最好看最可爱都行,但最最美味?小朋友,你的思想有点危险!
来和她互动的小朋友不多,这会儿又正热,沈安安便干脆俯身半蹲着和面前的小家伙互动。
就像是奇妙的童话世界变成了现实。
月宝看着鸭鸭在她眼前转圈跳舞,看着鸭鸭做出可爱的动作,还被鸭鸭用手手摸了头。
“鸭鸭,我好幸福呀~”小朋友眯着眼满脸的陶醉模样。
至于猫猫说的任务?鸭鸭里面的主角?
月宝不知道,月宝不记得,月宝眼里只有超大只毛茸茸的可爱鸭鸭!
可她这句小小软软的感慨,却让沈安安愣住了一瞬。
这就感到幸福了吗?
小家伙感知幸福的阈值是不是太低了些?
她有点想笑,因为自己的存在,带给小朋友的竟然是奇妙的幸福,而非苦痛和折磨。
她当然认出了这个小家伙是谁,长着这么一张和苏南有几分相似的小脸,沈安安想认不出来都难。
可性格却好像和苏南天差地别。
玩偶套装里,沈安安大汗淋漓的脸颊上胡乱沾着几缕被汗水湿透的头发,衣服更是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身上,整个人狼狈极了。
可她听着月宝说幸福,于是那张汗淋淋的脸颊也不自觉地扬起笑容,眼睛无声弯弯,只透过玩偶的两只眼睛温和安宁地看着小小只可爱陶醉的月宝。
“鸭鸭,我刚刚坐了会飞飞的小马哟~”月宝一边和鸭鸭分享,一边牵着它的手手往阴凉处走,又在爷爷的帮助下,抱着猫猫一屁股坐在旁边高高的台阶上,小短腿晃荡着,絮絮叨叨分享着自己的快乐。
“鸭鸭,我今年三岁啦,你几岁呀?”
“鸭鸭,介系我的猫猫~猫猫可爱!”
“鸭鸭,介系我的爷爷~爷爷有白白的头发,和奇怪的眼镜哟~”
“鸭鸭,你怎么不去上学呀?系跟宝宝一样,找不到学校了吗?”
“鸭鸭,你怎么不说话呢?你的妈妈还没有教你说鸭鸭话吗?”
“鸭鸭……”
小朋友摇头晃脑的,自顾自就能说好多好多的话,一点都没有当初在奶茶店门口时蔫巴巴提不起精神的模样了。
沈安安晃动着玩偶身体,静静地听着小朋友的每一句分享和询问,明明玩偶套装里热得人都快要喘不过气,可听着小朋友声音软糯糯的絮叨,却又莫名感到了内心的安宁。
029没有打断月宝的分享,哪怕它这次带着月宝来游乐园的本来目的,是想接触女主然后让女主“改邪归正”,不要一时脑热上了男主的贼船。
可月宝这么喜欢这只唐老鸭玩偶,月宝还说自己很幸福很快乐……
029懒洋洋地趴在小朋友怀里,偶尔耳尖轻轻动一动,从月宝说很幸福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提醒过她关于任务的事情。
月宝是个很好的小宝,虽然有时候有点呆瓜,有时候也不太争气,但029还是纵容了小朋友奇妙可爱的童真。
它和沈安安还有一旁拿着手机一脸慈祥记录这一幕的苏槐序一样。
三个早已不是小朋友的灵魂,默契而又安静地微笑注视着唯一天真懵懂的小朋友。
她可真可爱啊。
在这个满是欢快笑声的游乐园里,她的可爱似乎也被放大了很多倍,于是变成了奇妙的,一场对成年人心灵的治愈。
沈安安有点想哭。
她并不悲伤,她甚至从月宝的絮叨和亮晶晶的眼睛里感同身受了月宝的幸福快乐。
可也正因为感知到了幸福和快乐,所以才会眼眶有点酸涩。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放松平静过了?
沈安安不记得了,大概在年幼时父亲因为酗酒家.-暴妈妈后,她被妈妈搂在怀里哭了很久,却突然有人敲门说爸爸醉酒摔死了的那一刻,小小的她短暂地感受到了轻松。
可也仅仅只有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些轻松就在妈妈惊愕绝望的哭嚎声中离她远去了。
这是第二次。
不会再被泪水打断,因为她看到的,只有小朋友脸颊上明媚灿烂的甜笑。
她真可爱。
她真幸福。
她一定……有很多人爱。
就连自己扮演的这只“鸭鸭”,都会忍不住地爱她。
“鸭鸭,你真可爱~”
月宝抱着猫猫夸她:“我晚上可以做一个有鸭鸭的梦吗?你可以在梦里,偷偷跟我说话哟~”
猫猫说,鸭鸭上班的时候不可以讲话,不然就会被扣走辛苦挣来的钱钱。
月宝体会过失去钱钱的痛苦,所以月宝希望鸭鸭下班后可以来她的梦里偷偷说很多想说的话。
月宝会捂紧嘴巴,把鸭鸭的话都藏在梦里,谁也不告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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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每天写月宝的剧情,都觉得自己又被治愈了一遍,我宝真是好可爱的崽!!
开心的,不开心的,快乐的,不快乐的。
“妈妈,我要跟唐老鸭拍照!”有小朋友兴奋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月宝歪头看看那个满脸笑容飞奔而来的小朋友,抱起猫猫,黑亮清透的眼眸弯成漂亮的月牙儿,捏着猫猫的爪爪对鸭鸭挥挥:
“鸭鸭,我要走啦~”
“祝你挣更多的钱钱哟!”
鸭鸭上班努力,钱钱就该钻进鸭鸭的钱包里!
月宝看着鸭鸭胖胖的身影远去,在太阳下和别的小朋友互动拍照,自己低头蹭蹭猫猫的头顶,软声说:“猫猫,你肚肚饿了没有呀?”
关于任务,关于女主,她已经一点点都不记得了。
029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是你饿了吧?”
月宝心虚地抿嘴笑,腮帮鼓鼓,凑在猫猫耳边悄悄说:“我有点点想次烤鸭鸭~”
029:“……?”
猫震惊地抬头。
月宝无辜地咽口水。
月宝如愿以偿吃到了香喷喷甜滋滋的甜皮鸭鸭!
她嘴巴上还沾着粘稠的糖浆,舌头舔了也没舔干净,但这并不耽误她给自己的“残忍”找借口。
迎着猫猫全程谴责的眼神,小朋友理直气壮地挺起吃得圆鼓鼓的肚皮,一边嚼嚼嚼,一边掷地有声:“猫猫你说啦,那是打工挣钱钱的鸭鸭,我、我肚肚里的,是不打工的甜甜鸭!”
“……你吃也就算了,你还污蔑这只鸭懒惰??”029被小呆瓜偶尔的无耻给惊呆了。
说好的小朋友们天性善良,用动画片里的小动物骗他们说是被吃进了肚子,就会把小朋友吓哭的呢?
面前的小家伙怎么还反着来?!
它怀疑月宝的幼崽程序里编写的逻辑数据出了些奇怪的问题。
月宝不吭声,月宝埋头吃。
月宝永远不会辜负每一只美味的鸭鸭!
月宝是被爷爷抱回家里的。
虽然游乐园里没有很多她能玩的项目,但小朋友一天的活动量依旧很高,简称:玩疯了。
等回程的时候,一崽一猫两小只都互相依偎着睡得很熟,连晕车的机会都没有。
“爸,给我吧。”苏南伸手把睡得沉沉的小朋友小心接到怀里。
猫跟在苏槐序身后,刚迈进屋子里,就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小孩子的精力为什么那么旺盛?
能吃能喝能玩能跑能跳还能睡……
大概是嗅到妈妈的气息,月宝闭着眼睛拱了拱脑袋,把自己往熟悉的怀抱里又钻了钻,惹得刚准备把她放到床上的苏南不得不小心停下了动作。
又等了一会儿,苏南这才轻手轻脚把小家伙放下,给她盖上薄薄的空调被,又把累得一步三倒的猫拎到猫窝里安置好。
门被缓缓合上。
“爸,体检你和妈去就行,月宝的挂号我取消了,明天她跟我去学校。”苏南对坐在沙发上休息的苏槐序交代。
闻言,苏槐序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为什么不一起做了?还能检查一下月宝有没有那些疫苗没打,她三岁了,可不能漏打了疫苗。”
苏南腰上系着家里共用的围裙,今天的晚饭由她掌勺,这会儿天色还早,她就把菜拿到客厅和爸妈一起摘洗,听到爸爸的话,她停下动作,迟疑了一瞬,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爸妈,我跟老师说好了,以后不会再考虑留学,而是跟他和师兄师姐们一起进行课题研究和实验。”
话音落下,客厅里一片安静。
施寻是西大的物理学教授,但施寻的身份远不止于此,他还是国家科学院空间科学重点实验室的领头羊,他的学生在相关的各个领域都有所建树,而他自己,则将半生大部分精力和心血都凝聚于头顶那片宇宙星空。
施寻曾经上过陈素玉的课,有半师之谊,后来陈素玉和苏槐序有了苏南,而苏南又小小年纪就展露了极为过人的聪慧天赋,当时就被施寻给盯上了,想收为学生。
但那时候的施寻还太年轻,直到后来在自己的领域有所建树,这才又来到苏家想要手苏南为徒。
为了让苏南喊他一句老师,施寻甚至作出承诺,表明将来绝不随意插手苏南对于专业和人生的各项选择,但他也要求苏南无论选择哪个专业,都必须抽出时间跟他学习,并且越是教授苏南相关的知识,就越认识到苏南的天赋有多恐怖。
苏南刚上高中,他就迫不及待想让苏南保送西大成为自己的学生。
可苏南拒绝了,她的人生没什么太多的趣味,上学算一件,她按部就班地学习考试,按部就班地活着,直到大学。
苏南选择了施寻研究领域相关的专业。
但刚入学就被霍廷深纠缠不休,苏南实在厌烦对方的存在,所以大一刚开学没多久,就跟老师说了自己出国的想法。
她不是非去不可,但她讨厌被追逐被注视,被当乐子一样在每个人的口中被提起。
所以那之后,施寻就暂时放弃了让苏南接触相关的实验研究,后来更是和苏南言明:就算她将来回国,再想接触相关的实验研究,也要经过无数次审查才有资格。
其实言外之意也是挽留,希望这个自己最看好的最有天赋的学生能够留下。
可苏南哪怕有父母,有一个有爱的家庭,她也总是如同无根浮萍,流水的波澜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像是注定的难以更改的命运。
苏槐序和陈素玉从来没想过成为束缚着女儿的那根风筝线,所以在女儿坦言自己的决定后,他们虽然不舍,却没有过多干涉。
如今,女儿却说她已经决定留下,并且要真正参与到施寻的研究实验当中。
夫妻二人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便是心脏无声落地的安稳和欣慰。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身后卧室里熟睡的小家伙。
女儿会这么快更改主意选择留下,是因为月宝的到来吧?
月宝让苏南这朵无根的浮萍轻轻定在了水面,流水波澜再也不能将她驱逐推远。
“可你在学校学习,月宝去干什么?”陈素玉从女儿的话里察觉到不对劲。
苏南沉默一瞬,依旧坦言:“我跟老师说了月宝的特殊。”
一句话,却让两位老人纷纷变了脸色。
“怎么这么轻率?!”苏槐序不赞同地皱眉。
陈素玉也诧异地看向女儿,问:“南南,你真的都说了?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把月宝卷进去?
“爸妈,你们别担心。”
苏南安抚了他们一句,便在他们仍旧担忧不解的目光中,低声解释:“我如果想进入老师的实验室……有月宝在,审查永远不会被通过。”
所以与其到时候引起各种猜疑,不如提前就坦然将月宝的存在和月宝的出现都告知老师,让他心里有数,也会对月宝的来历和安危上心。
苏南甚至对老师说,可以将月宝作为课题研究实验对象,只要他们一直堪不破时空的秘密,那月宝作为唯一的实验体,就会得到最大程度的保护。
至于危险……
“老师答应过我,一旦月宝真如我们所猜想的那样来自未来或者其它平行时空,那我作为月宝在这个世界的锚点和监护人,之后所有和月宝相关的实验,都会在我的许可和监督下进行。”
这是苏南当下所能想到的,唯一能够让月宝躲过所有恶意危险的办法。
她从未小瞧过人类的劣根性,特别是霍廷深。
哪怕霍廷深从追求她开始到现在,都并没有做出任何过分逾矩的行为,但苏南不会选择相信霍廷深的人格品德,更不会用月宝来考验脆弱糟糕的人性。
所以苏南最终选择给月宝一个能被重重保护的身份,再亲自成为保护她的一份子。
“我们只是普通人。”苏南看着爸妈头上已经花白的发丝,轻声说:“没有权利,没有财富,看似有足够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但只要有心算计,一场舆论就能轻易将我们摧毁。”
覆巢之下无完卵,她的女儿不能立于危墙之下。
只有被更高身份的存在所注视,霍廷深这样的宵小才会投鼠忌器。
更何况,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那天晚上霍廷深只是站在转角处和月宝见了面,谁能说得准下一次他会不会失心疯绑架了月宝?或者做出更多毫无理智的行为?
根据苏南对霍廷深的接触和了解看来,他绝不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相反,他是一个很容易被情绪支配的疯子。
更是一个有钱有权有足以挑战法律底线资本的疯子。
钱可以摆平很多事。
权则可以摆平钱摆平不了的事。
巧合的是,钱总能买到一些高高在上的,任意支配普通人的权利。
苏南想护住月宝,护住爸妈,除了出国远离,就只剩一条路可以走。
她得掌握足够的话语权,让自己对于国家的重要性远远凌驾于权利和钱财之上,无论是政客还是商人,在绝对的国家利益面前,都会做出最审时度势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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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宝的任务日常:吃喝玩乐爱妈妈。
妈妈的任务日常:白月光?不,我要当大佬。
世界意识:[可怜]有你在,很安心,所以我这辈子终于有机会晋级了是吗?
鸭鸭(沈安安):我?烤鸭鸭???
隔壁卧室。
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小橘猫静静地蹲在门后,听着客厅里隐约传来的人类交谈声,橘黄色的眼瞳里闪过几分思量。
暴露月宝的存在,让国家层面的人物意识到月宝的特殊,然后……让月宝成为实验体研究对象,而苏南自己则成为主导研究的实验发起者?
听到苏南说出这些内容的时候,029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危险。
对月宝而言,这一切都太危险了。
但仔细想想,又能够明白这是苏南带着赌徒心性后,唯一能够给月宝找到的最好的庇护方式。
霍廷深是一个小世界的男主,他的存在支撑着剧情的进展,几乎所有气运都凝聚在他身上,作者甚至为了剧情足够有矛盾点,堪称放肆的往男主身上叠加各种身份和权势。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现在的霍廷深还没有毕业,一切都还只是刚刚进入剧情,他的身世背景所带来的能量也足够轻易将这个普通的小家庭掀翻摧毁。
目前的现状是看似平静和谐,实则早就波涛暗涌。
否则029今天也不会那么着急,想让月宝主动出门去找女主沈安安推进任务进度。
029有原著剧情,苏南依靠的却是自身对危机的敏锐性,以及对霍廷深性格人品的极端不信任。
月宝的出现,就是在看似风平浪静的的水面,骤然多出了一个漩涡。
漩涡无声无息,却能将附近所有的存在都卷入其中。
所以苏南不是走一步看一百步,而是她试图往前走,发现前面根本就没有路,于是不得不赌上自己和月宝,只为了能够另辟蹊径走出困境。
029想清楚推动苏南做出选择的根本原因后,就在门口慢悠悠伸了个懒腰。
小呆瓜大概是傻崽有傻福,苏南带着她迈出这一步后,虽然再也没有回头路,但生命安全至少能得到保障了。
至于任务,月宝去了西大校园,自然就能有更多和女主沈安安接触的机会。
总比成日被困在家里寸步难行的境况要强上许多。
月宝刚醒过来,就从妈妈口中得知自己也要和妈妈一起去上学的消息,原本还困得迷迷糊糊的小朋友立马清醒了许多。
她顶着脑袋上睡翘起来的呆毛,懵懵地坐在被窝里,刚从睡眠中重启的小脑瓜努力思考了片刻,这才慢半拍地软声问:“妈妈,那爷爷怎么办呀?”
她还没怎么睡醒,呆愣愣地歪着小脑袋,脸上也是一副刚睡醒后空白的表情,问出来的问题却令人意想不到。
她对一些事情的关注点似乎总是会奇怪地跑偏。
苏南弯腰把被窝里困懵了还在努力思考的小朋友抱出来,亲了亲她软嘟嘟的脸蛋,温声道:“爷爷也有自己的生活呀,他可以在家里喝茶看书看电视,也可以去找他的好朋友们下棋聊天散步钓鱼……”
“嗷~”月宝听着妈妈的话,黏黏糊糊地把自己的脑袋瓜往妈妈脖颈处拱,又打了个哈欠,才带着犯困的泪花又耍赖似的闭上眼睛继续睡。
又来到了熟悉的学校,月宝趴在妈妈肩膀上,好奇地左右张望着来往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苏南抱着女儿,背上还背着猫包,在许多学生好奇探究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往西大的最东边走。
到了研究所,在外面就见到了等在门口的师兄。
“来了?跟我进来吧,老师去吃早饭去了,要过一会才来。”戴着厚厚眼镜片的男生熟稔的和苏南打招呼,又将视线落在月宝的身上,问道:“这就是老师说的月宝吗?看起来和你长得很像。”
苏南颔首,跟在他身后往里走。
刷卡,验证指纹,又过了一遍机检扫描,最后在男生输入正确的密码后,这才算真正进入这个在西大学子眼中格外神秘的地方。
“这个你拿着,等下我带你录入指纹,密码每天都是随机生成的,会在你指纹扫描通过后发送到你的账号里,下次再进来就不用人领着了。”男生说着,拿出一张新卡递给苏南。
月宝在妈妈怀里看到了,歪歪头,很自来熟地问:“大哥哥,月宝有卡片吗?”
她边问,边弯腰捞过妈妈手里的卡片,放在眼前看啊看,好像在研究什么神奇道具一样好奇极了。
闻言,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气温和了些,对这个满眼好奇的小家伙说:“月宝,你太小了,就算拿了卡片也录入不了指纹,如果要进出,可以随意找我们项目组的人带你就行。”
他很实事求是。
因为月宝小小只,哪怕踮高了脚,也依然连刷卡的机器都挨不着。
何必为难孩子呢。
月宝听懂了一点点。
这个大哥哥在说她矮!
“我有猫猫!”月宝指了指被妈妈放到台子上的猫包,指着里面静静趴着的小橘猫说:“哥哥,我的猫猫最聪明,它可以跳得很高!”
有猫猫帮助的话,月宝矮墩墩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算问题!
说起这只猫……
男生严肃了点神色,对仰着小脸炫耀猫猫的小朋友叮嘱:“虽然有老师和你妈妈的背书,但是月宝,你必须答应我,你一定会看好你的猫,不会让它在这里面随意乱跑乱跳,更不会让它损害这里面的每一样实验器材,好吗?”
说完,怕小朋友不上心,他还实事求是地补充:“这里面的每一样实验器材都不便宜,要是你的小猫不小心打翻弄碎了他们,那你从三岁开始,就要在我们实验室里一直打工赔钱,有你妈妈帮忙的话,你只需要赔十年左右的钱,如果你妈妈不帮忙……那你这辈子都要待在这里赔钱了。”
苏南听着师兄略显夸张的恐吓,有些想笑,但忍住了。
在女儿茫然地瞪圆了眼睛朝自己看过来时,苏南忍着笑严肃地点点头:“宝宝,他说得没错。”
月宝:“……”
小朋友突然觉得这里一点到处都显得贵贵的。
她曾经有很多钱钱,但现在没有了,现在她的小书包里只有两枚硬币……
穷兮兮的崽转身抱住妈妈,用防止大哥哥偷听的小小音量在妈妈耳边偷偷催促:“妈妈,我们快出去吧?”
月宝觉得猫猫不会打翻这里的东西让月宝赔钱。
但月宝又觉得自己一定会不小心打翻什么东西让妈妈赔钱。
【……那你真的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宝宝了。】029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刚刚被人类冒犯的小小不悦也跟着消失不见。
苏南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抬手摸了摸小朋友很有自知之明的脑袋瓜,温声道:“不怕,月宝来的时候不是答应过妈妈,不会乱碰的吗?妈妈相信你会说到做到的。”
闻言,月宝想了想,又偏过小脸去偷偷地瞅那个大哥哥,不小心和他撞上目光后,小朋友鼓起一丢丢勇气,认真承诺:“哥哥,月宝不会乱动的!”
男生笑着点点头,下一秒,从苏南怀中将一脸懵的小朋友接了过去。
还顺手拎上了猫包。
月宝惊慌扭头:“妈妈???”
难道现在就开始拿宝宝和猫猫赔钱了吗?!
月宝僵直着上半身,因为担心妈妈碰坏过东西要赔钱,所以心虚到被这个陌生的大哥哥抱着都不敢动!
苏南看着女儿懵懵懂懂又慌张可怜的小模样,终究没忍住笑了眉眼柔软。
“月宝别怕,大哥哥只是带你和猫猫一起去做个身体检查,就像爷爷奶奶去医院里做体检那样,妈妈就在外边等着你,你一回头就能看到。”
月宝很信任妈妈。
妈妈说不用怕,她就真的不是很怕了。
不过当她被大哥哥带到一个房间里放下来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抱住猫包,又回头去找妈妈。
透明的玻璃墙外,苏南朝着有点不安的小朋友挥了挥手。
月宝一下子安心多了。
月宝以前也做过体检的。
但这次好像和在医院里做的体检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月宝也说不出来,但她用右手大拇指按着自己刚被抽血的中指,又用左手帮同样抽完血的猫猫按住它毛茸茸的脖颈。
月宝蹲在地上按着小猫的脖子,猫猫则摆烂似的躺在地上,连尾巴尖都懒得甩两下。
见一崽一猫的情绪都这么稳定,原本还有点担心娃会哭猫会咬的程愿松了口气,心中倒更觉得月宝和师妹很有母女缘分。
不光脸长得像,连情绪稳定这一块都这么像。
一通检查后,月宝和猫都变得蔫了吧唧,重新回到妈妈香香暖暖的怀抱里,小朋友立马就红了眼眶,而后委委屈屈地撒娇。
“妈妈~宝宝手手都、都被扎破掉了~”月宝把已经看不到针眼的手指头戳到妈妈眼睛跟前告状。
苏南握着女儿胖短的小嫩手给她吹了吹。
同样走出来的程愿把小朋友的话听得一字不落,闻言不由对小家伙两面派的本性有了初步的认知。
背着她妈妈是一套,当着她妈妈的面又变成了另一套。
月宝也发现大哥哥出来了,但她丝毫没有说坏话被抓住的心虚,她趴在妈妈怀里,享受着妈妈的吹吹,眼睛弯弯含着泪花朝程愿笑。
可怜兮兮的,让人想谴责她都觉得良心微痛。
“体检结果大概晚上出来,今天你就带着月宝熟悉一下这里吧,我先去忙了。”
程愿一边说,一边趁着月宝没防备,终于上手rua了一把小朋友软嫩嫩的脸蛋,好笑道:“我是你妈妈的师兄,以后记得叫我师伯。”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嘴巴甜滋滋的小朋友,以后就是他们师门里最小的崽了。
还有她的猫。
与此同时,029发现一直都是0的任务进度条在体检结束后,终于有了变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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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今天的更新[猫爪]
为了抽血检查,早上月宝出门之前是没有吃饭饭的。
现在一通折腾下来,小朋友饿得都有点眼神涣散了。
苏南抱着小家伙去旁边的第二食堂吃早饭。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将近十点的样子,食堂里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只有几个兼职打扫卫生的同学。
“宝宝,和小橘一起在这坐着,妈妈去给你买早餐。”苏南亲了亲女儿嫩嫩的脸颊当作安抚。
月宝抱着比半个自己都大的猫包,眼睛亮亮地点头。
目送着妈妈的背影去往买饭的好多个窗口之一,月宝美滋滋地晃了晃包包里的猫猫。
猫猫有月宝,月宝有妈妈,妈妈有爷爷奶奶~
小朋友大概还不太清楚“幸福”的概念,但她看着妈妈站在那里和窗口里的姨姨沟通,忍不住就快乐地眯起了眼睛。
有妈妈在的时候,月宝永远都不会饿肚肚。
029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月宝,你往左边看。”它突然出声提醒。
月宝好奇地看过去。
029:“……你看的是右边。”
“嗷~”月宝连忙又扭过脑袋看另一边,然后懵懵地问:“猫猫,看什么呀?”
看空空的桌椅,还是看窗口里打饭的叔叔阿姨们?
月宝将目光定格在窗口上贴着的宣传纸上,每一个窗口的宣传画都不一样,有面条有包子有水饺有米饭和各种小吃……
月宝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029同样恨其不争地咬牙:“我让你看那个擦桌子的女主!!”
擦桌子的女主?
月宝懵懂地望过去。
正好看到那个好看的大姐姐慌乱地移开视线,低头更加用力地擦桌子。
“猫猫,她是鸭鸭吗?”月宝并不是真的笨,她的小脑袋瓜偶尔也会很灵活。
029应了一声,嘀咕道:“果然,除了教室,女主总是会随机刷新在每一个可以兼职打工的地方。”
“擦桌几也能挣钱钱吗?”月宝的关注点又有点偏了。
029跟着被她带偏,“当然了,这本原著底下还有读者神评,说女主辛辛苦苦考上西大,就是为了来西大当打工人的呢。”
月宝没听懂。
但没关系,这并不耽误她聪明小脑袋瓜的思考。
于是等苏南端着早餐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小朋友软声软气地询问:“妈妈,可以给我多一点钱钱吗?”
“当然可以,不过宝宝想要多一点的钱做什么?”苏南边问,边往小朋友白嫩嫩的小手里塞了个比她小手还大的大肉包。
至于多一点的钱钱?
从两块钱的硬币变成三块钱吗?
那应该很多了。
月宝咽了咽口水,忍住嗷呜一口啃上去的冲动,乖乖回答:“我想给那个姐姐一点~”
她指了指已经匆忙走开的一抹背影。
苏南顺势看过去,她的记忆力很好,只是一个侧脸而已,也已经认出了对方。
沈安安。
她应该是在食堂里兼职打扫卫生。
不过苏南更疑惑的,是月宝为什么会认识对方,以及为什么会那么大方愿意把自己的钱给沈安安。
“唔……”月宝努力咽下一口香喷喷的包子馅儿,捧着大肉包美滋滋地摇头晃脑:“因为,她系鸭鸭呀~”
呀呀呀?
苏南莫名想笑,揉揉小朋友的脑袋瓜,算是接受了她的这个鸭鸭理由。
“但是月宝不能就这样把钱给那个姐姐。”苏南温声道:“那个姐姐靠自己的行动挣钱,月宝如果给她拿钱的话,她该给月宝做些什么呢?”
不可以吗?
月宝有点不太明白,茫然地歪头问妈妈:“为什么呀?”
她低头用干净的那只小手从自己的衣服兜兜里掏出可怜兮兮的两枚硬币,用手心托着举到妈妈面前,软声问:“妈妈,宝宝也要打工吗?”
妈妈给月宝发了钱钱,月宝也要给妈妈演胖鸭鸭,给妈妈擦桌子板凳吗?
小朋友眼底的疑惑清晰可见,她的世界就像她的双眼一样干净得黑白分明。
“宝宝,这不一样。”
苏南把女儿手心里的两枚硬币捡起来重新放回她的衣兜,又托着她的小手把肉包重新递回她嘴边,等月宝嗷呜嗷呜啃肉包的时候,才慢声跟她解释:
“宝宝手里的钱钱是妈妈给的,宝宝花妈妈的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还有爷爷奶奶都不需要宝宝做什么事情去交换。”
“但那个姐姐的钱钱是别人给的,别人不是那个姐姐的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所以才需要用工作换取足够的钱,这是交易,就像月宝也要花钱才能买到小零食,不然小零食也不会自己长着脚脚跑到你跟前让你吃掉对不对?”
她尽量说得仔细又缓慢,苏南并不清楚在其它时间线上,自己有没有跟月宝说过这些道理,但3岁的小朋友,正是需要大人好好引导和塑造观念的时期,苏南希望月宝一直快乐天真,但不能被养成何不食肉糜的性格。
月宝腮帮子被肉包塞得鼓鼓囊囊,闻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却看向了猫包里支棱着耳朵偷听的029。
“猫猫,花宝宝钱,也不用干活。”她在脑海里现学现卖。
即使知道这小家伙一贯嘴甜,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029也难免有些不自在地颤了颤耳朵,甩了甩尾巴,哼唧着夸她:“算你有点良心。”
没白费它绑定后这好一通的折腾。
月宝看着猫猫,却好像真的有点懂了妈妈的话。
猫猫是月宝的猫猫,所以月宝愿意把钱钱拿出来给猫猫买小鱼和大鱼,但是月宝不会给外面的别的小猫猫买鱼。
除非别的小猫猫不咬她还给她摸摸!
自以为听懂的小朋友认真地点点头,把嘴巴里的肉肉咽下去后,脆声跟妈妈说:“我叽道啦!!”
苏南擦掉小朋友沾在脸颊上的肉碎,一边陪着她吃早餐,一边垂眸回忆起脑海里稀少的关于沈安安的信息。
除了奶茶店那天,苏南对沈安安其实没什么印象,但从今天的情况看起来,她应该是在勤工俭学,并且很需要钱。
苏南倒没有要资助对方的想法,毕竟自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她也没有滥好心的习惯,只是对月宝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带有一种下意识的关注和分析。
吃过早饭,苏南要去上课了,便把月宝送到了陈素玉的办公室。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在她走后,乖乖待在奶奶办公室的月宝,竟然又遇到了沈安安。
她是来提交贫困补助申请表的。
原本走进来时神情还算自然,只是有点阴郁的沈安安在看到月宝的一瞬间,脚步猛然一顿,浑身都僵在了原地一般一动不动。
月宝手里捧着一块小饼干咔嚓咔嚓啃得正起劲儿,见状好奇地仰头看向对方,然后朝她挥挥沾着饼干屑的小手,软萌萌地打招呼:“姐姐泥嚎~”
沈安安的动了动捏着申请表的手指,无意识将文件纸捏得更用力了几分,匆忙对月宝点点头,然后绕过月宝的位置,将表格递给了另一边坐着的辅导员。
办公室里很安静,安静到只有辅导员翻看表格和月宝啃饼干的窸窣声响。
沈安安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关注月宝。
但她的心里却好像早已山呼海啸。
她始终闭着嘴没有出声,宛如一尊垂着头沉默躲避世人眼光的雕像。
实际上却是她不愿意让月宝知道,在食堂里擦桌子板凳收碗的她,和在辅导员办公室里递交贫困生补助申请的她,竟然是在游乐园里的那只鸭子。
她不愿意让小朋友心里难得的快乐都被自己的贫瘠沾染上糟糕的污渍。
“安安,你妈妈的情况如今怎么样了,好些了吗?”辅导员放下申请表,突然开始关心起沈安安那糟糕的家庭。
沈安安能够察觉到身后属于月宝那道清澈懵懂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家庭情况难以启齿。
但这次似乎是其中之最。
一想到自己的贫穷拮据和一塌糊涂的生活都会这样直白地摊开在一个孩子的面前,她又一次恨起了自己的家庭,憎恨自己该死的父亲和……病重的母亲。
但有些事情不是内心波澜起伏就能假装跨过去的。
她需要钱,需要这份补助,她妈妈还在医院等着续命。
闭了闭眼,沈安安在心里嘲笑起自己的矫情,彻底摒弃所有奇怪做作的念头后,她张了张嘴,听到自己发出了疲惫麻木的声音:
“刘老师,谢谢你关心,我妈妈还是老样子……麻烦您再给我批两张请假条,我下午需要去外边上班兼职,店主说不能迟到,否则就会扣我工资。”
她说着,从兜里又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张请假条,惨白着脸放到了老师的面前。
卑微极了,也绝望极了。
就像是被逼到了悬崖尽头,只需要一根稻草的重量,或者一缕山间穿过的清风,就能轻而易举将她进退维谷的她退下绝壁,死无全尸。
老师看着她这样,似乎想说什么,可几番欲言又止后,却又只能无奈地叹息着摇了摇头。
“沈安安,你的未来不止于此,会有变好的那天的。”辅导员最终只说了这句话,连带着批好的两张请假条一起递给她。
沈安安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笑,她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透了,出门时终于无所谓地看了眼之前还不敢面对的小孩。
小孩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大概是认出自己就是游乐场那只鸭子了,并且震惊于自己的落魄和凄惨吧?
脑袋里难以控制地胡思乱想了很多的东西,沈安安宛如一具失了魂的木偶,僵硬麻木地走在教学楼走廊上,她不在乎路过的同学用什么眼光看向自己,仅仅是努力呼吸努力活着,就已经费尽她所有的力气了。
于是她也就不知道,回廊对面,有一双恣意狠戾的眼睛悄然盯上了她,犹如盯上了一只注定无法逃脱的猎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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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一:要入V啦!!
坏消息:蛋糕脑袋坏掉了,导致忘记提前找编编申请入V,所以只能明天早上申请,然后下一章入V,但下一章具体是明天晚上更还是后天更……一切都要看编编的决定。
好消息二:入V的那一章会写很长,不出意外有九千或者一万字。
另外,感谢宝宝们从开文甚至是从上一本上上上一本书一路陪伴我到现在,笔耕不缀,陪伴不止,希望我们还能在更多的故事里陪伴更多的崽崽们一路成长。
感恩,摁爪[猫爪]
“月宝在看什么?”陈素玉注意到月宝始终将目光落在门口处。
月宝回过神, 继续啃了一口小饼干,嚼吧嚼吧咽下后,才摇摇头, 没有说刚才她看到那个姐姐的侧脸,感觉她长得有一点点像妈妈。
“当然像你妈妈了,不然怎么会被男主盯上当你妈妈的替身呢?”029有些无语, 这小家伙见了沈安安也不止一次了, 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简直迟钝得可怕!
而且看这情况,自己当初巴拉巴拉说了那么多的原剧情,小家伙是一点都没往脑袋里装过啊!
“替身?”月宝茫然地问猫猫:“系什么呀?”
029想了想,给小朋友找了个简单又扎心的形容:“就是有一个小朋友长得和你很像,你不在的时候,她就装成是你的样子,然后把你的妈妈喊妈妈。”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但有很多片相似的叶子。
月宝不高兴地鼓起脸,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好生气了。
“不可以!!”她凶巴巴地捏碎了仅剩的小饼干。
妈妈是月宝的妈妈!
不可以有另一个宝宝!!
029:“你也只有一个妈妈,但在男主霍廷深那里, 他摘不下高悬的月亮,就会去寻找月亮的替代品, 很不巧的是, 沈安安就是那个廉价的唾手可得的替代品。”
月宝很神奇地懂了。
那个什么祸祸生的大坏蛋,把刚才那个长得有一点点像妈妈的姐姐,当成了妈妈, 然后要欺负她!
“他很坏。”小朋友握着手里的饼干渣渣发表幼崽锐评:“眼睛也瞎瞎的~”
明明那个姐姐和妈妈只有一点点的像, 怎么能够真的把对方当成妈妈呢?
而且还要欺负人家。
欺负人的都是大坏蛋。
大坏蛋是会被警察抓走关小黑屋的!
029:“可他有钱,钱能买到很多东西。”
“我也有钱钱呀!我妈妈也有!我爷爷奶奶还有!”月宝气势汹汹叉着小胖腰。
029冷漠打断小朋友的骄傲:“可你们一家人的钱全部加起来,对男主而言都只是一天的零花钱而已。”
“……”月宝惊呆了。
介、介么有钱吗?!
老天爷爷好偏心, 月宝是好宝宝,都不给宝宝钱,祸祸生是大坏蛋,还给大坏蛋很多钱!
029听着小朋友嘀嘀咕咕不讲理的抱怨,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家伙从不内耗,这不就把老天爷都给怪上了?
要是原剧情里的女主沈安安能有月宝这么好的心态,估计剧情早就乱了套了,根本不需要什么扮演任务和纠正任务。
月宝不知道猫猫在想什么,月宝现在满脑袋都是妈妈。
大姐姐只是长得有点像妈妈,就被坏蛋欺负了。
那妈妈怎么办嘞?
月宝歪着小脑袋努力地想啊想,终于把自己给想睡着了,小小一团缩在奶奶怀里,连做梦都是她为了保护妈妈而大战怪兽和坏蛋。
还有角落里被她藏得好好的猫猫和鸭鸭。
沈安安坐在走廊里冷硬的凳子上,整个人都疲惫极了,往后仰将头靠在同样冷硬的墙壁上,闭着眼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已经很累了。
可刚才妈妈的哭诉却比身体上的疲惫还要让她四肢无力难以喘息。
“安安,是妈妈不好,妈妈拖累了你,要是妈妈没有生病,你现在的日子该过得多好啊……”
脑海里又闪过妈妈说这些话时痛苦又愧疚的模样,还有那双苍老的含着泪的眼睛。
“……妈,你别说这些。”沈安安这些年听同一类型的话已经听得麻木反胃了,就连安慰都从一开始的激动难过,变成了如今的冷淡自嘲:“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管怎样,我都会努力挣钱给你看病的,我们往好处想,想一些积极点的事情好吗?”
她只差没有给妈妈跪下来哀求了。
因为对方每次说这些话,沈安安都会发自内心地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知道疾病的痛苦日夜都在折磨妈妈,可她不知道妈妈到底是想活还是不想活。
她怕自己每一次的坚持都是在强留,她更怕自己一句话没有说对让妈妈伤心难过,甚至毁掉了妈妈的求生欲。
对于她这样贫苦的家庭而言,一个人生病,煎熬的却是一家人。
她没有底气让妈妈必须治疗活下去,她只能一点点的攒钱,一点点地节省,把自己忙成一个停不下来的陀螺,才有可能维系住妈妈摇摇欲坠的生机。
可她的人生呢?
沈安安眼尾滑落一道泪痕,她听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嗅着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和液体药物的味道,心里想到的却是在游乐园里穿着玩偶被月宝抱住的那一个瞬间。
其实那天很热,闷在厚厚的玩偶套装里,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部给焖熟了一般灼热又窒息。
愚蠢的小朋友却问她有没有穿衣服。
还喊什么鸭鸭。
沈安安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一只鸭子,唐老鸭。
沈安安并不知道唐老鸭的童话故事,只觉得这只鸭子实在是丑陋又抽象,头顶稀疏的毛丑陋,扁扁大大的嘴巴丑陋,穿着半截衣裳也丑陋,就连黄色的耽误自己走路还特别容易摔跤的脚蹼也丑陋极了!
她甚至不能理解那些小朋友们对一个动画角色的喜爱和追逐,她是没有童年的人,她人生中的每一刻都被浸泡在苦水中被催熟生长。
任何人都可以谴责她对童话或者童年的不尊重,但她并不在乎,她只在乎闷在玩偶套里一天能挣多少钱,挣到的那些钱能不能给妈妈续上下一周的住院费和药物费用。
那个叫月宝的小孩抱住她说鸭鸭可爱的时候,沈安安心底冷笑过,因为她在月宝身上看到了每一个被家长带来游乐园的小朋友们的幸福缩影。
和她那一片狼藉的幼年截然不同。
沈安安想,自己该讨厌这个天真又愚蠢的小孩的。
可她没有对月宝讨厌成功,还好像被月宝给反向攻略了。
因为月宝从她这里感受到了幸福。
从来没有人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幸福过。
年幼时,爸爸不管喝没喝酒,都会咒骂自己是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计算着养大自己花费了多少钱,然后提前十几年就开始预告,等自己长大后要十倍百倍地还给他。
而妈妈呢?
妈妈只会抱着自己哭,一边哭一边说:“安安,都是妈妈不好,都怪妈妈的肚子不争气,要是你生下来是个男娃就好了,你要是个男娃,你爸就不舍得打你骂你了!”
年幼的沈安安并不明白,为什么是个男娃就好了?
为什么妈妈要抱着明明是女孩的自己,哭诉不可能出成真的幻想?
为什么妈妈总是哭,只知道哭?
她想大声地问,可妈妈痛苦的眼泪却把小小的她所有的愤怒尖锐都变成了一团理不清的茫然。
妈妈像包裹着自己的一大团棉花,挣扎不得,挣脱不掉,看似温柔,实则密不透风几近窒息。
她哭了那么的眼泪,一定也是特别心疼自己特别爱自己的吧?
这个问题,至今为止,沈安安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因为妈妈的爱好像也被眼泪给浸透了,变得又苦又涩,难以感知,又无法割舍。
妈妈从来不会说爱,月宝却会大声地笑着说好幸福呀。
自己,一只打工人扮演的丑鸭子,只是摸了摸月宝的头,就让她感受到了真切的幸福。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瞬间,沈安安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救赎和治愈了。
在游乐园里扮演了那么多次玩偶,那是第一次,她意识到,原来游乐园真的是一个会让所有人都感到开心和放松的地方。
她好像隔着玩偶套装,从月宝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年幼的自己。
小时候的沈安安,是不是也梦到过一只丑兮兮的扁嘴鸭,也憧憬过一个大大的拥抱所带来的幸福感呢?
“13号床张丽芸家属是吗?跟我来一下。”护士走近拍醒了她。
沈安安茫然睁眼,迈动着僵硬的脚步跟上对方。
和她的名字相反,跟上护士的每一步,她都走得忐忑不安。
脑袋里也想了很多很多,可能是住院费又要交了?还是医生又有了新的治疗方案?又或者……是什么难以接受的通知?
“张丽芸家属,等下你把这个拿去进行大便采样,采样成功后送到后面三楼检验科去,另外如果你要回学校的话,记得提前把下一周的费用缴纳了。”
护士将一个透明的类似于打火机一样的采样工具粘上病人信息后递给她,并且叮嘱她记得缴费。
其实这里的护士们都认识沈安安,但她们也只能可怜沈安安的家庭身世,在沈安安回学校或者去兼职的时候帮忙多照看一下张丽芸,除此之外也并不能给予更多的帮助。
人各有命,在医院这种地方更是如此。
“……好,我知道了,谢谢。”沈安安艰难挤出一抹疲惫的笑,转身的一瞬间却又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每次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麻木,足够坚强,能够接受所有命运的折磨碾压时,贫穷都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然后将她本就弯曲的脊梁一点点压得更低更软。
钱,做什么都要钱!
可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甚至连找工作都拿不到应届毕业生的工资,又有什么办法去挣到足够的钱呢?!
站在缴费的机器跟前,沈安安手里握着的银行卡边缘几乎要狠狠嵌进她掌心的肉里去。
她想,如果现在有个人突然告诉她能给她很大一笔钱……
不,甚至不需要很大的金额,哪怕只有几千块,一万块钱,她或许都会毫不犹豫答应对方所有的要求。
哪怕是让她去杀人放火,她或许都会愿意赌上性命和前程去拼一把。
“小姑娘,你缴好了吗?”身后排着队缴费的家属忍不住催促。
沈安安回过神,匆忙说了声抱歉,低头熟稔地刷卡缴费。
卡里有1326块钱,是她刚拿到的两份兼职工资,她缴了1300,剩下26块钱,等会要坐公交去兼职的地方,还有自己接下来几天的生活费。
哪怕顿顿都只吃馒头,她也仅仅只能支撑几天而已。
数字被划出去是没有重量的。
可沈安安回到病房,看着病床上形容憔悴病色惨然的妈妈,又觉得自己好像还能再坚强一点。
或许老师说得没错,她的未来不止于此,还会有变好的机会。
可是……
“安安,天快黑了,你别在这陪着我了,赶紧回学校上课吧。”张丽芸的声音很虚弱,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给吹散折断了。
她咳嗽几声,毫无气血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黄,望向女儿的目光中有心疼也有愧疚,但更多的是殷殷期盼。
沈安安的手被她枯瘦的手紧紧握住,像挂在悬崖上的人死命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安安,好好学习,跟老师和同学们处好关系,你是西大的高材生,你比我和你爸都更有出息,将来……”
“我知道了!”沈安安突然打断妈妈还未来得及说出的将来。
她平复了一下心底骤生的波澜,语气轻柔:“妈,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要回学校了,你在医院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或者让护士站的姐姐们通知我也行,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她像是安抚一个不能受惊的孩子一样安抚着自己的妈妈。
然后在妈妈不舍又欣慰的视线中,缓缓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妈,那我回学校了,到了就给你发消息。”
她弯下腰,给病床上的妈妈掖了掖被角,又给她将保温杯里的热水接好,给她洗脸擦手洗脚,把换下来的内衣那些全部洗好晾到厕所,一大通忙碌完后,又去医院食堂排队买了有营养也便宜的鱼汤,喂妈妈吃完后收拾好碗筷垃圾,把之前采集好的大便样本送往检验科后,这才真正离开。
一出医院,抬头才发现天色已经很暗了。
不过沈安安卡着时间,坐公交到兼职地点的时候,并没有迟到。
她很珍惜愿意聘用自己的每一份工作。
但这也让有心之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有多缺钱。
和她一起在奶茶店兼职的店员就背对着镜头低声问她为什么缺钱还跑来奶茶店兼职,事多巨忙还总遇到奇葩客人,关键是挣得也少。
“……”沈安安张了张嘴,又将已经到嘴边的“你不是也在这里兼职吗”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吞得生硬,哽得生疼。
她不敢说,因为怕听到什么“只是来体验生活”、“家里看不惯我在家闲着,非得让我出来感受生活的艰难”、“打个暑假工挣点零花钱”等等类似的回答。
其实她听过很多次了,但每次别人轻描淡写道出的苦恼,对她而言却是最刺耳的炫耀。
于是她想了想,回答:“没办法,我还没毕业,只能找到这些兼职。”
是她不想有稳定的工作和足够的工资吗?是她喜欢面对难搞的客人和繁忙的工作内容吗?
不是的,是她没路可走了。
“你长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挣不到钱?”同事盯着她脸上的口罩和没有被遮住的眉眼轻笑着调侃:“你就是太单纯了,但凡你抬眼去看看,就会发现很多适合你的生财之道了。”
沈安安不蠢,几乎是对方一句轻轻的嗤笑,她就听懂了言外之意。
听懂的那一刻,她手里清洗工具的动作猛然停顿,霍然抬头望向对方看似老实不起眼,实则暗藏轻蔑讥嘲的双眼。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什么意思?让我去卖?”
对方没想到她竟然敢如此直白赤.-裸的将自己的暗示揭露出来,有几分愕然,紧接着就是被质问的恼羞成怒。
“我也只是看你穷得每天只能喝水就馒头,这才好心好意指点你两句,愿不愿意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要是你没那个想法,就算我嘴皮子说破天,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吧?这么生气……呵,看来是被我说中了才对!”
看着他又挑起来满是讥讽鄙夷的眉眼,沈安安却突然变得格外平静。
她甚至笑了起来。
“你说得没错。”她边笑边点头附和,在对方古怪皱眉的表情里,强忍着心里翻涌的恶心,沉声道:“我长得这么好看,想要钱当然很容易,至少比你这种烂冬瓜糟茄子强得多,你爸妈在天上一定很难过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没人教养,硬生生长成了一头丑陋恶心的畜生!”
几乎在说完话的那一瞬间,沈安安就已经将这段时间积压在心底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都化作了豁出去不顾一切的勇气和冲动,抬起手猛然甩了对方一道响亮的耳光,然后在对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摘下身上的店员围裙转身就走。
男性恶毒愤怒的咒骂在身后传出很远。
沈安安却大步跑了起来。
她脸上早就不知不觉满是泪水,抬手胡乱抹掉,一口气冲出了夜晚的商城。
微凉的夜风缓缓抚摸她满是泪痕的脸颊。
沈安安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
距离商城关门还有一个半小时。
可自己已经冲动地单方面放弃了这份原本还能支撑她生活的兼职。
“……”她站在广场上,来往的行人如织,她却茫然地不知该去往何处,也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又会变得如何狼狈不堪。
回学校吗?还是去医院?
又或者……找一份新的兼职?
沈安安孤零零站在原地,一时间竟有种天地之大何以为家的茫然。
鬼使神差的,她的脑海里又回荡起刚才对方说的那些话。
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挣不到钱?
但凡你抬眼看看……
沈安安下意识地抬眼。
她看到的不是生财有道,而是高高悬挂在天边的一轮圆月。
……圆月?
她恍惚想起,今年的中秋节,自己忙着兼职,妈妈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到医院一起吃个饭。
沈安安拒绝了,因为中秋节店里很忙很忙,加班到很晚,店长还给她发了高额的加班费和节日补贴。
可那之后,妈妈再也没有提起过那天被拒绝的中秋节。
她怔怔地仰着头盯着那轮明亮皎洁的月亮,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的困境到底是为什么。
不是因为妈妈,也不是因为家庭的贫瘠,而是自己不肯弯下的脊梁和不肯丢掉的脸面。
妈妈病重住院,无数次徘徊于生死边缘,可沈安安自己却还牢牢穿着孔乙己的长衫舍不得脱下来。
那位同事说得没错,她其实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沈安安盯着夜幕之上的明月,忽而就念头通达了起来。
她浅浅地笑了笑,笑中带泪,却又有别于刚才的倔强坚韧。
“沈安安,你在倔强什么呢?”她轻声问自己:“尊严和身体重要,还是妈妈重要?”
“沈安安,那可是妈妈啊……”
是将她养大,和她相依为命的妈妈啊。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老旧的二手手机,借着屏幕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又理了理头发,甚至将唇瓣用力抿紧又松开,以此显得更有几分鲜红的气色。
她终于不再呆愣地站在原地,而是开始沿街往前走。
她自觉自己想通了,想明白了,所以无所畏惧,也不再回头。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瘦嶙嶙的单薄身躯在灯光的映照下,像一抹无家可归的游魂,她的眼眶红肿着,旁人一看便知她刚受过天大的委屈。
以及,029眼前正在疯狂跳动倒退的血红色任务进度条。
“发生了什么?!”029猛地站起来,橘黄色的眼瞳变成了动物野兽特有的竖瞳,警惕地盯着面前不断倒退回0的任务进度条。
现在是一家人的晚饭散步时间。
这次他们没有再走偏僻的小路,而是带着月宝来更热闹的商城和广场闲逛。
029迅速定位女主的位置,下一秒,它急得炸毛,高高竖起尾巴冲着正在歪头舔棉花糖的月宝尖锐地喵了一声。
“月宝!别吃了!!赶紧跟我走!!!”它说完,身体便高高跃起,朝着某个方向用力奔跑过去。
然而……
被遗忘的牵引绳猛地拽住了它的脖子,突如其来的束缚感和疼痛让029蹿到一半就险些栽个猫猫吃屎。
月宝也被它拽得一个踉跄,噗通一声,当街跪在了它屁股后面。
没拿稳的棉花糖落在了地上,沾了满地的灰,已经不能吃了。
摔回来的029:“……”
跪得端正的月宝:“……”
后面跟着的苏南:“……”
苏南快步上前,将突然摔倒的两小只都抱起来重新站好,捡起地上已经沾了灰的棉花糖,另一只手给小朋友拍拍同样沾了灰的膝盖裤腿,然后清冷探究的目光看向了突然急躁的猫。
“宝宝,怎么了?”她声音温和,看似问的是月宝,实则目光紧盯着明显异常的猫。
月宝这时候已经从猫猫着急的催促中听懂了一点点,是鸭鸭遇到危险了。
猫猫想带月宝去阻止鸭鸭。
但是月宝没有急着跟猫猫一起跑,她举着脏掉的棉花糖,扯了扯妈妈的衣袖,乖乖地问她:“妈妈,你可以带我去找大姐姐吗?”
怕形容不清楚,小朋友还特意补充了一句:“就系跟妈妈有、有一丢丢像的大姐姐~”
她认真极了,眼神干净恳切,虽然讲话有点黏糊,但看得出来,她有点着急,并且迫切想要找到对方。
一个三岁的小孩。
一只巴掌大小的猫……
苏南在抱着月宝跟着猫往前跑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脑袋被小橘给控制了。
否则为什么会二话不说就答应月宝的请求,并且不问缘由跟着一只猫往前跑?
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凌厉刮过脸颊,苏南并没有跑太久,就看到前方那只离了牵引绳跑得飞快的橘猫猛然停住了脚步。
苏南也停了下来,顺着橘猫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沈安安?”苏南认出了前面宛如游魂一样浑浑噩噩往前走的女生。
月宝着急地拍拍妈妈的肩膀,让她放自己下来。
苏南没有松手,反而目光沉沉地重新看向猫,问它:“她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029逃避她审视的目光,只冲着月宝喵了喵。
“月宝,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哪怕我们全是破绽,被你妈妈发现后,也绝对绝对不能亲自承认我们的来历和目的。”
这是这些天029对着月宝无数次耳提面命的叮嘱。
月宝乖乖点头,又凑近妈妈亲了亲她的脸颊,软声哄道:“妈妈乖呀~”
月宝每次不想听妈妈话的时候,妈妈就这么哄她听话的。
苏南盯着月宝清澈明净的眼睛,无奈地戳了戳她软嘟嘟的小脸,弯腰将小家伙放了下来。
“去吧。”她没有再追问,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月宝带着猫一块儿跌跌撞撞地跑向已经站在酒吧门口踟蹰犹豫半天都没有进去的沈安安。
这里是一个清吧,里面也并不吵闹。
但沈安安还是觉得自己的双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牢牢地钉在了原地,进不去也退不走。
刚才拨云见雾的明晰感,在这段犹豫不决的时间里,已经重新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她好像又看不清前路了。
她站在这里,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进去了,就不能回头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清吧里的工作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自己进去后将要面临的是好是坏,甚至根本不确定别人会不会愿意收下自己当个服务生。
可她站在这里,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一份能挣钱的工作,更是为了亲自踏出心里的某一条从未触及过的底线。
一旦真正踏出去了,她就真的再也不能回头。
因为她知道,底线之所以是底线,就是它不能被逾越,一次都不行。
否则,底线就只会变成坠往深渊的悬崖。
所以……沈安安,要进去吗?
妈妈在医院等着用钱,住院费很贵,药物治疗和每天的各种检查都很贵。
自己也要用钱,每天的生活费,来回的车费,还有洗得发白的衣服短了一大截的裤脚,以及磨穿的鞋底……
她真的很穷。
她真的很需要钱。
沈安安,你不是旁人,你没有幸福的家庭,没有可以托举你的父母,更没有停下来的资格。
沈安安,为了钱,出卖自尊而已。
不要怕。
不要……
“鸭鸭~”
甜甜软软的童音在耳畔响起。
紧跟着,沈安安紧攥成拳头的手指也被一双温热的小手轻轻包住了。
“鸭鸭~你迷路了吗?”月宝轻轻晃晃她冷冰冰的拳头,仰着小脸,清亮的瞳仁里倒映着酒吧的灯光和沈安安恍惚怔愣的模样,而后担忧地又晃了晃:“鸭鸭,你怎么哭哭啦?”
沈安安恍惚着低头。
一滴泪水从她眼眶滑落,将仰着小脸矮墩墩的月宝砸个正着。
“下雨了吗?”月宝好奇地看她,歪着小脑袋瞅了又瞅,拽了拽她的手,认真提醒:“鸭鸭,你的眼睛下雨啦~”
沈安安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可小朋友的每一句话,都轻轻软软地往她心里钻。
好半晌,沈安安才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她:“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突然被转移了话题,月宝也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还认真地想了想,才给出准确的答案:“因为鸭鸭给宝宝好大一杯甜甜奶呀~”
沈安安闻言,错愕的都顾不上内心的茫然了,脸上带出几分大学生特有的愚蠢清澈,懵然追问:“你第一次就认出我了??!”
月宝用力点头。
“可我扮演那只丑鸭子的时候并没有跟你说过话!”沈安安敏锐察觉到小朋友言语中的逻辑漏洞。
月宝不高兴地鼓起小脸,凶凶地反驳:“鸭鸭才不丑!鸭鸭可爱!!”
沈安安也固执地强调:“我没有跟你讲过话!你怎么认出我的?”
一大一小站在酒吧门口,像是突然就杠上了,谁也不肯让步,非要争出个对错来。
危机解决,眼看着进度条重新慢慢涨到2%的029见状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下一秒,月宝凶狠地呲牙,叉腰回答问题:“因为鸭鸭去脱鸭皮的时候,我看到了!!”
沈安安:原来如此……等等???
“什么叫脱鸭皮?!”她震惊地望着叉腰的小朋友。
月宝仰着小脑袋,无辜又大声:“鸭鸭的皮又甜又香!”
说着,她又咽了咽口水,再次想起了那天爷爷买的超级香香的甜皮鸭鸭。
要是真有大姐姐穿着的那么大只的鸭鸭,做成甜皮鸭鸭的话,该有多好吃呀?
沈安安发现小家伙看向自己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太对劲起来。
她莫名就连上了月宝奇怪的脑回路,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是说最喜欢我还让我去你梦里,还会感到幸福吗?!”
“对呀!”月宝理直气壮地点头,小奶音掷地有声:“我喜欢鸭鸭,也喜欢吃鸭鸭,我摸到鸭鸭,还吃到鸭鸭,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宝宝!!”
这话说的,连一向难以纠正的发音都变标准了。
沈安安:“……那你真的很幸福了。”
被一个小朋友给说得没法反驳。
她沉甸甸的心脏却好像在这段看似没头脑的争吵中减轻了许多的重量,就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轻松了许多。
“那你呢?”月宝突然问。
“什么?”沈安安不明所以。
月宝拽着她的手让她蹲下来,然后用自己软乎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她红红的眼睛,重新又问了一遍:“鸭鸭,你不幸福吗?”
“……”沈安安沉默了很长时间。
她盯着眼前小孩那双干净到仿佛藏不下丝毫污垢的眼睛,许久才故作轻松的笑,试图重新找回刚才和月宝争执的状态,哼道:“谁说的?我也很幸福好吧,我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鸭鸭。”
仅限于是被月宝认识的那只鸭鸭。
可面前的小朋友听了她的“炫耀”,却好像变得有点难过起来。
沈安安并不觉得一个3岁的小朋友能有多聪明敏锐,大人总是一句话就能把他们骗得团团转,自己也是大人,也不会例外。
她这样笃定着,下一秒却又被月宝轻轻地摸了摸眼睑。
“可是……”月宝眼睛里映着她哭红的双眼和难看的笑容,自己好像也变得有点难过起来,声音都轻了许多,“鸭鸭,你的眼睛在下雨。”
刚才是大雨。
现在是小小雨。
“鸭鸭,你是不是迷路,找不到妈妈,所以才会难过到哭哭呢?”月宝想到了自己在幼儿园外等妈妈的那段日子。
她踮起脚尖,努力抬高手手,拍了拍鸭鸭的头顶,软声软气地哄她:“鸭鸭不哭喔,猫猫会有办法的。”
旁边百无聊赖张着嘴巴打哈欠的029:“???”
哈欠打到一半被迫停止,它古怪地问小孩:“什么叫我会有办法的?你该不会还想着让我解决她现在缺钱的困境吧?!”
沈安安也没听懂月宝的安慰,这让她有种自己好像辜负了小孩好意的罪恶感。
于是沈安安也盯着一旁不作声的猫,试图想出点什么话来假装自己已经被小孩安慰到了。
029:“……”
它面无表情地盯向口出狂言的小呆瓜。
月宝迎着猫猫谴责的目光,无辜地缩回拍鸭鸭脑壳的手手,背到背后藏起来,抿嘴笑得乖巧。
“猫猫可以帮迷路的鸭鸭找妈妈喔~”她很大方地分享自己的神奇猫猫。
但鸭鸭好像不太需要。
“我没有迷路,我妈妈也没有丢。”她干巴巴地说完,怕伤害到小朋友的童真,还绞尽脑汁想了句新的:“我只是有点迷茫,不知道人生的路该怎么走。”
鬼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对一个小孩和一只猫敞开心扉。
月宝没觉得有问题,月宝听得认真,也问得认真:“什么咪咪呀?”
029无语:“是迷茫!迷茫你懂不懂?小文盲!”
月宝反手把它抱到怀里,继续好奇地盯着鸭鸭,试图得到一个文盲宝宝能听懂的答案。
沈安安也不辜负小朋友的期望。
“就是我现在前面有两条路,一条走下去可能会被摔死,另一条走过去,也会受伤弄得满身都是血,总之两条路都很难走,很危险。”
说着,她看向不知不觉皱巴起小脸的月宝,声音轻轻地问:“月宝觉得我该走那条路呢?”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走新的坦途。”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在两人一猫的头顶响起。
沈安安懵逼抬头:“苏南??”
月宝眼睛一亮:“妈妈!!”
苏南接住猛地蹦跶起来往自己身上扑的小家伙,垂眸看向反应过来什么,于是脸色变得有些难堪无措的沈安安。
她继续回答沈安安刚才问月宝的那个问题:“我不是你,不能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但你如果急需用钱,我可以借给你,不用利息,等你毕业以后再慢慢还。”
“……为什么?”沈安安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三个字。
问完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仰着头看人,于是连忙站了起来,却又因为蹲得太久起得太急,眼前一黑脑袋一昏脚下一软……
沈安安懵逼地听着清吧里萦绕在耳边的轻缓歌声,嗅着空气里漂浮的酒香,像个大傻子一样茫然地望着卡座对面的苏南,和她怀里捧着牛奶盒咕嘟咕嘟豪饮的月宝。
哦,还有蹲在旁边无聊到用爪爪开山竹花花的猫。
见她浑浑噩噩不在状态,苏南平静解释:“你刚才应该是低血糖晕倒了,我让店里的工作人员帮忙把你搬进来缓一缓。”
说着,将放在一旁的另一罐牛奶推到沈安安跟前。
“喝点吧,补充一下体力。”
沈安安:“……谢谢。”
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险些被音乐声给全盖住了。
“不客气。”
苏南颔首,耐心地等着她抖着手指将吸管插上,喝到牛奶,又缓了一会情况好转不再发抖后,这才重新打破沉默的气氛:“我之前说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
不等沈安安再问为什么,苏南就继续说:“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月宝喜欢你。”
沈安安闻言错愕地望向她,终于没忍住开口:“就因为这个??”
突然被妈妈点名的月宝也跟着仰起小脑袋。
苏南的目光在沈安安的眉眼间划过,又垂眸看了眼怀里不明所以的月宝,忽而弯眼淡淡地笑了笑,温声道:“就因为这个,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今晚回去草拟合同,明天就可以带你去打印签字找律师公证。”
沈安安慌忙摆手,满脸都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困惑无措,却又不得不紧赶慢赶地开口:“那个……我需要的钱可能有点多。”
她说完脸就完全涨红了,只能暗自庆幸酒吧里的灯光足够昏暗,否则自己恐怕现在已经羞愧难堪到开始找可以往里钻的地缝了。
“不用担心。”苏南的语气仍旧温和,不疾不徐,恰恰能让人感到奇妙的安心,“我知道你母亲生病了,但她的病并不是完全无法治疗的,我可以帮你联系这方面的医生接手你妈妈的治疗,但丑话也说在前面,我不会对你和你妈妈的人生负责,所以选择权仍旧在你手里。”
“除开你母亲的医疗费用,你的生活费和学费我也包了,我不会限制你出去兼职,但条件是你不能挂科,该考的所有职业证书也必须考到手,最后……学校的各项奖学金,我希望能在获奖名单里看到你的名字。”
沈安安:“……”
她有点身处梦中的不真实感。
准确来说,无论是酒吧的气氛还是幽暗的灯光,又或者对面坐着的奇怪的“一家三口”组合,都让她有种自己在做梦还没有醒过来的错乱感。
唯独之前晕倒时脑袋砸在地上的痛感在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做梦。
也不是异想天开的童话故事。
“就这些条件吗?”她听到自己轻飘飘仿佛落不到地面的声音。
她看到对面的女孩眉眼清冷地点头确定。
她看到月宝两只小手努力挤压牛奶罐,把吸管咬得扁扁的,还试图和猫一起分享,不出意外被猫给嫌弃地拍了一爪子。
沈安安:“……”
所以这真的不是自己晕倒后做的一场梦吗?
还是自己终于被现实给逼疯了,开始胡思乱想产生躯体反应和难辨真假的幻觉了??
029撇开招人烦的小崽子,橘黄色的猫瞳幽幽地盯着神色恍惚的女主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面前陡然往前蹿了大半截的任务进度条,最后看看始作俑者苏南这个坏女人。
虽然任务有了顺利完成的征兆。
但是!!
为什么任务完成的过程,是由苏南这个霸总白月光,坐在酒吧里,抱着娃带着猫,跟替身女主谈论资助事宜?
所以,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未来霸总霍廷深,你知道你的女主被你的白月光给提前撬走了吗?
甚至还约好了明天去签合同!
比替身契约还要正式,还要官方,并且有律师公证有法律效力的合同!!
霍廷深不知道。
霍廷深莫名打了两个喷嚏,皱着眉问对面的人:“我让你查的事儿查到了吗?那个孩子到底是苏南和哪个狗东西生下来的小杂种?”
话音落下,对面的人立马就苦了一张脸,期期艾艾地把自己查到的一叠资料都恭敬地放到他面前,谄媚又小心地解释:“霍少……实在不是我不尽心尽力,您看看这些资料,资料显示苏南十四五岁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过任何怀孕的经历,而且也没有任何就医记录,她一直都被同学关注着,从来没有长时间离开过学校和同学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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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入V啦~一万一千字奉上!
小剧场:
沈安安:(恍惚)家人们,我好像……被我的女同学给包.-养了?
苏南:纠正一下,是定向资助。
月宝:(握拳)猫猫有办法!猫猫没有办法,妈妈有办法!
029:被带躺赢了……难道这就是傻崽有傻福吗?
嘿嘿嘿,谢谢宝宝们订阅正版,被你们喜欢着,月宝就永远都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宝宝!!
第23章
霍廷深拿起面前的资料, 草草翻了几页,眸光沉沉地盯着上面明显比现在更为青涩稚嫩,却也依旧如玉一样清冷得令人移不开视线的苏南。
如果能够更早一些遇到她, 霍廷深想,自己一定能有更多的办法拿下这个女人。
可惜……如今对方早已遥遥如天上月。
霍廷深虽然是个容易被愤怒冲动支配的疯子,但他疯得清醒理智, 他知道苏南这样的女人是不能用钱和权去逼迫的, 那样只会将对方的骨头折断, 却不能令她认命倾心。
她从小到大都太优秀了,这些一次次优秀的成绩堆砌成了如今的她,自己想要得到她,要么有与之匹配甚至超越她的能力,要么……用尽手段也不折手段。
可他现在还没有继承家里的一切,父亲看管他也格外严厉,偏偏苏南也并不是贫穷普通任人揉搓的家庭,她的父母都是西大知名的老教授,半生都奉献给了教学事业, 在教育系统里拥有的人脉也绝不能小觑。
所以霍廷深只能用最俗套的方式追求苏南,他其实也并不意外苏南一次次地拒绝。
相反, 苏南越拒绝, 他越想要征服,谁不喜欢折断高枝上唯一的那朵玫瑰?谁不想让高悬的月光独照在自己身上?
而他之所以在学校里那么高调地追求苏南,就是为了告诉所有同样对苏南有所图的人, 这个女人已经被自己提前定下了, 就算自己不要,也绝不能落到旁人手里。
可偏偏出了个月宝。
霍廷深这几天几乎是将苏南和苏槐序陈素玉这一家三口的社会关系全部仔细摸查了一遍,可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无一例外。
这个小孩, 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可她和苏南的确是母女,他也拿到了相同的亲子鉴定报告,他很确认其中并没有谁在恶意做手脚。
霍廷深甚至将学校的所有监控都查了个遍,结果依旧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只能将一切推为巧合。
大概是看出他的不甘心,面前的人小心翼翼地堆起笑,从身后的包里又拿出另外一叠资料放在了苏南的资料上面,殷切道:“霍少,这正餐上得慢是理所当然,上得越慢越说明她的美味对不对?与其眼睁睁看着又暂时吃不到,不如咱们先尝尝清粥小菜,说不定也别有一番滋味呢?”
他双手托起一张文件纸,给霍廷深过目之后,才将其盖在了新的资料上。
那张纸上,赫然贴着一张和苏南有五分相似的女生的照片。
如果苏南或者月宝在这里,就能一眼看出,这张特意寻找角度进行拍摄的照片,主人公正是沈安安。
“霍少,这沈安安和苏小姐可不一样。”
男人脸上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压低了声音对霍廷深说:“这种家境贫寒的女大学生是最好拿捏的,只需要给她一点钱,让她做什么都行,就算是骨头硬的,这沈安安唯一的亲人还在医院等着花钱续命呢,只要有钱,就能让她低头,更何况是多少女人做梦都想春风一夜的霍大少呢?她能被您看上,成为苏小姐的替代品,实在是命运和霍少您亲自赏赐给她的馈赠。”
他的话听在旁人耳中或许谄媚恶心,可作为被吹捧的正主,霍廷深却对此习以为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伸手,男人就立马很有眼力劲儿的把沈安安的照片和资料又托起来轻轻放到他手里。
霍廷深看着照片上那张和苏南有五分相似的脸,若有所思地翻开她的资料。
沈安安,和苏南一样,是西大的大一新生。
能考入西大的,成绩从来都不会差,但沈安安在西大并不出众,甚至像个游离在外的隐形人。
因为她进入大学校园后,根本没心思学习,一心都想着兼职挣钱,给她的妈妈看病救命。
男人随时关注着霍廷深,在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资料这一处的时候,连忙贴心地奉承:“这沈安安虽然比不上苏小姐,但她在母亲重病期间也能考上西大,无论是脑子还是那张脸,都远超很多人了。”
言外之意,有才也有脸的沈安安,已经足够做低配版的苏南。
后面的资料霍廷深没再看,随手将沈安安的资料丢到桌上,看着它们一瞬间变得散乱,轻嗤着冲男人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地吩咐:“就她了,给她一笔钱,让她乖乖听话,还有……好好打扮打扮,别搞得那么穷酸,碍眼。”
“欸!!”男人欢喜响亮地应下,堆着满脸的笑保证道:“您就放心吧,最迟明晚,我一定把这姑娘体体面面地送到您面前,保证啊,到时候她跟苏小姐能长得一模一样!”
等男人离开了,霍廷深顺手又捞起了手边的两张照片。
一张沈安安,一张苏南。
看着两人高度相识的脸,他的指尖轻轻摩挲过照片上苏南的脸颊,眼底藏着难以遮掩的野心和欲.-望。
再耐心等等,等自己接手了家里的事业,不再受老头子管控的时候,区区一个苏南而已……
霍廷深承认自己很喜欢她,甚至已经成了执念,但他的喜欢永远伴随着强烈的掠夺和摧毁欲,他生来就拥有一切,但凡他想要,就能得到,但凡他得不到,就只能毁掉!
“月宝,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029蹲坐在月宝面前的被子上,月光从窗外洒落进来,让它橘黄的眼瞳在黑夜中隐约发光。
月宝打了个哈欠,困困地揉揉眼睛,伸手把故作神秘的猫猫一把抱到怀里,小脑袋下一秒就枕到它柔软温热的肚皮上去了,迷迷糊糊地不讲理:“我都要听~猫猫快讲。”
029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困迷糊的小朋友说话怎么没有白天时那么软乎可爱了?
奇怪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029很快收敛心神,一边无奈给小孩当枕头,一边告诉她:“好消息是,我们的任务进度终于在今晚过半了,一旦任务完成,我们就能顺利离开这个世界,不会受到任何世界意识的反噬。”
说得很好,可惜小文盲没听懂。
本来就困得迷迷糊糊的了,猫猫还叽里咕噜说一些宝宝听不懂的话,月宝用脸颊蹭蹭猫猫的肚皮和背上的毛毛,眼睛已经困到快要睁不开了。
029还在说坏消息,“坏消息是,你妈妈抢了女主,接下来我们不可避免肯定要跟男主对上了,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接下来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以后你不能再一个崽往外跑了。”
虽然也从来没有跑过。
但防微杜渐,预防未然嘛。
话音落下,029等了等,没等到月宝的回答,反而等来了小朋友平稳有序的呼吸声。
029:“……”
你是小猪吗这么能睡?!
月宝睡得很沉。
还做了个梦。
梦里猫猫变成了大怪兽,张牙舞爪地用灯笼那么大的黄眼睛盯着她,然后追着她骂她是猪!
梦里受了天大委屈的月宝醒了之后就变得不讲理。
具体表现为她单方面跟猫猫绝交了!
早起本来就有点起床气,还在梦里被骂了一晚上的小猪,小朋友醒过来后就坐在床上抱着枕头生闷气。
脸颊都要鼓成河豚了,刷牙都要妈妈用牙刷撬开嘴巴的那种。
029不明白她在气什么。
跟在小朋友屁股后面,甩着尾巴把昨晚的好消息和坏消息又用小孩能听懂的话仔细重复了一遍。
末了,它盯着小孩问:“我说的你记住了吗?”
它得到了月宝一个凶巴巴的“哼”。
029:“???”
月宝觉得猫骂小孩,是坏猫。
所以一整个早上都不跟猫说话,试图让猫跟自己道歉。
可她气狠了气忘了,根本就没告诉过猫猫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于是一家人包括猫都挺摸不着头脑的,看她嘴巴上能挂小油壶的模样,苏南想了想,往小孩嘴里塞了颗糖。
“甜吗?”她含笑问。
“甜的!!”妈妈给的糖糖,全世界第一级的甜,月宝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抿嘴笑得和糖果一样甜滋滋,凑过去在妈妈脸上盖章一个啵啵,余光瞅到在自己旁边走来走去的猫猫,立马有些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于是一家人包括猫,又见识到月宝超快的变脸绝技。
“哼!!”月宝努力双手环抱,含着糖果更用力地哼哼了一声,扭过小屁股就继续生气。
猫:“??”
猫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想说人话,跟苏南沟通一下,看是不是要带这孩子去医院检查检查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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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月宝:(委屈)你骂我是猪!骂了一晚上!!
猫:(瞳孔地震)你怎么知道的?!
月宝:(呆)你、你真的骂啦?不光梦里骂,梦外也骂??!
猫:(呆+1)做梦?通灵了吧你!!
猫猫连夜修改行程,把医院改成了道观,孩子小小年纪就沾了脏东西,太可怕了!!
等下晚上还有评论区答应宝宝们的加更嗷,可能十二点之前更。[猫爪]
第24章
直到去了学校, 小家伙依旧对它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029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难道是昨晚偷偷骂她小猪, 不小心骂出声被听到了??
029不太确定,眼看着小家伙屁颠屁颠捏着一颗糖就说要去找鸭鸭,作为猫猫, 它突然产生了一点点奇妙的危机感。
相比于被单方面绝交的猫猫, 到食堂打最后一天工的沈安安在月宝这里的待遇就要好很多。
她收到了一颗被小孩捏了一路的糖。
外面都有点化开了。
像是她穿着唐老鸭套装站在太阳底下, 被月宝靠近和喜欢后悄悄融化的心脏。
咳……有点矫情,但事实上,昨晚如果不是月宝突然出现或许她已经迈进了那家酒吧里,并且再也回不了头。
虽然后来她也进了酒吧,但……是被人横着抬进去,竖着走出来的。
一想到昨晚自己怯步不前犹豫不决都没能进去的酒吧,最后却被苏南让人给抬了进去……沈安安又想给自己找条地缝往里钻了。
“姐姐,你的脸好像红苹果~”旁边歪着小脑袋悄悄观察好久的月宝再次给出她那颗小脑袋瓜里能想到的最有文化的评价。
沈安安:“……”
她红着脸正欲说话,余光却发现一个男人径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沈安安下意识把月宝和猫都护在了怀里, 皱眉警惕地望向对方。
她不认识这个人,但对方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男人走近了。
月宝从鸭鸭怀里偷偷探头, 好奇看向对方。
张延刚才还不太确定, 现在走近了一对上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立马认出这个小孩就是自己调查过的那个凭空出现的苏南亲生女。
他不由愣了一瞬,没想到这个小孩竟然会和沈安安有牵扯。
难道沈安安和苏南认识?
不妙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张延克制住询问的冲动, 重新看向满眼警惕的沈安安。
“同学,能单独跟你聊聊吗?”他尽量有礼貌,实际上态度却足够高高在上, 眉眼间的打量和轻蔑几乎毫不掩饰。
沈安安不止一次从很多人那里接触到相同的目光。
她心底微沉,却也顾忌着月宝在这里,不愿意和对方起冲突,便礼貌温和地询问:“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沈安安:“有事的话,就在这里说吧。”
不识好歹!
张延脸色微沉,微微抬着下巴,将一张黑色镀金的名片矜持地放在沈安安面前,而后才缓声说:“不是我找你有事,而是霍廷深霍大少找你有事,我想你应该也不希望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吧?”
他根本不屑于对沈安安使用任何手段,直接了当地露出身份,以势压人。
祸祸生?
月宝的耳朵轻轻动了动,捕捉到有点熟悉的名字后,好奇地仰头看向这个陌生奇怪的叔叔。
沈安安则有几分茫然。
突然被高高在上的风云人物接触到,哪怕不是本人来接触,那种奇怪的感觉也让她难免觉得恍惚错愕。
自己和对方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难道是……知道了自己和苏南之间的事情?
想到霍廷深在学校里恣意妄为横行霸道的“名声”,沈安安皱了皱眉,低头对怀里的小朋友说:“月宝,你去找你妈妈吧,跟她说我中午就在这里等她。”
月宝歪歪头,没听她的,而是在支棱着耳朵偷偷听猫猫愤怒的谴责。
“该死的男主怎么总是这么阴魂不散?白月光都还没有出国就先想着找替身?还自我攻略标榜深情?我呸,渣男真不要脸!!什么破古早狗血虐文,垃圾剧情里的垃圾男人!!”
月宝:“……”
猫猫骂脏话好厉害。
比昨天晚上在梦里骂自己是小猪的时候凶多啦。
月宝突然就意识到梦里的猫猫根本没有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于是独自气了半天的小朋友抿抿嘴巴,有点心虚又很大方地单方面原谅了猫猫,然后伸手把猫猫捞到了自己怀里。
猝不及防腾空又被两只小手紧紧勒住脖子和肚子的029:“……”
信不信我嘎嘣一下死给你看??
“叔叔。”月宝突然开口。
沈安安和张延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
小朋友仰头,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对方,好奇地问他:“你系大坏蛋吗?”
“……我不是。”张延觉得这小孩讲话真难听。
真没礼貌!
“那你系小坏蛋吗?”月宝执着追问。
张延脸色不太好看,但人类对这种乖巧的幼崽总是能多出几分奇妙的耐心,于是他又回答了:“小朋友,我不是坏蛋。”
“真的吗?”月宝立马问。
我不信……沈安安偷偷接话嘟囔。
张延:“……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做坏事。”
“喔~”月宝点点头,回头拍拍沈安安的肩膀,很小大人地安慰:“鸭鸭别怕,他不系坏蛋呀,不会把你拐跑的!”
张延的脸色变得更古怪了。
毕竟……非要说的话,自己今天来找沈安安的目的,其实大概可能多半和人-.贩子拐.-卖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一点他是坚决不会承认的,他只觉得这小孩真耽误事。
他有些不耐烦了,对沈安安直言道:“霍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要是耽误了他的时间,我想你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你也不希望本来就艰难的生活变得更糟糕吧?”
话里话外全是威胁。
沈安安原本因为月宝打岔而变得轻松的神色重新绷紧,她盯着桌子上的名片,又抬眼看向对方,声音艰涩:“你们调查我?!”
“这不重要。”张延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对沈安安低声说:“沈同学,你妈妈现在还在医院等着救命吧?就你平时兼职的这点钱,可买不回一条人命,仔细考虑一下吧,名片上有我的电话,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
“对了,最好在今晚十点之前联系我,你妈妈的病……也拖不得对吧?”
他说完,端详欣赏了片刻沈安安陡然惨白的脸色,语气都变得愉快起来。
威胁完沈安安,张延心情极好地朝着她怀里始终瞪圆了眼睛好奇望着自己的小孩纠正称呼:“小朋友,你妈妈难道没有教过你,见到人要有礼貌,看到我这个年龄的男生要喊哥哥吗?下次可千万要记住了。”
他明显对这一点格外在意。
“叔叔,对不起……”月宝鼓着小脸道歉,然后小小声委婉地反驳:“可是你长得有一点点不太好看,看起来有一点点的老掉了。”
她为了保证自己足够委婉,还特意伸出小手比划了一个指节的长度,看起来真的超级真诚。
但叔叔的脸色看起来好像唰一下黑透了。
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月宝:“……”
小朋友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低头问怀里看热闹的猫猫:“宝宝错了吗?”
029甩了甩尾巴,哼笑道:“错什么?哪里错了?你哪里都没错,全是他丑人多作怪,一句叔叔都听不得,非要听小孩讲真话,真讲了又不能接受,一天天的跟他主子一样都不要脸!”
月宝听懵了。
猫猫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别发呆,把桌子上那张卡抢过来!”029尽显霸道猫猫的本性。
月宝听话地伸手,在鸭鸭又发呆的时候,把那张薄薄的黑漆漆的卡片抓到了自己手里。
029满意命令:“捏着它,不许还给沈安安,带着卡去找你妈妈告状!!”
“啊?”月宝疑惑地捏捏卡片,不太明白,但足够听话,下一秒就从鸭鸭怀里挣脱,朝着食堂二楼跑过去。
妈妈和圆圆师伯在二楼吃饭聊天。
“月宝??”沈安安被月宝的动静惊得回了神,下意识起身追着月宝和她的猫往前跑。
跑了两步反应过来什么,一回头,发现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那张名片不见了。
再扭头,噔噔噔往前跑的小家伙手里正攥着那张名片呢。
沈安安:“……”
她好像很聪明的猜到了这小家伙要拿着名片去干什么。
往前快跑两步,自以为跑得很快的小朋友下一秒就被她抓住了命运的后衣领。
“月宝,把这个卡片还给我好不好?”她蹲下来,试图和月宝讲道理。
月宝摇摇头,小奶音掷地有声:“鸭鸭,是坏蛋诈.-骗呀!!”
猫猫都说了,那个坏蛋就是要拐走鸭鸭,那个坏蛋叔叔还拿鸭鸭的妈妈骗鸭鸭。
鸭鸭有点笨笨的,呆呆的,连警察天天在幼儿园里演习宣传的拐.-卖诈.-骗都不知道,真让小朋友操心。
月宝以前可是演习里最不好骗的小朋友!月宝保护鸭鸭!!
小孩的声音稚嫩清脆,一下子就在空荡的食堂里传出老远,让好多人都下意识好奇地看了过来。
沈安安:“……”
地缝!地缝到底在哪里!?
她涨红着脸慌乱捂住小孩软乎乎的脸颊和嘴巴,声音哀求:“小祖宗,算我求你了行吗?小声点,小声点!!”
她还想要点脸,不想明天西大新生被诈骗又被小孩识破拯救的新闻传遍学校里的每一个聊天群。
月宝被捂住嘴巴说不了话,只能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乖巧地冲她笑。
沈安安见状,试探着缓缓松开手。
月宝乖乖站在原地。
她背后,一只猫叼着一张黑卡片像一道橘黄色的光一样飞蹿上了楼梯。
头也没回。
沈安安:“……”
她不死心地低头看向月宝的小手。
空空如也,眼前一黑。
就连刚才被人用妈妈威胁的惶恐都找不到半点,只想追上那只猫,把那张卡抢回来,然后连带着名片的主人一起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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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月宝:(骄傲叉腰)我可是向日葵幼儿园诈.-骗演习里最难骗的小朋友!
猫猫:(怀疑)(眯眼)那当初为什么我一说你就跟我走了?
月宝:(心虚)(无辜)猫猫你说什么呀?宝宝好像有亿点点听不懂猫猫话~
热气腾腾的加更来啦,宝宝们晚安呀,明天见嗷!
月宝歪头光明正大地凑近了瞅她, 眼睛弯弯,藏着狡黠的可爱笑意。
沈安安合理怀疑她在看热闹,并且是拱火不嫌事儿大的那种。
沈安安:“……月宝, 随便拿别人东西是不好的行为。”
她试图转移话题顺带谴责小朋友无良的行为。
月宝摊开两只小手,反过来教训她:“鸭鸭,拿坏蛋的东西也不好哟~会被骗成小傻子!”
沈安安:“……”
你说得没错, 我就是个大傻子, 连一个孩子一只猫都防不住!
“……走吧, 我抱你上去。”沈安安妥协地朝小朋友伸手。
月宝低头看了看跟自己膝盖一样高的一阶台阶,毫不犹豫地转身趴到鸭鸭怀里。
“谢谢鸭鸭~”她还软乎乎地道谢。
沈安安无话可说,满脑子都是等会上去了该怎么面对苏南。
自己没有拒绝霍廷深的人送出的名片什么的……
这种事情怎么解释都有点欲盖弥彰吧?
“鸭鸭,看脚下。”月宝抬手拍拍她的脑壳。
沈安安停下脚步,想了想,问:“月宝,你妈妈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月宝没问妈妈为什么生气,把下巴搁在鸭鸭的肩膀上,歪头想了想, 认真给她出主意:“跟妈妈说对不起~然后亲亲她。”
沈安安再一次沉默。
崽,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这是专属于你的道歉方式呢?
要是敢亲……沈安安生生打了个寒颤, 压根不敢想。
那绝对是一个恐怖故事。
“换一个呢?”她又问,并且刻意放慢了上楼的速度,争取在上去之前做好所有预想并拿出应对方式。
月宝伸手抱住她的脖子, 整只崽都挂在她怀里, 这才晃悠着悬空的脚脚慢吞吞地说:“鸭鸭,我妈妈生气很可怕的哟~”
沈安安一噎。
她是想寻求帮助,不是寻求恐吓啊臭小孩!
心里骂骂咧咧, 脸上唯唯诺诺,沈安安忍气吞声稳稳抱着怀里蔫坏的小家伙大步往楼上走。
不成功就成仁,反正……事情都已经到这一步了,逃避不如面对,早死早超生!
她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抱着怀里的“人质”气势汹汹地冲上了食堂二楼。
不知道的以为她是要去找孩子家长算账。
月宝一点都不害怕,更加自在地趴在她怀里,好奇地打量起整个二楼的环境。
“喵~”熟悉的猫叫响起。
沈安安带着仇恨的目光瞬间看过去。
然后看到了苏南正捏在指尖细看的黑色名片。
沈安安:“!!!”
她险些没把月宝扔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伸手就要把卡片抢走,试图当场销毁。
眼看着手都要碰到卡片了,拿着卡片的苏南却平静地反手将卡片放到了餐桌上,手指没有挪开,就按在卡片背面。
被预判后行动失败的沈安安:“……”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家子人和猫都这么灵活?!
巨大的窘迫和淡淡的死感在她身上轮番出现,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像被这一家三口拎着骨头来回溜的傻狗。
多少有点羞辱人了!!
“对不起!”沈安安老实巴交地低头道歉,双手抱着月宝端端正正完完整整把她还给了蹲在凳子上的猫。
什么人质?哪有人质?她喜欢月宝喜欢的不得了!
什么羞辱?哪有羞辱?自己道歉越快,被理解的可能性就越大!
更何况……面前坐着的,可是苏南和程愿啊。
西大鼎鼎有名的两位学神级人物,她光是看他们一眼,就觉得自己的智商正被按在地上疯狂碾压。
苏南似乎被她逗笑,眉眼温和地让她在旁边坐下。
并没有第一时间提起名片的事情,而是问她有没有吃早餐。
这边沈安安战战兢兢犹如被放在铡刀上却迟迟没有大刀落下的死刑犯。
旁边月宝也在接受猫猫的拷问。
“月宝,老实交代!”猫猫法官端正地蹲坐在凳子上,橘黄色的眼瞳直勾勾望着她,“坦白从宽,你现在讲话怎么不含糊了?”
这才来了这个世界多久?
小家伙的口语能力进化得这么快吗??
虽然平时她是有点小话痨,但……为什么有时候能说清楚,有时候又突然说不清楚,转眼又能说清楚了?
猫觉得不对。
猫开始审问。
问完还凶巴巴恐吓一句:“不许撒谎!不然我跟你妈告状!”
月宝:“……”
小朋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小一团蹲在凳子跟前,小手扒拉着凳子的边边,闻言乖乖地回答:“宝宝聪聪呀~”
“不对!”猫抬起爪爪按在月宝的眉心处,制止小家伙仰着小脸往自己跟前凑,继续严刑逼供:“你之前还说过聪明,现在又变成了聪聪,你的语言系统是不是有点紊乱?”
它在认真思考,要不要真的带孩子去查查脑子。
别是穿越时空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留下了后遗症。
月宝被猫爪爪摁住额头,脑袋本来就有点重重的,这下更是不受控制地往后仰,要不是小手还紧紧抓着凳子的边边,凳子又被圆圆师伯压住,她现在已经一个屁股墩儿往后摔到地上了。
她有点懵懵地盯着猫猫的爪爪,黑亮亮的瞳仁太过聚焦,险些把孩子给看成对眼儿。
“没呀~”月宝无辜地鼓起小脸,乖乖地说:“猫猫,我系宝宝呀~”
为什么要这么凶?
还摁宝宝的脑壳。
小朋友委屈兮兮地鼓着脸颊,眼眶里很快就蓄起了雾蒙蒙的泪花。
看起来更可怜了。
猫有点心软。
稍微往回缩了缩爪爪。
下一秒就被刚才还可怜兮兮的小家伙伸出小手抱到了怀里。
029:“……?”
你爪子这么快的吗???
“猫猫~”月宝软乎乎地喊它,又把它放到凳子上,自己凑近用脸颊跟它贴贴蹭蹭,然后眼睛弯弯地说:“宝宝是假的可爱呀~”
“假的可爱??”029懵了一秒,大脑有点处理不过来这句话里的信息量。
月宝偏头看看妈妈和鸭鸭,还有坐在旁边笑看着自己和猫猫的圆圆师伯,抿嘴朝圆圆师伯露出一个乖软的甜笑,捞起猫猫就自己跑到了另一个角落里去,这才继续跟猫猫偷偷地讲属于她的小秘密。
“猫猫~宝宝要可爱!”月宝抱着膝盖继续蹲蹲,和又被放在凳子上的猫猫视线齐平。
“什么意思?”029有点信息量过载,猜疑道:“你是说,你的可爱都是装的?”
话刚问出来,029就自己单方面否定了。
这不可能,月宝的可爱就是可爱,在自己还没有找到月宝,月宝自己抱着小书包在幼儿园门口等妈妈的时候,她就已经超级无敌可爱了。
怎么可能是装的呢?
不可能!
“是呀~”月宝点点头,在猫猫不敢置信地陡然瞪圆的猫瞳注视下,乖巧地坦白从宽:“大人都喜欢可爱小孩~我要被很多人喜欢的。”
这句话她说得清清楚楚,一点都不含糊。
猫:“……为什么?”
它好像变成了一只只会问为什么的复读机猫猫。
也可能是脑袋卡带了。
简称猫脑过载。
“我不知道呀~”月宝摇摇头,懵懂地说:“乔奶奶喜欢我不吵不闹,我乖乖不讲话,乔奶奶就会做香香的鸡蛋面条给我吃。”
“刘爷爷不喜欢我哭哭,我就每次都会很大声地喊他爷爷跟他笑,刘爷爷就会带我去跟别的爷爷们下象棋,给我剥瓜子吃。”
“东东阿姨喜欢我可爱,每次我讲话不清楚,她都好喜欢,会给我拍视频和好多照片发给妈妈。”
“胡姐姐不喜欢我乱动东西,但是我喊她姐姐,就会陪我看动画片,给我买好吃的外卖。”
“还有阿岑姐姐……”
月宝低着头,数着自己短胖的手指,说一个人就自己按下去一根手指,慢慢吞吞的,她说了好多好多的人名。
她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记得每一个人的喜恶,也记得他们对自己的好。
029端坐在凳子上,沉默地听完了小朋友的“日常分享”。
它以前以为月宝不怎么会发音说话,是因为长期和苏南在一起,语言功能还没有在社会环境下得到良好的发育。
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它以为的那样。
正相反,月宝的交际圈其实特别广。
029知道花垣小区,它并不大,是个老小区,住在里面的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在附近上班的租客,房租便宜,楼上楼下走个路都能听到清楚的脚步声。
月宝就是在这个小区里,被她口中的那些人看着长大的。
苏南独自一人,要养活自己和月宝,就不得不出门工作,她又不能把月宝带去公司,只能拜托邻居们帮忙看着月宝。
所以月宝的白天应该都是在邻居们家里过的。
没有人愿意照看一个吵闹不懂事的小孩,哪怕那时候的月宝可能只有两岁甚至一岁,哪怕那时候的月宝还根本就看不懂邻居们眼中偶尔的烦躁和不耐。
029并不清楚小小的小小的月宝是怎么在吃百家饭的环境里,一点点把自己变成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可爱模样,它只是用数据简单模拟了一下,就已经有点高兴不起来也凶不下去了。
那么小小的月宝,没有妈妈的保护,就只能靠改变自己来讨好所有人。
“月宝……”029看着小朋友头顶的发旋儿,轻声问:“你是说,你的可爱都是装出来的,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假装了是吗?”
“对呀~”小朋友乖乖地点头,小手捧着肉乎乎的脸颊,眼睛笑得像弯弯的月牙儿,软巴巴地坦白:“猫猫对不起,宝宝不是可爱的乖小孩~”
宝宝的可爱都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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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宝宝剧场:
月宝被妈妈送去了胡姐姐的家里,一岁半的小朋友扯着妈妈的裤脚,仰头认真地听妈妈跟胡姐姐说了好多声谢谢和抱歉,又听妈妈蹲下来温柔的跟自己说了好多的要听姐姐的话不要淘气。
月宝很乖地点头,但是妈妈走了之后,她看着一直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胡姐姐,还是有点难过想妈妈。
月宝有点点想哭。
胡姐姐好像烦躁地叹了口气,拿着遥控器趴在沙发上跟她说:“不许哭啊,哭了我可不会哄小孩,就只能跟你妈妈打电话了。”
月宝从第一次被放到邻居家里就知道了,自己不能被人讨厌,不然妈妈也会变得很难过。
月宝一边掉眼泪,一边自己努力地抹掉眼泪,然后把哭得脏兮兮的小脸凑到胡姐姐跟前,小小声证明自己没有哭哭。
胡姐姐好像心软了,把她抱到了沙发上,给她放好看的动画片。
月宝知道了,胡姐姐和刘爷爷还有大家,都不喜欢月宝哭哭。
所以月宝从一开始的大声哭,变成了小声哭,最后变成了偷偷哭。
不能哭出声,会被讨厌。
当当~今天的更新外加小剧场哟,明天上千字榜,不确定会不会加更,看情况叭[猫爪]
猫拒绝了小朋友的道歉。
它重新抬起爪爪,柔软的爪垫轻轻贴在月宝软嫩嫩的脸颊上,像是想摸摸她或是拍拍她当作安慰。
月宝揣着小手, 微偏过脸颊贴上猫猫的爪爪,眼里并没有被原谅的开心。
她好像一下子从那个可爱天真无忧无虑的懵懂宝宝变成了一个有心事的小朋友,就连眼睛里原本亮晶晶的光都似乎黯淡了一点点。
月宝看着带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找到妈妈的猫猫, 眼里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茫然和委屈。
她像走失的小朋友, 小小的孤零零地站在迷雾当中, 即使依靠本能一直往前,实际上却根本找不到该去往哪里的方向。
她只知道自己要去往有妈妈在的地方。
可妈妈是新认识的妈妈。
月宝很怕被讨厌。
被爷爷奶奶讨厌,被鸭鸭讨厌,被圆圆师伯和师爷爷讨厌。
还有……最怕被妈妈讨厌。
“猫猫,我不想被讨厌。”
小朋友蜷缩着用小手努力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小小声的跟猫猫讲自己的小小心事:“我怕被丢掉以后,在这里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妈妈了。”
才3岁的她其实根本不懂该怎么形容那种时常萦绕在心里的不安和恐慌,她这些天每天其实都好乖。
会在饭桌上努力夸爷爷奶奶做的饭菜,会帮奶奶拎浇花的小水壶, 会每天都找妈妈要亲亲抱抱贴贴……
她敏锐的按照本能在用最惹人喜欢的样子去讨好这个世界里最亲近的几个人。
就像在花垣小区里一样,她不会哭出声, 也不会乱动家里的任何东西, 更不会调皮捣蛋做那些会让人不高兴的坏事。
在新的家里这么多天,月宝做的最坏最坏的事情,就是跟猫猫吵架, 骂猫猫是坏蛋。
猫猫是独属于月宝的猫猫, 月宝就算变成不可爱的坏小孩,也不会被它丢掉。
刘爷爷说,乖孩子是不会一哭二闹让人讨厌的。
乔奶奶说, 乖乖听话的小朋友才会招人喜欢。
胡姐姐说,想吃好吃的想看动画片,就不能到处摸摸碰碰,不然会被警察当成小偷抓起来。
东东阿姨总是夸月宝可爱,可她看到别的小朋友也会夸很多一模一样的话,月宝难过的时候,东东阿姨就会叹气,一边给月宝擦眼泪,一边说她哭起来就变得不可爱了。
阿岑姐姐说妈妈很辛苦很辛苦,问月宝同不同意妈妈再找一个男朋友来给月宝当爸爸,这样月宝就有两个人爱两个人养了,妈妈也不用每天过得好累好累。
还有……
月宝认识花垣小区里的好多好多人,大家对于最喜欢的小朋友都有好多不同的标准。
月宝牢牢地记着每一个人对于最可爱小朋友的标准,然后笨拙的一点点学着变成他们眼中最可爱的小孩。
最后,月宝把这个所有人都很喜欢的最可爱模样,完完整整地展示给妈妈。
因为大家的喜欢很重要,但月宝只有一个妈妈,月宝全世界最最想要的,就是妈妈的喜欢。
老师教小朋友们唱歌,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月宝最喜欢这首歌,因为她是有妈妈的宝宝,不是没有妈妈的小草。
可是……
月宝突然就没有妈妈了。
月宝以前从来不会被幼儿园里的演习坏蛋们给骗走的,但在向日葵幼儿园门口,抱着小书包一天天等啊等盼啊盼,都没有再等来妈妈的时候,猫猫出现了。
猫猫说可以带月宝找到妈妈。
月宝立马就跟猫猫走了。
以前那些演习的坏蛋骗不走月宝,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妈妈最爱的小宝贝,哪怕那些人说妈妈在校门口等月宝,月宝也不会立马相信,因为就像月宝不会在别人家里哭哭闹闹打扰妈妈工作一样,妈妈也从来不会突然跑到学校让月宝不上课不挣小红花。
可是猫猫带走月宝的时候,月宝已经没有妈妈了。
她不知道妈妈去了哪里,只有猫猫说它知道。
月宝没得选,哪怕猫猫是坏蛋骗子猫猫,月宝也会向当初那样乖乖跟着猫猫走,并且一直一直走的。
猫猫是好猫,没有骗月宝。
可猫猫找到的妈妈却不是生下月宝爱月宝的那个妈妈。
是一个新的还不爱月宝的妈妈。
很爱月宝的妈妈都会突然丢掉月宝消失不见。
小朋友觉得,自己要是不乖不可爱的话,这个不爱月宝的妈妈,肯定会更快丢掉月宝的。
而且,还有爷爷奶奶……
妈妈不是独属于月宝的了。
这个世界也没有第二个妈妈。
就算有,月宝也一点都舍不得丢掉这个妈妈。
029望着月宝眼睛里湿漉漉的恐慌,突然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追问那么多。
明明它一开始只是好奇月宝为什么有时候能说清楚话,有时候对特定的人又总是黏黏糊糊地讲话。
现在看来,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小家伙自以为这样讲话会更可爱,会更讨人喜欢而已。
猫不再端坐在凳子上,而是轻盈地跳进小朋友暖呼呼的怀抱里,踩着她的手臂,伸着脖子用猫猫脑袋安抚般地主动蹭了蹭月宝的脸颊和下巴。
“月宝,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029爪爪搭在月宝的肩膀上,对她喵喵喵:“你妈妈没有失踪,也没有丢掉你不要你,她是死掉了,就跟你一样,死掉了。”
可是月宝并不懂死亡是什么。
“死掉了,就是你们流了好多好多的血,眼睛沉沉的再也睁不开,学校里的小朋友们都看不见也摸不着你们,你跟他们讲话,他们也永远都没有办法听到。”029第一次认真地跟月宝解释起世人眼中的死亡。
“月宝,你一直并且永远都会是你妈妈最爱最爱的宝宝,因为她就算是死掉了,也不舍得丢掉你,所以我才会出现,才会带你来这么远这么远的地方找到她。”
说到这里,029见月宝听得专心,眼睛都不自觉瞪得溜溜圆,眼底的光也亮闪闪的小模样,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小猫的机械心脏都似乎跟着变得柔软了许多。
它放轻了声音,对这个聪明却又懵懂的小呆瓜说:“你妈妈死掉之前,专门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月宝知道她在电话那头跟我说了什么吗?”
月宝用力摇头,眼泪被好奇所取代,原本闷闷的声音也变得精神了许多,连忙追问:“猫猫,妈妈说什么呀?是让我乖乖听话吗?”
029呼吸停了半拍,立马反驳:“当然不是啦!”
它抬起爪爪,很有监护猫猫的气场,对抱着自己的小小人类说:“你妈妈在电话里可舍不得你了,一个劲让我千万千万要照顾好你,跟我说不能让你饿肚子,不能让你掉眼泪,还不许我欺负你。”
看着月宝的眼睛越来越亮,小脸上也不自觉扬起美滋滋幸福的笑容,029喵的也更起劲儿了。
“她还说啦,说要记得让月宝多多吃饭,多吃青菜不能挑食,让月宝晚上睡觉不许踢被子,因为感冒很难受,还有特意让我转告你,糖果也不能多吃,吃多了牙齿里面就会长出好多黑漆漆的小虫子,把你的牙齿都吃光光!”
“对了对了,你妈妈还说好舍不得月宝呀,她说月宝是一个超级可爱超级好的宝宝,让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不能让你受委屈,也不能让坏蛋欺负你,不然她就揪断我的猫尾巴!!”
月宝听到最后一句话,原本还笑弯弯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用力抱住猫猫,还紧张兮兮的把它往自己怀里藏了又藏,然后低头跟藏在自己怀里的猫猫说:“猫猫不怕,你是好猫,妈妈不会揪你尾巴的,揪尾巴痛痛!”
她不想让猫猫尾巴断掉痛得眼泪汪汪,所以月宝决定保护好猫猫。
最最关键的是,原来猫猫是妈妈打电话请来的超级好猫猫,妈妈肯定知道这只猫猫最好,才让它来保护自己的。
被迫躲在月宝怀里的029得意地呲牙,原本想甩尾巴的,可惜被抱得太严实了,尾巴根本动不了。
哼,区区人类小孩,轻松拿捏!
“这可是我们的秘密,谁也不能告诉,知道吗?”029努力挣脱一只爪爪拍拍小家伙的肩膀。
“嗯嗯!!”月宝用力点头,已经很上道的小朋友自觉地保证:“谁也不说,宝宝做梦在梦里都不能偷偷说!”
哼,算你小崽子识相!
猫攀上小朋友的肩膀,用自己软乎乎的爪垫去给刚刚难过现在又开心的小呆瓜擦眼泪。
“下次不要再说自己不可爱了。”
猫边擦眼泪边絮絮叨叨:“你妈妈觉得你无敌可爱,我也觉得你是全宇宙最最可爱的宝宝,别的小孩放在我眼前我都不喜欢,在我和你妈妈眼里,全世界的小孩加起来都没有你可爱,记住了吗?”
“还有啊,你妈妈以后每天都会比前一天更爱你的,我也会永远保护你,所以不要怕,以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们才不稀罕别人的喜欢,因为你妈妈和我肯定会给你好多好多,多到爆炸的爱,多到你都喘不过气求着我们说不要太爱了!”
月宝张了张嘴。
猫眼疾爪快地摁住。
凶巴巴瞪眼:“不许再骂我是坏猫!”
月宝无辜地眨巴眼睛,摇摇头,等猫猫把爪爪挪开了,才抱着它甜滋滋地说:“我不骂~我爱妈妈和猫猫,也有好多好多的爱,多到你们也求求我,说宝宝不要爱啦!”
“……”这话听着真耳熟啊。
猫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你要有自己的语言系统!”
不许抄袭猫的!
月宝理直气壮:“可我老师还没教过呀!”
她才三岁,她能有什么文化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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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某一天,猫真的接到了坏女人的电话。
猫:歪?你谁啊?
苏南:小橘,下个世界的坐标已经发给你了。
猫:(炸毛)你的崽你自己不带让我带,你就不怕我把她拐跑带去别的时空给卖了??
苏南:那你打算卖多少星币?
猫:(炸炸炸毛)你竟然真想卖?!你*****……
电话挂断,猫气得追着自己的尾巴狂咬。[猫爪]
猫好,宝好,妈妈也很好喔,以后会有妈妈视角的宝宝番外。
突然更新,让你们也和月宝一起被猫猫哄开心,以及今天应该会有收藏破千或者营养液破千的加更喔,爱你们~[猫爪]
被猫猫哄开心的月宝又抱着猫猫圆润润地蹭到了圆圆师伯的身边。
程愿把小家伙提溜起来稳稳放到凳子上坐好。
月宝说了谢谢, 然后支棱着耳朵光明正大地偷听妈妈和鸭鸭讲话。
准确来说,是鸭鸭一个人在不停地讲话,妈妈在给月宝剥鸡蛋。
月宝不喜欢吃鸡蛋黄, 只喜欢吃鸡蛋白,所以一颗蛋会被苏南分成两份,一份蛋白给月宝, 一份蛋黄给月宝怀里的猫。
正正好, 谁都不浪费。
月宝一只小手捏着蛋白喂自己, 另一只小手托着圆滚滚的蛋黄喂猫猫,眼睛在鸭鸭和妈妈身上来回瞟,耳朵还支棱着努力听懂鸭鸭的每一句话,整张桌子的人加起来都没有比她更忙的。
沈安安已经跟苏南解释过一大堆了。
月宝坐过来的时候,沈安安刚说到自己和霍廷深从来都不认识。
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咬牙切齿真情实感恳恳切切……
细听的话,还能听出她语气里莫名的嫌弃。
于是月宝坐端正听,抱着猫听,吃着蛋白听,最后甚至整只崽都扒拉在圆圆师伯肩膀后面听。
沈安安激情发言, 幸好食堂二楼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她也有努力克制自己的音量, 否则那些看似坦白实则吐槽的话可能马上就会被人传给霍廷深听到了。
“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男的, 听都没听说过,拿着名片走过来就跟施舍一样威胁我听话,要不是他话里话外都提到我妈妈, 我当时都想一帕子扔在他那张恶心巴拉的脸上!让他再敢抬着下巴看人!”
沈安安越吐槽越来劲, 甚至放飞自我伸手做了个扔帕子的动作狠狠砸向空气。
苏南和程愿都很沉默。
不是不善言辞,而是全程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插嘴接话的空隙。
月宝眼睛更亮了,听得比谁都起劲儿。
苏南注意到女儿的小表情, 无言一瞬,好笑地抬手将听得入迷的小朋友抱过来放自己怀里,连带着月宝怀里的小橘猫一起。
“听这么认真,你听懂了吗?”苏南低声问。
月宝仰头看看妈妈,又歪头看看突然闭嘴的鸭鸭,最后想起猫猫刚才的那些话,用力地点点头:“听懂啦!!”
不等妈妈继续问,小朋友也开始学着鸭鸭的语气和声音滔滔不绝起来:
“那个坏蛋欺负鸭鸭,鸭鸭想打他,不敢打,就等他走了偷偷骂!”
沈安安:“……”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那么会总结!
她不承认月宝口中那个怂唧唧的人是自己。
月宝却已经抱着猫猫问妈妈:“坏蛋欺负鸭鸭,他的妈妈不打他手手吗?”
月宝做了错事都会被妈妈打手手的。
苏南还没说话,沈安安已经特别嘴快地接了一句:“也许他跟着爹长大。”
“跌~是什么呀?”月宝听到一个好陌生的词汇,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
沈安安一噎,在两位学神温和目光的注视下,又绝望地涨红了脸。
原来在自己崇拜喜欢的人面前社死,才是这个世界最令人绝望的死法。
而她,此时正被月宝一句话问得反复死亡。
“爹就是爸爸的意思。”猫吃完蛋黄,重新在月宝怀里趴好。
月宝却没有再接话,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爸爸的存在有什么用,她短短小小的人生早就被妈妈填得满满当当。
“别紧张。”苏南安抚了沈安安一句,将那张印着小猫齿痕的名片递还给沈安安,问她:“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你的想法呢?你打算怎么回应他?”
沈安安想到刚才那个人话里话外对自己的威胁,还有医院里的妈妈,她脸上的愤然消失,重新变得沉默压抑。
“我……”
沈安安话到嘴边,却只觉艰涩,往下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此,无声胜有声了。
苏南也不再为难,了然地点点头,声音清冷温和:“想见就去见吧,不用顾虑太多。”
沈安安愧疚地望着她,喉咙里好像堆积了很多的苦衷和解释。
苏南却对她摇了摇头,继续道:“不用担心你妈妈,我已经联系过医院了,你妈妈的身体现在营养不良需要先补充足够的营养才能支撑起一场手术,所以手术安排在十天后,这些天我也给你母亲请了护工照顾,大概中午对方就会联系你了。”
“至于费用,你全都不用担心,安心在学校学习就行,当然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情……”苏南说着,目光看向又被沈安安捏在手里的名片,直言道:“我不会对你的选择有任何干涉,但你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只要开口,我都会尽力为之。”
闻言,沈安安彻底缄默起来。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复杂,不安,惶恐,怀疑,受宠若惊,受之有愧……
最后,都只化作了一句话:
“我能问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吗?”
真的很好,好的可以用细心周到来形容,无论是帮妈妈缴住院费还是联系医院,甚至还专门请了照顾妈妈的护工。
“这话你昨晚不是刚问过吗?”苏南抬手摸摸怀里歪着小脑袋听得格外认真的小朋友,声音比起刚才更加温柔:“我愿意帮助你的前提,是月宝足够喜欢你,而我自己本身也有足够的能力来给予这份帮助,所以你不用觉得有什么负担,当然……”
苏南的声音顿了顿,眸光仍旧停留在沈安安手中的那张名片上,意有所指地提醒:“我们还没有签订合同,如果你觉得有更好的机会或是安排,也随时可以终止这份合作,一切都尊重你的决定。”
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可就连沈安安都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找到自己。
“……好,我知道了。”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也垂眸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手里的名片上。
薄薄一张,她却好像有点拿不住,指尖带着只有自己知晓的轻微颤抖。
沈安安离开了。
带着那张被张延特意留给她的名片。
程愿旁观了全程,在沈安安离开后,好奇地看了眼自家的小师妹,稀奇地问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乐于助人了?难道你有什么把柄落她手上了?”
程愿很难不多想,毕竟以苏南的性格,在整个师门都是独树一帜的冷淡,能让她这么“纵容”的,目前为止程愿也只见到了一个月宝而已。
苏南捏了捏怀里月宝肉嘟嘟的脸蛋,闻言,平静中带着些许漠然地开口:“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不想看她在最好的年纪被家庭和现实拖垮而已。”
她对昨晚看到的沈安安站在酒吧门口踟蹰不前的一幕绝口不提,但程愿是个聪明人,只凭她话中的“被家庭和现实拖垮”一句话,就能隐约猜测到许多东西了。
“这么看来,像你一样的好心人,也不止一位。”程愿说的是刚才被猫叼上来的名片,和沈安安刚才解释的一大通话里所提及的人名。
霍廷深。
他话里有话,几乎是在明示,无论是苏南还是霍廷深,其实都是对沈安安别有所图罢了。
就是不知道沈安安能不能看得通透,又能不能做出当下最正确也最安全的选择了。
不过能够凭借自身成绩考上西大的,从来都不会是蠢货。
无论是沈安安,还是霍廷深,都是如此,他们在同龄人之中,本就早已经是天之骄子了。
只是有的能站得更高,有的自以为已经泯然众人而已。
“尊重选择。”苏南只回了他四个字。
可如果深究,又能发现她这话或许用“尊重命运”更加合适。
“那但愿她能意识到,命运的选择正被她自己握在手中。”
程愿说完便笑着起身,伸手将苏南怀里赖着啃蛋白的小家伙抱起来,在她挣扎之前就先诱哄:“月宝,师伯带你去看看我们学校里别的猫猫怎么样?”
月宝挣扎的动作一停。
努力扒拉小朋友衣服争取不掉下去的029敏锐抬头。
程愿好笑地看着两小只一个警惕一个心虚,最后小家伙甚至直接自欺欺人地转身把自己埋到他怀里,假装看不见还有一只猫。
“喵!!”029气得掉下来落在了凳子上。
月宝扒拉着圆圆师伯的脖子,在脑袋里跟快要被气炸的猫猫解释:“我就去看看呀~不会摸摸的~”
她就差没举着小手发誓了。
然而猫不信。
猫倨傲地抬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一点点都不在意,你想去就去吧,我又不是真的猫!!!”
后面那句话简直是咬牙切齿硬嚼出来的。
月宝听不懂,月宝高兴地弯弯眼睛,立马欢快点头:“好喔~那我去啦!”
看着程愿就这么把小呆瓜拐走,猫沉默了。
猫转身,橘黄色的眼瞳直勾勾望向同样起身准备离开的苏南。
[你就这么看着,不管管吗?]
猫的眼睛里和毛茸茸的脸上都写满了这句谴责。
它不怪月宝,不是不想怪,是没舍得。
苏南莫名看懂了,打算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垂眸跟它说:“小橘,你知道为什么这世界上总是后来者居上吗?”
“喵?”029疑惑歪头。
为什么?
看它也歪着猫猫脑袋和月宝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和表情,苏南不由笑了笑,好心地提醒:“当然是因为前者不争不抢,后者……又争又抢。”
眼看着猫的眼瞳不自觉放大,更显出几分呆样。
苏南心情更好,故作回想:“我们学校里的猫猫狗狗还挺多的,有一只小三花最可爱最漂亮,月宝应该会一看就特别喜欢,最关键的是那只小三花还很亲人,只要有人跟它玩,它就会主动凑过来贴贴蹭蹭……”
她停下声音,面前的凳子上已经没有猫了。
一道橘白的影子在她话音落下之前,就已经飞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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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早安~昨天刚好收藏破千,所以今天会有加更嗷[猫爪]
对方也没有,似乎轻松就能拿捏她, 于是更加高高在上地戏耍她。
沈安安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攥得很紧,眼神里也显出几分凶狠, 垂眸轻声开口:“我什么时候, 在哪里去见他?”
这个“他”是谁, 电话两头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听起来是想通了?不愧是能考进西大的高材生聪明人。”张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隐约带着些居高临下的倨傲和玩味。
沈安安不作声,心知自己的身世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她所有的挣扎反抗,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逗趣的小丑。
对方似乎也很满意她的“乖顺”。
于是轻描淡写地说了时间和地点,也不管沈安安到底有没有记住,直言道:“想去见他,你这样的还不行, 明天早上来这里,我带你全身改造一下, 去去你身上的穷酸味儿再送你去见他。”
电话挂断了。
沈安安在宿舍的阳台上静静站了许久。
手机又响了。
看着屏幕上的“妈妈”两个字,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调整情绪接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妈妈就在那头说病房里来了个护工, 说是专门来照顾她的, 问沈安安有没有这回事。
听着妈妈语气里暗藏的小心和雀跃,沈安安默了默,笑着回答:“对啊, 妈,这是专门给你请的护工,这样我不在医院的时候,也有人能帮着照顾你。”
“安安呐,这、这得多少钱啊?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张丽芸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又很快降了下去,紧张得像是生怕被病房里的其他人听了去。
沈安安盯着窗外翠绿的树叶,闻言静了几秒,谁也不知道这几秒钟里她在想什么。
“妈,你觉得我是哪里来的钱?”她突然反问。
大概张丽芸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电话那头陡然安静了几秒,而后才响起女人憔悴虚弱的声音:“安安,都怪妈妈不好……”
又来了!
又来了!!!
沈安安只是听了个开头,心里就猛地升起一大股无名火,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多愤怒,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要被亲生的母亲给逼疯了。
根本不等对方继续说下去,她就有些情绪失控地冷声打断:“妈!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为了给你挣钱看病出去乱搞是不是?”
“对!你猜得没错!我就是快被逼疯了,我没钱!我哪里来的钱?我早就被你榨干了,我但凡有办法能拿到一笔钱,我恨不得把我自己都卖了你知道吗?别人都说我长得好看,妈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规规矩矩的大学生能挣什么钱?我突然这么有钱,还能给你请护工,一定是逼到没办法出去卖笑给有钱人当小-三情-人了是不是?谁都可以把我压在床上,只要给钱就行,对不对?!”
她像是突然豁出去了一般,将自己前一天晚上所有狼狈阴暗的心思都一一展露出来,又嗤笑着自嘲地反问:“妈,你是这么想的对吧?因为你也知道,你女儿我真的要走投无路了,除了这张脸这具身体,我什么都拿不出手,是吗?”
“……”
电话那头没有人讲话。
沈安安听到了妈妈隐忍的哽咽声。
她哭了。
可是……有什么好哭的呢?
是觉得丢脸,还是觉得愧疚?
沈安安控制不住自心中迅速蔓延的阴暗和愤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暴躁易怒,甚至失心疯一样跟还在受病痛折磨的妈妈说这些扎心捅刀子的话。
她只知道,说完这些话的自己并没有发泄情绪后的轻松,她的脸上也满是泪水。
妈妈只是几秒钟的沉默,沈安安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她给捅穿了,痛得连呼吸都觉得绝望窒息。
可她除了能发疯似的说这些话伤害到妈妈和自己以外,又还能做什么呢?
沈安安不知道,沈安安只是疲惫地低声解释了自己被朋友资助,之后还会给她安排更好的手术医生,让她有什么事都找护工后,就木愣愣地挂了电话。
天清气朗,沈安安浑身冰冷地坐在宿舍的凳子上,头往后仰,慢慢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那番解释妈妈会不会信。
毕竟,突然认识了一个很有钱的女生,因为自己很得对方女儿的喜欢,所以被资助了什么的……
或许在妈妈和更多人的心里,将“有钱的女生”替换成“有钱的男生”后,可信度和合理程度立马上涨到百分之九十。
“猫猫,你在生气气呀?”月宝趴在草地上,歪着头去瞅猫猫的表情。
猫偏过脑壳,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月宝又像小虫子一样在草地上爬着蠕动了两下,继续追着猫猫问同样的话。
猫被问烦了,一爪子拍在小孩的脑壳上。
“闭嘴!”猫的声音凶巴巴的。
月宝爬起来,带着满身的草屑和青草的味道,将生气臭脸的猫抱了个满怀。
“宝宝没摸它呀~”月宝软乎乎地解释:“宝宝只摸自己的猫猫~”
她说得是刚才那只粘人的小三花。
029冷哼:“是你没来得及摸而已!”
月宝鼓起小脸反驳:“才不是!我就是不摸的!!”
妈妈说的每句话月宝都记得,妈妈说了,小猫小狗都会抓人咬人,月宝要是伸手被抓了咬了,就是月宝自己手手痒活该。
所以月宝从来不摸外面的猫猫狗狗!
小朋友振振有词的话让猫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也就只有一点点而已。
猫仍旧生气:“要是它们不抓不咬,你就摸了??”
月宝:“……可以吗?”
小朋友眼睛亮亮地望着它。
029磨牙:“当然不可以!!!”
做梦去吧,混蛋臭小孩!!
“嗷~”
月宝重新抱住它,低头把自己的脸颊往猫猫毛茸茸的身体上贴贴,又抱着猫猫一起躺下,看着头顶湛蓝漂亮的天空,眯起眼睛满足地嘟囔了一句:“猫猫,我好幸福呀~”
猫:“?”
被骂了你还幸福??
“猫猫,鸭鸭总是很难过。”小朋友的思维又已经跳跃到另一件事情上。
029翻出任务进度条看了一眼,55%。
几分钟前是35%。
十分钟前是53%。
半个小时前是27%。
于是猫冷笑道:“她难不难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挺反复无常的。”
做个任务,进度条就跟蹦极一样起起落落,真想把这些人类的脑子也变成一串固定可升级和设置的数据!
月宝没听懂,于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鸭鸭是灰扑扑的颜色,妈妈是天空蓝蓝的颜色,圆圆师伯是白白的颜色,猫猫是黄黄的颜色……”
猫无语纠正:“我这叫橘色!白橘色你懂不懂?!”
月宝不懂,月宝只知道橘子是酸酸甜甜的味道,不知道橘色是什么味道的颜色。
于是她继续说:“宝宝是幸福的颜色~”
猫忍不了了,认真提议:“要不我们把上幼儿园这件事赶紧提上日程吧?”
猫不理解人类这些奇妙的形容词,它分析不出来幸福到底是什么颜色。
月宝也想上幼儿园,但是……
“我上幼儿园,妈妈上大学园,奶奶也要当老师,爷爷要做饭开车车买菜……”
小朋友坐起来,顶着乱蓬蓬沾着草叶的头发,好奇地问:“猫猫,你要去挣钱钱吗?”
猫反应了一瞬,而后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让我去打工挣钱?!!”
“对呀~”月宝老实巴交地点头,掰着手指给猫猫算:“猫猫不能上幼儿园,也不能上大学园,不能当老师,也不能开车车买菜做饭……”
“猫猫,你只能去挣钱啦!”
猫懂了。
在小家伙心里,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分工明确的,有人上学就有人挣钱养家,有人做饭就有人洗碗,总之每个人包括猫,都得有自己的事情做。
可懂了不意味它不生气。
猫搜索了一下这个世界可以让猫上班挣钱的地方,然后愤怒地抬起爪子邦邦两拳落在小孩的手心里。
“喵嗷!!”
“你知不知道你们人类的钱有多不好挣?!我要被好多人的手摸来摸去,被好多人抱来抱去,还要主动跟他们贴脑壳蹭尾巴,还要跟他们夹着嗓子喵喵叫!!!”
它搜到了猫咖的猫猫们的上班日常。
猫觉得自己不能接受。
猫觉得炸掉这个世界都比去人类世界上班强。
月宝听得呆住了。
好半晌,才捏着猫猫的爪爪,小小声地问:“那、那宝宝给猫猫发钱钱?”
小朋友仔细回想了一下,猫猫说的这些“工作内容”,好像每天都有在对她做诶。
月宝以前不知道这是猫猫的工作,现在知道了,就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该给猫猫发一点工作的钱钱才行。
闻言,猫也愣住了。
是、是这样吗?
自己真的每天都被摸来摸去,被抱来抱去,还主动贴脑壳蹭尾巴,甚至夹着嗓子喵喵叫??!
猫的表情有点裂开,猫的天似乎也有点塌掉了。
“猫猫?”月宝捏捏猫猫软乎的爪爪。
下一秒,把爪爪翻过来摊开,认认真真往粉红的爪垫上放了一枚圆圆的硬币。
“猫猫,辛苦,钱钱。”
月宝很有老板的样子,发钱的时候还会给猫猫员工说声辛苦。
就是年纪太小了,还不懂该怎么画大饼。
猫维持着奇怪的姿势盯着自己爪爪里的那枚硬币,系统和猫的世界观都在此刻塌成了一堆废墟。
它竟然,比女主更早走上了被人类包.-养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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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加更来啦,今日份小剧场:
月亮猫咖迎来了新的小猫,而且它在入职前跟老板小月亮约法一章,说好了只卖艺不卖身。
小月亮老板同意了,在小猫上班的第一天,就捏了小猫的爪爪。
第二天捏了小猫的耳朵。
第三天……
小猫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大概……大概是老板太黏猫了吧?
猫一边想,一边把今天的工资也换成小蛋糕偷偷塞进老板的小书包里,给她带去上幼儿园吃。
好消息:营养液也破千啦,所以我还欠你们一章加更嗷!
更好的消息:只欠一章,还完后再加更,就是你们欠我的啦哈哈哈哈,我尽量让你们年纪轻轻背负巨额债务!![猫爪]
穿着白大褂, 戴上了金丝框眼镜,看起来超级有文化的妈妈。
小文盲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个人的气质,小文盲只觉得这样的妈妈看起来可真好看呀。
像小小的记忆里被一场雪薄薄盖上一层的银白色世界。
“妈妈~”小朋友像是有奇怪收集癖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 格外专注地望着自己的妈妈,好像要把这一幕这个装扮的妈妈给牢牢记在心里。
猫觉得这小孩多少有点颜控,或者说妈控。
反正在她眼里, 她妈妈就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哪怕是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 小家伙都能振振有词说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妈妈。
虚伪!幼稚!偏心!!
苏南不知道小猫心中的腹诽, 但她看到了月宝眼中晶亮的光彩。
她不由笑着蹲下,抬手帮小朋友把头顶和身上的草屑一点点摘干净,然后才问:“宝宝,跟圆圆师伯出去好玩吗?”
好玩的。
但是……
月宝看看旁边已经在洗手的圆圆师伯,又看看自己面前温柔好看的妈妈,小脑袋瓜前所未有的灵活,举起小手就哄:“宝宝想妈妈啦~猫猫也想!”
说着就要往妈妈身上扑。
被妈妈单手制服,停在原地寸步难进。
月宝疑惑歪头:“……妈妈?”
苏南看着小家伙身上的泥巴和草屑,思考了一瞬, 接受了月宝的想念,但拒绝了她的拥抱。
“宝宝, 妈妈让爷爷来接你回家换身衣服。”就出去不到一个小时, 出门前还精致可爱软萌的小白团子,现在已经变成了脏兮兮的小灰团子。
猫在一旁幸灾乐祸:“你被你妈妈嫌弃了,让你刚才非要在草坪上打滚儿!”
月宝:“……”
小朋友的脸颊又气鼓鼓起来, 这次却是委屈的。
“妈妈, 宝宝不脏!”她不高兴地吭叽,却没有再往妈妈怀里钻。
妈妈穿得白白的,又干净又好看, 月宝都不舍得把妈妈变得脏脏。
于是她伸手抱住了坏猫,低头一口咬在了猫的耳朵上,凶巴巴地欺负猫。
猫:“?”
它橘黄的瞳孔愤怒地望向苏南:你不管管?!
苏南镜片后的眼睛微微上挑,略过猫,轻笑着哄气鼓鼓的小朋友:“宝宝,妈妈不会嫌你脏,是爷爷刚才给妈妈打电话,想接你回家里吃午饭,他觉得学校食堂的饭饭没有他做的好吃。”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苏南还翻出了刚刚的通讯记录。
猫怕小呆瓜是个文盲不识字被骗,自己伸长脑袋去瞅。
半晌,不情不愿地哼唧着对小孩说:“好吧,你妈妈没有撒谎,你爷爷刚才真的跟她打过电话了。”
真烦,虚伪的坏女人,一点小事都要拿捏!
猫不觉得自己有错,月宝三岁又能有什么错,所以全都怪苏南心眼太多,跟个筛子似的,猫不服气,但猫斗不过!
两小只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偏得没边儿这回事,临到午饭时间,全被苏南给打包一块儿送上了爷爷苏槐序的车上。
“妈妈,你不回家吃饭饭吗?”月宝扒拉着车窗眼巴巴地看着妈妈。
苏南摸了摸她软嫩嫩的脸颊,温声道:“妈妈今天要学习很多知识,就不回家吃饭了,等会宝宝吃完饭就在家和爷爷一起玩,明天妈妈再带你来学校好不好?”
月宝把脑袋歪着枕在手臂上,闻言乖乖地点了两下,又没话找话继续问:“那妈妈要宝宝接你放学吗?”
苏南看出小家伙眼底的不舍,心脏似乎也跟着变得柔软许多,她弯腰,亲了亲月宝软乎的小脸。
“那就辛苦宝宝下午来接妈妈放学了。”
月宝:“好!宝宝一点都不辛苦!!”
小朋友雀跃稚嫩的声音被风传出好远。
苏南目送着车子离开,发现自己竟然也开始不舍,并且在小家伙点头说好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期待起下午的放学了。
她大概是幸福的,苏南心想。
那些幸福藏在极细微的地方,她从前其实根本感知不到,因为父母的爱对她而言都是隐晦的,就像小时候接送她上学放学,他们不会说辛苦,也不会高兴或不舍,就好像这是最正常的事情。
可直到月宝出现,苏南才意识到,原来有人接送上下学,是一件虽然寻常但也充满挂念和期待的事情。
于是就连父母那些原本隐晦的藏在生活里的许多细微的爱,都被小家伙欢喜地一一翻找出来,然后直白雀跃地帮她回忆翻看。
吃过香喷喷的午饭,月宝缠着爷爷带自己去外面的商城里玩。
她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抱着系好牵引绳的猫猫,准备齐全地走进了一家什么都卖的文创店里。
她准备来这里给妈妈买礼物。
“喵~”
猫蹲在小家伙的肩膀上,一边帮她挑挑选选,一边嘟嘟囔囔:“又不是她的生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为什么你一定要跑出来给她买礼物?”
猫不服气,猫不承认自己酸溜溜。
月宝踮脚看着面前柜子上摆着的好多可爱玩偶娃娃,一边眼巴巴地心动,一边回答猫猫:“今天是我很爱妈妈的一天呀~”
所以要给妈妈买小礼物!
月宝已经牢牢记住了教训,现在有了钱钱不用的话,等死掉了再活过来,那些钱钱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这是一种浪费,是一种会让月宝难过到心碎流眼泪的浪费!
所以现在月宝一点都不省着花钱了。
猫默默翻了个白眼:“搞不懂你们人类!”
爱来爱去的,猫一点都不想懂!!
月宝摸摸猫猫,眼神还巴巴地落在玩偶娃娃上,好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挪开,继续去寻找给妈妈的礼物。
猫不想看,猫看得有点眼睛疼,于是从小朋友肩膀上跃下来,迈着矜持的小猫步跑去门口,蹲在同样等在门口的苏槐序脚边。
猫在陪伴和生气之间,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然后一老头一猫就在门口等啊等,等啊等,等得脚都麻了,才等到被淹没在玩具里的小家伙开开心心地抱着一堆东西跑来结账。
猫甩了甩尾巴,虽然很想恶劣一把,但还是没舍得让小孩面临窘境,在她低头翻找小书包的时候,就出声提醒:“你买的东西太多了,你的零花钱根本不够。”
月宝翻找书包的动作停下,有点懵地低头看向它。
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猫又没骨气地心软了,凶巴巴地安慰她:“怕什么,你旁边还站着你爷爷呢,他比你有钱。”
猫的话音刚落,爷爷就真的在付款了。
月宝有点着急,踮起脚伸手慌忙揪住爷爷的衣摆,等爷爷低头看向她的时候,小朋友嘴巴动了动,最终吭哧吭哧憋出一句话:“爷爷……我挣钱钱还你……”
苏槐序结完账,才把为了一份小礼物就背上巨额债务的小家伙抱了起来。
他手里还拎着月宝买的各种玩具。
苏槐序并不知道这是月宝买给妈妈的礼物,他以为是月宝自己想要的喜欢的小玩具。
但这并不影响他此刻想要和月宝认真聊一聊的想法。
苏槐序原本就是一个有点喜欢说教的老师,他这会儿带着月宝来旁边的店里坐下,给小孩点了份炸鸡套餐后,才好奇地问:“月宝不想花爷爷的钱吗?”
月宝抱着小书包和猫猫,闻言乖巧地点头。
苏槐序微微皱眉,疑惑问:“为什么呢?月宝不喜欢爷爷吗?”
他觉得,这个孩子虽然生活在家里,喊他们爷爷奶奶妈妈,但实际上……似乎只和女儿最亲近,对爷爷奶奶虽然也给抱,也会欢喜地夸夸,也会甜滋滋地笑。
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特别是有女儿作为对照组的情况下,这种区别对待的差异感就显得更为明显了。
苏槐序原本以为是小家伙和他们刚认识所以还放不开不够亲近。
但连花一点点钱都要认真承诺说以后会挣钱还给他……这么看起来,绝不只是因为不够亲近的原因。
苏槐序甚至开始想是不是有什么疏忽,让月宝觉得这个家除了妈妈谁都不够好。
“喜欢的~”月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月宝看着爷爷,不自觉抱紧了一点猫猫,认认真真地软声回答:“爷爷,我喜欢你和奶奶呀。”
“那月宝为什么不愿意花爷爷的钱?”苏槐序更好奇了,他慈祥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顶,引导着询问:“爷爷给月宝买玩具,月宝不喜欢吗?”
出乎他意料的,月宝此时显得有些茫然。
她好像一点都听不懂这里面的逻辑,皱巴着小脸显得格外困惑,歪着头茫然地反问:“爷爷,不用还吗?”
“当然不用还。”苏槐序更觉得小家伙的思维稀奇了,又不免对她从前的生活环境产生了更多的好奇,他忍不住谆谆诱导:“月宝以前花了别人的钱都要还吗?”
月宝摇摇脑袋,又点点脑袋,困惑地说:“要的呀,大家给我买糖糖,给我吃饭饭,妈妈都要给他们钱钱的,妈妈说……不能欠。”
月宝那时候不懂,只记住了自己不能白拿除开妈妈以外的任何人的东西。
因为妈妈都会还回去,而且是加倍地更多地还回去。
可现在爷爷又说不用还。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别人。”苏槐序慈爱地望着满脸懵懂的小家伙,眼里满是对女儿和小孙女的疼爱,“月宝,爷爷奶奶和妈妈一样,也是你的亲人,是会无条件爱你的家人,所以爷爷奶奶给你花的钱,都不用还。”
他感受到了,小孩过往的生活一点点塑造了她性格中迟钝或敏锐的部分,包括与人相处时的分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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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的更新~晚上有没有加更还不确定喔,我会尽量![猫爪]
关于进度有点慢,因为想让月宝感受和适应新的不止有妈妈爱她的世界,所以日常堆的有点多,接下来就会加快进度啦[猫爪]
月宝并不能确定爷爷这句话的真假。
但也认真记在了心里, 准备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偷偷问妈妈。
在这之前,月宝要先把自己的礼物们送出去。
“猫猫,给你~”月宝最先从礼物里掏出一个小鱼玩偶送给旁边蹲坐的猫猫。
029错愕地盯着面前的鱼, 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收到小孩礼物的。
“你给我们都买了礼物?!”它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
“对呀~”月宝点点头,把鱼放到猫猫跟前后,又翻出礼物堆里的两个看起来慈祥可爱的陶泥小人儿, 捏在手里左右看了看, 然后很机灵的把其中那个女性的陶泥小人儿递给旁边笑呵呵看着自己的爷爷。
“谢谢月宝, 剩下这个是给奶奶的吗?”苏槐序只觉得老怀欣慰,当初生了女儿都没能体会到的贴心小棉袄,这会儿竟然是被小孙女给实现了。
月宝捏着男性的陶泥小人想了想,也一起递给了爷爷,软声道:“爷爷,你送给奶奶,奶奶会高兴~”
三岁的月宝也是一个有情商的小朋友。
苏槐序被逗乐,更觉得小家伙惹人爱得很,伸手小心接过这对陶泥小人, 仔细端详后把它们放在博古架的正中间,无论是寓意还是赠送者的分量, 都完全足够它们占据这个绝佳的位置。
一堆礼物里只剩下最后两样了。
猫用爪爪踩着属于自己的毛绒鱼玩具, 往剩下的两个礼物里瞥了一眼,若有所思:“你还给沈安安也准备了?那只丑鸭子?”
“鸭鸭不丑!”月宝抓起鸭鸭挂件捏在手里,替它争辩:“鸭鸭可爱!”
猫闻言, 眼睛危险地眯起, 一字一句地喵喵问:“喔?是吗?那月宝觉得猫和鸭鸭谁更可爱?”
月宝:“……小鱼最可爱!!”
小朋友跳出问题陷阱,转身把唐老鸭挂件和一朵小花摆件放到自己的小兔子书包里,迫不及待背起来后就催着爷爷赶紧去学校。
她今天不要在学校外面等, 她要去妈妈上课的教室外面等,猫猫说今天鸭鸭也在上课,这样她就能一下堵到两个收礼物的人了。
猫不想去。
猫懒洋洋地蹲在鱼缸跟前,看着鱼缸里悠闲摆尾的小鱼们,暗自磨了磨自己尖锐的爪子。
“那你乖乖睡觉吧~”月宝摸摸猫猫的脑壳,留下它在家睡觉后,很有小大人模样的自己背起书包往外走。
猫简单叮嘱了几句,就目送着一老一小关门离开。
在他们离开后,029翻出任务进度条,看着上面的47%陷入沉思。
这个世界有月宝这个变数,又有苏南在,按理来说任务其实并不难。
哪怕月宝什么都不做,只要月宝出现,苏南就会因为月宝而改变命运不必面临一年后的死亡。
可剧情就是剧中人物们既定的命运,所以哪怕月宝出现了,哪怕苏南不再出国,女主也依旧被男主给盯上即将要成为苏南的替身。
偏偏沈安安作为女主,心性又实在不够坚定。
从这跳楼机一样起起落落的任务进度条就能看出来,哪怕苏南将她拽上了坦途,她也可能会在心念转动间一个不慎走上和原剧情相同的道路。
男主现在还不是一个巨大的商业帝国的掌权者,男主的家里也不止有他一个继承人,但男主胜在够聪明也够狠,在他还没有成年的时候,他家里那些弟弟妹妹哥哥姐姐的,就已经因为各种意外或疾病的原因死得七七八八了。
现在男主只差一年就能正式接手家族企业,要想制止他,除了逃跑到国外永远不回来,就只剩苏南现在走得那条路。
还有,让他放弃对苏南和沈安安的念头。
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男主之所以能成为虐文霸总,不就是因为他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偏执和疯狂吗?
猫其实想过要不要让月宝试着接触一下男主,但这个念头只是在脑袋里出现了一下就立马被打消了。
霍廷深可不是那种看月宝可爱就会愿意放过她的性格。
恰好,霍廷深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当他看到那个背着小兔子书包的小崽子扒拉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往里看的时候,脑海里已经想到了无数种抓住这小家伙用来威胁苏南的念头。
并且这些念头被成功执行的可能性都非常高。
但他选择了按兵不动,准确来说,是在小孩准备转身继续去下一个教室里找人的时候,他伸手隔着课桌揪住了小孩的后衣领。
月宝:“??”
身体突然悬空,月宝什么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隔着课桌拎着放到了另一张板凳上坐好。
月宝一扭头,就对上一张有一点点熟悉的脸。
她记得,这是猫猫说的最坏的坏蛋!
月宝下意识将小手背到身后藏起来攥紧,紧张兮兮地望着坏蛋,一句话都不说。
霍廷深没兴趣和小孩大眼瞪小眼,他看着面前这张和苏南有着许多相似之处的稚嫩小脸,心里同样泛起阴暗森冷的情绪。
“你找谁?”他冷声问面前的小家伙。
语气很凶,眉眼冷郁,像是在审问一个被突然逮住的犯人。
月宝抿了抿嘴巴,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好用力地跳,她怯生生地看了眼面前好凶的坏蛋,乖巧回答:“哥哥,我找鸭鸭~”
“鸭鸭?”霍廷深不自觉皱眉,光是念着这么幼稚的名字都觉得一阵腻味,嗤笑道:“你在学校里找鸭子?”
月宝觉得这个坏蛋的脑袋好像比自己还要笨一点。
但她有点怕坏蛋打人,所以不服气也只能小声辩驳:“鸭鸭是人,不是吃的!”
霍廷深从小孩眼神里读出了这两个字。
他被气笑了,要不是看在这张脸和苏南长得很像的份上,还有这个小崽子的确是个巴掌大的小孩的份上……要是别人敢这么冒犯自己,绝对是活得不耐烦了!
大概是读出了他眼底的危险意味,小家伙突然变得很有礼貌,端端坐着,跟他有商有量地问:“哥哥,你还有问题吗?问完可以放我走,让我去找鸭鸭了吗?”
月宝不敢挣扎,大人的力量很大的,她要是挣扎,肯定会很疼,幼儿园里的演习老师专门给小朋友们说过,被坏蛋抓到了一定不要大哭大闹使劲挣扎,因为坏蛋都很坏,会伤害到小朋友们的。
月宝把这些都记得很牢,因为她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妈妈要上班,有时候月宝一个人玩,小区里的大家就会一个劲在月宝耳边念叨要她注意安全,千万千万不能被坏蛋骗走拐走了。
刚才月宝被抓到凳子上坐下的时候,就看过了,教室里有很多人,但是没有人敢帮她。
大家都在偷偷往这边看,但是大家都害怕坏蛋。
月宝不觉得难过或者失落,坏蛋就是很坏的,小朋友大朋友都会感到害怕。
只有妈妈才会保护她。
现在没有妈妈,月宝就要自己保护自己。
霍廷深并不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脆弱无害的小崽子心里转瞬间就升起了许多的心思,他只是盯着月宝那张越看越觉得碍眼的脸,压抑着心底被背叛的愤怒,当真问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的疑惑。
“你爸爸是谁?”他问。
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
目光也紧盯着月宝的脸,不错过小孩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他可不认为小孩子就不会撒谎了。
但回应他的,是月宝完全懵懂茫然的回望。
“我没有爸爸呀~”月宝懵懵地歪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干净坦诚,乖巧地絮絮叨叨:“哥哥,我妈妈说我是从她肚肚里生出来的宝宝,所以我没有爸爸喔~我只有妈妈,我是妈妈一个人的宝宝!”
她越说越觉得骄傲,好像没有爸爸对她而言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情。
看起来……不像是撒谎。
准确来说,一点撒谎的痕迹都没有,反而全是小孩子幼稚的炫耀。
霍廷深不懂没爹是一件有多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是这不妨碍他因为这个回答而略微缓和了情绪,甚至有了新的耐心继续和这个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小孩继续你问我答。
“那你以前生活在哪里?”他又问。
毕竟他找人专门查过了,这小孩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一点底细来源都查不到,这也是他刚才突然伸手把这小孩拽住带进来“审问”的原因。
月宝眨眨眼,依旧老实巴交念叨起自己的自我介绍:“哥哥你好~我叫月宝,我和妈妈住在花垣小区7栋1单元403,我在向日葵幼儿园上学,我的同桌是张雅雅,我们……”
霍廷深手动制止了她过分坦诚的分享,“后面的我不想知道,闭嘴。”
月宝晃了晃悬空的双脚,已经不像刚刚被抓到时那么紧张了。
她甚至有心思开始反过来问面前的坏蛋。
“哥哥,你的家住在哪里呀?”知道了地址,回去就让妈妈去报警把坏蛋抓起来!
霍廷深嗤笑:“怎么,你还想去我家里做客?”
小孩猛摇头,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霍廷深见状,反而像是突然被勾起了叛逆心,盯着小孩这张脸幽幽看了半晌,突然说:“小家伙,你觉得我当你爸爸怎么样?”
不等月宝讲话,他就摆出了足够的诱惑:“要是你喊我爸爸,从此以后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全世界的玩具糖果零食都任你挑选,你的新衣服新鞋子穿也穿不完,你所有的梦想我都能替你实现,所有人都会争着抢着为你服务,而且我还会对你和你妈妈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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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霸总:很好,小孩,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猫:猫说猫不是故意留下的,有小孩信吗?
鸭鸭:你才是鸭子,你全家都是死鸭子!
不会洗白坏蛋喔,晚上还有1000营养液的加更[猫爪]。
“不要!!”小孩脆生生的拒绝让霍廷深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周身气息沉了下去, 盯着面前满脸抗拒的小家伙,冷声问:“为什么?你不喜欢零食玩具和新衣服吗?”
月宝摇摇头,也盯着这个坏蛋那双凶巴巴的眼睛, 认认真真地告诉他:“哥哥,我不喜欢你呀~”
不等坏蛋生气,小朋友就开始振振有词地继续念叨:“我只喜欢我妈妈, 你要是当我的爸爸, 那我就不是妈妈唯一的宝宝了, 而且你看起来凶凶的,像个大坏蛋,我不喜欢大坏蛋,因为我怕被警察抓走,那样我就不能长大挣钱养我妈妈了。”
说到这,月宝停下来想了想,大概觉得自己的想法特别有道理,于是超级认真地对他重复:“你不可以当我爸爸,我不要爸爸, 我讨厌爸爸!”
说完,她眼睛圆溜溜亮晶晶地盯着眼前的坏蛋, 问他:“哥哥, 你可以不当我的爸爸,当一个好人吗?”
当一个好人,然后把她放了, 让她去找妈妈和鸭鸭告状!
霍廷深没有说话。
他发现自己好像小瞧了眼前这个看起来一只手就能掐死的小崽子。
该说不愧是苏南的女儿吗?
才三岁, 就已经显出些不一样的聪慧了。
可惜自己并不想当什么好人,霍廷深冷冷嗤笑,对面前眼睛里满含希冀的小家伙漠然道:“想让我放了你?”
月宝乖乖点头。
霍廷深:“可以, 我先带你去吃饭,然后亲自把你送回去,怎么样?”
“不用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的窗外响起。
霍廷深浑身一僵,错愕地回头。
月宝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立马就从凳子上蹦跶下来,灵活地钻过桌子就往外跑,显然这条特殊的“逃生通道”已经在她脑海里上演过不止一次了。
“妈妈!!”小朋友雀跃的小奶音让整个教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月宝背着小书包扑进妈妈怀里,亲昵地蹭蹭后,也学着妈妈的样子,隔着窗户看向里面已经恢复平静的坏蛋,狐假虎威地叉腰:“我才不喜欢和坏蛋吃饭!”
小朋友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居高临下地看着霍廷深,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比霍廷深还要嚣张的邪恶大反派,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一点都没有刚才面对他时的乖巧老实。
霍廷深:“……”
他抬眼,正对上苏南那双一如既往冷清到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
她眼中神采灼灼,充斥着明显的愤怒,看向他时也比从前更多了几分波澜。
霍廷深知道那是想弄死自己的波澜,但他并不在意,反而难得的感到了愉悦。
“原来,她才是你真正的软肋。”霍廷深幽幽地笑道,在看到苏南明显又冷凝了几分的神色时,愈发愉悦地笑了起来,站起身,对着苏南怀里的月宝说:“小家伙,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再被我抓住,可就不这么容易逃走了。”
月宝没理他。
转身抱住妈妈的脖子,催促妈妈快点离开这里。
她还要去找鸭鸭,把礼物交给她。
希望鸭鸭看在礼物的份上,不要选择坏蛋,要选择妈妈。
不然妈妈会难过,月宝也会替妈妈感到难过。
苏南淡淡地看了霍廷深一眼,在霍廷深以为她会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时,她却突然开口了。
“你以为世界永远都只会围着你转吗?”
她站在窗外,霍廷深站在里面,两人隔着窗户彼此对视,目光看起来更像是仇人而非爱慕者。
苏南抱着怀里从刚才起就趴在自己一动不动的月宝,平静对霍廷深道:“其实你也心知肚明,看不上就是看不上,厌恶就是厌恶,可你不愿意承认,非要将那些恼羞成怒扭曲成爱慕,霍廷深,像你这样连自己内心都认识不清的人,离开家族,也不过就是一滩自己站不起来的烂泥而已。”
她说了很长的一段话。
也是她和霍廷深说得最多的一段话。
但这样一段话,却轻易就让霍廷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当中。
他死死盯着苏南那张无波无澜的脸,盯着她说这些诛心之言时仍旧如深潭湖水一般平静的眼眸,不自觉咬紧了牙关,气极反笑地质问:“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很了解我吗?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想要的从来都逃不掉,苏南,你现在尽管嘴硬,最好祈祷不会有被我抓到求着我的那一天,否则……”
“否则,我会很困扰。”苏南打断他的威胁,眸光很淡,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诛心:“毕竟,任何人碰到一团主动追着人跑的垃圾,想甩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你,恰好就是这么一团恶心又自以为是的垃圾。”
“霍廷深,现在你能有点自知之明了吗?”她温声询问。
不气不燥,语气冷淡嗓音温和,像一名老师在轻声询问自己最不成器的学生。
字字句句都是训导,一言一行都居高临下。
整个教室剩下的学生都安静得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们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今晚就被霍廷深找人悄悄灭口。
霍廷深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攥紧,看向苏南的眼神里已然是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意。
再没有半点伪装标榜的自以为是的深情。
苏南看他这幅模样,倏而笑了笑,向来清冷的眉眼趋于温雅,缓声道:“你现在这幅模样,看起来比之前顺眼许多。”
仅仅一句话,就将霍廷深这个人的所有过往,所有自以为是,全都否定得一干二净。
教室里更没有人敢吭声了,但也有许多双眼睛激动好奇地在两者之间来回探究打量,像是吃到了第一手的新鲜大瓜,又像是在敬佩苏南的勇气和胆量。
苏南没有给一群人表演被当猴看的兴趣,时至今日,她也不用畏惧霍廷深身后的背景威势,更不可能求着他什么,所以她只是慢慢松开刚才就捂着的小朋友耳朵的手,镇定甚至平静地抱着她离开了这里。
至于霍廷深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她拆穿丢了脸面?
苏南并不在意,因为现在的霍廷深还没有足够的能量在这个校园里撼动威胁到她,等到一年后,霍廷深要是继承家业成功,苏南也不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能量与他抗衡。
“宝宝,仰头让妈妈看看。”苏南更关心怀里小家伙的安危。
月宝乖乖地仰头给妈妈看自己的脖子。
小朋友皮肤白白净净又软嫩,这也就导致脖子上那条带着点青紫的红痕看起来格外可怖严重。
苏南呼吸乱了一瞬,指尖悬在皮肤几毫米的地方却不敢落下去碰一碰,生怕把月宝给碰疼了。
“疼不疼?”她轻声问,又低头,小心给乖乖仰着脑袋的小朋友吹了吹。
月宝的后脑勺枕在妈妈的一只手心里,闻言摇摇头,软声哄妈妈:“不疼呀~只是被揪起来的时候有点疼,妈妈吹吹就好啦~”
她一边回答,小手一边抬起来,把手腕上还显示正在通话中的电话手表给挂断了。
她被坏蛋抓到的第一时间就按了手表上的按钮。
妈妈和爷爷奶奶还有猫猫都特意跟月宝教过好多次,让她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按报警键,这样妈妈就会知道她遇到了危险立刻来救她,手表是自带定位系统的。
月宝其实都听不懂,她就懂遇到危险,按下按钮,妈妈就会在来救她的路上。
所以她刚才其实只有一点点害怕,并没有超级多的害怕。
但这也并不影响小朋友鼓着小脸委屈巴巴地告状:
“妈妈,那个坏蛋凶凶的~”
“妈妈,他就像那样,一下子就拽住我的衣服,我就突然飞起来啦!”
“妈妈,坏蛋的力气好大,我一点都打不过……”
“妈妈,我不想要爸爸,我永远都不要爸爸好不好?”
“妈妈……”
脱离危险的小朋友一张嘴巴全程都在喋喋不休地告状和控诉,最后抱着妈妈的脖子,委屈巴巴地红了眼眶:“妈妈,宝宝有一点点害怕~”
那些情绪好像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以前月宝遇到的都是老师和警察们假扮的坏蛋。
今天遇到的可是真坏蛋!
这么一想,眼睛一眨,温热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一边哭还一边哽咽着不忘去找鸭鸭。
“宝宝,妈妈先带你去买药好不好?”苏南皱眉,担心不早点抹药的话,小家伙的脖子晚上会肿胀得更难受。
月宝用力摇头,眼泪都摇得乱掉,一边把自己眼泪吧嗒湿漉漉的小脸往妈妈的脸颊上蹭,一边软声哀求:“妈妈求求~先找鸭鸭吧,宝宝求求……”
她记得猫猫说过的,鸭鸭会被坏蛋欺负。
她要跟鸭鸭说,不要去找坏蛋,坏蛋力气好大,一下子就快把脑袋割下来了!
然而回答她的,是妈妈有些无奈的沉默。
“宝宝,妈妈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可能已经去和张延见面了。”苏南并不评价沈安安的选择对错,沈安安是个成年人了,她应该懂如何承担选择的后果。
只是刚才自己那么下霍廷深的脸面,将他的自尊踩在脚下,如果沈安安真的做出了某种选择,可能会被自己刚才的行为牵连,后果多半会不可控。
想到这里,苏南摸了摸怀里小朋友软嫩嫩的脸颊,在她茫然担忧的目光中,温声安慰:“别担心,妈妈现在就问问她有没有在学校,跟她说月宝专门给她带了小礼物,问她要不要。”
“是小鸭子~”月宝举起自己始终紧紧攥在手里的小挂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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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有没有宝宝发现月宝一开始就把小手藏到背后啦?[猫爪]
这是1000营养液的加更嗷!还完债一身轻松![撒花]
苏南猜得没错, 在接到她消息的时候,沈安安正被张延带着做所谓的大改造。
张延说她满身都是令人皱眉的穷酸气,说她只要听话就能立马从麻雀变成凤凰, 还说能被霍廷深看上是她的福气,让她到时候乖巧懂事些,不要不识好歹。
沈安安被张延从头到脚批判得一无是处, 唯一被认可的, 竟然只有她那张脸。
然而……
看着化完妆后镜子里和苏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在张延满意欣赏的喋喋不休中,沈安安的手指一点点掐着陷进了掌心的软肉当中。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霍廷深“看中”。
她也终于知道自己凭什么突然被霍廷深这位太子爷放在了眼里。
不过是因为有一张和苏南相似的脸而已。
自己成了伪冒伪劣的替代品。
这个世界真是……总能想到最新的办法来恶心自己。
沈安安目光紧盯着化妆镜里和苏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听着张延在一旁不甚满意地叹息:“假的就是假的,终究气质上还是差了许多,不能百分百相似,不过也差不多了,能被霍少看上的女人,哪儿有那么好仿造。”
差了许多。
沈安安突然盯着镜子里的张延笑了起来。
张延被她笑得一愣,不自觉皱眉问:“你在笑什么?”
沈安安的目光和他的视线在镜子里交汇, 一个带着平静的自嘲讥讽,另一个则满是居高临下的不满和挑剔。
“没什么。”沈安安摇头, 仍旧笑, 笑得张延不由皱紧了眉,只觉得她像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沈安安却转身往外走。
张延眼瞳一缩,追上去拦住她厉声质问:“等等!你要去哪儿?!”
“当然是回学校。”沈安安周身的气息似乎一下子就沉淀下来了许多。
她平静地望着张延, 反问他:“天快黑了, 我不回学校的话,又该去哪里呢?”
张延下意识说:“当然是去酒店……”
“像个被过度包装的劣质礼物一样,被你送去酒店等着那位太子爷拆开享用吗?”沈安安接过他的话, 她自己说的就要直白甚至粗俗很多,很符合张延对她的“除了脸一无是处”的评价定论。
张延更觉得沈安安莫名其妙,他甚至难以理解地摊手笑了起来,同样反问她:“你到底在生气什么?这难道不是我们已经达成一致,你自己都已经默认的事情了吗?现在又在发什么疯?!”
他是真的不懂,也是真的觉得沈安安有病。
沈安安听着他的话,突然想到了在宿舍里做了一整天心理斗争的自己。
她才十八岁。
可她从来没有被谁真正在乎和关心过,也从来没有被谁放在眼里过。
更何况是苏南和霍廷深这样的人?
在她的世界里,这样的人是她永远都不可能接触到,甚至只能仰望和幻想的。
她当然也会幻想。
特别是当她被苏南提出资助,并且几乎是无条件资助的时候,她突然就觉得,或许自己也没有自己所想得那么卑微渺小。
沈安安并不相信苏南所说的因为月宝才会选择帮助她的话,那毕竟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又费心费力,仅凭自己和月宝的几面之缘……沈安安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
她更倾向于自己或许能为苏南得到些什么好处或者利益。
而这份猜测,在张延以霍廷深的名义找到自己,甩给自己那张名片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沈安安也是人,甚至是个没有正常童年没有感受过任何正常社交的感情世界极为匮乏的人。
她从两人对自己的特殊对待中,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重要性。
于是她本能的试图待价而沽,试图两边下注,也试图找出他们看中自己的真正的目的。
所以她一边接受苏南对母亲的细心安排,一边又答应了张延的“威胁”,来到这里忍受他的批判鄙夷,然后被成功“改造”。
当她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的那一刻,终于明白霍廷深对自己的“有所图”到底是图什么。
他甚至不是图她这个人,而仅仅是想要将她当作一个伪劣的替代品。
而她却还做着荒唐可笑的梦,自以为自己是被错当鱼目的珍珠终于被人看到,以为自己也有机会掌握自己的人生。
可实际上……
一切的源头,只因为自己幸运又不幸的,有着一张和苏南有三分相似的脸而已。
真是可笑!
霍廷深想要替身可笑,张延像个太监一样殷勤忙碌可笑,自己做着完全不现实的梦更是可笑!
什么利益价值,什么有所图,自己真是天真愚蠢得可笑!
她甚至想过霍廷深是不是打算找个女的专门去恶心苏南,而她就是这个“女的”,但她唯独没想到,霍廷深哪里只是想恶心苏南呢?
他谁也没有放过,把所有人都恶心了个遍!
或许霍廷深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极了吧?
沈安安收敛心神,不再试图去揣测别人的想法,只是顶着一张和苏南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对预感到事情不受控制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张延说:“我从头到尾没有答应过你什么,是你用我妈妈来威胁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而已,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对于做别人替身这种恶心的事情,就算我妈站在我面前劝我,我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沈安安周身的气质沉静许多,再搭上那张化妆后和苏南极为相似的脸,此时看起来竟然真有了几分苏南往日看起来的那种感觉。
张延神色晃了晃,更加不愿意让沈安安逃出自己的安排,他故技重施,试图继续用沈安安的妈妈威胁她。
而沈安安呢?
沈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完那些换汤不换药的威胁,在张延自以为拿捏的倨傲神色中,轻声道:“你真恶心,像霍廷深养的一条只会冲人狂吠的恶狗。”
张延脸上的神色陡然停滞,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感觉到被侮辱的愤怒,而是难以置信地望着沈安安,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有胆子说出这种话!
公然得罪自己,得罪霍廷深,她就不害怕吗?
不怕被当作蝼蚁一样轻易地碾死,不怕她妈妈被医院拒收病死?不怕被报复得一无所有下场凄惨?!
大概是看出了他眼中的震惊和质问。
沈安安拿起手机,低头回了一条消息后,才对张延说:“我不怕你们。”
张延不信。
沈安安也没有要解释的想法,她只是继续往下说:“我生来就低贱,谁都可以打断我的骨头让我一辈子都爬不起来,你和霍廷深……只是想打断我骨头的其中之一而已。”
“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怕,你们真要把我逼急了逼疯了,也不过是一条命而已,我反抗不了你们,但我想我至少有决定自己死亡的权利。”
她说到这里,甚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笑自己可悲又可怜,被权贵们欺压,唯一能放出来的狠话不是报复,竟然只是自杀。
真可怜啊沈安安……
说话间,一辆车停在了门口。
沈安安维持着仅有的礼貌对神色扭曲的张延点了点头,又指着自己的脸笑着说:“有这么好的化妆技术,其实谁都可以是她的替身,并不非得是我,其实你上你也可以,所以下次别折腾无辜的女孩子,你那么想为你主子做出贡献,不如把自己贡献出去吧,这样也能一朝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一举两得不是吗?”
她的话近乎于侮辱。
怕张延恼羞成怒动手,沈安安放完狠话就立马钻进车里,催着师傅赶紧走。
月宝还在学校里等着送自己礼物呢!
“……这是怎么搞得?”戴着口罩的沈安安看着小朋友脖子上那条极为显眼的勒痕,一瞬间只觉得呼吸都窒了窒,只敢抬着手悬在半空,傻愣愣地看着苏南给月宝的脖子一点点抹上药膏,自己根本不敢碰一下。
“是坏蛋!”月宝仰着脖子,一边觉得有点疼,一边又觉得妈妈抹药膏的时候脖子痒痒的,小身板忍不住在妈妈怀里扭来扭去,听到鸭鸭的询问,小朋友注意力转移,立马又开始新一轮地告状。
把自己是怎么被坏蛋揪着衣领,咻地一下飞起来越过桌子被抓住的事情又叽叽喳喳跟鸭鸭分享了一遍后,小家伙终于记起自己今天来学校原本的目的。
“鸭鸭,给你礼物~”月宝又从兜兜里掏出自己攥了一路的小鸭子挂件,圈圈圈在白嫩细短的手指上,她一松手,黄色的小鸭子就在她掌心下面悬空着晃啊晃。
晃得沈安安那颗刚才还冷冰冰的心脏都变得软趴趴暖呼呼。
“为什么会突然给我礼物啊?”她鼻子眼眶都有点酸酸涩涩的。
也像刚才遇到妈妈后的月宝,后知后觉被汹涌的委屈淹没,捏着月宝软乎乎的小手,闷闷道:“我一点都不值得你送我礼物……”
她现在口罩下面还顶着一张和旁边的苏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晃晃被自己握住的小肉手,问小朋友:“是因为月宝觉得我和你妈妈很像吗?”
月宝闻言,疑惑地歪歪头,看看鸭鸭,又看看旁边的妈妈,懵懵地问:“鸭鸭,你的眼睛是不是有点瞎瞎呀?”
她反手指了指自己,又挤进妈妈的怀里,认真地跟她分析:“只有宝宝会长得像妈妈~我是宝宝,你是鸭鸭,鸭鸭会有自己的妈妈呀~”
沈安安:“……”
谢谢,我眼睛不瞎,可能最近有点心瞎。
不过马上就要被你给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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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月宝:鸭鸭,你是不是有点瞎瞎呀?
鸭鸭:QAQ
月宝:鸭鸭,你自己的妈妈呢?
鸭鸭:Orz好了别说了,我快要承受不住了[爆哭]
月宝:鸭鸭,你的眼睛被哭脏啦~
鸭鸭:糟糕,忘记自己刚化完全妆!![裂开]
月宝,一款天然克制鸭鸭的月亮宝宝~[猫爪]
啊啊啊啊不管是营养液还是收藏的涨速都有点太快啦,完全超出我一开始摆烂的预期!我已经在想要不要抓紧时间多写一章先存着了[可怜]
第33章
“鸭鸭, 你为什么戴这个呀?”月宝伸手,轻轻碰了碰她脸上的口罩,小模样忧心忡忡地问:“你感冒生病了吗?”
在小朋友简单的认知里, 只有生病感冒,去医院的时候才会戴上口罩。
“……没有。”沈安安闷闷地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
她下意识扭头避开了月宝的碰碰,抬手捂住口罩试图把脸整个遮住, 可当自己的手真的捂上口罩时, 她又不自觉地看向一旁的苏南。
苏南在用湿纸巾擦手指上残留的药膏。
她低垂着眉眼, 大概是因为月宝在身边的缘故,看起来完全是不同于印象之中的温柔模样。
眉眼温柔,眸光温柔,就连擦手指的动作都让人莫名移不开眼。
沈安安不自觉地想:霍廷深眼光可真好啊,可霍廷深大概也跟自己一样心是瞎的。
否则怎么会觉得,随便找个五官有几分相似的人,就能代替苏南成为苏南呢?
谁也不能成为第二个苏南,因为苏南并不是单面的可被模仿的物件,她明明是一个鲜活的真实的人啊。
她又不是一副不会动没有喜怒的古画。
沈安安笃定, 自己哪怕现在摘下口罩,站在苏南的面前, 在别人眼里, 她们也不可能有多相似。
因为不管是苏南,还是她沈安安,都是两个完全独立的鲜活的人。
世界上连树叶都没有一模一样的, 又怎么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所以霍廷深果然是眼盲心瞎神经病!
心底默默吐槽一句, 沈安安又跟捏什么似的捏了捏月宝软乎的小手,心底这几天被逼迫的压力陡然一松,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 促使她突然摘掉了自己脸上的口罩。
她露出自己那张化完妆后的脸,正对着苏南,有些难以启齿地对她说:“我刚才被张延带去化了妆,他们把我化成了你的样子,说……说要把我送去陪霍廷深。”
她说完,便格外紧张地盯着苏南,生怕从她脸上看到对自己的愤怒和嫌恶。
毕竟任谁突然看到一张仿制的和自己一样的脸,再听到这样一番话,都会觉得膈应恶心的吧?
但沈安安还没有等来苏南的反应,就先被一双暖呼呼的小手猝不及防捧住了整张脸。
一张缩小版的苏南的脸凑近了她,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将她上下打量,然后发出幼稚又惊奇的“哇”声。
沈安安:“……”
有点不敢动。
月宝哇完继续哇,捧着鸭鸭的脸,整个人看起来兴奋极了。
“鸭鸭,你的脸脸好像我妈妈呀~”
她凑近,再凑近,像是要吧唧一口亲在沈安安脸上一样,满眼都是亮晶晶喜爱的光,声音更是软乎乎:“鸭鸭~你快看我妈妈,你们像双胞胎哟~我都可以喊你姨姨啦!”
沈安安涨红了一张脸。
是连粉底都盖不住的那种。
她既因月宝的话感到窘迫心软,又因苏南的注视而愧疚自厌。
“抱歉……”她有点僵硬地被月宝捧着脸,眼睛却望向沉默的苏南,结结巴巴地道歉:“我、我不知道他们想这样,我只是……”
她试图解释。
可一张口,准备剖析自己心理的时候,却又仓惶发现自己原本的出发点就不够端正坦然。
于是连道歉和解释都几度欲言又止,含含糊糊根本说不出口。
苏南盯着她的脸,半晌,在沈安安愈发紧张紧绷的神经中,平淡开口:“我把合同带来了,要签吗?”
她问了一句和沈安安现在所窘迫之事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可只是这一瞬间,沈安安却从中一下子触及到了属于苏南的那份温柔。
没有苛责,没有质问,没有不悦和嫌恶。
只是问她,要不要签合同?
一份让沈安安可以脱离困境,可以认真上学,可以不用再卑贱如泥看低自己的合同。
也是一份让沈安安的母亲活命的合同。
“……要!”沈安安重重点头,眼眶泛红,又垂着头低声说了一遍对不起和谢谢。
她从苏南的眼中窥到了自己的卑劣。
于是除了感激和愧疚,再也生不起半点多余的心思。
在两个“大人”签合同的时候,月宝仍旧用小手托着腮呆呆地看着她们。
看一眼妈妈,再看一眼鸭鸭。
看一眼鸭鸭,又偏头看向妈妈。
看来看去,最后小朋友捧着自己肉乎的小脸,琢磨出了点想法。
等苏南抱着她往家里走的时候,月宝就趴在妈妈怀里,抱着妈妈纤长的脖子,软声嘟哝着自己的发现:“妈妈,宝宝长大了,也会长成这个样子吗?”
她说的是苏南和沈安安几乎一模一样的那两张脸。
苏南温声应道:“不会的。”
“为什么呀?”月宝抱着妈妈的脸颊蹭蹭,语气也懵懵懂懂:“我是妈妈的宝宝呀~”
苏南笑着揉揉小家伙的后脑勺,告诉她:“因为月宝会长成只属于你自己的样子。”
她像是讲故事一样告诉怀里的小朋友:“宝宝现在还小,等再长大一点,就会知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就像小猫,如果突然出现另外一只和小橘一模一样的猫猫,月宝能分出它们谁是谁吗?还会认得小橘吗?”
月宝想了想,点头:“认得的!”
猫猫有时候是好猫猫,有时候是坏猫猫,有时候喜欢翻白眼,喝羊奶的时候会很小心不弄脏猫猫胡子,出门喜欢趴在她肩膀上,睡觉喜欢踩在她脑袋上,而且特别不爱自己舔毛毛舔爪爪,要爷爷奶奶和妈妈宝宝帮好多的忙,每天都要把它擦得干干净净。
小朋友奶声奶气的念叨听得苏南眼中笑意愈深,她便追问:“那如果我和沈安安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脸,宝宝还能认出我们吗?”
这回月宝更加不用思考了,超级用力地点头,又絮絮叨叨细数起妈妈和鸭鸭的不一样。
苏南心中柔软温暖,却也为小朋友这份敏锐的观察力和记忆感到欣喜。
“月宝是妈妈的聪明宝宝。”她夸完,亲了亲怀里小宝软嫩的脸蛋儿。
月宝被妈妈夸得小脸红红,就连脖子上的疼都忘记了。
直到回家,月宝被爷爷奶奶抱着一个劲地心疼脖子上的伤,又看到妈妈制止了爷爷奶奶给猫猫的饭碗里装羊奶和肉肉。
月宝不懂为什么,但她又觉得妈妈这么做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因为妈妈永远不会做错。
所以月宝偷偷把自己碗里的饭饭肉肉留了大半,磨磨蹭蹭地吃啊吃,吃了半天还催促已经吃完饭的爷爷奶奶不用管自己,快把碗放进洗碗机出去散步。
大人哪里会看不出小孩子那点躲躲藏藏的小伎俩?
但他们也乐得纵容,毕竟稚子童心,谁看了不会觉得心软软呢?
月宝自以为自己找尽了借口才哄走妈妈和爷爷奶奶,等他们走了,立马滑下凳子,捧着自己还剩大半碗的饭菜,迫不及待往猫猫的饭碗里倒。
“猫猫,快吃呀~”单纯的小朋友捧着空掉的小碗蹲在墙根处,眼睛弯弯地催促着一旁始终沉默的小橘猫来吃饭。
029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突然问她:“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不给我吃晚饭吗?”
月宝捧着自己的小空碗懵懂摇头,认真猜测:“是不是你生病啦?”
生病的时候,就会吃不下很多的饭饭。
029有点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当然不是,是因为我让你受伤了!”
它没打算瞒着小呆瓜。
毕竟……小呆瓜脖子上那么显眼的痕迹,它看到的一瞬间就炸毛想去把那该死的男主给活撕了!
对着这么小的孩子都下重手,垃圾玩意儿真不是人!!!
闻言,月宝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脖子,摇摇头对它说:“不是猫猫,是坏蛋,坏蛋把我拎起来啦~”
才不是猫猫的错。
月宝的世界总是非黑即白。
坏蛋是黑,猫猫是白。
“要是我跟着你,帮你指路,你不会遇到坏蛋。”029站起来,眼瞳里倒映着月宝在面前蹲成一小团的模样,沉声道:“月宝,我是故意不跟着你的,你应该跟我生气,应该讨厌我。”
月宝脑袋更疑惑地歪了歪,好像有点没听太懂其中的逻辑。
她干脆放下自己的空碗,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伸手把有点弓着背炸毛的猫猫捞到自己怀里,小手安抚般地摸摸它,从头顶一直摸到尾巴尖儿。
等猫猫的毛毛不那么炸了,身体也软乎乎趴到它怀里,喉咙里也响起轻微的呼噜声时,月宝才小大人似的对它说:“没关系喔猫猫~宝宝不生气,也不讨厌你。”
她俯下身,偏头把一边脑袋枕在猫猫毛茸茸软乎乎起伏的肚皮上,声音软软地哄它:“猫猫只是小猫呀,小猫每天工作都好辛苦啦,我只给小猫发了一个钱钱,都买不起香香的小鱼干~”
“猫猫工作好辛苦,要在家里休息,是我的腿腿和我的脑袋不聪明,没有找到鸭鸭,找到了坏蛋,才会被坏蛋欺负的。”
“而且,妈妈救到我了呀。”
絮絮叨叨安抚猫猫的月宝说起这个就忍不住开心地蹭蹭猫猫的肚皮,这才继续分享自己小小的快乐:“妈妈像魔法仙女一样救了我喔~猫猫不要难过,我已经不疼啦,妈妈给我抹了有点臭臭的药,你能闻到吗?”
边问,她边努力把自己抹了药膏的脖子往猫猫鼻子跟前凑。
猫因为过于灵敏的嗅觉,被熏得猛地打了个喷嚏。
月宝捂着嘴噗噗地偷笑。
猫:“……”
“你把饭都分给我了,你吃什么?饿不饿?”它别别扭扭地问,尾巴却忍不住弯着往小朋友细短的手臂上扫了又扫。
月宝摇摇头,端起猫猫往猫碗跟前放,重新捧起自己空空的小碗,眼巴巴地催促:“我不饿呀,猫猫你快吃吧,吃饱饱才会睡香香的觉哟~”
她每次吃得饱饱的,就不会做流口水的饿梦,关于这一点,月宝已经很有经验了。
猫吭哧了一会儿,对她说:“明天我给你免费打工。”
不收工钱也会主动蹭蹭贴贴,还会夹着嗓子喵喵叫的那种。
“嗯嗯!!”月宝更加用力地点头,陪着猫猫吃完饭饭,就自己搬着小板凳到厨房,把自己和猫猫吃饭的小碗都认认真真洗干净。
至于为什么不用洗碗机?
文盲月宝压根不会操作,只能踮着脚踩着小板凳一边洗碗一边玩水,猫猫蹲在旁边当猫猫监工,顺便帮忙开水和关水。
关于霍廷深找替身这件事,沈安安算是用那张脸在苏南这里过了明路。
但她并没有放松警惕,一直紧绷着心弦等着张延和霍廷深的报复。
可让她讶异的是,接连几天都无事发生,反而是她妈妈的手术排期要到了,她立马去找老师批了假条打车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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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猫发现没有自己晚饭的时候,一点都不生气,它只气男主不当人,欺负小孩,坏透了!
可是月宝自己没吃饱把饭分给猫了。
猫突然就有点难过,觉得月宝是全宇宙最呆瓜的笨蛋宿主。
猫决定不要工资了,把每天的工资攒起来给月宝买牛奶喝。
于是月宝每天都能喝到香香甜甜的牛奶,再也不会对着猫猫碗里的羊奶虎视眈眈了[猫爪]
啊啊啊啊不要太快啦!我眼睁睁看着营养液跟涨了翅膀一样飞快地变多!而我的存稿箱总是空空如也[裂开]
第34章
“月宝,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猫蹲在小孩的肩膀上,将小家伙的肩膀压得一高一矮, 尾巴垂在身后惬意地甩甩晃晃。
月宝正在接受鸭鸭的投喂,闻言乖乖摇摇头,仍旧是那个回答:“我都听呀~”
所以猫猫说哪个消息, 她就听哪个消息。
猫:“……好吧。”
也不知道从哪儿遗传的这么不肯吃亏的臭脾气!
暗自嘀咕一声, 它看了眼一旁皱着眉难掩焦灼的沈安安, 喵喵道:“好消息是,沈安安的妈妈今天手术非常成功。”
月宝眼睛一亮,顾不得听坏消息,立马扑到鸭鸭跟前,仰着小脸跟她说:“鸭鸭~你妈妈病好啦!”
沈安安错愕地啊了一声,不知道一直跟自己在一起的月宝是怎么突然冒出来这句话的。
难道是看自己一直走神猜到的?
那也太聪明了吧!
猫伸出爪子捂住小孩兜不住话的小嘴,赶紧跟她说:“等等等等!还有坏消息呢!!”
月宝乖乖站在原地,等着听猫猫说坏消息。
猫也顾不得许多,生怕她再嘴巴一张又给秃噜出去, 赶忙提醒:“这次可不许告诉她了啊,只能我和你知道!”
月宝在鸭鸭困惑的目光中老实巴交地点头。
“坏消息是, 从此以后, 你的鸭鸭,会面临更加一地鸡毛的生活了。”
“猫猫,什么呀?”月宝没听懂。
什么鸡鸡鸭鸭的?
好吃吗?
029:“……算了, 跟你说不清楚!”
它破罐子破摔, 不跟月宝分享原剧情里女主那造孽又糟心的半生了。
月宝被嫌弃了也不委屈耍小脾气,仍旧守着鸭鸭,听她接了个电话后, 眉眼欣喜地笑着追问真的吗,又听到她和电话里的人温言细语说了好久的话。
月宝歪着头,问:“猫猫,她在跟她妈妈讲话吗?”
029甩了甩尾巴:“对啊,她在这个世界上也就这一个亲人了。”
“鸭鸭和我一样,好爱妈妈~”月宝看着鸭鸭眼中亮晶晶的光和脸上温柔欣喜的笑,觉得自己更加喜欢她一点了。
因为,每一个爱妈妈的宝宝,都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宝宝!
月宝是,鸭鸭也是。
“那你最喜欢谁?”猫坏心眼地突然提问。
小朋友毫不犹豫回答:“我爱妈妈!!”
029酸溜溜嗤了一声,不吭声了。
沈安安突然变得忙碌了起来。
原本月宝每天都能去找她玩,两只人+一只猫凑一起可以吃好多小零食,讲好多稀奇古怪的话,但是沈安安突然忙起来后,月宝在学校里就有点孤零零了。
因为圆圆师伯和妈妈也很忙。
他们总是穿着好白的白大褂,戴着眼镜,嘴巴里的交流没有停下过,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过。
而月宝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不想待在实验室里,就跟在师爷爷屁股后面溜了出来。
师爷爷说带她出去玩,月宝抱着猫猫,歪头想了想,答应了。
等坐上师爷爷的车车后,月宝才想起来问他出去干什么。
“带你去见个很厉害的人。”师爷爷慈祥地说:“因为前些天月宝被坏蛋抓住了,所以师爷爷跟你妈妈打算给你找一个很厉害的保镖,月宝觉得怎么样?”
月宝很久不含糊的话又磕巴了,懵懵地问:“宝宝??”
一个很厉害的宝宝吗?
轻轻软软一个问题,惹得人不自觉眉开眼笑,施寻觉得自家小徒弟实在是养了个很招人喜欢的崽儿,豆丁点儿大,一言一行都可爱到有点犯规。
包括那只性格桀骜不驯的猫,被小家伙抱在怀里后,都变得毛茸茸起来了。
车子越开越偏僻。
月宝趴在猫猫的身上睡得脑袋昏昏沉沉,下车的时候只觉得天和地都在不停地转圈圈。
她有点想吐。
但她看到了一个……姐姐。
月宝微张着嘴,呆呆地仰头看着对方,小脸也不白了,嘴巴也不想吐了,连脑袋都不晕了。
施寻和陈娅被小家伙呆懵懵的模样逗笑,施寻拍拍小家伙懵懵的脑袋瓜,对等在路边的陈娅说:“这就是月宝了,你们先认识一下。”
陈娅闻言,走过来蹲在小孩面前,笑着朝她伸出修长的手:“月宝你好,我叫陈娅,以后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月宝后退了一小步,看看师爷爷,又看看猫猫,最后才看向面前这个好看的姐姐,然后试探着捏住猫猫的一只爪爪,代替自己的小手贴上陈娅的手心。
“姐姐你好,我叫月宝,它叫猫猫~”
小朋友礼礼貌貌乖乖巧巧,只是她的猫显得有几分不太情愿的样子。
一旁,施寻含笑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意极了。
月宝的存在对于一些人而言不是秘密,但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又分为两派。
一派想要立马把她圈禁起来追问研究她,争取尽早看破时间和空间的秘密。
另一派则温和一些,想着将她好好保护起来,但不限制她的自由,让她在正常的家庭里正常地长大,并且因为施寻的身份重量和苏南的天赋未来,他们更愿意退让和包容,虽然也要求月宝尽量配合研究,但更清楚她只是个三岁的错入时空的小孩。
这些天,两派一直都在别苗头,对月宝的安排始终都在争执不休,也有人一直在暗中调查。
结果还没调查出个所以然,还没有从月宝和猫的身上找到任何可能被藏匿的秘密,就先查到了暗中还有一批人在窥视月宝甚至苏南和研究所众人的行踪。
再往深了一查,好家伙,霍家的手都伸这么长了,霍家那位少爷私底下竟然干了那么多违法犯罪的事情,而且还嚣张到连证据都不抹消的,大大咧咧好像生怕官方查不到。
嚣张至此。
霍家现在的当家人都还谨慎小心呢,下一辈就已经嚣张到不把律法底线放在眼里了。
更何况他还一直在调查研究所众人的信息,特别是正在给施寻做实验记录的程愿,就差没把他家里查个底朝天了。
虽然经过分析,这是霍廷深把程愿当作了“情敌”,但这依然严重触及到研究所的机密和公民个人的隐私。
更何况现在他们还负责了以月宝和猫为核心的时空相关研究,要是霍廷深知晓了其中的秘密,那霍家一旦将月宝控制在手中进行更深入的研究……
于是在经过重重考虑和次次商议后,两派人终于统一了意见。
他们可以放月宝自由生长,也可以派人保护月宝,但自由和安全的前提是,作为月宝生物学母亲的苏南,和苏南的师门,必须在五年时间内拿出足够的研究成果,并且还有另外一个研究团队进行辅助,同时进行对月宝和猫进行相对温和的实验研究。
苏南当时毫不犹豫就同意了。
速度之快,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等到商量如何保护月宝安危的时候,苏南同样提出要求。
要女性,要彻查霍家,哪怕不能让霍家伤筋动骨,也要让霍家现在的当家人抹去霍廷深的继承权。
“他可以继续风光无限,可以出国留学,可以贫困潦倒,甚至可以依靠自己做出一番事业,但他背后不能有霍家的影子。”这是苏南的原话。
她还说,霍廷深之所以能够威胁到她和月宝,并不是霍廷深偶尔的发疯,也不是他的执拗,而是他背后的霍家已经有了可以肆意践踏法律底线而不被清算的能力。
所以她怕的不是霍廷深,也不是霍家。
她到底怕得是什么呢?当时在场脸色难看的每一个人都心里有数。
偏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莫大的能量,相信很快,被清算的就不止是霍家,而是无数个霍家了。
不过这些衡量算计抗衡争斗都和月宝无关。
她被苏南保护得很好,每天的日常就是抱着猫去找沈安安玩,叽里咕噜说一堆让人心软的可爱话,然后晚上又跟着妈妈和爷爷奶奶一起回家睡香香甜甜的觉。
猫倒是知道一点,但猫也没跟月宝透露过。
因为猫已经打算好了,下个世界绝对不给月宝这种天崩开局,否则万一是古代或者什么更危险的朝代,月宝这么没名没姓没身份证的出现,那可是会被当成小妖怪绑起来活活烧死或者直接沉河沉塘的!
猫一边思索着,一边抬眼打量月宝的新保镖。
身高有点超标。
颜值有点超标。
就连强度都有点超标。
猫看着自己系统扫描出来的身体数据,怀疑月宝身边坐着的不是一个漂亮干练的女性,而是一个人形兵器。
原来这就是人类口中的“保镖”,猫觉得自己见识到了。
它甚至有点膨胀地偷偷跟月宝说:“要不找个机会,让她带我们去找霍廷深,给那个坏家伙套上麻袋狠狠地揍一顿怎么样?”
猫是小心眼子,猫到现在都记得月宝脖子上那条青青紫紫的勒痕。
月宝摇头。
迎着猫见鬼一样的瞪视,小朋友偷偷跟她说:“猫猫,不可以打人喔,打人会被警察抓走关小黑屋的!”
月宝皱巴着小脸,一副为猫猫的法律意识操碎了心的样子。
猫:“……跟你的保镖玩去吧。”
它不跟呆瓜玩了,怕近墨者黑,近呆瓜者傻。
月宝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宝,小猫也不会知法犯法,但坏蛋总是喜欢变成更坏的坏蛋。
都还没有和保镖姐姐聊热乎,月宝的小天才手表电话上,就收到了鸭鸭的求救信息。
鸭鸭在哭,哭得好难过,一边哭一边问月宝,要是妈妈不爱她该怎么办?
猫猫说,鸭鸭的妈妈,把鸭鸭卖给坏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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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其实写着写着,就发现这个世界,可能是两个宝宝和两个妈妈因为不同的对待和选择,走向不同的人生?
你们的营养液投得太快啦啊啊啊啊!!感觉眼睛一眨就两千营养液了,再眼睛一眨,收藏也涨起来了!
2000营养液的加更债我一定会在明天还完的[求求你了][可怜]
第35章
“猫猫, 什么是卖呢?”月宝坐在车上,抱着猫,眼神茫然没有聚焦, 空茫地落在了前面开车的陈娅身上。
猫的语气有点复杂,检查了一下女主现在偏移的剧情,叹气道:“就是把一个人卖给另一个人, 然后换来一大笔钱。”
“……我听不懂。”月宝默默将猫猫抱得更紧了一点, 声音也低低的, 闷闷道:“鸭鸭是宝宝呀,妈妈怎么会卖掉自己的宝宝呢?”
前面就是医院了。
隔着一段距离,医院有太多人在进进出出,但月宝还是一眼就看到蹲在一个石墩子跟前,眼神麻木空洞,像另一个人形石墩子一样失去了灵魂的鸭鸭。
猫也看到了。
在车停稳之前,猫对小孩说:“月宝,不懂的你先攒起来,晚上我和你妈妈都可以给你解答, 但是不要问沈安安,否则会对她造成更多的伤害。”
月宝连这句叮嘱里暗藏的担忧都听不懂。
但她还是乖乖地格外认真地点头, 表示自己记住了。
等车刚一停稳, 她就努力推开车门,带着猫猫背着小书包飞快地跑向蹲在那里的鸭鸭。
“鸭鸭!!!”
小朋友清脆稚嫩的声音极具穿透性。
沈安安没想到月宝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甚至茫然了片刻, 才恍惚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她的眼睛早就哭得红肿, 此时目光也被眼中的泪水散开了聚集,雾蒙蒙地隐约看到小孩和小猫穿越人群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身影。
“……月宝?”她下意识抬手揉眼睛,想把眼泪都揉掉。
月宝已经跑到了她跟前, 停下后看了看她,然后毫不犹豫地张开小手,一下子将她的脑袋抱了个满怀。
“鸭鸭,我找到你啦~”
月宝抱住鸭鸭的脑袋,小手在她后脑勺轻轻地拍拍哄哄,软声跟她说:“鸭鸭,我把你藏在我怀里,这样谁都看不到你在掉眼泪啦~”
她说藏就藏,沈安安也始终维持着被她抱住脑袋的姿势,隔着衣服把脸埋在小朋友软乎的肚子上,闻言抱住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月宝站着抱了鸭鸭好一会,感觉自己的肚肚有点温温热热的,像是……
像是她更小的时候不小心尿床的感觉……
月宝知道这是鸭鸭的眼泪。
是咸咸的苦苦的眼泪。
她又用小手一下下轻轻摸着鸭鸭的后脑勺,软声软气地哄:“鸭鸭乖乖喔,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鸭鸭,是最好最棒的宝宝~”
话音落下,耳朵轻轻一动,敏锐捕捉到怀里鸭鸭再也藏不住的呜咽哭声。
月宝有点慌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抱着鸭鸭,听着鸭鸭的哭声,嘴巴也不自觉地瘪瘪,眼眶红红也隐约有了不受控的泪光。
她也有点想哭了。
感觉心里痛痛的,像是被好多蚂蚁嗷呜嗷呜咬了好多下。
一只手伸过来,捏着柔软干净的纸巾,动作很轻地给月宝擦掉了脸上不知不觉落下的眼泪。
月宝含着眼泪抬头看向自己新认识的保镖姐姐。
陈娅抽出新的纸巾递给小朋友。
月宝一下子就懂了她的意思,低头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小手捧着鸭鸭哭得红扑扑湿漉漉的脸,捏着纸巾学着刚才陈娅姐姐的动作,也一点点认真又笨拙的帮鸭鸭擦掉脸上的泪水。
沈安安就这样微仰着脸,盯着月宝默默地掉眼泪。
她好像只会掉眼泪了。
月宝看着她,忍不住凑近,像平时贴贴妈妈和猫猫一样,把自己暖融融软乎乎的脸颊轻轻贴到鸭鸭湿润润的脸颊上。
“……”沈安安又想哭了。
但这时候她也已经注意到月宝身边站着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她抽噎着胡乱揉着眼睛抹掉眼泪,哑声问面前的小朋友:“月宝,你怎么找来的?你妈妈知道吗?”
月宝眼睛弯弯地点头:“嗯嗯,我跟妈妈说啦,妈妈说让我陪鸭鸭玩,下午再让宝宝姐姐送我回家~”
沈安安:“宝宝姐姐?”
饶是她哭得天昏地暗悲伤到了极点,也总是很容易被月宝的三言两句转移注意力。
月宝给她介绍了自己新认识的宝宝姐姐,又跟宝宝姐姐介绍了自己的好朋友鸭鸭。
最后,小朋友还特别认真补上一句:“姐姐,鸭鸭是好宝宝哟~”
妈妈和猫猫都说啦,鸭鸭为了救她的妈妈,差点被坏蛋欺负,还好努力好辛苦地赚钱呢。
鸭鸭是和月宝一样的全世界最好最棒的宝宝!
陈娅跟红着脸也红着眼的沈安安点点头,然后说:“这里人太多了,换个地方聊吧。”
月宝四下张望了两眼,歪头问:“去哪里呀?车车里吗?”
这里到处都是人,月宝小小只,入目所及都是人和腿。
沈安安也跟着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蹲在医院大门口石墩子跟前抱着月宝哭了好久。
沈安安:“……”
这下有点不想哭了,想找一找熟悉的地缝。
她吸吸鼻子,狼狈地起身,哭狠了之后声音哑哑的,鼻音也重,瓮声瓮气地说:“要不就去车里吧。”
她不想让月宝去医院。
医院里不知道多少细菌病菌,月宝又这么小年纪。
最关键的是,在住院部待久了,就会发现住院部每天都有人去世,每天都有人入住,哪怕医院会给有人去世的病房进行消杀,但忌讳的人还是忌讳,她已经习惯了,却绝不会把月宝带去那个地方。
更何况,她也不想让她妈看到月宝。
沈安安本能的将月宝和妈妈的位置分隔开,不仅仅是现实,在心里,二者同样处于绝不相融的两个位置。
到了车里,陈娅看出她的难过和窘迫,开车门自己下去旁边等着,车里便只有月宝和猫,还有哭得脸浮肿眼睛也红肿的沈安安。
月宝低头摸了摸自己被哭湿掉的衣服,伸手把猫猫抱到怀里,让猫猫用暖呼呼的身体帮自己暖肚皮。
然后,她开始翻找自己的小兔子书包。
小手伸进去掏啊掏,终于掏出来一根棒棒糖。
“鸭鸭,给你吃~”月宝握着糖果的小手伸到了沈安安的眼前。
沈安安下意识想要拒绝,她以前从来不吃零食。
糖果这种东西,更是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生命中一样。
但她刚摇了个头,话还没出口,就听小朋友奶声奶气地哄她:“鸭鸭~吃了糖糖会开心哟,妈妈说,眼泪苦苦的小朋友都要吃糖,这样眼泪就会变成甜甜的了。”
沈安安到了嘴边的拒绝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早就尝惯了眼泪的味道。
咸的,苦的,涩的,唯独没有过甜的。
“……真的吗?”她像是有点相信了。
月宝用力点头:“真的呀!妈妈从来不骗我!”
沈安安沉默着接过糖,撕开后放进嘴巴里,奇特霸道的甜味一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她默默咽下这份从未有过的甜,对面前歪头眼睛亮亮望着自己的小朋友说:“你有一个很好的妈妈,不像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她爱过。”
月宝这次没有急着赞同和炫耀自己的妈妈。
她伸手,戳了戳鸭鸭被棒棒糖塞成一个圆圆小鼓包的脸颊,糯糯道:“鸭鸭,你怎么啦?你是不是被坏蛋欺负啦?”
她都还记得沈安安之前那通电话挂掉后,猫猫说的话。
沈安安盯着月宝干净纯澈的双眼,沉默片刻,垂眸低声说:“月宝,我有一个不太好的妈妈。”
今天是周五,她中午就请假来医院了,想着早点到医院就能多陪妈妈一会,想着护工照顾到底不如亲生女儿更妥贴自在,毕竟拉屎拉尿什么的,面对亲生女儿总比面对护工要少许多的羞耻感。
沈安安想得很周全,午饭都没吃就赶来了医院。
结果还没进病房,就听到里面妈妈和病房里其他病人及家属们炫耀的声音。
她炫耀沈安安是西大的学生,炫耀沈安安的孝顺。
这没什么,沈安安甚至有点想笑,心里更是觉得自己努力学习努力兼职都是心甘情愿的,她甚至想着自己会更加努力变得优秀出众,成为妈妈的骄傲和底气。
结果她还没进病房,就听到妈妈又在炫耀别的了。
“说起来,也多亏了我家安安长了张好看的脸,我跟她爸的优点全都被她继承了,从小到大就招人喜欢,小时候还有男孩追到家门口说要娶她当媳妇儿呢。”
“现在长大了,更是自己找了个出色的男朋友,今天早上来看我的那个男生,就是她男朋友公司里的属下,也是他来了我才知道,我这些天住院手术请护工的钱,竟然都是那孩子偷偷垫付的,安安脸皮薄不好意思,前几天还硬跟我说是什么女同学资助的……”
“我家安安呐,我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她了,当初她出生的时候,我和她爸都盼着是个儿子,结果生下来是个女儿,我想着女儿也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她爸走了,我一个人把安安拉扯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糟了多少罪,现在她读了好大学,我就盼着将来能给她找个好婆家,没想到她自己这么争气。”
“你们说太早了?不早,一点都不早,我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太清楚有多难了,我就盼着她嫁了人轻松地活,咱们说点现实的,这有钱有闲,不比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强吗?”
“再说了,我家安安和她男朋友感情这么好,要是不抓紧一点,将来男方……”
沈安安拎着医院最便宜的粥和最贵的排骨汤静静地站在病房外,脊背贴着冰冷的墙砖,听着里面的妈妈用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炫耀语气高昂激动地炫耀分享着她口中争气的“我家安安”。
像一个被重担压着弓腰低头了一辈子的人,终于有机会抬起头直起腰,堂堂正正地当一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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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来有加更的,结果从下午开始辅导侄女写数学作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讲得嗓子都哑了脑壳都懵了,再一看时间,晚上十点了……[裂开]
加更可能在半夜,也可能在明天了嗷。
等里面的炫耀终于告一段落后, 她拎着已经有点凉掉的午饭安静地走进去。
病房里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各异,却都宛如针扎一般,刺得她心脏和皮肤细密地疼。
“妈, 吃饭了。”沈安安嗓音艰涩地开口。
当她弄好饭桌把菜放上去打开后,一抬眼,却正好对上了妈妈的目光。
满意的, 得意的, 以及夹杂着一丝挑剔的。
沈安安呼吸一窒, 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间她的脸色有多惨白难看,也不知道那好似耳鸣一样的空白从何而来。
她只听到病床上的女人用虚弱但看透一切的语气对她说:“你前几天还非要撒谎骗我说是什么女同学资助的,安安呐,妈妈可从没有教过你撒谎,你谈恋爱就谈恋爱,欠了人家那么多恩情,你还隐瞒撒谎,听说你还跟他吵架了是吧?你快给他打个电话道个歉,就说你……”
“——砰!!!”装着满满一碗粥的打包盒被沈安安用力砸进了病床前的垃圾桶里。
张丽芸劝说的声音戛然而止, 和病房里所有人一起惊愕地看向陡然爆发的沈安安。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张丽芸反应过来后,也立马红了眼眶, 质问道:“你不想来看我就别来看, 来了又莫名其妙跟我发火,生怕我把病养好了能活过来是不是?你早就盼着我死了你才好跟着有钱人过好日子是不是?!”
她像是被彻底伤到了,哭得不停用手去捶打胸口, 好像气都喘不过来了。
可沈安安冷眼看着, 却觉得真正要在这病房里被溺毙的人,分明是自己才对。
她静静看着妈妈的表演,许久, 才在她转过身去不理会自己,只一个劲掉眼泪埋怨指责的声音里,轻声说:“小的时候,你被爸爸家暴,每次都抱着我缩在墙角和桌子底下,我盼着你抱起我往外跑,可你永远不跑,只会抱着我蜷缩着任由那个男人拳打脚踢,每回你都哭得撕心裂肺,你身上到处是伤,而我被你抱着困着,被他打得吐了血。”
“你明知道那个男人喝醉酒了会发疯会打人,可你每回都要为了讨他开心,做好饭菜后还特意去买酒回来亲手开了瓶盖给他喝,你还很贴心专门买冰冻的,我拽着你的衣服哭着求你别去,结果你说我不懂事,不知道心疼爸爸。”
“后来他终于死了,我笑着想跟你说我们终于不用再挨打了,可你抱着他的尸体哭得伤心极了,回头看到我在笑,抬手就扇了我一巴掌,说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安安看着妈妈始终不曾转过来的背影,也不管病房里有多少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不管有多少对耳朵在支棱着听。
她轻嗤着冷笑起来,对着这抹被病痛这抹得枯瘦的背影,缓声问:“妈,还记得吗,有人劝你再找一个,你一边说自己只想守着我一个人养我长大,一边从来没有断过那些人给你安排的相亲。”
“我有时候觉得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了,所以你会把所有的爱给我,有时候又总能从你身上看到对我的冷漠和怨恨,特别是你跟那个叔叔去做婚前体检,说你不能生的时候,你一定恨毒了我吧?”
“我知道你恨我,因为那些男人一听到你有个女儿还不能再生,就都不乐意要你了,你把我带到街上说带我买好吃的,转手就把我丢了,是想让我自己走丢吧?可我偏偏脑子好使,比你还先回家,你回家走到楼梯口看到我坐在门跟前的时候,一定失望透顶吧?不然那天晚上怎么会发疯一样扯着我的头发骂我不懂事呢?”
病房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女人侧过身背对着沈安安,谁也看不到她是什么表情。
偏偏沈安安看着她的背影都觉得心头火起。
永远是这样,无论自己说什么,只要是对她不好的,让她觉得没脸的,或者她想逃避的,就永远是这样一幅模样,流着泪什么话也不说,不争辩不解释也绝不承认,只有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被唯一的女儿辜负伤透了心,当妈的永远都没有错,当妈的永远都有苦衷。
可沈安安偏要拆穿,也偏要强求!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是她的亲妈,沈安安可以被她怨恨,可以和她互相伤害,唯独不会允许她丢掉自己!
“你说我攀上了有钱人,你说我有张遗传你和男人的好脸,妈,你看到我的手了吗?我手上不是握笔捏出来的茧子,是我白天黑夜到处兼职挣钱给你看病磨出来的茧子。”
“你躺在病房里,我在外面恨不得去当乞丐给人家磕头求他们给我施舍一点!我初中就开始捡废品挣钱,你说不让我读书了,我拼命读书拿奖金求着老师借钱给我上学。
高中没有生活费,我一天饿两顿,周末还要回家用在食堂刷盘子挣到的钱来给你买菜做饭。
好不容易要熬出头高考了,你开始生病,大大小小的病,我开始把医院当家,就连高考前一天晚上,我都是在医院里守着你复习的,还要听着你一直抹眼泪哭着说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沈安安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尖锐得刺痛每个人的耳膜,她眼前模糊着蓄起了水雾,眼泪砸落,她却仍旧死死地盯着那抹消瘦僵硬的背影,哑声笑道:
“妈,你天天都哭,天天都说是你拖累了我,可是你到底为我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你只会不分时间不分地点的跟我抱怨自己没用。”
她擦干眼泪,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鱼汤。
汤已经凉了,吃的话就会有一股鱼腥味混着油腥味,她动作麻利地把碗收起来,准备等会自己吃,现在去给病床上的人重新买一份热的。
她又弯腰把垃圾桶里粥和打包盒收起来,准备拿出去丢掉。
全程,张丽芸都没有回过头,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沈安安也不在意,她早就习惯了对方的这些行为,习惯到早已麻木。
可她刚走到外面……手机又响了。
在看见屏幕上那串刺眼的熟悉的号码时,沈安安闭上眼,头一次后悔自己当初鬼迷心窍同意对方见面改造的要求。
她还是接了。
木愣愣地站在医院冷气十足的走廊里,听着那头张延说出口的那些话,只觉得心脏像是破了个大洞,里面被亲妈塞了密密麻麻满满当当的尖刺。
她挂断电话,红着眼眶大步走回病房,将隔帘一拉,站在病床前狠声问病床上闭着眼睛装睡的女人:“卡在哪儿?给我!”
女人仍旧闭着眼睛装睡,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可她演技太假,眼皮子根本掩盖不住眼珠转动的动静。
沈安安真的恨极了,带着哭腔的声音破碎发狠:“你就这么缺钱?我卖血卖汗地挣钱给看病,把你救回来了还不够,你还要伸手去接别人的钱?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拿了会有什么后果?我又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卡在哪里?拿出来,我还给他们!!”沈安安伸手就要去翻她的枕头。
女人再也不能继续装睡下去,她死死按住自己的枕头,哭着和沈安安争辩:“这钱是我的!你拿了它还不如要了我的命!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在外面乱搞攀上了有钱人,转头你就不管我这个妈了,”
“这钱是你男人给我的养老钱,以后我跟你就没关系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都不打算养我了,我养你长这么大,加起来的钱早就不止这些!你敢把这钱拿走,那你就管我一辈子!!”
沈安安掀枕头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着咬牙用枯瘦的手死死压住枕头的张丽芸,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轻声问:“你说,你拿了这笔钱,就把我卖给他们了?”
“我没有!”张丽芸辩解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要不是你自己在外面乱搞,要不是你自己不争气想攀上有钱人,别人怎么可能找到医院里来?你欠了别人那么大人情,欠了那么多钱,我能怎么办?!”
沈安安觉得她疯了。
或许并不是现在才疯的,而是早就疯了,早在生了自己知道自己是个女孩的那一天,张丽芸其实就已经疯了。
于是活得浑浑噩噩,爱得抠抠搜搜,恨得锥心刺骨。
偏偏承受这一切的人,只有自己,因为在妈妈眼中,自己是个女孩,就是造成她所有不幸和痛苦的源头。
沈安安没有再拿那张卡。
她说:“那就这样吧,妈,既然你都把我卖了,那以后你就拿着这笔钱去好好活吧,我去给你还债,我生来就欠了你一条命,你说得对,我活该,都怪我。”
她把凉透的鱼汤也扔掉了。
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一抬头,看着湛蓝晴朗的天空,突然有种已经走到了绝境的平静感。
她低头翻看手机,全是兼职群和各种兼职的联系人。
剩下的,是苏南,还有前两天特意被拽着非要加上联系方式的月宝。
她打给了月宝。
鬼使神差的,只想听月宝再软乎乎地喊她一声鸭鸭。
是游乐园里的鸭鸭,是被月宝喜欢的鸭鸭,是一个独立的被小朋友喜欢能带给小朋友幸福的鸭鸭。
而不是活得狼狈又可笑的沈安安。
不是被亲妈用五十万卖了个干净的沈安安。
也不是哭得泪流满面无家可归的沈安安。
“鸭鸭~”小朋友软糯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耳朵里,带着软乎欢喜的询问:“你去哪里啦?”
原本已经麻木的沈安安突然眼眶一酸,她听到自己在哭,哭着问那头的小朋友:
“月宝,要是妈妈不爱我了……怎么办?”
她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被妈妈死死抱在怀里一起挨打的小孩。
挣不脱,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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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其实一直觉得虐文里被虐的主角都有点惨惨的,说是主角,其实书里谁都活得比他们好。
晚上会有加更喔,营养液也和霸王票一样有榜单了诶,刚刚好有100个宝宝投了营养液,谢谢大家喔,其实每次加更虽然想摆烂,但都是心甘情愿的!![猫爪]
她没想到月宝会找到医院来。
看到月宝朝着自己跑过来的那一瞬间, 她原本已经逐渐停下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好像突然就有人托底了,于是整个人都被汹涌的委屈所淹没。
哪怕月宝只是个三岁的孩子。
坐在车里,听到月宝问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的时候, 沈安安低声将自己遭遇的所有事都慢慢说给面前的小朋友听。
哪怕明知道她听不懂也不能理解。
可月宝实在是一个好可爱好认真也好治愈人心的倾听者。
她真的有在认认真真地听自己讲话,听到不高兴的就气得鼓起小脸,听到有点难过的就撅着嘴巴气哼哼地不说话, 听到自己被卖掉的时候, 眼睛都跟着瞪得又大又圆。
看起来, 比她怀里抱着的小橘猫还要像一只鲜活可爱的猫崽儿。
“月宝,我有一个不太好的妈妈。”沈安安轻声说:“可我不能被她丢掉,被丢掉的话,我就真的没人要也没有家了。”
话音刚刚落下,面前的小朋友就烦恼地托着小脸软乎乎地叹气。
“那怎么办呀……”月宝惆怅地眼睛里都快没有光了,嘟嘟囔囔地说:“你的妈妈一定是上学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沈安安茫然地啊了一声,懵懂反问:“什么意思?”
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关联吗??
月宝小手叉腰,笃定道:“她要是好好学习,就不是一个坏妈妈了, 她就会变成一个好妈妈!”
有好多好多小红花奖励的那种好妈妈。
沈安安之前哭得有点缺氧的脑袋反应了半天,才慢慢理解了月宝的脑回路。
她是想说, 坏妈妈都是不好好学习造成的, 可能是因为在小朋友天真的世界认知当中,当妈妈也是要上学听讲才会当妈妈的。
可偏偏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学习就能胜任的职位,恰好就是父母。
沈安安心底软趴趴酸溜溜, 她没忍住抬手揉揉小朋友的脑袋瓜, 眼睛笑弯弯的含着泪光,轻声应道:“月宝说得对,我妈妈就是不好好学习, 才不会当一个好妈妈。”
月宝看她好像又要哭了,想了想,伸出小手轻轻摸摸鸭鸭湿漉漉的脸颊,软巴巴地哄她:“鸭鸭~你妈妈欺负你,是坏妈妈,你是好鸭鸭,是乖宝宝~”
人小,词汇匮乏,连安慰人都只分好坏乖和不乖。
偏偏沈安安就吃她这一套。
她破涕为笑,伸手把面前的月宝和猫一起抱住,把眼泪都擦在月宝肩膀的衣服上,闷声跟三岁的宝宝告状:“从小到大,好多好多坏蛋都欺负我。”
“他们都欺负沈安安。”
月宝懵懵地抱住怀里这个大大的鸭鸭,听她委屈巴巴的告状,想了想,小手拍拍鸭鸭,凑在她耳边偷偷说:“鸭鸭,外面那个宝宝姐姐超级腻害。”
沈安安不知道月宝为什么突然说这个,难道要带着那位一起去给霍廷深套麻袋把坏蛋们都揍一顿吗?
与此同时,捕捉到关键字眼的猫也艰难从两人怀抱的夹缝中抬头支棱起耳朵。
怎么了怎么了,小呆瓜是不是终于决定要带着人形兵器去给霍廷深那个社会渣滓套麻袋了??
月宝不知道他们心里都想给坏蛋套麻袋,月宝还在偷偷分享自己的鸭鸭复仇计划:
“等下我去求求宝宝姐姐,让她把坏蛋们都抓到这里来。”
沈安安:“??”
猫:“??”
为什么要抓到这里来?
疑惑刚起,就听到小朋友紧张兮兮的声音:“然后把他们全都抓进去打针针!”
沈安安:“……”
猫:“……”
沈安安松开手坐直身体。
一人一猫一言难尽地望着莫名兴奋自以为已经变成了小坏蛋的呆瓜月宝。
所以,在她小小的世界里,最可怕最痛苦的事情,竟然是到医院里打针???
猫觉得自己白期待了。
鸭鸭却没出息地又变得眼泪吧嗒,一边擦眼泪一边呜咽感动:“宝宝,你怎么这么好呀……”
那么害怕医院和打针,却在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就跑过来了。
她在来的路上有没有害怕?都那么害怕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快就来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暖呼呼的小宝呢?
沈安安哭得停不下来,她越想就哭得越凶,也越慌乱地不知所措。
她好像……好像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是好陌生好新奇的甜味。
这就是感到被爱时幸福的眼泪吗?
沈安安不知道,她只是觉得被妈妈掏空的心脏好像又被另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往里面填进去了好多好多的东西,它们软蓬蓬的,暖呼呼的,像棉花糖,也像天上团团软软的云。
它们迅速填补着心脏的空缺,很快,就把原本空荡的支离破碎的心脏填补得满满当当,甚至都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甜滋滋的蓬蓬云。
月宝有点呆。
她看着鸭鸭汹涌的眼泪,整只崽都有点麻爪了。
她低头,跟猫猫说悄悄话:
“猫猫,鸭鸭是哭哭大王耶~”
哭得月宝连给她擦眼泪都忙不过来了。
猫这回没有为月宝的呆言呆语翻白眼,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眼一无所知的小家伙,无奈喟叹:“想让她不哭的话,你就少说一点让人掉眼泪的宝宝话。”
月宝懵懵歪头,猫猫是让宝宝闭嘴不要讲话吗?
她伸手,捂住嘴巴,眼睛亮亮地盯着鸭鸭,乖乖等她这一轮哭完。
沈安安却被她可爱的动作逗笑,又哭又笑像个大傻瓜。
月宝看了她两眼,低头继续拿起自己的小兔子书包,在里面翻翻找找。
好半天,她翻出一张贴满贴贴的纸,从上面挑出一个花花贴贴,取下来认认真真地贴到鸭鸭的手背上。
为了防止掉落,她还举起小手啪啪拍了两下。
“这是什么?”沈安安举起手背,有点莫名。
“小红花呀~”月宝说着,也给自己手背上啪啪贴上一个相同的花花贴纸,快乐得眼睛弯成月牙儿,举起小拳头和鸭鸭的手背并排起来,软声说:“是奖励乖宝宝的小红花喔~”
沈安安:“……”
呜……眼泪又开始不争气了……
猫无奈叹气。
猫起身抖抖毛,扒拉着小孩的手腕,让她给苏南打电话。
“她欠了这么大一笔钱,已经决定要去献身还债了,赶紧通知你妈妈吧。”
月宝没有打,而是捂住自己的电话手表,皱巴着小脸担忧地跟猫猫说:“可妈妈也穷穷的呀?”
她都还记得猫猫说过的,妈妈爷爷奶奶全部加起来的钱都不够坏蛋一天的花费。
要是还不起的话,那鸭鸭和月宝,还有妈妈和爷爷奶奶,都会吃不起饭饭饿死掉了。
“……”猫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它刚刚被阻止的时候,还以为小家伙机灵了,终于知道自私一点而不是傻乎乎什么都往外给。
结果不是她开窍了,而是贫穷让她冷静啊。
“放心吧,你妈妈有钱,最重要的是,她可不是会吃亏的性格,你们两个凑一块儿都抵不过你妈一个心眼子的。”猫很瞧不起月宝和沈安安加在一起的智商。
月宝没听出自己被瞧不起了,她只听到猫猫夸妈妈聪明,立马骄傲地挺起小身板,与有荣焉。
猫:“……”
完蛋,小呆瓜的妈妈脑是彻底没救了。
经过猫猫的劝说,月宝还是给妈妈打了电话。
但她说不清发生了什么,就举起小手把手表电话凑到鸭鸭耳朵边上,歪头看着鸭鸭红着眼眶支支吾吾说了好多的话。
然后,妈妈就让月宝带鸭鸭回家。
月宝软声问:“妈妈,是回爷爷奶奶的家吗?”
苏南温柔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对,先带她回家,你们在家里乖乖吃饭睡觉,晚上妈妈就回来了。”
挂断电话,月宝把宝宝姐姐和鸭鸭一块儿带回了家。
沈安安第一次来苏南家里,一进门就被苏老教授热情招呼了,她整个人局促又不安,亦步亦趋地跟在月宝身后,像是比月宝还要小小的小朋友,当起了月宝的跟屁虫大尾巴。
陈娅则礼貌大方的和苏槐序打了招呼,就自行在整个屋里进行检查和熟悉环境。
她是要常住在苏家的,这件事苏南早就提前和家里人打好招呼了,有她在,家里老老小小的也更加安心。
等晚上苏南回来,家里已经很是热闹了,有猫,有崽,有两个女生和两位老人。
原本不算很大的家里一下子被挤满了一样,温和明亮的灯光下,像是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斥着温馨热闹的笑声。
苏南停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眼睛不自觉地弯了起来,柔和的笑意染上眉梢,等月宝第一个发现她,欢呼着朝她一路小跑冲过来时,苏南弯腰将小家伙接了个满怀。
像是把幸福也接了个满怀。
沉甸甸的,暖融融的。
“妈妈!”月宝二话不说吧唧一口亲在她侧脸,然后才欢喜地抱住她脖子,从门口开始一直叽叽喳喳分享自己今天一天的见闻。
说完开车的师爷爷,说厉害的宝宝姐姐,说完厉害的宝宝姐姐,又说被坏蛋欺负的鸭鸭,说完被坏蛋欺负的鸭鸭,又说鸭鸭分享的那些听不懂的故事。
最后,一整晚嘴巴都没有停下来过的小朋友黏糊糊地抱住妈妈的脖子,高涨的情绪也一点点滑落,整只崽软乎成一团窝在妈妈怀里,亲亲贴贴黏黏糊糊地哼唧:“妈妈~你好好好学习喔~不要变成坏妈妈,不然就没有好妈妈小红花啦。”
那天小家伙接她放学时特意带的礼物小红花,此时正被苏南放在床头柜上,被橘黄色的灯光映照着泛着漂亮温柔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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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月宝有一张神秘的贴贴纸,上面贴满了小红花。
妈妈呼吸,月宝给妈妈奖励一朵小红花。
妈妈微笑,月宝给妈妈奖励三朵小红花。
妈妈亲亲,月宝给妈妈两只手都贴满了小红花。
猫:……我呢?
月宝抠抠搜搜把自己手背上的小红花取下来贴到猫的眉心,心虚地哄它:“宝宝的小红花都给猫猫~”
其实是别的小红花都被她偏心贴给妈妈啦
因为月宝要让妈妈变成妈妈大学的超级优秀毕业生!![猫爪]
作者小剧场:
今晚刚写完一章,就跑去睡觉,梦里评论区全是你们在问我2000营养液加更是几点,我说九点,结果一睁眼,快十点了。
幸好只是一场梦[裂开]
这个世界快完结啦[猫爪]
那天晚上, 月宝并不知道妈妈和鸭鸭聊了什么。
她只知道,从那天开始,鸭鸭和宝宝姐姐就常住在家里了。
鸭鸭白天会和妈妈一起去上课, 宝宝姐姐则随时都跟在月宝的身边,有时候还会帮月宝抱着猫猫一起出去玩。
自从宝宝姐姐来了家里,月宝想去哪里都可以, 爷爷奶奶都不担心, 妈妈也可以在学校好好学习。
不过大家好像都越来越忙碌了。
妈妈忙, 圆圆师伯忙,有时候连猫猫都跟着他们忙。
只有月宝,没人陪的时候,就和宝宝姐姐一起去游乐园玩,去逛大大的商城,去看爷爷下围棋,去动物园……
有人陪的时候,她就粘着陪自己的那个人玩各种幼稚的拍手手躲猫猫游戏。
鸭鸭陪她最多,鸭鸭还说, 等把坏蛋打倒了,就可以和宝宝姐姐一起送月宝去上幼儿园。
对, 月宝又要上幼儿园了。
这次不是向日葵幼儿园, 是西大的附属幼儿园,和西大一样,离家很近, 每天早上都可以和鸭鸭还有妈妈还有奶奶一起去上学。
“那猫猫呢?”背着小兔子书包的月宝举起趴在一边打哈欠的猫, 仰着小脸好奇地问妈妈。
苏南把猫从月宝的两只小手里拎出来,温声告诉她:“宝宝,猫不可以带去学校, 学校里有很多小朋友,有的对猫毛过敏,有的怕猫猫抓咬,还有的可能会欺负猫猫。”
她不跟月宝说学校的规则,只说带猫的隐患和后果。
果然,一听到这些,小家伙立马放弃了把猫猫藏在小书包里一起带走的念头,还不忘摸摸它,软声软语地安抚:“猫猫,宝宝给你带小鱼干喔~”
自从宝宝姐姐跟在月宝身边后,她的零花钱就更多啦,能够买好多好多的礼物给大家。
猫猫的小鱼干是月宝的日常礼物之一。
猫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又懒洋洋喵了一声。
“快走吧,早点去晚点回来,被欺负了别忍着,骂回去打回去,骂不过打不过就让你宝宝姐姐打电话摇人。”
猫有点无情。
猫也有点忧心。
主要是月宝年纪小小,个子小小,脾气好好,一看就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小呆瓜。
不过猫是不可能跟她去学校的,谁带孩子谁知道,哪怕是月宝这种乖小孩,带久了也会老十岁的。
短短一个多月就从小小橘长成中小橘的猫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昨晚小孩因为今天要去上幼儿园,兴奋得大晚上都没睡,非要拽着它给它讲向日葵幼儿园里发生的小故事。
一整晚,猫都撑不住了,月宝还精神得活蹦乱跳。
幼儿园开学这种事和国家大事似乎从来都放不到一起去。
但就在月宝上学的这一天,各大社交媒体平台上,热搜接连爆了好几条。
其中排名第一颜色已经红到发黑的热搜标题,是商业大鳄霍家当家人宣布取消霍廷深继承权,并同时认回了在外面的好几个私生子和私生女。
霍廷深成了最大的笑话,也成了全国网友们热烈讨论的谈资。
他们像是嗅到血腥气的鬣狗一拥而上,开始细扒霍家和霍廷深还有几个私生女私生子的所有过往和细节,再加以大肆的评判讨论以及传播。
而作为当事人,或者说这条舆论新闻唯一的最大的受害者,霍廷深已经在酒吧里独自醉成了一滩烂泥。
往日所有攀附谄媚讨好他的人,那些笑着自诩是他最听话的狗,跪在地上爬也要爬到他面前祈求霍少爷赏一眼目光的卑贱者们,如今全都在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包厢里漆黑一片,浓烈的酒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霍廷深猩红充血的眼眶死死盯着手里唯一散发着亮光的屏幕,半晌,冷漠地嗤笑一声,扬手将手机朝着墙上扔过去,任由它砸了个粉碎。
像他突然跌落粉碎的荒唐人生。
许久,包厢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醉得有些不省人事的霍廷深艰难地抬眸看去。
逆着外面的光,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关门,似乎正想要有更多的人透过这扇门看到此时落魄如败家之犬的霍廷深。
这可是曾经高高在上,与他如云泥之别的霍家唯一继承人。
“霍少。”张延的礼貌里含着戏谑和讥讽。
他抬步走到霍廷深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霍廷深,眼底有更兴奋的光逐渐亮起,他半蹲下来,对着满身酒气的人低声说:“霍少,怎么一夜之间就落魄成了这样呢?我为您兢兢业业办了那么多脏事儿,可还盼着您赏我根狗骨头让啃两口作为回报呢?”
“如今您跌下云层,摔成这幅鬼样子,还能爬得起来吗?”
他边问,边笑,手指里夹着一张卡,在霍廷深浑噩的眼前晃了晃,嗤笑道:“您说这世道可真奇怪啊,以前跟在您身边讨食的狗那么多,如今您坠落差点摔死,却没有一个人能给你搭把手的,偏偏是被你欺负过的……”
他的声音停了停,像是想起了什么,垂眸看着指尖夹着的那张卡,慢悠悠对烂醉如泥的人低声问:“听说您被赶出霍家,所有的卡都被冻结了是吗?那您应该穷得身无分文了吧?”
“您放心,作为曾经您身边最忠心耿耿的狗,您今晚在这酒吧所有的消费我都帮忙买单了,至于你从这里走出去后,要去哪里落脚,今后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了。”
霍廷深像是终于清醒了几分,闻言缓缓地抬起头,如一条最狼狈却也最凶狠的落水狗一般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哑声道:“你在得意什么?你以为……会逃得掉吗?”
苏南那个疯子!
她绝不可能放过自己,更不可能放过自己身边的那些人!
“……什么意思?!”张延脸上的笑意顿住,错愕地追问:“你不是被你爹赶出霍家的吗,什么逃得掉逃不掉?!”
霍廷深眸光深深地盯了他半晌,欣赏着他眼中的惊愕和慌乱,而后醉醺醺地支撑着无力的身体缓缓坐直,同样凑近了面前的张延,在他耳畔缓慢地告知:“你忘了吗?谁让你来找我的?她比任何人都想让你去死——”
话音未落,一道令人牙酸的皮肉被捅穿贯入后又狠狠划拉的声音陡然在黑暗中响起。
张延痛苦地哀嚎声紧随而至,他猛地推开霍廷深,恐慌地伸手捂住脖子。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和掌心,顺着手腕迅速地往下流淌。
滴滴答答,溅落在谁也看不清的地面上。
霍廷深哑笑着松开了早就悄然握在掌心里的酒瓶碎片,无视手心里同样被划破的伤口和鲜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缓慢的,如同刚才张延进来时那样,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跟前。
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既然你说是我最忠心耿耿的狗,那我就再教你一回。”
“要是还能活下去,今后记得,夹着尾巴当狗,别再去招惹苏南那个疯子,更别去招惹沈安安,她和你不一样,她认的主人,比你认的主人更疯,也更狠。”
一出手就要命,一出手就让霍家这个庞然大物都不得不弃车保帅断尾求生。
同样是当狗,张延就是没沈安安有眼光。
霍廷深疯疯癫癫地笑着,弯腰从张延手中抽出已经被血染红的卡,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包厢。
这是苏南给他的报酬,也是他试图从沈安安母亲哪里买断沈安安人生的五十万“欠款”。
很快,酒吧里响起尖叫声,却又被楼下混响嘈杂的音乐声给完美覆盖。
“还满意这个结果吗?”苏南清冷的声音被夜风吹到了怔愣的沈安安的耳朵里。
沈安安回过神,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不远处被抬上救护车的浑身是血的张延,喉咙里像是被堵塞了一团棉花,上不去也下不来,唯独心脏和神经,像是在温柔的夜风中缓缓落了地松了弦。
“……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她眼眶微红,终于扭头担忧地看向身边和自己同样年龄的女孩。
明明是相同的十八岁,读同一个大学。
可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会这么大呢?
苏南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闻言语气和缓平静地回答:“放心吧,为了那笔钱,霍廷深什么也不会说的。”
以前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一朝从金字塔顶端坠落,最先体会到的,是身无分文的窘迫。
曾经他能用五十万轻易买断一个女孩儿的人生,如今苏南只是将这五十万还给他而已。
为了这笔钱,霍廷深会愿意豁出命给苏南交上一个满意的答卷。
橘黄色温暖的灯光将穿着小恐龙套装的幼崽笼罩其中,她正低头专心地玩自己面前搭起来的正在摇摇晃晃的积木塔。
旁边的猫原本打算等月宝搭高一点就故意走过去抬起爪子给她捣乱推翻的,结果爪爪刚抬起来,关于任务的提示音就突然响了起来。
猫诧异地停下动作,点开了任务面板。
许久许久,猫才关掉面板,看向一无所知乖乖搭积木的小朋友。
“宝,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月宝捏着积木块的小手停在半空,抬眼懵懵地看向它,选择也是一如既往:“猫猫,都听呀~”
猫不觉得意外。
准确来说,现在发生什么,它都不觉得意外。
它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地开口:“好消息是,就在刚才,我们的任务进度条突然坐了火箭蹿到了百分百,任务完成了,我们可以随时选择脱离这个世界。”
月宝没动,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盯着猫猫那双漂亮橘黄的眼睛。
猫再深吸一口气,对她说:“坏消息是,你妈不光抢了属于男主的女主,还代替男主成了新的法外狂徒。”
哗啦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积木塔倒了一地。
像极了彻底崩坏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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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情:
猫:我也不想躺赢啊,可她是苏南诶!
鸭鸭:我也不想躺赢啊,可她是苏南诶!
霍廷深:我也不想认命啊,可她是苏南诶!
张延:……合着就我丢了命呗??
宝宝们番外想看什么呀?
或者有没有新的想看的小世界原剧情?
都可以评论区留言哟~[猫爪]
西大校园。
今天送月宝来办理开学的人并不多, 妈妈和圆圆师伯还有师爷爷都在实验室里忙碌,估计连外面是几月几号都不记得了。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学校来来往往人太多, 月宝也拒绝了他们想跟着一起来学校送自己开学的想法。
所以现在她身边只有沈安安和陈娅。
还有一只猫。
猫蹲在行李箱上,揣着爪爪跟个猫大爷似的一步都不愿意多走。
月宝来西大就跟回家一样熟悉自在,自己就能够办理入学和住宿。
沈安安倒是对这里有种久违的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她穿着舒适的休闲服, 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本该是气质婉约的, 可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掩盖不住她身上干净利落的干练气息。
“月宝,你住的寝室好像和我当初住的离得不太远。”当初自己具体住哪里,其实沈安安也记不清了,但应该就是这个方位没错。
月宝点点头,把猫抱下来放到地上,自己从行李箱里翻出来被子开始铺床。
沈安安试图帮忙,月宝拒绝了。
沈安安看看猫,又看看旁边一言不发的陈娅,好奇问:“你不帮她吗?”
保镖难道只是站在旁边就好了吗?
她记得以前陈娅不是这样的呀。
沈安安想了想自己的那些保镖, 自己有什么事他们可都是争着抢着干的。
难道陈娅这么摆烂,是因为没有竞争对手制造压力?
陈娅看了眼月宝认真铺床的背影, 淡声道:“她妈妈说,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让我帮。”
“喔~”沈安安明白了。
按照月宝那个听妈妈话的劲儿,就算陈娅想动手帮忙, 月宝都会不愿意的。
这时候, 原本空荡的宿舍又进来一个女孩。
她推着一个很大很重的行李箱,估计拎上楼都花了不少时间,累得脸通红。
大概是没想到宿舍里有人, 并且还有这么多人,她进门的动作愣了愣,目光迅速从几人和猫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刚装好枕头的月宝身上。
“……你好?”她试探着打招呼,自我介绍:“我叫刘竹,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
月宝朝她伸出一只手,眼睛浅浅弯起,抿出一个温和柔软的笑来,声音也甜软:“你好,我叫苏白月。”
下一秒,刘竹脸红了。
她慌里慌张地伸手和月宝握了握,又慌里慌张地找新的话题。
实际上心率有点爆表,心里还在大声尖叫。
新室友好可爱!好软好香好好看!!!
有点想生,有点想养,有点想喊她宝宝……
“你也可以叫我月宝。”面前香香软软的宝宝蛋糕弯着漂亮的眼睛笑意浅浅地对她说。
刘竹:“好的宝宝!不是……好的月宝!”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看着月宝的眼神,就像一头饿狼看着一块香香的最完美的肉一样,就差直接舔上去了。
虽然很冒昧,但刘竹是真的……眼神一直往月宝刚刚被她握过的那只手上看。
猫:“……”
沈安安、陈娅:“……”
这个新室友……眼里好像只看得到月宝了,以至于旁若无人地脸红到爆。
他们当然也理解,毕竟谁不想养一个月宝呢?
“那个……她们是你家里人吗?”刘竹脸颊红红,终于注意到月宝旁边还有几双眼睛在盯着她。
月宝轻轻点头,“嗯,都是我的姐姐,这个是我养的小猫。”
月宝没有把猫落下,虽然现在的猫已经胖乎又强壮,一点都没有小时候的软萌好rua了。
脾气似乎也稳重多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喜欢炸毛生气翻白眼。
但在她口中,猫猫永远都是她的小猫,走哪儿带哪儿,还被奶奶说是她的猫猫阿贝贝。
刘竹又有点晕晕的了,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你们一家的颜值都好高呀~”
那两个看起来都不太好惹的姐姐,十八九岁的时候,肯定也是好看到爆的,不过刘竹对这种性格气场很强的姐姐都有点怕怕的,所以对比一下,果然还是软软香香的月宝最得她心了。
想生,想养,想摸摸~
月宝不知道新室友已经沉溺在生她养她摸摸她的美好幻想当中,礼貌地又说了两句话后,就先跟新室友说再见了。
她今天有一点点的忙。
办完入学后,就要陪鸭鸭去养老院看望她的妈妈。
这么多年,自从她在医院门口捡到那只哭得眼泪汪汪的鸭鸭,并把她带回家后,每一次鸭鸭要去看望她妈妈,都是月宝和陈娅陪着她一块儿去的。
不过月宝和陈娅几乎没有见过她的妈妈,因为从医院到家,再从家到养老院,十五年里,每次都是鸭鸭自己进去,月宝和陈娅在外面等她出来。
坐在车里,月宝歪头看着养老院的大门,许久,突然偏头跟陈娅说:“我前几天刷视频的时候听说了一句话,他们说,父母是子女一生的课题。”
陈娅收回视线,温声道:“是说沈安安和她的妈妈吗?她总是不能完全放下?”
月宝摇摇头,轻声道:“不是的,我是想说,为什么宝宝姐姐你从来没有请假回过家呢?是也和鸭鸭一样被家里人欺负了吗?”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天真又干净,连问的问题都酝酿了这么多年,问得这么柔软无害。
陈娅有点想笑,于是就笑了起来。
她看向身旁目光暗藏担忧和关心的少女,笑着对她说:“不是的,我是孤儿,被国家收养培训长大的,在你之前,我的家是基地,在你之后,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了。”
月宝其实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但她仍旧有种揭穿陈娅伤疤的愧疚感。
反倒是陈娅,在月宝即将说出对不起的时候,摇头阻止了她。
“我并不觉得冒犯或者难过。”她眉眼坚定坦荡,声音温和但也不容置疑:“月宝,你给了我,给了沈安安一个新的家,虽然你自己并不觉得做了什么,但我们都很感激你,也把你当作真正的家人。”
她并不擅长说什么爱。
但她十五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月宝,陪着她上学放学,看她哭看她笑,看她从小小一只长成如今的亭亭玉立……
如果一开始只是执行任务的话,那十五年下来,月宝早就是占据了她大半的人生,完全不容拒绝的成为了她心里最重要的存在。
所以,被猫腹诽是人形兵器的陈娅,每天除了休息和训练,所有的时间都属于月宝,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月宝的身上。
她仍旧不太能感知到所谓家人的重量,苏家的苏槐序和陈素玉两位老人,对她也很好,但她只是感激却不觉得温暖感动。
苏南就更不可能了,苏南在她眼中也只是从需要被保护的人才变成另一个发号施令的上级而已。
沈安安只是朋友。
猫是猫。
唯独月宝,是三岁时会喊她宝宝姐姐的真宝宝,是会埋着头给她制作年节贺卡还偷偷塞红包的小朋友,是她看着跌跌撞撞一点点长大的妹妹,是她陪伴守护了十五年的小宝藏。
唯一可惜的是,小宝藏的眼里,还有一堆更大的宝藏。
正如此刻。
“姐姐,我们等下去文创街逛逛吧,妈妈刚刚发消息说新的实验结束了,等下就回家。”
月宝想去给妈妈买礼物。
虽然这么多年,她送给妈妈的礼物多到需要用一个仓库来装,但月宝仍旧喜欢捧着礼物去见妈妈。
“好。”陈娅点头应下。
回去的路上。
沈安安始终很沉默。
没有人问她这次的见面怎么样,因为她这些年每一次和妈妈见面,都是一次自虐般的受伤,母女二人的关系势同水火,偏偏两边都不肯轻易放过彼此。
月宝低头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撕开后递给她。
“……谢谢。”沈安安接过,很快又尝到了熟悉的甜味。
她沉郁的眉眼逐渐松缓,看向月宝时眼底不自觉地晕染开笑意。
“月宝,晚上八点的时候,记得收看今天的新闻。”她特意提醒了一句。
月宝有点茫然,但还是乖乖点头应了。
回到家,月宝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妈妈。
她的眼眶有点红红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朋友了,可长达半个多月的分开还是让她有点难过。
苏南好笑地抬手,揉揉女儿的头顶,又捏捏她冰冷柔软的耳垂,温声道:“妈妈的月宝怎么总是长不大呢?”
月宝低头偷偷把眼泪擦在妈妈的肩膀上,闷闷回答:“因为我是妈妈永远的宝宝。”
多大的人了,说这种肉麻的话,还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她被妈妈,被爷爷奶奶,被猫猫和鸭鸭,还有陈娅姐姐和大家,爱得很好很好,保护得很好很好。
所以她既可以独当一面,也可以永远只当妈妈的宝宝,跟妈妈撒娇,被妈妈抱着温柔地哄。
猫甩着尾巴路过,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一尾巴打在了苏南的小腿上,又故作无事发生地迈着猫猫步离开。
哼,可恶的女人,总是让月宝掉最多的眼泪!
月宝虽然在学校有宿舍,但同时也办理了走读,这样学校实验室里有需要的话,她就不用走路回来打扰爷爷奶奶晚上休息。
到了晚上八点,一家人都停下手里的事情,坐在一起收看晚间新闻。
猫趴在月宝怀里,月宝歪在妈妈怀里,旁边坐着戴着老花镜严阵以待的爷爷奶奶,沈安安和陈娅坐在两个老人的身边,手里早有准备地拿好了降压药,就怕等会的新闻一发布,老人家会激动兴奋到厥过去。
八点整,新闻联播准时直播。
月宝听着里面的主持人用专业但又难掩激动的声音说着中科院将在九月八号下午八点准时直播使用“时空穿越通讯”技术,又说新月集团即将发布只有星际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脑机接口技术,配合同集团不断完善的VR全息技术,构造完全不同于现实世界的“里世界”即将从概念变为现实等等……
月宝知道新月集团。
因为新月的月,是苏白月的月。
沈安安就是新月集团的执行总裁,背后为她托底的,是以妈妈为纽带链接起来的国家科学院。
她听着新闻里主持人语速不慢但咬字清晰的声音,目光有点恍惚,手指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猫。
“猫猫,这就是你当初说的,这个世界晋升成中级小世界的机缘吗?”
猫没想到这么多年,月宝还把初入这个世界时自己说的那番话记得这么清楚。
它的耳朵轻轻颤了颤,偏头蹭了蹭月宝的手心。
“对,不过你妈妈比原主苏南做的更好,所以本该有百年时间循序渐进的晋升,被你妈妈和这个国家的其他科学家们,硬生生缩短成了十五年。”
“蝴蝶没有被折断翅膀,而是扇起了时代进化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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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前世番外有点苦苦的,所以放到正文番外写吧[猫爪]
下个世界就能看到月宝的小兔子书包变成养妈妈的金手指了!
还有,为什么我刚写完两千营养液的加更,三千又要到了??宝宝们给我的压迫感真的太强啦!!![可怜][求求你了]
猫带着任务圆满完成的月宝来到了总局分配给她的一小片空间内。
“这里的坐标钥匙只有我和你才有, 其它任何系统宿主都无法穿过重重空间璧闯入其中,所以今后这里也就是我们两个的安身之所了。”
猫边走边介绍,然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 竟然将眼前虚无的空间一瞬间变幻成了月宝在现实世界里和妈妈两个人的家。
“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它转过身,对仰着头呆呆望着这一幕的小朋友说。
“猫猫……”月宝轻声问:“能把妈妈也变出来吗?”
猫一噎,没好气地甩甩尾巴:“当然不行啦, 你妈妈是个大活人, 我只能变出一些死物!”
所以, 痴心妄想是要不得的!
“嗷~”月宝失望地鼓脸,熟稔地抱起猫猫一块儿歪倒在地板上,盯着熟悉的家里发呆。
“我有点想妈妈了。”小朋友低声喃喃。
猫很无奈,提醒她:“如果想追着你妈妈走,那我们也得先做好准备,不然像这一次那样莽莽撞撞就去了,你妈妈认不认识你另说,我们的出现的确差点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下次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至少得有个预告吧。”
月宝抱着猫猫蹭蹭自己的脸颊,乖巧地点头:“嗯嗯!那让妈妈做个美梦可以吗?跟她说, 有一个月宝给她带了好多的礼物~”
猫理解了小孩话里的意思, 是想提前在梦里告诉她妈妈,即将有个从天而降的小月亮去给她当女儿了,遇到的时候不要惊讶也不要惊恐。
猫思索了一下, 觉得不保险, “你妈妈一个人做梦没用,要所有人都知道你,你是合理存在的才行。”
这下月宝没声儿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看着猫猫皱巴着毛茸茸的脸苦思冥想。
猫其实有挺多办法和经验的,但都不适用于月宝和苏南,所以它想了半天,还是决定问问其它统。
然后它就得到了两个奇怪的答案。
一个统说:直接去当她妈妈的亲生崽啊,她妈妈有办法解决的,相信大佬,任务全通!
另一个统说:这很简单,提前三年让监护人捡到她就行了,三年时间一到,直接去那个时空坐标顶号(注:这事儿有点危险,很容易被发现不是原装对口的,还要多折腾折腾,实在不行给监护人拉到梦境里来商量商量。)
猫那张毛茸茸的脸皱得更不可爱了。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馊主意?!
特别是第一个,炫耀什么呢!可恶!!
猫越想越气,最后开始嘀嘀咕咕:“同样是妈,怎么人家的妈就那么靠谱,你这个妈就这么不靠谱呢?什么都要我来操心,要不你的崽我也帮你养着得了呗?!”
念叨完,029突然觉得不对劲。
苏南的崽……自己不正在帮她养着吗??!
完蛋,这下它更气了!
但是一抬眼,对上小朋友干干净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它刚升腾起来的怒火又莫名其妙蔫巴了下来,甚至还软趴趴化成了一滩水。
它认命地叹息一声,毛茸茸的小猫好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但还是支棱起来,总结同事们的经验。
然后,它跟抱着自己发呆的小朋友商量:“月宝,为了你的存在合理化,我复制一个你的模板傀儡娃娃投入任务世界,你可以将你想对你妈妈说的话覆在傀儡娃娃身上,只要傀儡娃娃被你妈妈捡回家,她就能梦到你了,可以吗?”
猫之所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折腾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让月宝在那个世界其它人类眼中的存在合理化,这样就能避免月宝再像上一个世界那样被当作实验体研究。
上个世界是有苏南托底,月宝才能安安全全长大,要是没有苏南和施寻等人在其中斡旋的话,后果029简直不敢想。
性命攸关的事情,失误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029也别当什么系统了,直接找个石头和它一块儿同归于尽算了。
月宝听完它的办法,有点茫然地问:“那要是妈妈不捡回家呢?要是我被别的人捡走了呢?”
猫:“……是喔,那要不……我们亲自去一趟,确认你妈妈捡到你了,再走?”
月宝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猛猛点头。
可以提前好久看到妈妈,月宝高兴到恨不得抱着猫猫就跑。
“等等等等!!!”猫慌里慌张制止她,等小孩停下来后,抬起爪爪邦邦两拳挨在她软嫩嫩的小脸上,没好气道:“别着急,只要有时空坐标,我们什么时候去都行,你先好好休息睡一觉,不然就你现在记忆紊乱的程度,我怕你被时空隧道晃匀了脑浆变成小傻子!”
上个任务世界结束脱离的时候,猫就很有先见之明地封印了小孩大部分的记忆,特别是成年后的记忆,被它完全封存起来。
但年幼时的记忆却分成了单纯的记忆和情感,它只封存了记忆,那些充沛的情感犹如无根之萍漂浮在小朋友的心里,等着她自己慢慢消化沉淀。
这也就造成了月宝仍然是三岁小朋友,却和初见时已经有了极大不同的改变。
因为她从那些混杂繁复的情感里,汲取到了被爱后的安全感。
她知道自己不是被妈妈丢掉不要的小朋友,也知道有很多人一直在爱她对她好。
爱是底气,哪怕月宝才三岁,也本能地因为这些底气变得大胆活泼了许多。
在它的催促下,其实灵魂早就累得飘忽不定的小朋友很快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空间四周的星子们散发出隐约的光辉,将熟睡中的小小灵魂体完全笼罩其中,像是在帮她修复不安稳的灵魂之力。
猫蹲在一旁,柔软粉嫩的爪爪正不断地划拉着任务面板,很快锁定了苏南正在进行中的任务世界。
年代文,真假千金。
猫盯着任务世界的背景,思索了片刻,也歪头拱到小孩暖呼呼的怀抱里跟着睡了过去。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西水县,梁家村。
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午后。
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在炎炎烈日的中午打着凉扇枕着凉席睡午觉,村子里连鸡鸣狗叫声都被热得没了往日嚣张的动静。
偌大一个村子,只有聒噪尖锐的蝉鸣声在树荫里吱哇叫嚷,扰得人午睡都不清净。
梁国栋家突然被人邦邦邦敲响了院子的木门,外头响起村支书的大烟嗓:“国栋!国栋媳妇儿!快出来看看嘞!你家门口放着个娃娃!!”
他这一嗓子嚎的,不光梁国栋家里被惊醒了,村里其他挨得近的也纷纷醒过来,全都摇着扇子穿着大裤衩子跑过来看热闹。
梁国栋推开门出来,午睡被吵醒的起床气让他声音拔得老高:“啥事儿啊支书,这大中午的不睡觉您可真有精气神儿……”
话还没说完,一低头,就看到恰好堵在脚边的精致小摇篮,以及摇篮里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小娃娃。
他一愣,错愕地“嘎”了一声,老大个人懵得跟个傻子一样,盯着摇篮里的娃娃看了半晌,抬头和站在门口脸色黢黑的村支书面面相觑。
半晌,他试探着问:“您这是……偷了别家的娃给我送来啦??”
村支书真想撬开他的木鱼脑子给他邦邦两锤子。
“我可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刚才想着去地里看看庄稼缺不缺水,走你家门口过呢,就看到这儿摆了个篮子,里面装着这个娃娃。”村支书梁国平解释了一句,又没好气地说:“你问我哪儿来的,我还想问你是哪儿来的呢!”
“那……”梁国栋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小心翼翼伸头看了眼篮子里不哭不闹的小娃娃,傻眼地问:“那这、这咋办啊?能找到是谁放的不?为啥放我家门口啊?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被我给养死了可咋办啊??”
他愁得不行,粗糙的大手却一个劲摩挲着,一副想摸摸看又不敢伸手的怂样儿。
这时候,他身后又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他媳妇儿,另一个是从小就死了爹妈,只能养在他们家的外甥女,苏南。
梁国栋媳妇儿一出来看到个活生生的孩子,也是惊了一跳,下意识一巴掌甩在梁国栋没穿衣服的肩膀子上,啪地一声脆响,紧跟着是她的骂声:“狗日的梁国栋,这娃娃你是从哪儿偷来的?!”
梁国栋:“……不是我偷的啊!支书都在这儿,他说是被人偷偷放我们门口的!”
周秀丽见他顶嘴,又给了他背上一巴掌:“你这么大声干什么?!为什么这娃娃不放到别人家,专放咱家门口?!”
梁国栋挨了打又挨了骂,还被媳妇儿怀疑,一时间委屈得要死,也顾不得看娃娃了,大着嗓门跟媳妇儿争辩起自己的清白。
围观的村里人乐呵呵地看热闹,时不时还笑着故意拱火两句,也有人凑近了稀奇地看娃娃。
有人悄悄揭开了小娃娃身上漂亮精细的小被子,惊呼一声:“哦哟!这是个女娃娃嘞,那被丢掉也不奇怪了,国栋家的,快别打了,我估摸着啊,多半是生下这小娃娃的人家不要女娃,才丢你们家门口的。”
至于为什么只丢梁国栋家门口?这也正常啊,梁家村谁不知道梁国栋两口子仁义,妹妹妹夫在生了娃娃后都死了,梁国栋两口子还好心专门把刚出生的苏南接到家里当自家娃娃养到现在。
还有一点,梁国栋家就在村口,或许扔小孩的人也是就近原则吧,不然谁敢抱着个娃娃在村子里到处乱窜啊?
如今摆在众人面前的不是这娃娃的来历,而是……
“国栋啊,这娃娃你们想养吗?”村支书砸吧着手里的烟杆子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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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猫偷偷摸摸放娃,月宝在一边狗狗祟祟地望风。
猫:这小模样看着真可爱嘿,你妈肯定会喜欢的!
月宝:(紧张)……猫猫,你好了没有?我听到狗狗叫了!
猫:好了好了,别怕别怕,你妈等会出来,肯定一眼就被你给征服了,哭着喊着都要养你!
月宝:真的吗?
猫:当然是真的!
两小只躲起来,看着围着小孩的一圈人,又看看静静站在门后不出声不好奇的苏南。
月宝:猫猫,我妈妈不哭也不喊诶……真的会养我吗?
猫:(心虚目移)啊、那个……我也不太清楚,再看看再看看,你可是她亲生的崽!!
作者:看一眼营养液,嗯??不太确定,再看一眼呢?揉眼睛,确定加更,闭目吐魂,摆烂躺平……
第41章
“老支书, 这可不兴来问我们啊!”周秀丽一下子就嚷嚷起来了,嗓门儿大的全村都能听到:“谁知道这娃娃是谁丢我们家门口的,现在这是什么年景, 我们家已经白养了一张嘴,好不容易养活养大了,这现在又来一个, 是想着生生耗死我们两口子是不是啊?我们自己家都还没余粮不知道下顿去哪儿找呢, 总之这个孩子我们是绝对不会要的!!”
躲在暗处的猫急了, 磨着爪子真想冲出去掐着这个人类的脖子拼命摇晃:必须要!必须要你听到了吗?!
要是不要的话,那……
猫突然觉得心慌慌。
月宝反而比它淡定一点点,两只小手抱着猫猫,亮晶晶的目光好奇地看着始终站在那里不发一言的妈妈,嘴巴鼓鼓地说:“猫猫,我妈妈瘦瘦的~”
猫从慌乱中抽空看了眼的确很瘦,像根细竹竿一样的苏南,跟忧心的小孩解释:“这是正常的,你看这个村子里的人, 就没有胖乎的对不对?这是时代背景下绝大部分人类的缩影。”
月宝没听懂。
失去记忆的小朋友重回幼儿园小一班的文化水平。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妈妈身上,看着妈妈从超级大声的阿姨身后绕出来, 看着妈妈微微皱着眉伸手去触碰摇篮里的月宝牌傀儡娃娃。
“啪”一声, 一双粗糙的手用力将苏南伸向摇篮的手打了下去。
月宝和猫的心脏齐齐一跳,眼看着妈妈的手背上立马浮现出红红的指印,月宝的眼眶也立马跟着红了。
“猫猫……”小孩一开口就藏着明显的哭腔。
猫:“……再看看, 乖啊, 我们再看看!”
这回换它伸着爪爪死命拽住想往外冲的月宝了。
梁国栋家门口,周秀丽凶巴巴地瞪着被打缩了手的外甥女,眉毛不是眉毛, 眼睛不是眼睛地大声骂她:“你个不长脑子的,这小孩是能随便摸的吗?这么多人看着,万一你摸了一下就要你负责怎么办?你难不成还想年纪轻轻给个野孩子当妈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命,你担得起吗?!”
“哎呀!秀丽你有话好好说嘛,这、这打孩子做什么……”梁国栋看得着急,又想护外甥女,又觉得自己媳妇儿说得有道理,最后只能伸手又缩手,原本刚成为局外人的他又不得不缩着脖子被转移注意力的媳妇儿继续骂得狗血淋头。
苏南没有将两人的争吵和刚才那一巴掌放在心上。
她垂眸盯着摇篮里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听着四周所有动静都不哭也不闹的小家伙,仍旧伸手轻轻碰了碰襁褓里那张娇嫩的小脸。
四周乱作一团。
周秀丽骂男人的声音,老支书劝架和稀泥的声音,邻里乡亲们七嘴八舌起哄的声音……
但苏南眼里只有这个突然被丢在家门口的小家伙。
她细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小孩的襁褓,将刚才就看到的一角信纸拿了出来。
这是一封信。
写给收养这个小孩的人的信。
写信的……似乎是只猫?
苏南微微拧眉,疑惑地看着信纸上那个黑乎乎的猫爪印。
大概是她的动作和拿出来的信让众人意识到什么,大家突然都停了下来,目光直勾勾看向她手里的信,全都带着几分好奇。
有人忍不住催促道:“小南啊,你念过书,你给叔婶们念念,这信上到底写了啥?”
苏南颔首,目光看向信纸的开头,微皱着眉,在众人齐刷刷地注视下沉声开口:
“捡到月宝的人,你好,很抱歉给你们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和养育孩子的负担,她很小,也很乖,希望你们不要讨厌她。”
“我承诺,月宝一旦被领养,就可以改成领养人的姓,不会有人来认回她带走她,她会永远是你的孩子,永远只认你一人当父母。”
“另外,月宝的襁褓里还放了足够的报酬,希望你能够好好将月宝养大,不要在吃穿上亏待她。”
“最后,月宝的出生有点不顺利,所以她不哭不闹,也不会对外界有太多的回应,不过别担心,三年后会有一只猫来到她身边,那时候她就会一切变好了,所以请一定要对她多一些耐心,不要打骂。”
“如果你读完这封信仍旧愿意领养月宝,猫会感到非常开心,三年后会带着更多的报酬来回馈你的,谢谢。”
末了,就是苏南刚才看到的那个黑黢黢的猫爪印。
跟盖章似的。
纸上的一字一句看起来也圆润可爱,不像是大人写的,倒真有几分猫爪爪握着笔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架势。
可惜其他人都没有看到这张信纸,他们只听到了苏南念出来的内容。
他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乡下人,还是第一次听这种情感充沛殷殷叮嘱的信。
但很多人听完后只有一个反应:
“说这么多,还不是把孩子给丢了!”
“对啊,听起来好像往小娃娃身上放了钱嘞,也不知道够不够养活一个小娃娃,这吃喝拉撒照顾的,花费的钱和时间精力可都不少,有这空闲,下地都能多挣几个工分多分一些粮食。”
“万一这娃娃身上的钱多呢,那你养不养?”
“嚯,钱多肯定养啊,不过刚才小南念得那个,什么什么不哭不闹,啥意思啊?”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了。
听到这个问题,苏南垂眸看了眼摇篮里仍旧睁着眼睛安安静静乖巧望着自己的小家伙,无声握紧了手里的信纸,对凑过来看小孩的村支书和本来就在身边的舅舅舅妈说:“这个孩子……可能有点痴傻的症状,信里说她不哭不闹……”
她这话刚一出来,凑过来听的村里人立马大嗓门嚷嚷得所有人都能听到,于是大家更加稀奇地讨论起来。
“好像是哈,我们这么大声音呢,可这个娃娃听了这么久,别说哭了,连哼都没哼一声呢!”
“那不就是个小傻子吗?”
“去去,说什么呢,这么小的娃娃能看出什么来?”
“那你家养吗?”
“我家……我家养着好几张嘴呢,哪儿来的粮食再多养一个?”
“那我们总不能也把这小孩丢出村子吧?说不定前脚丢了,后脚就得被狼给叼走了!”
“那你说咋办,谁家想养个小傻子啊?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村里人已然争执不休,嗓门儿大的几个甚至吵嚷了起来,衬着周遭吱儿哇的蝉鸣更是听得人心头烦躁火起。
村支书敲着烟杆让众人静静,又和后面来迟的大队长开始商量看怎么拿出个章程来。
当然,在去开会拿章程之前,先得把孩子安顿好再说。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落在了梁国栋两口子身上。
周秀丽一下子就发火了,又扬手一巴掌狠狠拍在梁国栋的肩膀上,留下绯红一个巴掌印,扬声放话:“我看谁敢把这娃娃丢我家!我还不清楚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先放我家,放一个时辰,放一天,放一个月……放着放着她就在我家里落地生根了是不是?!老娘告诉你们,不可能!休想!!”
她说她是绝对不会把这个娃娃带回家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外甥女轻声跟她说:“舅妈,我想养。”
周秀丽:“……?”
她伸手就去揪这死丫头的耳朵,咬牙切齿地问她:“你疯了是不是?你中午没睡醒脑子被鬼迷了?你再跟老娘说一句你想干啥呢!?”
苏南却像是找到了机会,任由她拧着自己的耳朵,抬眼认真地说:“舅妈,我说真的,我已经在你们家给你们添了这么多年的麻烦,小军眼看着也长大了,我想搬出去,把屋子给他腾出来住,小孩吃得不多,我努力挣工分的话,是可以养活自己和她的。”
看她这样,听她这番话,周秀丽和梁国栋哪里不知道她其实早就想过了,这娃娃也只是她提出这件事的一个由头而已。
然而周秀丽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心都跟着野了,你才多大就想着搬出去自己住?你有房子吗?有钱有粮吗?你能住哪?还想带着个孩子,你们一块儿去要饭喝西北风吗?!”
旁边梁国栋也皱着眉不赞同地说:“小南,小军在学校上学,只有假期回来住两天,他跟我住,你跟你舅妈住,凑合着怎么都能住下,你不准搬出去,你一个女娃娃搬出去住,我和你舅妈怎么放心得下?”
周秀丽满意地瞅了眼自家男人,以为他终于知道当个省心的人了。
结果下一秒,梁国栋就说出了逆天的话:
“你要是真想养个娃娃,也不是不行,我们家……”
话没出口,又被他媳妇儿的连环巴掌给生生打得咽了回去,老大一个人了,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似的在旁边对着襁褓里的小娃娃探头探脑,稀罕得跟个啥似的。
嘶!这孩子怎么……
他顶着村支书大队长和邻里乡亲们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的目光,盯着肩膀背上厚厚的巴掌印,凑到媳妇儿耳边悄声道:“你没发现吗,这孩子……就跟当初我妹子把小南抱回来时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啊,说不得就是什么天定的缘分呢。”
被他这么一说,周秀丽也有点迟疑了,掰过一直盯着娃娃看的苏南,瞅了瞅苏南已经长开的眉眼,又低头看看襁褓里的小娃娃,一时间竟然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孩子不能交给别人家养大!
说不得……说不得还真和苏南有个什么渊源呢,难怪被放到自家门口!!
她心念急转,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扭头对着还在等她发话的众人说:“要想我们养这个孩子,也不是不行!前提是村里得拿出个具体的抚养章程来,总不能让我们家白养吧,这么小个娃娃,想养活都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村里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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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章:这娃娃谁爱养谁养,反正我们家绝对不养!
下一章:哎哟外婆的乖孙孙咯~快来给外婆抱抱~想不想吃米糕糕呀?
关于加更,今天隔壁赶榜没时间,所以明天或者后天加更嗷![猫爪]
“走吧, 我们回去了。”猫抬起爪爪拍了拍小朋友的手背。
月宝有点不舍地看向妈妈,瘪着嘴难过地说:“猫猫,我有点舍不得妈妈……”
猫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弯腰抱起傀儡娃娃的苏南, 这个世界里的苏南看起来过得并不好,也远比上个世界的苏南更为沉默寡言。
“乖,我们现在回去, 立马开始任务, 就能见到三年后的你妈妈了。”猫好言好语地哄, 毕竟小孩眼眶红红,眼看着就要哭了。
“我要给妈妈带很多好吃的。”月宝软声说:“猫猫,我妈妈瘦瘦的,肯定肚肚饿~”
她从苏南出现的那一刻,视线就全落在妈妈身上了,一刻都没舍得移开过,她也不是真的小笨蛋,妈妈那么瘦瘦的,肯定是没有吃饱饱的饭。
“好, 那我们快走吧。”猫转过身,一边调整时空坐标, 一边对身后的小朋友说:“早点回去, 也早点来,这样就能早点把吃的带给她。”
闻言,月宝不再留恋, 伸手抱起猫猫, 乖乖走进打开的时空隧道当中。
梁家村。
苏南的稻草床上睡着一个乖巧的不哭不闹的小娃娃,她打水来给小家伙擦手擦脚后,也脱掉布鞋躺了上去。
她侧身借着窗外的月光, 细细看向身旁熟睡的小家伙。
太小了,把她从襁褓中抱出来的时候,真的只有一点点大,像是刚出生就被人偷偷丢在了他们家门口。
今天婶婶虽然从村里咬下足够的好处,但对于养活一个娃娃来说,远远不够。
所幸小娃娃襁褓里还放着一根黄金和一些粮票,但苏南摸到的时候留了个心眼,藏到了袖子里,只给大家看了粮票。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个小娃娃会被哪家领养,又会惹来多少风波和闲话,估计说都说不清。
把黄金缝在小娃娃襁褓中的人……或者猫?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放得那么偏,给了苏南足够思考反应和藏匿的时间。
等村里人看完热闹心满意足离开后,苏南才把黄金从袖子里抖落出来给舅舅舅妈看。
她希望这根黄金能让两人,特别是舅妈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改观,这样小家伙在这个家里才能活得更好。
“信上说她叫月宝。”苏南抱着小孩,轻声跟舅舅舅妈商量:“还说谁捡到就跟谁姓,明天去上户口的话,填什么名字呢?”
梁国栋看看媳妇儿,又看看苏南,想说什么又没说。
周秀丽没好气地捣了他一肘子,刻意压低声音对苏南说:“这娃娃长得跟你很像,说不定有什么渊源,就算没有也是一种缘分,就跟你姓,你读书多你给她取个名字,取个好听点的。”
她看起来心里似乎藏着事儿,苏南不清楚是什么,但苏南对这个决定没有异议。
于是这个刚捡到的小家伙,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苏白月。
白月,意为干净皎洁的月亮,是苏南每晚仰头就能看到的最漂亮最吸引心神的一幕。
而今,月亮落在了她的怀里。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软嘟嘟的小脸,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给小家伙肚子上搭上一一张薄毯,苏南闭上眼睡觉。
——自己在做梦。
她看着神奇而又梦幻的星空,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四周静谧极了,她正打算往前走,耳边突然捕捉到幼嫩柔软的声音。
“猫猫,为什么写信要盖爪爪印呀?”
苏南下意识回头看向声源的方向,而后愣在了原地。
小小的矮矮的圆桌前,一个小姑娘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桌子上,歪头好奇地看着……一只握着笔写信的猫?
这里难道是什么童话梦境?
苏南曾经也在老师那里看过几本翻译后的童话书。
她一边思索着这个神奇的梦境,一边不自觉地走向那个小孩和那只猫。
然后她看到了猫爪爪下面正在盖章的信,也听到了猫在说人话:
“因为我没有名字,只能盖爪爪印了,这叫署名。”
“喔~”小孩软糯糯地应着,也伸出自己白嫩的小手,跃跃欲试道:“那我也可以盖章吗?”
猫毫不犹豫拒绝:“不可以!”
小孩鼓着脸颊不服气地问为什么,小手却又乖乖地在半空悬着没有落下。
又乖又不乖的。
“因为这是大人的事儿,小孩别插手。”猫酷酷地说。
苏南目光落在小孩脸上,看她听完这句话都懵了,好半晌才乖乖地嗷了一声,缩回自己的小手,又围着猫开始软糯糯地问东问西。
从这些问题里,苏南听到了很多信息。
特别是……送一个小傀儡娃娃到妈妈身边,三年后再代替小傀儡娃娃成为真正的月宝什么的……
苏南想起了那封信上熟悉的猫爪印,也从小孩脸上捕捉到了略显熟悉的神情五官,她想,这个梦好像不是一个梦?
梦境的最后,那只一直被小孩问东问西也不嫌烦的小橘猫突然抬眼看向了她,橘黄色的眼瞳里清楚倒映出她的模样,然后又开口说了人话:
“这是附着在傀儡娃娃上的梦境,月宝是你亲生的女儿,傀儡娃娃很好养的,三年时间,你可别把她给养死了。”
苏南想说自己不至于养死一个小孩。
但刚开口,就醒了。
而梦里的一幕幕全都清晰地印在脑海中,并没有随着她的清醒而被遗忘。
她坐起身,第一时间看向身侧已经睁开眼睛的小家伙。
下一秒,她伸手摸了摸小家伙身上软嫩的皮肉。
温热的,不像假的,但这么不哭不闹的模样……难道梦里是真的?
她皱眉,干脆起身翻出昨天小孩身上的那张信纸,看着上面和梦里一模一样的猫爪印,不期然又想到了猫的那句“大人的事儿小孩别插手”。
有点好笑,她便笑了。
笑完,她把信纸重新放好,转身将已经醒了的小家伙抱起来,低头和她的额头轻轻碰了碰,低声道:“不管梦里说得是真是假,以后我都会好好把你养大的。”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梁家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里,总是少不了梁国栋家里二十岁都还赖在家里不嫁人的外甥女苏南,和那个捡来养了三年都还不会哭不会闹的小傻子。
还有一件事,梁国栋家里上高中的梁晓军从学校回来了,全国高考取消,他不得不回来。
众人私下议论苏南这个女娃娃不自觉得很,眼看着梁晓军回来了,还不赶紧找个人嫁了,天天赖在舅舅舅妈家里吃白饭。
“放你娘的狗屁!!”周秀丽叉着腰骂这些碎嘴子:“你们先管好自己吧,我家孩子想在我家待到啥时候就待到啥时候,关你们屁事!她吃你们一口米要你们一口饭了吗?老娘我乐意养着她咋啦,别以为老娘我不知道你们心里都装着什么小九九!我家养大的闺女,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可能便宜了你们那些窝囊的儿子侄儿外甥,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的战斗力实在是强,嗓门又是出了名的大,性格出了名的泼辣,只要她占了半分的理,都能对着大队长村支书他们叉腰把人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正如这个时候,在村口老槐树下坐着侃大山的一群人愣是被她骂得脸色青青白白,最后谁也没吭声跟她硬刚。
又打了一回胜仗,周秀丽狠狠瞪了眼这些碎嘴子婆娘们,回身把院门摔得砰一声巨响。
紧跟着,院子里又响起了她的骂声。
骂梁国栋钻在茅坑里拉屎拉半天都不出来。
骂梁晓军天天垮着个脸跟死了爹娘一样看着就晦气。
骂苏南死脑筋不知道变通天天翅膀硬了就想往外跑。
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周秀丽看看乖乖坐在小凳子上,仰着白嫩嫩小脸蛋乖乖看向她等着被骂的小家伙,喉咙一噎,那些难听的话全都被她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但她还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伸手略微用力地戳了戳小孩的额头:“你个小傻子,也不知道劝劝你妈,天天死心眼非要带着你搬出去住,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年景,搬出去了恐怕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被她戳了一下,小孩额头上立马浮现出一抹浅红,皮肉显而易见嫩得很。
看着,周秀丽又没忍住,上手给小家伙的额头轻轻揉了揉,声音放轻了许多,嘟囔道:“也不知道这脑子不好到底是个啥病,咱家现在也没钱带你去医院,等今年秋收分了粮,舅外婆就带我们月宝去县城医院看病,我就不信这病没人能治好,村里那个说你没魂儿的一看就是个庸医!”
她好好一个小孩,咋可能没魂儿呢。
然而实际上,当初听到这话的时候,要不是队里风声鹤唳的,她早都想偷偷找个神婆或者风水师来给娃娃看看招招魂了。
又怕招到了什么孤魂野鬼的魂,万一占了她家小孩的身子,那不更完犊子吗?
所以这个念头一直都被她藏得很好,连她的男人梁国栋都不知道。
揉完了,她又没认真捏捏小孩的脸颊,叹气道:“也不知道你亲生的爹妈到底是谁,咋就把你丢到我们家门口呢?也不怕我们穷苦人家给你养死……呸呸呸,胡说啥呢,我们月宝平平安安,没病没灾。”
苏南在一边给月宝缝鞋底,闻言笑着说:“舅妈,说不定把月宝放在我们家的不是什么爹妈,是只猫呢。”
周秀丽翻个白眼,没好气地嗤她一声:“我看你倒像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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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月宝:骂完舅爷,骂舅舅,骂完舅舅,骂妈妈。
月宝:(仰起小脸)是不是该骂我啦?
舅婆:看看娃,把脏话咽回肚子里,没舍得骂。
蛋糕:我冤枉呀大人们!我今天本来要加更的,结果热水器的角阀炸了,我就自己换角阀搞搞搞,搞完就去睡觉,一不小心睡过头,醒来就十点了……
蛋糕:明天加更,明早一更,明晚一更![猫爪]
第43章
苏南早就习惯了舅妈的刀子嘴豆腐心, 闻言也不生气,将手里的针脚最后收紧,咬断线头后, 拿着手里巴掌大的软底布鞋放在月宝的脚边比划。
“会不会大了点?”她捏了捏小孩小小的脚。
周秀丽更有经验些,闻言说:“就要大点才好,娃娃长得快, 太合脚了穿不了两天就会抵出个破洞来, 你跟小军小时候不知道穿烂了多少双鞋, 我每次买块布回来,不是给你们补衣服袖子就是给你们补鞋面子,一个二个费得很。”
闻言,苏南便收起了针线,将一双崭新的小布鞋也收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大片大片汇聚,眼看着怕是要下雨了。
“舅妈,先回屋吧, 估计是一场大雨。”苏南说着,弯腰将坐在小凳子上安安静静发呆的小家伙也抱了起来。
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三年前做的梦是真是假, 也不确定怀里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不是月宝的傀儡娃娃, 但她心底总归藏着一颗小小的嫩芽,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年的到来。
或许今年,怀里这个木木呆呆永远不会给出太大反应的小家伙, 就能真正鲜活起来。
她甚至在给小家伙做鞋子做衣服之余, 还用那些碎布头搓了个布老鼠,平时给小家伙拿在手里玩,等那只猫真正出现后, 也算是一份小礼物。
毕竟……那个梦里,那个鲜活的小月宝,抱着她的小书包口口声声都是要给妈妈带好多好多的礼物。
“发什么愣呢?去叫小军和他爹一块把后山的柴抱点回来,等下了雨柴淋湿了,烧都烧不燃。”苏南的手臂被周秀丽拍了一下。
她回过神,一边迎着好,一边抱着怀里乖乖趴在自己胸口的小朋友往屋子里走。
走到堂屋里,看着自己的卧室门,她的脚步顿了顿,想到从小军一个月前回来,就只能和舅舅挤一张床,自己带着月宝和舅妈睡一张床……
她抱着月宝走到另一间房门跟前,抬手敲了敲。
“小军,舅妈喊你跟舅舅一块儿去后山抱点柴回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她的声音刚落下,木门就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梁晓军眉眼颓丧地站在门后,恹恹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就蔫眉搭眼地跨过门槛往外走。
看他这了无生气的模样,苏南不由皱眉,却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等梁晓军走了,她把怀里的小家伙安放在一个圆圆深深的箩筐里,又把布老鼠塞到小孩手里当玩具,即使知道小家伙不会给自己任何回应,但还是习惯性地温声道:“月宝乖乖在这里玩,妈妈去做午饭,给你熬一点南瓜粥甜甜嘴。”
家里没糖,唯一有些甜味的东西,无非就是地里长出来的蔬果。
苏南往厨房走,看着比刚才越发阴沉晦暗的天空,仿佛已经嗅到了空气中风雨欲来的湿润气息。
她挽起袖子,从厨房角落堆着的一堆南瓜里挑了一个小的,冲水洗干净后放到案板上。
“咚!”
“咚咚咚!!”
院门似乎被谁用力敲响,苏南宰着南瓜块,听得并不分明。
她细细地将南瓜切成更小的丁,淘洗后放进一个碗大的搪瓷杯子里,加上一小把米和水,就盖上盖子放到烧柴漏灰的灶下,这样等会煮饭时的柴火就会漏下去慢慢将杯子完全盖住,杯子里的粥被柴火闷着细细地熬上很久,就会比锅里煮出来的更加香浓粘稠。
村子里但凡有小娃娃的家庭,没钱买什么奶粉麦乳精,就都是用这个方法专门给小孩熬粥,大家都说这样熬出来的又香又有营养。
刚把杯子放好,苏南还没有来得及摘菜做饭,厨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是抱着一捆柴走进来的梁晓军。
苏南给他让路,等他把柴放到灶后,结果梁晓军抱着一捆柴站在门口,目光怔怔地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南有点疑惑地回望,问他:“怎么了?”
梁晓军回过神,盯着她哑声开口:“姐,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说是来找亲生女儿的。”
苏南握刀的手一抖,脑子里下意识的念头是被自己放在堂屋里的月宝。
“他们说的是月宝吗?”苏南急急追问。
梁晓军闻言反而又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古怪地摇头,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不是,他们说的亲生女儿……是你。”
苏南也愣了。
亲生女儿??
她感到几分荒谬,干脆放下刀,走过去把梁晓军始终扛在肩膀上的柴接过来放下,然后领着他往外走。
“先去看看吧,你把月宝抱着,别让她被陌生人惊到了。”苏南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
梁晓军看着姐姐瘦削的背影,傻愣愣地点点头,反应过来她看不到,又连忙应了一声好。
正屋里。
苏南和抱着月宝走过来的梁晓军还没进门,就发现屋里气氛格外凝重压抑。
苏南的脚步停在门槛处,她回头望了望院门,看到正正好停在外面的一辆黑色轿车。
车外已经围了许多的村里人,全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往里张望,还有人试图绕过车挤进来。
“去把院门关上。”苏南接过月宝对梁晓军说。
梁晓军一言不发地点头,跳下台阶就跑去关门,全然无视外面那些看热闹的各种声音。
苏南就站在门外,背对着屋子里两双目光的打量,静静地看着梁晓军关上门又飞快地跑回来。
“姐,我来抱月宝。”梁晓军还没忘苏南刚才的叮嘱。
苏南把月宝递给他后,这才转身抬脚跨过门槛往里走。
屋子里很暗,没有点煤油灯,虽然是中午,但外面眼看着就要大雨倾盆,天色暗极了,屋里也黑沉沉的让人总有种看不清东西也喘不过气的感觉。
苏南刚一进屋,里面的两个人就坐不住站了起来。
一男一女。
女的穿得很好看,比镇上那些最时髦的女生穿得还要好看有气质。
耳朵上戴着耳环,脖子上戴着项链,刚一走进还能闻到对方身上隐约好闻的香气。
还化了妆,红色的唇和修过后细细弯弯的眉……
男的相比起来倒是朴实几分,气质也普通,看他行动总是慢女人一步,应该是开车的或者引路的。
苏南在心里迅速分辨完后,目光率先看向脸色和外面的天色一样阴沉沉的舅妈,疑惑问她:“舅妈,他们是谁?”
她无视了女人望向自己时激动中暗藏打量的目光。
也无视了舅舅在一旁愁眉苦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秀丽闻言,瞥了眼站起来的女人,阴阳怪气道:“我哪儿知道他们是谁,我们家可不认识这么有钱的亲戚,还说是你亲生的妈,我妹子当初刚生下你就死了,我可不知道她还能从棺材里又钻出来!”
女人好似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粗鲁无礼的话,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不可思议地望向周秀丽,声音倒是有几分尖锐:“你!你竟然诅咒我?!”
周秀丽撇撇嘴,就这点儿战斗力,她都不乐意搭话,怕降低了自己吵架的水平。
女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呼吸几次后,干脆无视了周秀丽和梁国栋,只红着眼眶盯着苏南,上前一小步,大概是想要握苏南的手,可苏南刚切了南瓜,又碰了柴灰,衣服也穿得破破旧旧……她一时根本没法下手,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片刻,又尽可能不着痕迹地收回去。
“你、你就是南南吧?”女人轻声问完,又连忙说:“我是你亲生的妈妈,二十多年前你被人给抱错了,我和你爸爸废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你,今天过来就是想带你回去的。”
她温言细语,眼眶泛红,看向苏南的目光中满是为人母的心疼。
苏南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轻声问:“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有!”女人连忙点头,转身让司机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张很老旧很老旧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有两个大着肚子的孕妇,一个温婉,一个普通,凑在一起像是大小姐和她的丫鬟。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女人缓缓说,二十年前,梁桂花在她家里当丫鬟,两人几乎是同时有孕,后来肚子越来越大,她就拉着梁桂花一起拍了这张照片,跟梁桂花说等孩子出生,这也是一份纪念。
“后来我们也是同一天生产……”
女人眼中泛着泪光,终于握上了苏南的手,泣声道:“结果……结果我们两个都难产了,九死一生才把你生下来,谁知竟然被抱错了,这一错就是二十多年……”
女人已经四十多岁了,可手指白皙修长,握住苏南的时候,竟然比苏南的手还要白嫩柔软。
苏南垂眸看着,认真听着,听到最后,在满室的寂静中,声音竟然带着几分柔软的笑意:“那你们是怎么发现被抱错的呢?”
女人陡然沉默了。
苏南抬眼,温和耐心地望向她。
“……我们、我们前些天遇到当年接生的产婆,她跟我们说,当年出生的时候,你的胎记在手臂上,舒舒的胎记在背上。”
女人目光有些许的闪烁,她一定很不擅长撒谎。
苏南终于从她口中听到了和自己抱错的那个孩子的名字。
苏南其实真没什么感觉,她了然地点点头,平静询问:“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做?把我和她换回来吗?”
话音落下,漆黑的屋子里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安静。
屋外,一声沉闷的春雷轰然炸响,豆大的雨点终于从厚重乌云中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
暴雨倾盆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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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上会加更嗷[猫爪]
第44章
“看来是不打算换回来的。”苏南自己打破了这份古怪的沉默, 她微微抬眼,疑惑地询问女人:“那你们来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女人满眼受伤的看着她, 只觉得这个从未见过的女儿性子实在是太差了,没有礼貌没有素质,对亲生母亲竟然都这么冷漠, 实在是让人心寒。
“嗤!”旁边周秀丽听到这句话突然冷笑着站起来, 她双手叉腰, 气势一点都不弱地瞪着女人,沉声道:
“那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就是为了来找到小南,跟她说当年被抱错了,但是也不准备换回去是吗?让我猜猜,该不会以后你们老了死了,还要我家小孩去你们家给你们披麻戴孝吧?不会吧你们有钱人不会这么不要脸抢别人辛苦养大的娃吧??”
她只是略微一张口,就将许梦瑶怼得脸色惨白,单薄的身体都在磅礴的暴雨噼啪声里摇摇欲坠。
好似被这一家人给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
或许在她心中和其他人眼中,事实的确如此。
可苏南并不觉得她可怜无辜, 苏南只觉得这位自称是自己亲生母亲的人,真是既要又要, 贪心极了。
“你们想带我回去认祖归宗?”她轻声问。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她清晰的从女人眼中看到了一抹迟疑和懊悔。
苏南竟有几分想笑,她偏头看了看外面滂沱的暴雨,温声道:“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 你有你的女儿, 我也有我的家人,只是一段太浅的缘分,何必强求呢?”
她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在乡下农村长大的孩子, 言辞清晰有理,温言细语的时候,让人恍惚间真觉得她和许梦瑶有几分母女之间的相似。
不过苏南的温和里藏着极强的疏离感,许梦瑶则是被保护得太好的脆弱柔软。
苏南没有再看许梦瑶有什么反应,她扭头对凶狠神色下藏着几分不安和慌张的周秀丽说:“舅妈,家里来了客人,中午就多炒两个鸡蛋行吗?”
她又变成了那个乖顺勤劳的乡下农家女。
周秀丽有几分迟疑地看着苏南,咬咬牙说:“我跟你一块儿做,这样快点儿。”
她说完,拽着苏南的衣袖就往外扯,路过抱着月宝呆呆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梁晓军时,顺便伸手把月宝也接到自己怀里一块儿抱了出去。
只留下两个本来就沉默寡言不会说话的男人在屋子里和两个陌生人面面相觑。
厨房里。
苏南开始摘菜洗菜。
周秀丽又把月宝放进了箩筐里,自己坐在灶后折了柴开始点火烧火。
一边烧火,一边心里想着事儿等着苏南开口。
可她等了半天,苏南也只是跟个闷葫芦一样,别说开口问她当年的事情了,连个屁都不放一下!
她又是个憋不住不耐烦的性子,一把火引燃了,困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也就顺着嘴巴往外秃噜: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她恶声恶气地问切完菜的外甥女。
苏南刚放下刀,闻言一边将菜放到盆里,一边回答:“舅妈,你想让我问什么?”
周秀丽一噎,原本高涨的气势也一节节矮了下去,她支吾着说:“随便你问什么,这么大的事儿,你这孩子咋就跟没事发生一样,一句话不说,看得人心慌!”
苏南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鸡蛋,沿着碗边一磕,蛋清蛋黄便顺着打进了碗里。
她放上一点毛毛盐,一边用筷子不断搅散,一边对脸色有点难看慌张的周秀丽说:“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明显不舍得把另一个孩子换回来,我也不愿意去他们家里当多余碍眼的人。”
说着,她顿了顿,偏头看向脸色好看了一点的周秀丽,笑着跟她说:“再说了,我是你和舅舅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以后我还要给你们养老孝顺你们一辈子呢,要是跟她走了,那你们这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怎么办?”
周秀丽仔细观察她,发现她说这话时语气轻松神态也自然,一点都不看出勉强为难的样子。
周秀丽突然有点眼酸难受,她扭过头抬手胡乱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恶声恶气地道:“算你这丫头还有点良心,没把你白白养这么大!
我和你舅舅当年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跟个猫儿似的那么小,我又没生孩子没奶水,天天都发愁怎么才能把你养活养大,半夜都不敢闭着眼睛睡得太死,一晚上不知道要醒过来多少回,轮流用手去试你的鼻子还有没有呼吸,生怕你在我们旁边睡着睡着就没了气儿……”
她说着,又想起当年刚把苏南接回家的时候。
那时候大家活得多苦多难啊,妹妹又难产死了,妹夫抱着个孩子回来,给妹妹立了个新坟没两天也跳河死了,只剩下个刚出生的奶娃娃,连哭腔都弱得更猫崽子似的,随时都要抱在怀里哄着晃着走着,但凡停下来或者把她放下来,她就要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快要断气了都不肯停的。
那时候村里所有人都说这孩子是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话里话外都是劝她把孩子丢了的,还说什么一个女娃娃占着子女宫,将来她自己的孩子说不定都被煞得不敢来了。
那时候周秀丽每天又要担心养不活孩子,又要干家里地里的活,还要听那些杂七杂八的晦气话,脾气是越来越大,把村里每个说闲话的人都上门堵着门骂了一通,等他们各自消停后,就用长布条把丁点大的小孩背在自己背上去下地干活。
好不容易把苏南养到五六岁眼看着这孩子是立起来了,她还没喘口气儿呢,肚子里又揣了个亲生的。
倒也好,这个男娃娃一生下来,村里那些明里暗里说苏南是扫把星的话才慢慢消失了。
现在自己把孩子养这么大,突然冒出来一个有钱人跟她说当年抱错了娃,想把这个娃认回去……
天知道周秀丽是怎么忍下来才没有拿起门边的扫帚直接把人打着撵出去的。
憋了一中午的闷气,这会儿突然听苏南说了这么一番话,周秀丽突然就有一种孩子真正长大了的感觉,眼眶发酸,说话也瓮声瓮气的,还偏要强撑着假装自己好得很。
可她听完这番话,盯着灶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心里又琢磨起刚才那个女人的那些话和对方的衣着,还有停在门口的那辆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铁皮壳子车。
“要不……”她试探着对正在炒菜的苏南说:“你跟她回去吧?”
她说完就不吭声了,也不知道是怕自己一吭声就后悔还是怎么的。
苏南炒菜的动作停下,手里握着锅铲,目光看向灶后坐着低头不肯再看向自己的周秀丽,顿了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过那样继续翻炒锅里的菜。
过了很久,她才闷声说:“我不回去,我就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周秀丽本以为自己会反悔的,可一听这死丫头这番话,登时就急了,没忍住又大声嚷嚷起来:“你说你怎么倔得跟头驴一样?!你以前天天都想从家里搬出去,现在真让你走你又死皮赖脸不肯搬了是吧?!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听话呢?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
她一着急就想骂人,骂完了又后悔,懊恼地降低了音量,起身在苏南身边压低声音说:
“你长点脑子,那家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你回去了肯定比在我们家过得要好,至少能吃饱穿暖,能有自己的一张床吧?
这本来就是该你过的生活,是被抱错了才来我们家吃苦,现在有机会回去享福,你别那么死脑筋听到没有?!”
苏南干脆停下动作,直接问她:“我走了,那你跟舅舅怎么办?”
“我们有小军,老娘就不信这小子将来敢不给我和他爹养老送终,这种事用你一个女娃娃操什么心?”周秀丽嘴硬。
苏南听着,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湿意,声音微哑:“那月宝呢?月宝怎么办?”
这个问题,周秀丽显然早就想过了。
她毫不犹豫地开口:“月宝你也别管,我当年能和你舅舅把你养活,现在照样能把月宝养大,你也别跟他们说月宝是你捡的认成了女儿,啥也别说,就跟他们回去,月宝跟你没啥关系,我肯定能把她好好生生地养大,等秋收有钱有粮了,我就带月宝去县城里看病……”
耳边是舅妈的絮絮叨叨,苏南眨眼,试图让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可惜眨眼没用。
她也偏过头,抬手迅速抹去眼泪,轻声道:“先做饭吧,锅里火要熄了。”
她们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因此谁也没有发现,原本被放在箩筐里的小姑娘,正仰着脑袋懵懵地望着房梁。
而房梁上,此时正趴着一只背着小兔子书包的白橘色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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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3000营养液加更奉上,还完债啦,一身轻松!![猫爪]
第45章
“嘘~”小猫低头和箩筐里的小朋友对视, 悄声在她脑海中碎碎念:“这个时间节点有点不对劲,月宝,先不要出声, 先听我给你把这个世界的剧情简单说一下,还有我们的任务。”
月宝乖巧地点头,脑袋却不自觉地扭过去, 目光自动聚焦追逐到了妈妈的身上。
猫已经习惯, 猫不在意, 猫趴在房梁上翻看剧情。
这是一个由年代文衍生而来的小世界。
书名叫《万人迷穿成假千金在年代文里被团宠了》。
书名很长,要素很多,猫念得舌头有点打结。
月宝就更加听不懂了。
万人迷是什么?假千金是什么?穿衣服吗?年代文又是什么?团宠是好吃的吗?
“这都不重要!!”猫挥一挥爪子,放弃给小呆瓜做详尽细致的解释。
月宝茫然地眨眼,小脑袋一直往上仰着,这会儿都有点酸酸的难受。
于是她低头,用自己的两只小手扶着箩筐边边,低头把脸蛋贴到手背上,继续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听猫猫在她脑袋里的碎碎念。
“这个世界有点麻烦了, 主角竟然是穿越而来的……”
029大致浏览了一遍原著剧情,整只猫都有点麻了。
太逆天了, 要素太多太齐全了, 标签还是大女主团宠爽文。
女主纪乐舒,原本是现代社会一名平平无奇的打工人,但因为穿越马路救一只猫被车撞穿越了。
穿越到她看过的一本真假千金年代文里, 她还是胎穿, 刚出生就知道自己被亲生母亲给调换了。
纪乐舒感激亲生父母为自己着想不惜昧着良心犯罪,也愧疚被调换的另一个无辜小孩,但她当时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 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更不可能拨乱反正。
于是她成为了纪家的大小姐,众星捧月,人人娇宠溺爱。
纪乐舒三岁时,觉醒了自己的金手指,一个只需要别人提供喜爱值就能兑换很多东西的万人迷系统。
随着年龄渐长,她的魅力也越来越大,家里的人全都成为了她无脑的附庸,早就把喜爱值刷爆了。
十六岁那年,纪望舒为了测试家里人是不是真的全身心爱自己,故意找人将自己不是亲生的消息透露给他们,结果纪家所有人都装作不知道这回事,甚至更加心疼地弥补她隐瞒她,生怕她知道了会伤心难过。
确定自己的重要性后,纪望舒就将这回事抛之脑后了,她很忙,剧情里她为了保证自己的优秀,需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学习是必不可少的,纪家人的喜爱值早就不能支撑她的系统开销,所以她需要更多更优质的喜爱值,她收割喜爱值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又用更加优秀的成绩去收割更多的喜爱值。
她早就是圈子里人人皆知的天之骄女,只是一个目光的垂怜都能引起一众人的追捧和竞争。
直到特殊年代的到来。
她如果不早点结婚的话,就必须下乡,时代洪流滚滚而来,她哪怕手握系统也无法置身事外。
可她不想结婚,太早结婚的话,对她收割更多的喜爱值是很不利的。
纪乐舒有自己的野望,她的目光放得太远太远,她要在这段历史篇章中,留下属于她的姓名。
所以她需要太多太多的喜爱值,一旦结婚,她的人生可能就会长久停滞在婚姻当中。
可她也不愿意下乡,因为她知道下乡远比她所能想象的更苦更难,最主要是被限制在一个贫瘠的地方,连出行都需要层层检查和许可,整整十年时间,她不能这样浪费。
恰好,深爱她的纪家人也不舍得让她下乡吃苦受罪。
这个时候,他们默契地想到了那个被抱错又被他们刻意遗忘的孩子。
他们一边寻找苏南的踪迹,一边想方设法安慰可能会伤心难过的纪乐舒,甚至口口声声发誓表明自己深切的爱,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刚回家的孩子取代纪乐舒的地位。
纪乐舒既感动于家里人对自己的关爱,也怜惜苏南无辜的遭遇,于是已经足够优秀魅力十足的她,温柔大方地点头许可了家里人将苏南接回家认亲。
猫看到这里,已经有点看不下去了。
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它很不爽,明明只是看了一半的剧情,它却觉得自己被这些文字给道德绑架了一样憋屈。
但猫咽下这口气,还是继续看下去。
剧情里,真千金被接回纪家。
接回去那天,纪乐舒温柔明艳落落大方地欢迎又黑又土的真千金的到来,并且向着真千金释放善意,但真千金苏南却始终对纪乐舒抱有敌意,更是在家里人软声哀求她代替纪乐舒下乡的时候选择了拒绝。
苏南的拒绝不出所料让纪家所有人都对她产生了不满甚至怨恨,特别是纪家小少爷纪乐初,更是堵着苏南放出各种狠话威胁,并说出了经典的台词永远只有一个姐姐之类的话。
剧情后续是纪乐舒怀揣着愧疚之心和苏南道歉,也替家里人向她道歉,跟苏南说自己不是故意占用她的身份,而是世事弄人,并且承诺不会和苏南有任何争抢,然后选择了圈子里最出众的,原本是原剧情里真千金丈夫的军人男主,和男主一块儿随军去了部队,主动退出了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家。
在以真千金为主角的原原剧情里,那只是一本普通的真假千金年代种田文,真千金十六岁被找回,各种剧情推动后和军人男主在一起,之后就是随军的家长里短,和纪家的感情也并不深,但还算过得去。
穿越者纪乐舒的到来,将剧情变得面目全非,但这都不是会让时空总局捕捉到世界求救意识,将其变成任务世界的原因。
和上一个世界一样,这个小世界之所以会被时空总局捕捉选中,是因为祂也被主角折腾得险些自毁。
在剧情的大后期,万人迷主角的鱼塘里养着的不止是男主,还有各个行业的高阶人才,甚至不限于国内国外,她收割到足够的喜爱值后,兑换出来的东西也越来越超过一个时代的承载能力。
当她在八十年代仅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国家的科技水平拉高到星际时代时,这个小世界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不断提高的科技水平成为了祂死亡的加速器。
被收割无数喜爱值的各个行业精英天才们,也逐渐失去原有的气运变得泯然众人。
纪乐舒是万人迷团宠,却也更像是一个行走的气运收割机,她被誉为那个时代最耀眼的太阳,但那个时代在她的照耀下从百花齐放变成了万物死寂。
于是苏南接取了任务,变成了剧情中期被驱逐出纪家,只能在乡下随意嫁娶,最后被家暴磋磨至死的真千金。
她需要保证剧情初期的稳定,等待新的任务者介入其中。
于是,接取这个任务的月宝和029,也有了新的主线任务:
【夺取被纪乐舒收割的气运。】
世界需要将被纪乐舒收割的那些气运夺回,然后重新散逸出去,让新的天才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让天上唯一的那颗炙热明亮的太阳,重新散成漫天繁星。
“这个任务有点难。”猫的表情有点严肃。
月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仰起了小脑袋呆呆地望着横梁上一甩一甩的猫尾巴。
029低头,看到月宝这么一副呆呆样,深觉肩膀上担子沉重,无奈地叹了口气,放软了声音跟小呆瓜说:“月宝,你需要变得很优秀,特别特别优秀……”
才第二个任务世界,难度就几乎翻倍地增长。
上个世界小家伙能够靠着妈妈躺赢,但这个世界却只能靠她自己。
夺取气运,说得轻松,但要夺取气运,自己本身就必须得是集大气运者,否则凭什么夺取已经被收割的那些气运呢?
可月宝没有所谓的万人迷系统,029也不是什么金手指批发商,她只能靠自己,一点点学习,一步步成长。
可她又天然比女主少了十八年的时光,现在和女主对上,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所以,显而易见的,这个任务的进度条,大概在十年之内都不可能有什么前进的动静了。
不过这十年又恰巧是时代洪流的混乱期,哪怕是身负无数气运的主角,也需要走她自己的剧情人生,刚好给月宝争取到足够的成长时间。
猫端端正正地蹲在房梁上,鼻尖嗅着厨房里萦绕不散的饭菜香味,耳朵听着头顶瓦片被暴雨砸中敲击的声音,盯着月宝又软趴趴枕在箩筐边缘的小脑袋,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
明明这个任务世界才刚刚开始,可它竟然已经在担忧下个任务世界的难度会不会再次翻倍了。
苏南……应该会有办法平衡一下的吧?
“舅妈,让小军收拾桌子吃饭了。”苏南一边说,一边坐到矮凳上,手里拿着火钳弯腰趴下,小心扒拉起灶洞里掩盖住搪瓷杯子的滚烫草木碳灰。
把这些还有滚烫余温的炭火都扒拉到一起堆积在杯子周围,这样一顿饭吃完,搪瓷杯子里的南瓜粥绝对被闷熬得软糯粘稠,南瓜里的甜和稻米的香全都融在一起,对小孩子来说就是最难得的美味。
“月宝,妈妈抱你出来,我们出去看下雨好不好?”苏南弯腰将一直乖乖待在箩筐里不哭也不闹的小朋友抱到怀里,一边哄着一边往外走。
脚刚要跨出门槛,突然感觉到怀里的小家伙似乎动了动。
苏南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下一秒,一双小手就轻轻地抱住了她的脖子,软嫩温暖的小脸也轻轻贴上了她的耳廓。
“喵呜~”
轻软的猫叫在她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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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情:
猫:看着任务叹气。
月宝:看着猫叹气。
猫:你叹什么气?
月宝:我叹猫猫的气~
猫:???
月宝:???
猫:你是个小小学人精!
月宝:可我学的是猫猫呀~
猫:……
到底是谁带坏了我的崽!?
[猫爪][猫爪][猫爪]
苏南的脚步霎时顿在了原地。
她感受着怀里小家伙贴贴自己的细微动静, 听着身后似梦一样出现的猫叫声,脑海里犹如闪电般划过某个念头——
——“月宝?”她抱紧了几分,低声在怀里的小朋友耳边轻声唤着, 不敢大声,也不敢低头,僵硬小心得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
直到耳畔响起幼儿软绵的应答:“妈妈~”
苏南心脏一颤, 之前梁晓军跟他说亲生母亲找来时, 都没有现在这样令她心悸慌乱。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了点力气, 低头回蹭了一下,轻声问:“月宝,是你在喊妈妈吗?”
她好像在做一场轻轻一戳就会破碎的幻梦。
下一秒,她怀里抱紧她贴贴蹭蹭的小朋友就无辜地偏过白净的小脸,小包子一样鼓着脸颊凑近她,然后印下一个软乎乎的亲吻。
“妈妈~”陌生的称呼又被月宝重复了一次。
“诶~”苏南看着这张鲜活生动的小脸,终于红着眼眶露出了笑意,她眼角眉梢都是温柔欢喜,一边应着, 一边又侧脸不住地对着怀里的小家伙贴了又贴。
一大一小两张极为相似的脸颊,不停被贴在了一起, 温软暖融的肌肤相触, 好像两颗心脏也跟着柔软地融在了一块儿。
月宝笑得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都弯成了漂亮细长的月牙儿,她乖乖地仰着小脸任由妈妈贴了一下又一些,有时候痒到了就忍不住缩起脖子傻兮兮乐滋滋地笑, 和之前那个木讷呆板的小朋友截然不同了。
猫被无视了很久。
明明是商量好一块儿出现的, 结果月宝眼里只有妈,当妈的眼里也只有女儿,你贴一下我贴一下愣是许久都不曾记起过它。
猫:“……”
有点生气, 但好像也有点习惯了。
它又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伸出爪子对着苏南的脚踝就是一巴掌。
“喵!!”
还吃不吃饭了?!
人不吃,猫还想吃呢!
也不知道这个年代穷成这样的家里能不能养得起一只猫,该不会将来还要它去逮耗子抓小鸡回来投喂他们吧??
猫细思极恐,决定不思,在苏南低头看向它的时候,也仰起毛茸茸的小猫脸,凶巴巴地瞪她。
我都把月宝带来了,以后可别想让我去逮耗子!
下一秒,它的小猫脑袋也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揉了揉。
“我等你们很久啦。”头顶响起坏女人含笑的声音。
明明只是个农家女,可猫却总能从她身上窥见独属于苏南的那抹灵魂模样。
猫的气焰落下去了一点点,被苏南伸手捞起来后也不挣扎,缩着爪爪乖乖的被放到月宝小小的怀抱里。
这下好了,苏南抱着月宝,月宝抱着猫,猫身上还背着小兔子书包。
当初捡到月宝时的那场梦,似乎终于在今天被补全成真了。
“姐……这、哪儿来的猫啊??”过来帮着抱娃出去吃饭的梁晓军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
苏南眉眼舒展,哪怕跨出门槛看到所谓的生母时,心情似乎也依旧很好,抱着月宝和猫,对弟弟说:“是自己跑来的,很喜欢月宝,看它身上干干净净,就一块儿抱着了。”
梁晓军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但现在家里有陌生人,姐姐又突然和自己家没了血缘关系,他本来就乱糟糟的脑袋更加乱糟糟不清醒,这会儿听到她姐这么说,明知那猫看起来不像是乡下能有的,猫身上更是背着个镇上都买不到的玩偶兔子,但他还是选择稀里糊涂地点头信了。
他姐这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这么一想,梁晓军就重新伸出手,打算把月宝接到怀里,这样就能让姐姐先吃饭,吃完和那个找上门来的亲生母亲估计还有得扯呢,必须先吃饭养精蓄锐才行。
结果他的手是伸出去了,娃却没接到怀里来。
梁晓军愣愣地看着明显往姐姐怀里缩了缩的小孩,人都懵了。
他傻愣愣啊了一声,背对着那边饭桌上的人,举着手像个张开翅膀发呆的呆头鹅。
这这这……月宝、月宝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他傻愣愣盯着抱紧姐姐脖子,像只小猪一样黏黏糊糊往姐姐颈窝里拱来拱去就是不肯转身被他抱的小朋友,本就乱糟糟就又不清楚的脑子更木了。
“月宝,这是舅舅。”苏南拍拍怀里小朋友的后背,温声说:“舅舅很喜欢你的,每次回来都去山里给你摘果子摘小花。”
月宝听到妈妈的话,又想到猫猫说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对妈妈和自己很好,便大着胆子转过小脸看向对方。
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对视着,一双是满满的懵逼,另一双则满满的新奇。
“舅舅~”月宝乖乖跟着妈妈说的称呼喊人,还伸出小手摸摸舅舅傻兮兮的脸颊当作打招呼。
梁晓军:“……”
我、我吗?
啊???
他呆呆点头,那双手还伸在半空忘了收回去。
脸上被小手轻轻摸了摸的感觉更像是梦一场,梦里带着暴雨中泛滥的潮湿水汽,将眼眶都氤氲地泛起了同样潮湿的水雾。
肯定是梦吧?
月宝……月宝突然变得这么生动鲜活,肯定是今天下暴雨,自己睡过头做的一场梦吧?
而且还是喜忧参半的梦,不然姐姐怎么会不是自己家的姐姐,一直呆傻像个小木头的月宝又莫名其妙突然好起来了呢?
可就在他还怔愣的时候,手臂突然被人往后一扯,踉跄着就被拽到了一边去。
眼前乖软鲜活的小朋友也被自家爹妈的后脑勺给取代。
“这这这……小南啊,月宝这是……这是咋啦?!”发现不对劲赶紧冲过来的夫妻二人慌张又懵逼地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二人。
哦,还有背着小书包的猫。
苏南知道他们此刻肯定是惊大于喜的,闻言也没有像弟弟那样一惊一乍,只是眉眼柔软,低头对怀里始终睁大眼睛好奇望着家里人的小家伙说:“月宝,这是外婆和外公,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和妈妈一样喜欢你的人。”
月宝眨眨眼,对着呆愣愣的两人抿出一个软萌萌的笑,跟着妈妈的引导甜甜糯糯地喊:“外婆~外公~”
梁国栋、周秀丽:“……”
这、这……
自己养了三年的呆娃娃,怎么突然就会喊外公外婆啦?
“这莫不是……莫不是真的回魂啦??”周秀丽有点破音,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鲜活乖巧的小娃娃,满脑子奇怪的念头。
一会儿想是不是做梦,一会儿又想是不是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占了呆娃娃的身体,可转念又忍不住想是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孩子突然醒了神智。
最后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迅速放大和认可,她是最快回过神来的,刚才那句话也是她不可思议之下问出来的,因此三人都紧盯着苏南的脸,生怕错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的变化。
幸好,苏南笑着跟他们点头了。
“刚才这只猫突然跑进厨房,陪着月宝玩了一会儿,月宝就突然会喊妈妈了。”她说着放在其他人面前根本不可信甚至荒谬的话。
一下子,三双眼睛直勾勾看向月宝怀里干干净净背着小书包的猫。
猫:“……”
它抬起头,睁开自己橘黄的眼瞳,格外灵性地朝着几人喵嗷了一声。
来自猫的认可。
周秀丽呆了一瞬,立马欢喜地哎哟了一声,一边高兴一边抬手抹眼泪,还一边想要伸出另一只手去抱苏南怀里突然变好的呆娃娃。
月宝抱着猫猫往妈妈怀里缩了缩,不等周秀丽失望,又眼睛亮亮地朝她喊了一声外婆。
周秀丽诶诶地应着,高兴得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抹去眼角的泪水,高兴得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她都如此,梁国栋就更别提了。
一家人正高兴着呢,身后突然响起陌生的带着震惊的质问颤音:“你、你现在才几岁就嫁人生了这么大的孩子??!”
周秀丽几人脸上的笑容一僵,终于想起来被他们遗忘的苏南的亲生母亲许梦瑶。
一回头,就见许梦瑶正伸手不可思议地颤巍巍指着苏南和她怀里的月宝,满眼震惊。
周秀丽竖眉,很不客气地呛声:“你瞎说啥呢?我家小南可是青青白白的黄花大闺女,你少在那儿污人清白编排她!”
许梦瑶气笑了,手指不停指着苏南,又指指苏南怀里月宝那张和她格外相似的脸,愤怒道:“我瞎说?你们是当我眼瞎看不到这两张脸长得有多像吗?事实都摆在我面前了,你们竟然还撒谎欺骗,这样的人家……你们这样的人,果然是从小就没家教没素质的!不然怎么可能教出这样不知羞耻小小年纪就结婚生孩子的女孩!!”
这时候,她话里话外又好像和苏南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字一句全是愤怒的谴责和对这个家庭对自己亲生女儿的鄙夷。
月宝听不懂她的长篇大论。
可这个阿姨一直用手指着妈妈,真的很不礼貌。
这样想着,月宝用维护的姿态抱住妈妈,转头凶巴巴地瞪回去,也学着外婆的样子,脆声说:“阿姨,你的手手有点不礼貌!”
苏南一愣,没想到小家伙第一次说这么长一段话,竟然是为了维护自己。
半张脸都被小孩强硬地抱住护着,苏南就算是被亲妈骂着什么没家教不知廉耻,竟然也半点不觉得难过或是愤怒,反而是听着女儿脆生生凶巴巴的小奶音,莫名有几分想笑。
“月宝说得没错,您这样实在是太不礼貌了。”苏南温声对涨红了脸气急的许梦瑶说:“既然您不眼瞎,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亲生的,那怎么在你身边的那张脸,却愣是二十多年都没看出来呢?”
在许梦瑶骤然变幻难看的神色中,苏南语气平和地问她:“是故意眼瞎不想看出来,还是您真的眼瞎呢?”
答案变成选择摆在了眼前,就看她怎么选。
许梦瑶对上那双和自己丈夫相似的眼睛,听着这番轻描淡写的询问,心底不由一慌,总有一种自己的不堪心思被当场拆穿的心虚错觉。
可这个孩子被乡下人养大,没家教还不自爱,估计连书都没读过,怎么可能有一双干净清明的眼睛。
不过是继承了自己和丈夫良好的基因罢了。
和被家里精心教养长大的舒舒,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人之间早已是云泥之别。
差距如此明显,无论换了谁家父母,都不会愿意那么快把这么糟糕的孩子认回去吧?
这么一想,她又半点不心虚了,反而开始后悔自己跑这一趟。
要不是为了舒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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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晚了!!这章长长的是晚来的补偿!
然后细说一下今天的行程:
中午睡醒打车去试伴娘服,又热又累,吃完饭回家已经八点多了。
然后小区里只有我们这栋楼停电,我以为是没电费了,还又往里充了50块大洋……
等修好后,主队比赛又输得格外丑陋。
我心态崩了[裂开]
苏南轻飘飘一句话, 所造成的杀伤力却足以抵过周秀丽叉着腰骂的每一句话。
许梦瑶被她气得似乎都快厥过去了。
月宝的出现,也注定了这顿饭是不可能再继续好好吃下去。
许梦瑶深深地看了苏南一眼,气得叫上司机转身就走。
暴雨如注, 她踩着精致漂亮的皮鞋气势汹汹地走下台阶,淋着雨歪歪扭扭地踩在泥巴地里,在梁家人的注视下只觉愤怒又委屈, 还有直冲大脑的屈辱感让她几乎被这刁民的一家给气疯。
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等坐进车里了, 再也控制不住, 靠着车窗望着窗外的暴雨,默默流泪。
如果不是为了舒舒,她根本不会千里迢迢千辛万苦地跑这一趟。
早知道……早知道就该继续当这个被抱走的孩子不存在,当被抱错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她的舒舒那么优秀,早已被家里人从鱼目养成了明珠。
而这个孩子,也早就变成了真正的鱼目,这样尖牙利齿不尊长辈连亲生母亲都没有丝毫尊重的孩子,带回去了, 只会给自己和家里人丢脸,会成为他们一家人难以启齿的耻辱, 会被圈子里的人讥讽嘲笑。
到那时候, 说不定就是他们一家人身上抹不去的污点!!
许梦瑶越想越后悔,越后悔心里的怒火也越盛。
等到了镇上,她迫不及待找了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
“喂, 您好?”悦耳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不疾不徐地传出来。
几乎是听到宝贝女儿声音的第一时间, 许梦瑶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她胡乱抹去眼泪,就这么一小会的细微动静,就让电话那头的女孩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
于是原本不疾不徐的声音也紧张了起来, 试探着软声询问:“妈妈?是你吗?”
许梦瑶强撑着即将崩溃的情绪应了一声。
纪乐舒的声音便愈发紧张了,放软了许多,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温柔地问她是不是找到姐姐了,问她是不是在姐姐长大的那个家里受委屈了。
许梦瑶心里的委屈和愤怒一下子就被女儿柔软的询问给扩大了好多倍,她甚至不再哭下去,只想着女儿刚才的话。
是啊,那个孩子是在别人家里吃着别人的饭长大的,本来就是个别人养大的白眼狼,就算再难堪再上不了台面,那也不是她这个亲生母亲的错。
同样是被抱错的孩子,怎么舒舒就能那么优秀懂事,而这一个却在一见面就将亲生母亲气得失去了理智呢?
是这家人太坏太恶毒了,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教坏不说,还让孩子不知礼仪不懂自爱,甚至……甚至年纪轻轻就不知道跟谁野合有了一个那么大的孩子!!
一想到那两张相似的脸,许梦瑶就觉得呼吸都快上不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等心中翻涌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些后,才对电话那头始终耐心温柔的女儿说:“舒舒……妈妈不想带她回去了,她已经在这边结婚生子,就算是带回去……也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
他们家有两个孩子,又因为家世原因格外招人红眼,所以就算是纪乐初想到代替姐姐下乡都不可能,因为他还要去填自己的名额。
正因为实在没有办法,又不想让舒舒盲目嫁人过得不幸福,一家人才重新想起了当年那个被抱错的孩子。
她和舒舒是同一天出生,只要抱回来,让她代替舒舒下乡,舒舒就能继续安心地留在家里,而不是每天愁眉苦脸忧心忡忡,还要强撑着在他们面前假装一切都好。
天知道她看着自己宝贝着养大的舒舒苦恼难过时,心里有多疼多苦!
她和家里人原本也仔细商量过,这个孩子被抱错,大概在别人家受了很多的苦,只要她乖乖听话,懂事乖巧愿意代替舒舒被安排下乡,那将来只要有回城的机会,家里就一定会第一时间将她接回来,并且好好地补偿她这么多年落下的关爱。
也别怪他们当父母的只心疼舒舒,实在是舒舒太优秀太招人爱了,这么优秀如璀璨明珠一样的女儿,下乡去了只会被那些乡下人欺负磋磨受尽委屈。
而另一个孩子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是乡下长大的,再顶替舒舒下乡,也只是换了个地方重新继续以前的生活而已,那些地里的农活对她来说肯定算不了什么,还能有家里的补偿,下乡去肯定过得比其他人更好更自在,还能脱离那个养大她的贫穷的家庭……
这样一想,那个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同意呢?
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跟她这个亲生母亲一起离开那个贫穷的家庭,然后贴心懂事地代替舒舒下乡,这样还算得上是她的女儿,她将那孩子认回来后也可以好好地教养,虽然永远不可能比舒舒更优秀,但也远不是那些乡下泥腿子家里长大的女孩所能比较的。
家里最近因为下乡名额的事情一团糟,丈夫最近也在争取更进一步的位置,所以许梦瑶才会纡尊降贵带着司机找到这里,这样就能让那个孩子感受到她身为亲生母亲对她的在意,少了怨怼也才更好和她沟通接下去的事情。
可许梦瑶做梦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一回想起来,仍旧气得发抖,却还是在宝贝女儿的温言细语中维持住了基本的理智,将自己匆匆一面发现的结果全部告知了纪乐舒。
她说苏南不自尊不自爱,说苏南对她没有丝毫尊重和敬爱,说苏南生活的家里又小又黑,说苏南……
她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里,言语之中都带着藏不住的鄙薄愤怒。
纪乐舒听到妈妈的话,初时的诧异之后,便觉得不太对劲。
她当初看过的那本真假千金原著里,苏南是很优秀的人,就算自己的到来是小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导致苏南并没有在16岁的时候被成功找回来,可她也不应该是头脑不清楚的人,不可能那么早的时候就结婚生了孩子吧?
可妈妈的话又不会作假。
那这其中难道出了什么自己无法掌控的问题吗?
纪乐舒拧眉思索了片刻,对电话那头还在生气的许梦瑶柔声说:“妈妈,你别生姐姐的气了,不管她有多糟糕,错的也不是她,是命运,她终归是你和爸爸亲生的女儿,是小初的亲姐姐,这一点就算我再难过也改变不了。”
她顿了顿,静静听着电话那头许梦瑶急切的否认和对她的安抚,眼中满是被感动的柔软,更加大方善良地说:“无论怎样,妈妈也要带她离开那个糟糕的家庭才对,姐姐跟我一样大,就算有了丈夫和孩子,妈妈也不能因此就抛下她不管了,不然姐姐岂不是更加可怜?”
“还有爸爸和弟弟,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姐姐是什么样的,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希望妈妈能把她带回来吧。”
纪乐舒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原本就不同意爸爸妈妈想让姐姐代替我去下乡的决定,现在这样岂不是更好,姐姐回来孝顺爸爸妈妈,我这个假的刚好可以离开你们,把姐姐这么多年错失的全都一一还给她。”
女儿话语里退让的委屈和苦涩简直让许梦瑶疼得心都碎了。
一时间更是对苏南不满愤怒到了极点。
这样一个不孝不悌不自尊自爱的孩子,和她的宝贝舒舒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也完全不值得舒舒退让半步,更不可能和舒舒调换,来享受本属于舒舒的一切。
于是不知不觉,许梦瑶从一开始的愤怒谴责,变成了对舒舒的安抚和承诺,同时也答应了纪乐舒,会将苏南和她的丈夫孩子一起带回家。
到时候就对外说是家里远亲的一门亲戚来投奔,这样谁也不会知道舒舒是被抱错的孩子,更不会有那种不长眼的人跑到舒舒面前尖酸刻薄地欺负她。
也是告诉所有人,纪乐舒永远是纪家唯一的千金大小姐!
谁也不能替代她,亲生女儿也不行。
所以,就算将苏南带回去了,许梦瑶也会好好敲打这个不孝顺不争气的孩子,让她不要嫉妒舒舒,升起什么不该有的恶毒心思。
“大喜的日子,真晦气!!”周秀丽对着院门呸了一口,深感许梦瑶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舅妈,吃饭吧。”苏南没有怎么在意,只跟沉着脸的一家人说:“她不会愿意将我认回去的,你们别担心。”
“就怕有所求。”猫趴在月宝怀里喵喵了一声。
月宝低头,吧唧往它脑瓜子上亲了一口,然后继续窝在舅舅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听大人们讲话。
就算听不懂,她也要硬听。
周秀丽满肚子的火气,一瞅见亮晶晶盯着自己的呆娃娃,一下子就被浇灭了个干净。
她又忍不住乐呵起来,哄着月宝喊她外婆。
梁国栋也不甘示弱,哄月宝喊他外公。
唯独梁晓军抱着月宝,还残留了一点点清醒的脑子。
他问姐姐:“这个称呼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姐姐把他爸妈喊舅舅舅妈,那姐姐的女儿难道不该喊舅爷舅婆吗??
以前爸妈在月宝面前就是自称的舅爷舅婆呀!
怎么月宝醒了突然就变了?
梁晓军仅剩的那点脑子也跟着糊涂了。
苏南注视着跟两位长辈欢快互动的小朋友,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笑着跟糊里糊涂的弟弟说:“既然我的爸妈本来就不是亲生的,那舅舅舅妈就是把我辛苦养大的养父养母,我都该喊一声爸妈的,月宝自然该喊外公外婆才对。”
梁晓军愣住。
正在跟月宝互动的梁国栋和周秀丽也停下了动作。
半晌,梁国栋吭哧吭哧憋出一句:“那、那过两天,你还带着月宝去给你爸妈……不是,给我妹子他们上坟吗?”
过两天,就是清明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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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纪乐舒:我这个小蝴蝶只是扇了两下翅膀而已。
029:猫抓蝴蝶,我抓抓抓!!!
苏南:(摁住暴躁的猫)太脏了,去洗手。
这是一章给宝宝们的加更,今日份的更新会在晚上十二点前喔,啵啵~
清明时节雨纷纷。
前几天的暴雨刚过, 阳光才将土壤晒干,被雨水浸泡打得东倒西歪的种苗们也终于重新缓和了许多。
今天一早,就又开始飘起了潮湿微冷的细雨。
苏南没有如往年那样去给已经死去的“父母”上坟。
倒不是她不去, 而是舅舅舅妈担心月宝刚回魂没两天,这种日子再去坟地那种地方,恐怕会很容易再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冲撞了。
因此她留在家里陪月宝, 舅舅舅妈带着小军去上坟和修整坟墓。
他们刚走没一会儿, 院门又被敲响了。
苏南知道外面是谁, 她走过去开了门,四十几岁的许梦瑶撑着伞站在雨幕之中,看起来美得像一幅画。
“南南,别任性了,跟我一起回去吧,你难道不想见见你爸爸和弟弟吗?”她的态度比起第一次见面时更加温柔和缓,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可她眼中的情绪仍旧没有被遮掩得太好,她将真心演得太假,别说苏南了, 就是猫都能看出来。
月宝除外。
月宝看着被那个叔叔递到自己面前的巧克力和饼干,懵懵地抬头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妈妈。
“月宝拿着吧, 这是外……我特意给你买的。”许梦瑶咽下了那个难以启齿的“外婆”二字, 她一点都不想用一个字眼就把自己给喊老了。
然而司机手里的东西始终没有被接过去。
3岁的小姑娘,只仰着脑袋呆呆看了司机几秒,又看了她几秒, 转身就把猫抱了起来, 然后从猫背上的小兔子书包里掏啊掏,掏出一袋新的饼干出来。
而后转手塞给了妈妈。
“妈妈,吃~”月宝眼巴巴望着妈妈, 抿出一个好乖的笑。
像个只喜欢妈妈的小狗腿。
许梦瑶的脸色又阴沉下来了。
司机尴尬地收回手,目光慌乱搜寻,最后把这些东西放到了屋外吃饭的四方桌上。
猫都替他们觉得尴尬。
于是伸了个懒腰,跳到凳子上趴下来守着月宝。
苏南拿着这袋奇怪的从未见过的饼干,手指不着痕迹遮住了上面的名字和标识,含笑揉揉小朋友的头顶,这才转过脸对神色难看的许梦瑶说:“我可以跟你回去。”
这些天里,许梦瑶来了三次。
一次比一次态度温和。
于是舅舅舅妈也一次比一次更认真地劝她跟着回去看看。
他们每晚睡不着觉就坐在凳子或者门槛上,一个编竹筐背篼,一个借着月光弯着腰洗衣服,哪怕声音压得很低,苏南也能听到他们话语中的怅然和那几分坚定。
他们越发觉得苏南该回去过属于她的千金大小姐的生活,也想要看看妹妹用命才生下来的亲生的孩子。
所以,在经过家里几天的商量和讨论后,苏南在许梦瑶今天上门的时候,终于给出了她肯定的答案。
“不过我要带着舅舅舅妈和月宝一起去。”苏南看着许梦瑶的眼睛,毫无对方是自己母亲的温情,理智又平静。
“……”许梦瑶听到这个要求就忍不住皱眉,她觉得这家人实在是厚脸皮极了,此时更是忍不住嘲讽:“他们去干什么?你带着孩子也就算了,还想拖家带口把你这一屋子人都带到我家里去住着吗?”
苏南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反问:“你该不会忘了,当年被抱错的孩子,是他们妹妹的亲生女儿吧?”
她也丝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怎么,您舍不得,所以就不愿意把孩子还给他们了?那为什么非要让我跟你回去?这和强抢有什么区别?还是说……这个年代了,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一番话说得许梦瑶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再也维持不住刚才美好温柔的假面。
她甚至用带着怨恨的目光看着苏南,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只恨不得撕烂了她这张恶毒的嘴!
“舒舒是我精心教养长大的!”她终于像一只护崽的兽,护得却不是苏南,反而将獠牙对准了苏南:“想把她换回来?你们简直是在痴人说梦!别说一个你了,就是一百个你捆在一起,都比不上我家舒舒的一根手指头!!”
气氛又一次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这陌生的母女二人反而像是天生的仇家。
月宝原本就趴在妈妈膝盖上玩妈妈的手指和那袋饼干,这会儿突然听到那个阿姨说妈妈比不上叔叔,愣了一下立马转过身张开小手把妈妈护在自己小小的身后。
“你坏!”小孩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气氛,月宝皱巴着小脸不高兴地瞪着这个坏阿姨,“我妈妈好的!全世界最最好!你的叔叔才不好!你们全部都不好!”
她连舒舒和叔叔都还分不清,就知道维护妈妈了。
苏南低头看着小朋友矮墩墩的背影,眸光温和了许多,在许梦瑶又用那种鄙薄嫌恶的表情看向月宝时,伸手把像小鸡一样张开手护着自己的月宝抱了起来,扭过身体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再将其环抱住。
这样一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既隔开了许梦瑶的视线,又让月宝没办法再炸着小尾巴跟对方争执。
苏南低头亲了亲怀里扭着身体还想转身和许梦瑶吵架的小家伙。
一个亲亲,月宝立马老实乖巧起来,软趴趴埋进妈妈的怀抱里,一言不发地听妈妈跟那个坏蛋讲话。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至于你担心的我们会赖在你们家里的事情,你尽管放心,我们就算是砸锅卖铁去街上乞讨,都不会伸手找你们要一口吃的坐你们家一张板凳的。”
苏南条理清晰地说:“我舅舅舅妈只是想去见见她,至于要不要换回来,看她自己的意思,我们绝对不会强迫。”
“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许梦瑶立马接话,她没有意识到,苏南话中已经将你我两家分得很清了。
或许早就注意到了,但她并不关心,甚至巴不得分得更清一些。
这三次见面礼,陌生的母女二人其实早就撕破脸皮了,如今苏南要回去,也完全不是因为什么爸爸弟弟,她只是怕舅舅舅妈去了大城市不识字也不认路,怕舅舅舅妈会被高高在上的纪家人欺负。
今天清明,舅舅舅妈去给死去的人上香扫墓垒坟,也会把孩子抱错的事情告诉过世的人,无论如何,活着的亲人都会去看一眼那个女孩的,哪怕砸锅卖铁,只为了看那一眼。
许梦瑶离开了,走的时候只放话说明天就来接她们一家,就急匆匆离开了,好像她脚下这片土地,她所身处的这间房屋里,有着什么要人命的脏东西和传染疾病。
苏南也没送她,抱着月宝坐在屋檐下,陪怀里发呆的小家伙一块儿静静地看雨。
制造噪音的人离开后,整个家里都变得静谧清净。
月宝把耳朵贴在妈妈的怀里,听到了她平缓的心跳声。
“坏女人一点都不好惹。”猫跳到月宝的怀里,非要挤进来被一起抱着,一边往里挤,一边吐槽:“哪怕是在扮演别人的人生,哪怕这个世界这个家庭将她养得木讷又安静,真遇到事儿了,还是一点亏都不肯吃,满身刺,每个试图碰她一下的人都会被扎得满手是血!”
果然是坏女人,坏透了!
下一秒,猫耳朵就被从天而降的嘴巴给咬住了,甚至还来来回回地磨牙!
“不可以骂妈妈。”月宝一边咬一边在心里碎碎念:“猫猫,是坏蛋欺负妈妈,不是妈妈坏!”
猫为了不变成一只耳,磨着牙妥协:“好好好,你妈妈最好,全世界全宇宙第一好!!”
全宇宙第一好的苏南在月宝咬住猫耳朵的时候,也伸手揪住了月宝的耳朵。
“月宝,这是什么?”一袋饼干被妈妈捏在手里递到她和猫的眼前。
月宝没明白,松开嘴巴乖乖回答:“妈妈,饼干呀~”
“哪里来的?”苏南又问她。
月宝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无辜又呆地举起了猫:“妈妈,猫猫背来的~”
猫:“……喵嗷??!”
我背的是书包,不是黑锅!!
苏南将目光落在猫背上的小兔子书包上。
“妈妈可以拿下它看看吗?”她问月宝,也在问猫。
“可以呀~”月宝乖巧点头,猫更是迫不及待点头,很想甩开这口沉重的黑锅,让苏南发现月宝偶尔小坏的真面目!
然而猫背上的黑锅还没拿下来,它就又听到苏南若有所思地揣测:“你竟然真的能听懂人话?还能给出回应?你是一只假猫?身体里藏着的到底是人是鬼?”
猫:“……??”
月宝:“?”
月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倒映着妈妈温和无害的模样。
猫的眼睛也瞪得圆圆的,倒映着大小恶魔头上相似的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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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029:我不是天才系统吗?怎么又被套路了??[猫爪]
第49章
“这猫今天看着怎么没精打采的?”扫墓回来的周秀丽打量着那只莫名其妙就常住在家里的猫, 发现它今天看起来好像连毛色都没前两天光滑了。
“不知道。”苏南摇摇头,一边忙着手里的事情,一边随口道:“可能是它出去跟村子里的狗打架没打过吧。”
这个猜想倒是很有可能。
周秀丽不再关心猫, 转而抱住旁边玩着布老鼠的月宝各种亲香夸夸。
也因此,她错过了猫炸毛的震惊。
吃过午饭,家里人开始收拾起出远门要带的各种行礼。
等到了晚上, 堆在堂屋里的大包小包宛如一座小山, 整个家看起来都似乎空了一大半。
梁晓军无奈扶额, “爸妈,我们去看一眼就回来了,带这么多东西,又难拿又显眼,别人说不定会更瞧不起咱们的!”
梁国栋听自己媳妇儿的话,媳妇儿说收啥他就带啥,反正他五大三粗有的是力气!
周秀丽则瞪了儿子一眼,有的是道理:“你懂个屁!出门在外啥都要花钱,我们自己带上也就是出了一把子力气, 就算他们瞧不起我们又咋了?我们又不会少块肉!可要是把家里那点钱花完了,恐怕等不到秋收我们全家都得活活饿死!!”
“你真是读书把脑壳都读傻了, 面子哪有钱重要?钱就是命你懂不懂?”
周秀丽振振有词, 梁晓军被她说得灰头土脸,最后抱住自己唯一的挡箭牌在一旁装哑巴。
挡箭牌月宝:“……”
“舅舅~”她小小声喊,好像也有点怕声音大了会惊动外婆然后害舅舅再被狠狠骂一顿。
梁晓军低头自觉地把耳朵凑到小孩嘴边。
月宝悄悄问他:“带猫猫吗?”
“啊?”梁晓军被问愣了, 目光下意识看向已经趴在行礼山上的猫。
月宝期待地望着舅舅。
猫也懒洋洋地看着他。
梁晓军突然就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以至于到了嘴边的那句“把猫留在家里”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舅舅~”怀里的小宝开始撒娇:“求求你喔~带猫猫吧?猫猫乖的,舅舅求求~”
梁晓军:“……”
宝,不是舅舅不愿意, 而是全家我地位最低,最没有话语权啊!
他甚至都不敢开口替小家伙争取一下的。
于是怂得很理智的舅舅,转手就把怀里撒娇的小朋友塞到了最有话语权的人怀里。
月宝从善如流,继续求求:“外婆~带猫猫吧,宝宝求求~”
周秀丽:“……”
她转脸看向一旁安静看热闹的外甥女,试探着问能不能带猫一起去。
“……你们这是要把家都搬走吗?!”许梦瑶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看到了什么!
这几个人死皮赖脸一起去京市也就算了,有这么多大包小包的行礼也还能忍,可是为什么这家人连猫都要一块儿带上?!
真当她这车什么东西都能装吗?!
苏南把猫塞到了月宝的怀里让她抱稳,自己则抱着月宝家里人在后面挤一起。
车里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仅有的空间是驾驶座,为了不影响司机开车。
车外顶上还用麻绳捆着好几个蛇皮袋,远看像是一个黑色的驮着笨重龟壳的大王八。
许梦瑶一路都沉着脸不说话,挤在后面的一家人反而挺自在,新奇地讨论着第一次坐车的感受,讨论等会吃什么,讨论一路过去看到的别人地里的粮食苗长得高或矮优或差。
总之有周秀丽在,车里就基本没个安静的时候。
反而是最开始许梦瑶担心会很吵闹的月宝和那只猫,全程都安安静静的,几乎没有发出太多的声音。
路上,许梦瑶也假装不在意实际上偷偷观察过月宝。
哪怕所有人都说月宝不是苏南亲生的,她也觉得他们都在骗她,可这个孩子……怎么说呢,的确很讨喜,甚至在许梦瑶眼里,有点像舒舒小时候。
舒舒小时候也很安静,很少会哭闹,懂事得让她心疼。
因为有这么点想法,她对月宝比较关注,甚至在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自己和丈夫亲生的血脉,苏南已经养不熟了,可这个三岁的月宝却还小,说不定好好养着,将来又会是第二个优秀的舒舒。
不过她这些念头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很清楚这时候在这家人面前说出来肯定讨不到好,还会给自己找一堆气受。
因此这一路上,她都冷眼旁观这一家人从一开始的新奇,到后来的沉默。
到京市了。
到处都是和乡下截然不同的景象,就连脚下踩着的一块地砖都似乎贵重无比。
车子到了小洋房门口停下。
早就接到电话知道他们今天会回来的纪家人却并不在。
只有帮佣周姨殷勤地接待他们。
“太太,小初去大院那边找朋友玩了,小舒也和她的朋友去逛街了,先生打电话说晚上才回来……”
周姨一边细细说着家里每个人的行程,一边端来茶水给局促的梁家人。
“都坐吧,家里没那么多房间,等会让李叔带你们去附近的招待所先住下,晚上再来家里吃顿饭认认人。”许梦瑶一回来,周身气场都变得不一样了,睥睨着瞧了一眼沙发上早早铺好的防尘毯,心里很满意周姨的先见之明。
这群乡下来的泥腿子,谁知道身上有没有跳蚤脏东西,她也只打算给他们一口茶水喝,就让司机带他们出去住招待所。
“不必了。”苏南拒绝了这杯滚烫的茶,连屁股都没有往沙发或凳子上挨一下,直接让司机带他们去招待所。
她说走,全家没一个反对的,于是许梦瑶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唯独他们走后,留在客厅里的几个包裹留下来了。
这是周秀丽和梁国栋商量了许久,拼拼凑凑带来的礼物。
纪家人刚走,一个看起来阳光帅气笑容里也毫无阴霾的少年就从楼上跑下来了,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那几个包裹上,好奇地问:“妈,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
许梦瑶嫌弃地捂了捂鼻子,“谁知道是什么东西,一路上味道臭死了,熏得我恶心想吐。”
说完就要喊周姨来把这堆散发奇怪气味的包裹拿出去丢了。
周姨应了,却在走近闻到味道的时候惊了惊。
“太太,这里面应该是一些农家的腊味。”她一边说,一边拿远了点将包裹一一拆开。
果然,里面有腊鸡腊肉,还有三圈熏制得特别好的香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包裹里装着一些干货,都是晾晒好的蔬菜干和花生核桃。
“这……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在京市想买到都难哩。”周姨有点不舍得把这么多好东西就这么丢了,更何况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许梦瑶却不觉得多好,即使听到周姨说得天花乱坠,也仍旧皱着眉捂着口鼻,只挥挥手道:“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回去吧。”
她可不稀罕这些乡下的玩意儿,臭死了,也不知道吃了会不会得病。
一想到自己跟这些东西在车上待了那么久,她就浑身都不舒服发痒难受,于是只匆匆跟儿子说了两句话就赶紧去洗澡。
周姨却不敢真的收了这些东西,她迟疑着看向一旁的纪乐初,询问道:“小初,这些都是那家人留下的,要不我还是先留着,等小舒回来了让她看看怎么处置吧?”
这个家里,纪乐舒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纪乐初敷衍地点头应了,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所以追在周姨身边不停地问那家人都是些什么情况。
他要提前搞清楚一些,这家人要是晚上想得寸进尺欺负姐姐的话,他才能更好地保护她。
“我这辈子可只认这一个姐姐。”他听完那家人的情况后,嘟囔道:“别的什么阿猫阿狗,就算真是我爸妈亲生的,在我心里也永远比不过我姐的一根手指头。”
招待所里,终于把人和猫还有行礼都安置好的一家人顾不得休息,聚在一起商量晚上的见面。
周秀丽看向苏南,语气复杂地说:“小南,我和你舅舅都想好了,你以后就带着月宝在自己家里住下,我们看过那个孩子后,她要是不愿意跟我们回去,我们肯定也不强求,毕竟两家差别这么大……我们也不能硬让她回去跟我们吃苦受罪,你也一样,这里本来就该是你的家,你别心慌也别怕,该你的就是你的,大大方方的!”
“另外……我和你舅舅凑了些钱,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你拿着,一份晚上给那个孩子,钱少,但也是我和你舅舅的一片心意,我们家你是知道的,顶天了可能也没人家家里的一片地砖贵……”
周秀丽说着,红着眼眶将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帕子塞到苏南手里,目光看到月宝,她又低头拉开裤腰,从里面掏出一个特意缝的裤兜,拿出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装好的另一卷钱,也塞给了苏南。
一边塞,一边跟她说:“这里面有钱也有各种票,是我和你舅舅三年前就开始零零碎碎攒下来的,想着今年秋收钱粮都够了之后,就带月宝去医院里看病,不过月宝争气,也心疼我们,没去医院病就好了,这些你拿着,就当我和你舅舅给月宝攒的零花钱……”
苏南没有跟她推攘,塞钱就拿着,叮嘱就听着,直到周秀丽好像把所有的叮嘱都说完说尽了……谁也没话说了,都垂着头一言不发地怔愣着。
梁晓军不知道偷偷抹了多少次眼泪,双手更是抱着睡着的月宝不肯松手,好像抱得紧一些,就能把怀里的小朋友抢回家里去,也能让姐姐不要离开。
他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跟苏南说:“姐,要是你在他们家过得不好,你就回来,我们家永远有你住的地方,你永远都是我姐,亲姐!”
“还有……还有月宝。”他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却还是格外认真地说:“她乖得很,又不爱哭闹,姐你千万别让人欺负她……
要是将来别人觉得你带着孩子不好嫁,或者你自己不喜欢月宝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就让人往家里带个信,我就算是爬也要爬来京市,把月宝带回去继续好好养大,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十六岁的少年,每一句话都说得真诚,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又傻又可怜。
猫张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这一家人生离死别的悲情氛围很无语。
特别是梁晓军,说得都是什么不过脑子的蠢话呢?
苏南这么安静,一看就是心里早就有主意了,他们就算把嘴皮子说破,苏南也不可能真正留在京市跟假千金主角抢什么亲生父母的关注的。
所以,钱白给,话白说,眼泪也白流。
有这个时间不如学学月宝,倒头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晚上才好面对主角那一家子的牛鬼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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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猫:苏南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哼哼~长长的一章[猫爪]
看一眼收藏再看一眼营养液,我已经预感到下周会欠很多债了……
月宝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不知道舅舅抱着自己偷偷抹了多少回眼泪, 也不知道外爷外婆已经把家底都掏空。
她只知道猫猫好像怪怪的。
趴在自己怀里的时候,猫猫脸好像皱巴巴的,还总是乱七八糟地叹气……
“你胡说!”猫有点轻微的炸毛, 没那么严重,但还是凶凶反驳:“我可没哪里怪怪的!”
月宝双手举起猫猫。
猫猫身体蜷缩着,爪爪也缩起来, 眼睛却凶凶地瞪她。
月宝吧唧吧唧亲了它两口。
029:“……”
好、好吧。
“我是有一点心慌。”它认命地说:“月宝, 马上你就要跟主角见面了, 你记住,千万千万不能喜欢她,也……尽量让你家里人都不要喜欢她,不然你们的运气就会变得越来越差劲,运气差到极点的话,是会死人的。”
它从下午开始,就越来越忧心那个主角会不会凭借梁家人的初始好感值吸取他们的气运,可这是无法抵挡也无法阻止的事情,因为她的身份和她的优秀, 大概世界上没有人会在见她第一眼的时候产生不好的情绪。
只要对她有半分喜爱,就会被吸取半分的气运。
人一生的气运是有限的, 一旦气运耗尽……命数也就到头了。
所以主角吸取的不仅仅是气运, 更是这些人的生命,是天才们本可以闪现的灵光,是普通人本可以安稳活下去的生机。
不过这份喜爱不被扩大, 影响就会变小一点, 也不至于被迅速吸光了气运变得倒霉至极。
月宝乖乖听完,又用一点点时间努力思考了一下,然后才好奇地问猫猫:“那……她的爸爸妈妈死掉了吗?”
“当然没有, 她爸妈的气运……”猫说到一半,陡然愣住。
下一秒,它浑身的毛都不自觉地炸开,并且僵硬着身体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的爸妈,可不就是死了吗?!
世界上唯有父母会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的爱倾注给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而这份爱转换的气运被抽空,换来主角和苏南身份人生的调换,也换来她那对普通人亲生父母的接连死亡。
或许可以说纪乐舒看过的那本原著小说里,这都是必然的剧情,所以猫从来没有把她爸妈的死亡和她联系在一起。
但是……
猫仰头,圆溜溜的橘黄瞳孔里倒映着月宝一脸好奇的小模样,它想,月宝或许才是对的。
在周姨热情笑着领梁家人往里走的时候,猫将自己蜷进了月宝小小暖暖的怀里。
它开始翻看原著剧情。
令它毛骨悚然的是,原剧情里从没有提过纪乐舒看的那本真假千金年代文里,她亲生的父母是什么时候死亡的,也从来没有提过两个孩子的调换是意外还是人为,更没有说过真千金回家后,假千金去了哪里结局如何。
甚至在纪乐舒的回忆中都从来没有出现过。
哪怕只是一句话,几个字,猫都找不到。
真奇怪,纪乐舒记忆里的那本书……真的存在吗?
梁家人和纪家人终于完全见到了彼此。
两方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的人,贸贸然撞在了一起。
一方光鲜亮丽举手投足都带着上等人的矜持贵重。
一方局促紧张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误入此地的不安和小心翼翼。
许梦瑶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给几个乡下人介绍自己的家人。
纪乐舒被她排在了最后。
介绍自己女儿的时候,她像只骄傲的天鹅一样昂起脖颈,轻蔑地瞥了眼浑身土气的苏南,满是自豪地说:“我家舒舒从小就取得了无数的成就,她刻苦努力,做什么都有天赋,所以做什么都总是轻易就能成功,我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养大了舒舒,所以要是有人想跟我抢她的话,我肯定会跟对方拼命的。”
她总是喜欢讲一些话里有话的明示。
原本还怔愣着望向纪乐舒的梁家人都在她这句话里回过神来。
梁晓军更是皱了皱眉,拉着宛如旁观者一样被纪家人无视了个彻底的姐姐到身后,自己侧身将她稍微挡住了一点。
纪乐舒似乎对妈妈的“介绍”感到了几分无奈,温和礼貌地朝着梁国栋和周秀丽两人点头,笑着说:“原本该我带着礼物亲自去见舅舅舅妈的,但是我最近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所以只能拜托妈妈帮忙跑这一趟了,我妈妈的性格有点直,但她完全没有坏心思的,希望这些天没有打扰到舅舅舅妈,如果有哪里说错了话让你们不高兴,我也替妈妈跟你们说一声对不起。”
她的一举一动都温和极了,让梁家人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如沐春风”。
梁国栋更是乐呵呵地笑咧了嘴巴,连连摇头说没有没有。
梁家人在打量纪乐舒,纪家父子也在打量苏南。
“你就是我爸妈亲生的那个?”纪乐初和他妈妈一样矜傲地抬着下巴,只差没用鼻孔看人了,将苏南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不屑地撇嘴道:“他们家把你养得可真差,跟个要饭的叫花子一样!”
“小初!”纪承业冷着脸呵斥道:“不能对姐姐没礼貌!”
纪乐初撇撇嘴,不说话了,只是依旧用挑剔嫌弃地表情盯着苏南,好像她是什么碍眼的垃圾一样,恨不得立刻把她撵出门去。
纪承业倒是放缓了声音,对苏南说:“听说你叫苏南,现在回来了,明天就去把姓改了吧,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了,你放心,舒舒和小初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在家里也不要觉得拘束,往后都是一家人。”
从始至终,苏南都没有开过口。
直到她听到纪承业这么一番高高在上的安排。
她抬眼,状似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确定我是姐姐?”
旁边的纪乐舒闻言,露出一抹有点不太好意思的笑,缓声道:“大概是因为我从小就吵着爸妈,说想要一个疼我爱我的姐姐吧,可是爸妈总说我做梦,没想到现在竟然梦想成真了。”
说完,她又用明亮欢喜的目光盯着苏南,问道:“姐姐,你不介意我这么喊你吧?我知道你被抱错的时候,就催着爸妈赶紧去把你接回来,我占用了你的人生这么多年,虽然我们都改变不了当年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很想跟姐姐说一声抱歉。”
她眼中的光暗了一点,语气也变得柔软愧疚:“我虽然身不由己,但我代替你的人生也是不能更改的事实,所以如果姐姐不喜欢我的话,也完全没有关系,我很想补偿你,因此无论姐姐对我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只希望姐姐能够留下来在爸爸妈妈跟前弥补这些年缺失的感情,可以吗?”
纪乐舒的一番话在梁家人的心里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事实证明,许梦瑶没有撒谎,这个孩子真的特别优秀,特别落落大方,也特别知恩懂礼。
至少刚才这些话,换了另一个人来说,就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可猫觉得刺耳极了,抬起爪爪还试图捂住月宝的耳朵。
年纪小小,坏的别学。
月宝抱着猫猫站在舅舅和外爷外婆身后,连个小脑袋都没往外露,安安静静好像根本不存在。
她甚至闭着眼,就因为听了猫猫的话,怕自己一睁眼就会有点喜欢那个奇怪的姐姐。
苏南拽开傻愣愣挡在自己身前,拘束局促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梁晓军,而后看向温和有礼又满含真挚的纪乐舒。
纪乐舒的目光是愧疚的,又似乎藏着许多对她的期待。
让苏南感到好笑的是,她这些情绪都是真的。
真的愧疚,真的期待,也是真的道歉和欢喜。
“既然你知道占用了属于我的人生,那你准备换回来吗?”她也笑着,淡淡地问面前似乎完美到毫无破绽的女孩:“如果不准备换的话,那这个家里,到底谁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呢?”
“当然是你!!”纪乐初从刚才就憋着一口气了,此刻听到她对姐姐这么咄咄逼人,更是忍不住恶狠狠地瞪着苏南,言语之间满是鄙夷:“你算什么东西,敢跟我姐比?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比不过,还想取代我姐?你真不要脸!”
“小初!”纪乐舒皱眉,制止弟弟后,才格外抱歉地看向苏南,轻叹道:“你别在意,小初被我们惯坏了,从小就眼睛里揉不进沙子,脾气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但他其实没有坏心思……”
梁晓军从刚才纪乐初说姐姐坏话的时候就不自觉攥紧拳头了,可纪乐舒一两句话说出来,他又默默松开了拳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浑身都不舒服,却又怎么都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听到苏南的话。
“为什么你们总在他把所有想说的话说完,想骂我的话骂完了,才开口制止呢?”
苏南明明有着和纪家人相似的眉眼,此刻却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平静地询问:“是不敢制止,还是不想制止呢?”
而后,又不等他们解释,便了然地自问自答:“我知道,是因为他说的这些话,都是你们想跟我说的话,只是太直白了,太蠢了,都不知道盖层遮羞布,而你们,就是负责给他盖遮羞布的人,对吗?”
纪家人愣住了。
纪乐舒也诧异地望着苏南。
大概是因为苏南从进门开始就格外沉默,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存在感,如果不是纪承业开口,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也因此,谁也没有想到,她不在保持沉默的时候,攻击力会如此地强。
几乎是扯着他们的脸皮扔在脚下踩,又扬手甩了他们几个巴掌,让他们每个人的脸颊都肮脏又火辣辣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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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猫:(先捂月宝的耳朵)看看看看,我就说她是个坏女人吧,你们还非要招惹,活该![猫爪][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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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纪家人的脸色漆黑阴沉, 唯有纪乐舒还勉强维持着温和友善的表面,纪乐初则直接炸了,十六岁的少年, 此时却凶神恶煞地瞪着苏南,好像和苏南之间有着极端的深仇大恨。
“你这个恶毒又老土的丑八怪!你——”
“——啪!!”
很清脆很利落的一巴掌。
纪乐初愣在了原地,捂着被打的脸颊, 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二话不说就动手的苏南。
“你的家教呢?”苏南的声音同样温和, 却带着一种奇怪的难以抗拒的严厉, 在她拧眉望着纪乐初的时候,纪乐初原本抬起来想还手的那只手莫名僵在了半空。
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很快就浮现出了巴掌印的红。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纪家人也不乐意了,许梦瑶更是心疼地捧着儿子的脸,不敢置信地质问苏南凭什么敢动手打纪乐初。
客厅里混乱极了。
一场好好的两家见面的家宴,就此乱作了一团。
卑贱者并不卑贱,高贵者似乎也维持不住高贵的脸面。
月宝抱着猫躲得很远,呆呆地望着客厅里互相打架的两个男孩,互相撕扯的两个大人, 还有互相对视的两名女性,以及皱着眉试图叫停这场混乱的两个男人。
“啧啧啧~”猫摇着小脑袋感叹:“真是好一出大戏, 精彩极了!”
月宝也跟着晃晃小脑袋, 小小声地感叹:“舅舅打架好厉害呀,那个大哥哥都被舅舅给打哭啦~!”
小小的声音里,藏着大大的惊叹。
可能是命运想教会3岁的小朋友, 不可以背后偷偷说人坏话, 所以在她刚感叹完,就对上一双哭得水汪汪红通通的眼睛。
“你是谁?!”被揍到这边来的纪乐初咬牙切齿地问。
边问,边伸手就要把月宝拎起来。
下一秒, 又一巴掌用力地落在了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红红的小小的猫爪印。
月宝:“……”
被惊到的小朋友立马捂住猫猫刚才打人的那只爪爪藏起来,自己也机灵地躲到一边后,看那个大哥哥凶凶地就要扑上来动手了,立马闭上眼睛扯着嗓子就开始哭!
“呜……”
细弱的小孩哭声在屋子里响起。
所有人都下意识停下了动作看过来。
月宝刚哭了两声,发现自己根本哭不大声,就抱着猫猫不吭声了。
结果一睁眼,就对视满屋子的视线。
月宝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下意识抱紧猫猫,目光在混乱的一屋子人里搜寻了一下,然后朝着最近的舅舅跑过去。
“舅舅!”月宝抱着猫猫找舅舅。
纪乐初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孩灵活地绕过自己,直直冲着和自己打架的那个男生跟前跑。
她喊他舅舅??
也就是那个丑八怪女人的女儿??
纪乐初没什么结婚生孩子的概念,他只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才该是这个小孩的亲舅舅才对!
可月宝的眼神都没往他身上落一秒,被舅舅抱起来后,就跟猫猫一块乖乖地趴在舅舅怀里,好像舅舅的怀抱也能成为她和猫猫小小的避风港。
抱着月宝,梁晓军敏锐地感受到纪乐初看过来的目光,他得意地朝这位公子哥儿呲了呲牙,恶狠狠威胁道:“我抱着月宝,不跟你打,不过你要是再敢跟我姐动手,我一定拼了命都要打死你!”
明明是威胁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愣是被他抱着月宝说得一脸的得意炫耀。
闻言,纪乐初心底的戾气更重了。
他眸光沉沉地看向月宝,狠声道:“连自己亲舅舅是谁都不认识,就算长大了也是个蠢货!!”
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梁家人包括梁晓军在内都错愕地愣了片刻。
他们根本没想到,纪乐初会对月宝一个三岁的孩子说出这么恶毒的脏话!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梁晓军气得攥紧拳头,要不是怀里抱着月宝和猫,他现在已经冲上去狠狠一拳砸烂纪乐初的臭嘴了!
月宝也听到了,这个坏蛋在骂自己。
小朋友根本不需要舅舅或者妈妈帮自己出气。
她怀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猫突然像一道流光般飞速地蹿了出去,朝着纪乐初那张脸直直地扑上去。
眨眼之间,尖锐凶戾的猫叫和变声期公鸭嗓的哀嚎就交织在一起。
月宝抿着嘴巴不高兴地看着猫猫帮自己揍坏蛋,看着那些陌生的人冲上去七手八脚地阻拦。
等猫猫终于跳下来,坏蛋的脸上已经被猫狠狠抓了好几道血痕,再配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宛如调色盘一样多彩。
月宝在舅舅怀里,歪过身体低头看着捂着脸哭嚎的坏蛋,一字一句清脆地骂回去:“你才是蠢货!”
杀伤力之强,足以让纪乐初的哭嚎声都停了下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用几欲吃人的目光凶狠地瞪着月宝。
这场混乱的争斗,以月宝的大获全胜收尾。
两家人也终于能够静下心来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好好说上两句话。
一句话:苏南必须留在纪家。
第二句话:纪乐舒不可能回梁家。
苏南没有说话,听着舅舅舅妈跟纪家人商量,自己则抱着月宝往外走。
她甚至不愿意在这间屋子里长久地落脚和呼吸。
她前脚刚走,纪乐舒后脚也跟了出来。
外面的晚风舒适惬意,苏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来转身看向对方。
“我很抱歉……”纪乐舒开口就是愧疚,微垂着眼,低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我们从来没有被调换过,各自都有各自正确的人生。”
苏南静静地听她说。
“爸妈是真心想让你回家的,他们只是不习惯说软话,还有小初……你不要把今晚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你回来以后我很快就会离开这个家,不会留下来碍你的眼,也绝对不会跟你争抢什么。”她很认真地劝告和承诺。
她将话说得太好太动听,苏南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她说完后,才淡声反问:“你演完了吗?”
纪乐舒微怔,而后受伤地望着她,欲言又止,眼神黯淡失落。
“妈妈,我没听懂~”月宝听得脑袋困困的,稀里糊涂乱成一团。
这个姐姐讲话真的好困难啊,比3+5等于几还要困难。
苏南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语气变得温和柔软,“没关系,月宝还是个小宝宝,小宝宝不用听懂大人的话。”
更何况是那些矫揉造作的话。
月宝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姐姐。
猫猫说她是主角,但是会让所有喜欢她的人变得很倒霉。
月宝想了想,朝这个姐姐抿出一个乖乖的笑,心里却在偷偷念叨:“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不喜……”
这样的话,自己应该不会变成小倒霉蛋吧?
月宝不太确定,但月宝觉得这个姐姐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怪怪的。
“她是你的女儿吗?小名月宝,大名叫什么?”纪乐舒终于问出了自己跟出来的主要原因。
她想知道,这个根本没有存在于原剧情里的小孩,到底是不是苏南亲生的,又是怎么来的,小孩爸爸是谁。
“嗯。”苏南颔首,温声道:“月宝的大名叫苏白月。”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这一瞬间,一道机械音在纪乐舒的脑海中突兀响起:
【嘀——检测到气运之子,姓名:苏白月;年龄:3岁;当前喜爱值:0。】
【请获取苏白月的喜爱值。】
纪乐舒一愣。
苏白月?
她的目光下意识在苏南和月宝身上游移,而后精准落在了月宝的身上。
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又安安静静的小孩……气运之子??
“系统,你没检测错吗?这个孩子才3岁。”纪乐舒根本看不出这个小孩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所谓的气运之子。
[她身上有很厚重的功德之力,比气运之子更值得攻略,从她身上每获取一点喜爱值,能抵过气运之子的100点喜爱值,质量远超普通人的1000点喜爱值。]
[已将该目标重点标记,范围一千米内可随时查看坐标定位,并对宿主进行实时提醒。]
“……”纪乐舒无声地攥紧拳头,尽量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惊诧和喜意。
功德之力,她这些年里也见到过几个拥有功德之力的人,但他们无一不是这个国家最重量级的人物,那时候她还小,没有途径接近和攻略,现在却不一样,现在一个浑身功德的小孩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得来全不费工夫。
和系统的交流也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纪乐舒按下心中的波澜,朝着月宝露出一抹真挚温和的笑,软声道:“莹白皎洁,明月高悬,真是个好名字。”
她的态度改变得并不明显,可苏南却微微皱眉,抱着月宝后退了一步。
恰好这个时候,里面的人也终于商谈出结果了。
纪乐舒不可能跟着梁家人回去,梁家人也不强迫纪乐舒回去,毕竟她亲生的爸妈早就是两座低矮的坟包,所以他们只要求纪乐舒每年清明回去上坟扫墓,心意到了就行。
至于苏南,最后商议的结果是,让苏南带着月宝在纪家住上一个月,双方培养一下感情,对外就说是认的干亲,在外人面前把纪承业和许梦瑶喊干爹干妈。
梁晓军悄声在苏南耳边把两家商议时对面的嘴脸和商议的细节全都嘀嘀咕咕说了一遍,最后才说:“姐,爸妈都同意了,他们就想让你回来过千金大小姐的好日子,可我看着这家人不太好相处,我还怕那小子会偷偷欺负月宝呢!”
他对纪乐初的成见很深。
这份成见,大概源于双方对各自姐姐的奇妙占有欲?
梁晓军说完就眼巴巴地问:“姐,你真要带着月宝留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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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两个少年凑一起比姐姐。
梁:我姐有一口吃的就会分我半口!
纪:我生病的时候都是姐姐守着我!
梁:我姐的娃喊我舅舅!
纪:我、我姐以后的娃也喊我舅舅!
梁:月宝喊我舅舅!
纪:……你偏题!!!
于是一言不合,两个弟弟又打成了一团。
月宝抱着猫猫在旁边给舅舅加油,喊了一声舅舅后,发现他们打得更凶了~[猫爪]
一边打,一边嘴里说什么“我才是她舅舅”的话。
猫:改改副本名吧,就叫:年代文里的真假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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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停下脚步, 偏头问他:“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梁晓军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支支吾吾的半天不知道该说想还是不想。
于是他求救的眼神落到了月宝的身上。
还被月宝给接收到了。
月宝歪头瞅瞅面色为难的舅舅,又瞅瞅好整以暇的妈妈, 凑上去就往妈妈脸上啵啵了一下。
然后在纪家的门口,抱着妈妈的脖子,超级清脆大声地宣布:“我都听妈妈的呀!”
妈妈想留下来, 月宝就和猫猫一起保护妈妈!
妈妈不想留下来, 那就一个脚印都不要留给他们!
梁晓军:“……”
“我也不知道。”他闷闷地说:“爸妈都说你回来可以过好日子, 这家人有钱,说不定还能送你和月宝读书,可以找工作,还不用在乡下干活,可以吃城里的商品粮,以后还能找个家境好又有钱的男人……”
他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突然话锋一转:“可我觉得他们很难相处,而且他们家已经有一个女儿了,他们那么喜欢那个女孩, 姐你回来了肯定会受好多的委屈,不像在我们家, 家里就你和妈的话最管用, 你说啥就是啥。”
梁晓军越说越有点泄气,因为他明白,这些其实都抵不过一个有钱的家。
在乡下, 一家人连吃饱糊口都困难, 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还要面对家里家外无数的活计,每天累得要死要活,连收成都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可这些辛苦, 一句有钱就能轻易盖过去了。
只要有钱,姐姐永远不用再这么苦,不用饿肚子。
甚至最简单明了的,姐姐不用带着月宝和妈挤在同一张稻草床上。
他不再说话了。
垂头丧气的,像被现实打败的蔫头鸡。
苏南沉默着听完他剖析心声挣扎犹豫的全部心路历程,然后问怀里睁圆了眼睛努力认真听舅舅讲话的小朋友:“月宝,这回舅舅的话你能听懂吗?”
月宝两只小手抱住自己空空晕晕的小脑袋,懵懵地摇头,眼睛里仿佛都转起了蚊香圈圈,小小声地凑在妈妈耳朵边说:“妈妈,宝宝一点点都没懂~”
太难懂啦,舅舅怎么能说这么多小朋友听不懂的话呢?!
他再也不是月宝熟悉的那个幼稚小朋友舅舅了!
苏南失笑,亲了亲月宝懊恼又生气的小脸,抱着她绕过挡在门口的蔫头鸡。
顺便在路过的时候丢下一句:“你从学校回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就是在整天往脑子里装这些浆糊稻草吗?”
梁晓军:“……”
诛心之言,不敢反驳。
大厅里,已经很和谐的两家人坐在一起,看到苏南进来了,都停下了话头。
周秀丽起身,对外甥女说了两家人商讨的结果,然后问她:“小南,你怎么想的?”
苏南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不用了。”
她不顾舅妈背对着纪家人对自己挤眉弄眼恨铁不成钢的怪表情,只对陡然沉下脸来的纪家人说:“舅舅舅妈把我养活,又把我养到如今,他们就是我的养父养母,既然你们说什么都要将纪乐舒留下,那应该也很清楚我们各自对各自家庭的重要性。”
她看了眼怔怔望着自己的舅妈和舅舅,目光温软,平静地继续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还有一个女儿,我当了母亲之后才明白,爱就是有偏向性的,你们爱这个女儿,就不可能在乎我,所以我的选择也和你们无关,你们完全可以当作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我不会占你们家分毫的便宜,从此以后我也不会和你们家再有任何联系,大家都只需要对自己选择的人生负责。”
她的话说完,许梦瑶不敢相信她竟然这么冷漠冷血!忍不住红着眼眶指责:“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为了生你难产差点死了!现在你说不认就不认?你有没有半点顾及过我的想法?!”
她眼睛里藏着泪,哑声质问:“你说你只认你的养父母,可生恩又算什么?如果是这样,当初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她像是突然被叛逆的孩子伤透了心。
苏南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得困惑。
她疑惑地反问:“如果养育之恩比不过生育之恩的话,那你们为什么非要留下纪乐舒呢?我听说,当初她妈妈为了生她,同样难产,然后死亡了对吗?”
“你们都不在乎一个母亲活生生的一条性命,又为什么非要我在乎生恩呢?难道这还不够偏心吗?在你们眼里,我和纪乐初,是永远都会分三六九等的,她是最上等,我是最低等。”
苏南后退了一步,语气温和地说:“当年你们知道抱错的时候就没想过认回我,现在突然需要我了,才又想起我,我在你们眼中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而是一个碍眼但有用的工具,只是你们没想到工具也会反抗拒绝,对吗?”
在她说话的时候,纪家人就震惊地看向她,纪乐初憋不住更是下意识地问她:“你、你怎么知道的?!”
当年知道抱错却没有去找她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
“原来是真的。”苏南只是了然地点头,在他们被拆穿后难看惨白的神色中,缓声道:“既然是真的,那我就更不能留下了,舅舅舅妈,小军,我们走吧,别站在这里污了他们家的地板。”
她说完就抱着迷迷糊糊听不懂的月宝往外走,身后,同样被真相震惊到的梁家人恍恍惚惚起身跟上她。
可周秀丽都走到门口了,还是想不通,转过身对仿佛被钉在原地的纪家人问:“你们咋就那么狠心呢?如果早就知道孩子被换了,为啥不来找找呢?哪怕……哪怕偷偷看看她过得好不好也行啊!”
几年前……几年前苏南读不起书了,梁家人饿得各个勒着裤腰带活,十五六岁的女娃娃,头发像枯草一样又黄又细,还天天跟她开玩笑说:“舅妈,你别怕,要是我感觉自己快被饿死了,会偷偷出去找个林子提前刨好坑躺进去的,不然你们埋我的时候还要费好多的力气。”
天知道她当初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可当时粮食减产,整个大队的人都快要活不起了,就连小军也没有粮食去上学,只能整天和其他孩子一起钻林子挖野菜找野果子才能饿不死。
“你们才是真的丧良心!”周秀丽想到当年,红着眼眶狠狠朝着屋里几人呸了一口,转身就走。
回招待所的路上,梁家人格外地沉默,周秀丽更是再也不提让苏南留下来过好日子当千金大小姐的话了。
“妈妈~”月宝趴在妈妈怀里,小手摸摸她的肚子,软声问:“妈妈,你肚肚饿不饿呀?”
她刚刚听到舅舅的肚肚在咕咕噜噜地叫。
被她这么一提醒,一家人这才想起来,这一大晚上的,连口热饭都还没得吃呢。
不过在纪家的时候,气都快气饱了,谁还有心思吃饭,连口茶水都没得多喝的!
现在出来了,被凉丝丝的夜风一吹,又被月宝提醒,他们终于后知后觉感到饿了。
苏南也摸摸月宝的肚子,问她:“宝宝饿不饿?”
月宝点点头,小声催促道:“妈妈,我们快点回去吃饭饭吧?我想吃甜甜的南瓜瓜~”
来到这个世界后,月宝吃过最好吃最香甜的饭饭,就是妈妈每天用杯杯煮的南瓜粥。
昨天她没有喝到,今天也没有喝到,于是就连小书包里的饼干牛奶都变得不好吃了。
苏南亲了亲月宝的眉心,轻笑着应了:“好,我们明天就回去了,等回家了,妈妈给月宝煮南瓜瓜,把月宝吃成南瓜那么黄的小黄人儿~”
月宝脸颊鼓鼓,想装作很生气的样子,但是想想自己会变成黄色的小朋友,又忍不住跟着妈妈一块儿乐得在路上一个劲傻笑。
“我是小黄人儿,猫猫是小黄猫儿,妈妈是小黄妈妈,舅舅是……”
小朋友稚嫩清脆的声音在京市夜里的路上被晚风吹得很远很远。
天高海阔,有人食不果腹,但内心安宁富足。
第二天,月宝和家里人坐了好久好久的车车,把屁股都颠成好多瓣儿,整只崽都快要被车车摇散架了,才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家里。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在日复一日的光阴变迁中缓慢前行着。
然后,月宝听到妈妈说要带着自己出去修一个新的家。
“新的家?”月宝好奇地转头往外张望,又问妈妈:“是只有妈妈和宝宝,还有猫猫的家吗?”
猫甩甩尾巴,满意地眯起眼睛继续晒着暖呼呼的太阳。
苏南笑着逗娃:“月宝如果有一个家,家里想有哪些人呢?”
跟着妈妈话里的引导,小朋友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火柴盒房子,然后她思索着,慢吞吞地往里面塞小人。
“要有一个妈妈,有一个猫猫,还有……舅舅,外婆,外爷……”
小家伙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完自己喜欢的可以装进屋子里去的人后,突然有点呆住。
她好像有点脑袋短路,又不明白是哪里短路,只能仰起小脑袋懵懵地望着妈妈。
苏南忍着笑捏捏小孩软嫩嫩的脸颊,坏心眼的没提醒她。
旁边猫把自己翻了个面继续晒太阳,顺便偷偷提醒小呆瓜:“动动你的脑壳仔细想想,你现在的这个家里不就是这些人吗?”
一个都没少。
要是还有条狗的话,狗都得跟着月宝进新家。
月宝恍然大悟。
难怪她脑袋里的火柴盒都快被小人们挤得炸开了。
原来是自己塞得太多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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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月宝:(探头)(看火柴盒)(大惊失色)
月宝:求求你们不要打啦!!
火柴盒里的火柴小人们打得断胳膊断腿。
月宝:心疼地捡起妈妈,拼拼凑凑。
月宝:心疼地捡起猫猫,拼拼凑凑。
月宝:心疼地捡起……
终于拼完了,月宝低头一看,懵了。
月宝:你们的手手和腿腿怎么长反啦?
还有猫猫的脑袋怎么长到舅舅的脖子上去啦?
猫:[愤怒]以后你不许碰拼图游戏!!!
猫:(扑上去继续打架)把本系统的脑壳还回来!!
[猫爪][猫爪][猫爪]
晚上还有加更嗷!你们太快啦,我都怕自己欠得太多还不过来[爆哭]
第53章
“妈妈, 这里是我们的新家吗?”月宝手里举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伸长了指向前面那堆泥块废墟。
那里还有好多人在忙着砌墙,干得热火朝天。
苏南肩膀上蹲着一只猫, 闻言点了点头,对满目好奇的小朋友说:“等这里修起来了,我们就搬进去。”
其实想建新房并不简单, 更何况是在这个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的年代。
但最近上头说要知识青年下乡什么的, 每个村里队上都要给那些年轻人读书人准备住的地方, 梁家村自然也不例外。
梁国栋知道消息了之后,就连忙找村长和村支书他们去商量了,把家底都掏出来拜托村里顺便就一块儿给苏南也起个新房出来。
这些钱还是当初去京市的时候,拿出来分给两个孩子和给月宝的那笔钱。
其中一份当初就给纪乐舒了,纪乐舒没有太推辞,也答应了今后每年清明都回来给亲生父母上坟扫墓。
剩下苏南和月宝的那一份,再加上家里拼拼凑凑得来的,也勉强够起个新房了。
之所以这么着急,一是时间恰好, 二则是家里实在住不下,这第三嘛, 是因为梁晓军眼看着也要成年了, 村子里又知道苏南不是梁家亲生的孩子,姐弟两个再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招人闲话。
所以从京市回来后,全家人都心思都落在新房上, 关于村里的流言倒是没有怎么关注。
梁家人早已经成为了村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无论是苏南被人抱错, 亲生父母竟然是京市有钱人的消息,还是苏南被亲生父母嫌弃又撵回梁家村的消息都足够村子里的人甚至方圆几十里的人对这个八卦上心并反复谈论。
更何况还有苏南领养的女儿,那个十里八村都知道的小傻子, 竟然一夕之间就不傻了,变得会说会笑跟个正常人一样了……
有人在背后偷偷说那个孩子说不定就是苏南自己亲生的,故意放在门口被人发现过了明路。
也有人说小傻子之所以不傻了,就是因为被带去了京市看了最好的大夫,说那个抱错的家里还是心善,虽然看不上乡下长大的苏南,但还是找路子找人脉给钱帮苏南治好了小傻子,让苏南后半辈子不至于养着个没用的只会吃白饭的累赘。
还有人说苏南虽然认亲失败,但那家人私底下肯定给了她很多的钱,不然怎么会一回来就有钱盖新房子了,估摸着还给了不少钱呢,要是他们,也会不远万里眼巴巴地凑上去认个亲。
不过这些流言蜚语都停在梁家人的家门外。
或许有时候路过的时候会被人指指点点,但一个村子里的人,谁也不会真的故意把话头怼到梁家人脸上去。
梁家人现在更关心的,是新房子,和月宝在村子里能不能交到新朋友。
过往三年,月宝是个不会说话没有自主意识的小呆瓜,所以她所有的行动范围,都只在小小的院子里,小小的箩筐里,和家里每个人的怀抱里。
唯一出门的机会,是她被妈妈或者外爷外婆背在背上下地干活的时候。
现在脑袋瓜清醒了,月宝的小短腿就成天的想往外跑。
有时候家里人一个错眼没看到,小家伙就跑出院门去玩了。
一开始他们还很担心,后来发现不管月宝去哪里,小橘猫都会亦步亦趋地跟着陪着,还背着那个漂亮的小书包到处跑,于是他们也就放宽了些,任由月宝在家门外玩,但还是会有人随时盯着她,防止她跑太远。
今天是苏南带着月宝出来看她心心念念的新房子。
看到一堆还没成型的泥砖,月宝也不觉得扫兴,反而捏着那根狗尾巴草,和猫猫一起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认认真真看了好半天,眼睛都不舍得多眨几下。
苏南看她这么乖,也不乱跑,就叮嘱猫看好月宝,自己则上前跟着舅舅一起干。
“喵~”猫还是第一次见苏南干这种粗活呢,真稀罕。
“妈妈在玩泥巴~”月宝眼巴巴瞅着,要不是猫拦着,她也想跑过去跟妈妈一起玩。
两小只蹲在草丛里看别人建房子,原本蹲着小小一只藏在草丛里,一点都不起眼,结果偏偏有视力超强的小朋友发现她。
对方也不大吵大闹,小跑过来,陪月宝一起蹲草丛,歪头看看月宝手里的狗尾巴草,小脑袋瓜一转就找到了话题:“我知道哪里有这个,那里有超级超级多的嗷!”
月宝从她来就好奇了,现在一听到这个话,就顺杆儿爬:“在哪里呀?”
看起来比她大个两岁的小姑娘立马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真的超级超级多,而且只有我才知道在哪里哟~”
月宝一下子就被骗到,天真的以为那是小姐姐的秘密基地,不能告诉别人的那种。
所以她很乖地征求意见:“姐姐,那我可以带上猫猫吗?”
她怕猫猫没有名额,还特意认真地承诺:“猫猫很乖,而且不会讲人话的~”
这样就不怕猫猫把秘密基地告诉别人啦!
“可以!”小姑娘很大方地点头,顺势就牵住了月宝软乎的小手,带着她就往一个方向跑。
月宝跑之前还不忘喊了一声妈妈,小短腿也跟着捣腾的飞快,眼里满满都是认识新朋友的快乐。
苏南看着女儿肆意活泼的背影,眼底也盈满了温柔的笑意。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不远不近地跟上去。
那个小姑娘她认识,老支书的小孙女,叫梁西宝,她还有三个哥哥,分别叫梁晓东、南、北……
因为三个哥哥都不怎么带她玩,所以小姑娘以前其实偷偷扒拉着梁家的院门往里看,有时候还会隔着院门跟还呆呆的月宝分享好多小朋友奇怪的心事。
后来村里别的小孩发现了,说她跟傻子玩,欺负她,她就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没想到今天月宝才出门,自己前脚刚离开不到几分钟,小姑娘后脚就又黏到月宝身边了。
只是她认识月宝很久,月宝却要重新认识她。
“姐姐,我叫月宝~”月宝停下来喘匀了气,就很懂礼貌的自我介绍。
因为猫猫和妈妈都不许她跟着陌生的人乱跑,如果知道了名字,那就不算陌生人了。
她一边自我介绍,还一边伸出自己被小姐姐牵了一路的小手,眼睛弯弯地望着对方。
像爷爷磨出来的豆浆在锅里煮熟后加了糖和蜂蜜,甜滋滋的顺着喉咙就滑下去了。
梁西宝呆呆望着月宝,脑袋里想着和月宝一样可爱又可口的比喻,嘴巴上也跟着说:“我叫西宝~我妈妈说我是全家人的宝贝。”
说完了,才有点慌乱地捏住了月宝伸出来的小手,也忍不住咧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脆声道:“月宝妹妹,你笑起来好好看,讲话也好好听!”
比她以前隔着院门偷偷看到的那个木木呆呆坐在箩筐里的小妹妹鲜活可爱多啦!
就像被放置很久的小木偶突然活了过来,动起来的每一下,梁西宝都觉得好可爱好惊叹。
月宝也忍不住惊叹地哇了一声,亮晶晶地望着这个新认识的小姐姐,好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激动地分享:“我们都是小宝贝欸!我是月亮宝贝,姐姐是西西宝贝!”
被她一提醒,梁西宝也发现了这个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一下子更加兴奋开心了,张开小手抱住月宝就开心地乱蹦,一边蹦一边说着什么宝贝宝贝的可爱话。
被二宝无视的猫:“……”
不远处困惑不解的苏南:“……”
大概,小朋友的友情,就是这么轻而易举吧?
确定彼此是特别的缘分后,两个小朋友还没有忘记了“正事”,继续开开心心手牵手去找狗尾巴草。
“月宝妹妹,你为什么要找这个小草啊?”梁西宝已经全然忘记是自己用这个草当作话题吸引月宝的了。
月宝歪头,盯着手里被风吹得弯来弯去的细细小草,眼睛也跟着弯弯,软声说:“我想扯好多好多,变成小花礼物,送给妈妈~”
还要送给猫猫,送给外爷外婆和舅舅~
“那我也送给我妈妈!”梁西宝得到启发,两小只更加快乐地扯起路边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
扯一大把,在地上放成一堆,空着小手继续扯。
小孩子的行动力和破坏力等同,没一会儿这一片的狗尾巴草就都被她们给薅秃了。
梁西宝撅着屁股把这些草都拿起来,然后帮着月宝用长长的草叶捆成一小把一小把的狗尾巴草花束。
“呐,这些是你的,这些是我的。”她一把一把地分好,很有大姐姐带妹妹玩的贴心架势。
“谢谢姐姐~”月宝全部揽到怀里。
下一秒,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全部在她下巴脖颈和嘴巴鼻子上蹭来蹭去,又痒又想打喷嚏,她又连忙缩着脖子拿远了一点。
“我送你回家吧?”梁西宝想牵月宝的手,发现她两只手都用来抱狗尾巴草了,只能有点小小遗憾地放弃,继续说:“我知道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明天你继续跟我一起玩好不好?”
猫在月宝的脑袋里怪模怪样地配音:“叮——对方向你发起好朋友的邀请,请选择接受或者拒绝。”
月宝不敢点头,怕被狗尾巴草戳到脸,只能努力抬着小下巴超级大声地回答:“好~”
她迈着小短腿,抱着狗尾巴草,在路上走得像个迈正步的小兵。
梁西宝觉得妹妹可爱,仗着两岁的身高差,凑过去吧唧吧唧两口亲在妹妹软乎乎的脸颊上,这才一本满足地蹦蹦跳跳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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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情:
月宝:(呼吸)
西宝:妹妹可爱!
月宝:(歪头)
西宝:妹妹超级可爱!!
月宝:姐姐~
西宝:妹妹全世界最最可爱!!!
西宝:谁懂呀,我每天碎碎念的小树洞小木偶突然活过来啦!不仅会说会笑还会喊我姐姐被我亲亲~
啊啊啊啊写完才发现今天竟然是七夕诶!希望宝宝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没有另一半的更要好好爱自己!每一天都快快乐乐幸福健康!爱你们啵啵啵~[哈哈大笑][抱抱]
“妈妈, 姐姐可爱~”
月宝趴在妈妈背上,两只小脚搭在妈妈手弯里愉快地晃啊晃,手里仍旧提溜着一根狗尾巴草, 在昏黄的天际出现一轮浅色的月亮时,一边跟妈妈分享自己交到的好朋友,一边软声说:“她是西西宝贝~”
苏南手里则握着一大把的狗尾巴草花, 闻言将慢吞吞从背上滑落下去一点的小小人儿又往上掂了掂, 一边顺着泥巴小路往村口的方向走, 一边温声应着小朋友的分享。
“妈妈,姐姐明天还玩儿~”月宝举起小手,仰头看着天边轮廓浅浅的月亮,嘟哝道:“宝宝要早早起。”
猫趴在月宝的小脑袋上,四只爪爪软趴趴垂下来,尾巴也跟她手里细长的狗尾巴草一样轻轻地一甩一甩,闻言问她:“早早是多早?”
月宝想了想,做出决定:“太阳公公刚刚起床那么早~”
说完,又软萌萌补上一句:“月亮宝宝刚回家睡觉那么早~”
她很会端水, 太阳月亮谁也不落下。
猫打了个哈欠,承诺明天早早就叫她起床。
月宝这才不把这个事儿惦记在心上, 继续跟妈妈分享今天遇到的别的小故事。
她在村子里看到了汪汪大叫的小狗狗, 看到了脖子长长的大白鹅,还有咕咕咕的鸡和嘎嘎嘎的麻鸭。
“还有大牛~”月宝有点激动地在妈妈背上挥舞着小手,脆声道:“妈妈, 大牛好大好大, 它有硬硬弯弯的骨头!大大的耳朵和眼睛!”
苏南笑着纠正:“那是弯弯的牛角,月宝之前摸了摸对不对?以后妈妈不在身边的时候,不可以靠近这些大大的牛, 它们低头轻轻一顶,就能把你顶出好远好远,那样是很危险的。”
月宝懵懂地点头:“知道啦~妈妈,牛角硬硬的,我肚肚软软的,大牛生气了,会把我顶飞到天上去吗?”
苏南慢慢走着,也慢慢回答:“会的,不过是矮矮的天上,不是高高的天上,飞一下你就会摔下来了。”
“那我会哭哟~”小朋友稚嫩绵软的嗓音在乡间小路上被夜风吹出好远,像树叶一样哗啦啦地欢快诉说着:“我会掉好多的眼泪,哭得特别大声,然后猫猫就来救救我,妈妈也来救救我,大牛就、就不敢再欺负我啦~”
“妈妈~”月宝看到前面外爷外婆的家了,整只崽都紧紧地趴在妈妈的肩背上,小脑袋凑在妈妈的耳廓边,嗅着妈妈发丝上侧柏叶的苦涩香气,软声说:“等我们去了新家,外公外婆和舅舅怎么办呀?”
苏南笑了笑,也抬头看向前方已经在夜色中升起缭缭炊烟的房屋,温声回答:“他们还在这个家里,月宝要是想他们了,每天都可以回这个家,也可以让外公外婆和舅舅到我们家里来玩,妈妈就会给他们做好吃的香香的饭。”
“那我帮妈妈一起煮饭饭~我可以烧大大的火喔!”月宝惬意地眯起眼睛,抱着妈妈的脖颈,对妈妈口中的新家和未来,已经充满了小小的欢喜的期待。
到了外婆的家门前,月宝终于舍得从妈妈的背上下来。
猫猫也从她的头顶一跃而下。
月宝顺着妈妈推开的门,欢快地跑进院子里,人还没到,喊着外公外婆的声音就已经在院子里快乐地响起来了。
猫慢悠悠跟在苏南的脚边,暖黄的眼瞳里映着小姑娘活泼欢喜的背影。
它想:就让小呆瓜再多快乐一些吧,这样快乐的日子,已经所剩不多了。
当第一声稚嫩的蝉鸣在路边草丛中响起时。
月宝已经和梁西宝成为了很好很好的好朋友。
她们带着猫,把整个村子都疯跑了不知道多少回,狗尾巴草被薅秃了很多次,蒲公英也被捏在手里用力地吹散好多遍,就连村里养的那两只大白鹅,都张着翅膀凶狠地追在两个小朋友的屁股后面叨了好几口。
月宝和妈妈搬进了新的房子里。
梁西宝也要去村小上一年级了。
“妈妈。”月宝穿着外婆缝的软底小布鞋,坐在外公做的小木凳上,小手托着软软的脸颊,闷闷地问:“我们可以搬回外婆家吗?”
这个新的家里,没有外公外婆,也没有早出晚归的舅舅,还没有了随时敲响院门找她出去玩的西宝姐姐。
于是小朋友原本被快乐填得满满当当的每一天,突然就变得空荡起来。
像小熊手里的蜂蜜罐,每天被小熊抱着快乐地舔啊舔,终于有一天,小熊的蜂蜜罐变得空空如也。
甜甜的蜂蜜消失不见,快乐也跟着消失不见。
苏南在井边洗衣服,这口井不止是她家用,将来来这里的知青也能用,算是一口附近公用的水井。
听到月宝闷闷的声音,她停下动作,招手让小家伙到自己面前来。
月宝立马像被妈妈召唤的小狗,迈着小短腿就朝她跑了过去。
“妈妈~”她乖乖地站住,乖乖地等妈妈说话。
“宝宝是不是觉得不好玩了?”苏南一边问,一边擦干净手上冰凉的井水,抬手帮小朋友把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重新理了理。
月宝点点头,又摇摇头,抱住妈妈的一只手臂,撒娇地晃晃:“妈妈,我也想去上学~”
上学的话,就能继续和西宝姐姐当好朋友了。
而且,猫猫也说,月宝该上学了。
“可是宝宝才三岁,上学就要学很多东西,每天就没有很多玩的时候了,而且回家了也要写作业,认很多的字……”
苏南说着,顿了顿,又说:“最重要的是,上了学,月宝一天很多很多的时间都会在学校里面,就见不到妈妈了,妈妈想让月宝晚一点再去上学好不好?”
她当然知道上学的重要性,可月宝今年才恢复神智,才三岁的年龄,书包里背两本书都能被压得后仰栽倒一屁股墩摔地上的小身板,苏南实在不想这么早就送她去上学。
“可是……”月宝有点呆地看着妈妈,眨眨眼,老实巴交地说:“可猫猫要我上学呀~”
“猫猫?”苏南拧眉,目光落在一旁已经长大很多的橘猫身上。
一不注意就被小呆瓜出卖的猫:“……?”
又我背锅???
它黄澄澄的猫眼瞪得圆溜溜,在苏南眼神看过来的一瞬间不自觉地炸毛弓背。
“喵嗷!!”看我干啥?!
猫也没办法,猫也是被逼无奈啊!!!
谁也不知道苏南在盯着猫的那几秒里想了什么。
她收回视线,温柔地摸摸月宝粉嫩温暖的小脸,哄着小朋友轻易转移了注意力:“宝宝,现在已经过了上学报名的时候,要想上学也要等秋天才可以了,在秋天之前,月宝陪妈妈一起去河边捡很多很多的小石头好不好?”
月宝懵懵地歪头:“小石头?”
苏南笑着颔首:“对啊,我们捡来很多的小石头,然后一颗一颗铺在院子的泥巴地里,这样以后下雨的时候,雨停了月宝也能去院子里玩,不会把脚踩进泥巴地里,鞋子脏脏的陷进去都拔不出来。”
这件事,其实已经困扰月宝好几次了。
她喜欢下雨天,但是每次下雨,院子里的泥巴就变得软绵绵脏兮兮,要是一脚踩进去,不光要摔跤,还会把自己浑身都弄得脏兮兮的,鞋子裤子衣服上都全是泥巴浆,每次弄脏了衣服,妈妈就要坐在水井边上洗上好久。
还有猫猫,每次下雨的时候,猫猫都会变得很烦躁,因为活动范围缩小,猫猫的脾气就变得凶凶的,月宝有时候都会被猫猫骂呆瓜。
一想到这里,月宝立马用力地点头。
“好~”她脆声道:“那我先带猫猫去捡石头~”
她说干就干,是个小小行动派。
苏南哭笑不得地抱住转身就要跑的小家伙,按着她让她再多等等,等衣服洗完了一起去。
“好叭~”月宝乖乖托着腮蹲在旁边看妈妈洗衣服。
看得久了,她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
“猫猫~”她小小声地问正在生闷气的猫猫:“我妈妈怎么黄黄的啦?”
她问完,还抬头看了眼天空,太阳明亮,落在她手臂上将她细短的小胳膊照得白白嫩嫩。
可落在妈妈身上……妈妈怎么黄黄的呢?
猫原本正在生闷气,闻言歪过头好奇地端详了片刻,然后给出结论:“你妈妈这是营养严重不良了。”
月宝没听太懂。
猫言简意赅总结:“她很饿,很累,需要吃肉蛋奶补充营养。”
“……”月宝无措地睁大了眼睛,慌乱地辩解:“可、可妈妈每天都在吃饭饭呀!”
“她吃的都是蔬菜,红薯叶,南瓜藤,萝卜缨,豆角冬瓜这些梁家塞给她的蔬菜,比村里那头牛吃得还清淡,一点营养都没有,长期这样吃下去,她的身体只会越来越差。”
猫细数来到这个世界后苏南的每一顿伙食,后知后觉地对已经听得两眼泪汪汪的小朋友说:“我当初塞在你襁褓里的金条……是不是被她偷偷还给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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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来晚啦,成都这两天下雨好适合睡懒觉呀,今晚还有2000收藏的加更,但可能会很晚喔,不要等~啵啵[猫爪]
月宝抬起小手胡乱抹了抹眼泪, 用力地点点头。
这件事月宝知道的,就在从京市回来的那天晚上,妈妈抱着月宝, 跟她说把那个金条条借去给外爷外婆和舅舅了。
“妈妈说,舅舅去城里找工作需要钱,外爷外婆白白养她二十几年也要很多很多的钱。”
猫:“……难怪。”
所以苏南可以不手软地拿了梁家的一笔钱来建新房, 但又是真的穷, 又没有自己的自留地, 除了梁国栋家里经常给她的蔬菜以外,所有的米面和有营养的鸡蛋肉类都是要靠钱去买的,所以为了省钱,只能更加拮据,买少量的蛋肉回来,全部优先给月宝做吃的,月宝吃不完剩下的,她才会舍得吃。
思及此,猫无声地叹了口气, 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抬起爪爪给小呆瓜抹掉脸上的泪珠, 哄着她:“哭什么啊, 你妈妈是没钱吃饭,可是你的小书包里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吗?每天偷偷拿一点出来,你妈妈就能被你养得白白胖胖了。”
“可是、可是……”月宝瘪着嘴巴, 委屈地呜咽:“我有点呜呜……”
猫无奈, 猫抱抱。
“别哭别哭,等会儿你妈妈回过头看到你在哭,那她也会偷偷跟着一起哭的。”
听到猫猫的“威胁”, 月宝吸吸鼻子,背过身蹲蹲,然后低头抱着猫猫,把脸上的眼泪全部擦到猫猫毛茸茸软乎乎的腹部。
猫:“……”
自己绑定的崽,除了哄着还能怎么样呢。
苏南其实发现了小家伙湿润润泛红的眼眶,但她深知有些小委屈,月宝是能够自己消化的,这种时候,她一旦询问,说不定就要引发新一轮的委屈哭哭了。
所以她故作无事发生,把洗好的衣服全部拧干抖开,一件件晾晒好后,这才从厨房里找到一个竹编的背篼,背在背上带着月宝和猫一块儿出门。
捡小石头的地方有点远,是村子另一头的小河,现在虽然是丰水期,但这条小河的水不深,大部分河床都是裸.-露出来的,河滩上有很多的碎石和石板。
这个地方原本是月宝和梁西宝都被家里人严令禁止的地方,现在被妈妈带着踩在了一颗颗小石头上,月宝新奇极了。
“妈妈,有小贝壳~”她弯腰捡起一个黑乎乎的小贝壳,高高地举起来,已经全然忘记了来这里是为了捡小石头这件事了。
苏南挑选着合适的石头和石板往背篼里放,有猫陪着月宝,她也不用太担心月宝会跑去玩水。
月宝撅着屁股蹲在那里,弯腰仔仔细细地挑拣。
捡小贝壳,给猫看,给妈妈看。
捡白色的小石头,给猫看,给妈妈看。
捡圆润的小石头,给猫看,给妈妈看。
她每一次的发现都会惊喜地举着手里的小东西快快乐乐地跑到猫和苏南跟前分享,分享完了,就把小宝藏认真地放在一个地方,直到它们越来越多,堆成了一小堆。
月宝跑累了,也捡累了。
她开始将目光放到那些大一点的石头上,和有水的坑洼里。
“猫猫~”月宝蹲在一个水洼旁边,指着水里几乎透明的小虾和蝌蚪一样的小鱼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
029:“小鱼小虾。”
月宝双手捧着试图把水里的小鱼小虾捧出来。
结果除了玩水把衣袖衣摆都玩湿,手心里依旧空空如也。
这时候,猫叼着一个小东西朝她走过来。
猫的爪爪有点脏和湿,猫的嘴巴里叼着一只被它卸了钳子的小螃蟹。
猫低头把小螃蟹放到月宝刚刚捧出水就漏光的小手里。
“喵~”
拿去玩儿。
月宝并不胆小,好奇地捧起小螃蟹,怕它跑了,还双手合拢,闭着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凑近了瞅。
“猫猫~它会不会咬我呀?”
“猫猫,它在我手里爬哟~”
“猫猫,我的手手有点痒……”
“猫猫……”
一个小螃蟹,开启了小朋友的碎碎念模式。
直到妈妈扯来一根长长的草叶,把小螃蟹的一只脚脚拴起来,另一头给月宝牵在手里,月宝就正式开始了遛螃蟹的新奇体验。
苏南捡了满满一背篼的石头和石板,背在肩上沉甸甸的,压得她必须往下弓着背才能迈动脚步往前走。
另外她还找了大片大片的草叶和树叶,把月宝捡到的那些小贝壳小石头全都仔细包在一起压在背篼最上面带回家。
“等回去洗干净刷干净了,再拿着和小猫一起玩。”苏南边往前走,边跟身边牵着小螃蟹的月宝说话。
也恰好是这个时候,月宝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妈妈,有好多人呀~”小朋友伸手指向前方的路。
老黄牛驮着板车,板车上堆放着好多的行礼,板车后面稀稀拉拉跟着好几个人。
且全都是村里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年轻人。
苏南愣了愣,很快就意识到这些人是这一批下乡的知青。
村长修知青点的时候,就说过知青大概五六月份下乡到户,当时苏南听了一耳朵,更关注的还是房子的修建进度。
现在他们真的来了,和梁晓军一样年轻的少年们,穿着精致体面,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他们在讨论着什么。
苏南收回视线,专心背着背篼往回走。
月宝跟在妈妈身后,被小螃蟹牵着东走走西走走,很快就把那些陌生人忘在了脑后。
猫却敏锐地盯着其中一个背影,缓缓眯起了橘黄的眼瞳。
有点熟悉,不太确定,要再看看。
母女二人顺着路往家里走。
她们家就在知青点隔壁,因此还没有进家门,远远的就看到村长在和那群少年说着什么,牛车停在门口,一个个包裹被拿下来堆在院坝里,大包小包看起来是为下乡做足了准备。
月宝一眼就看到人群里那个熟悉的坏蛋。
她下意识躲到妈妈身后,牵着小螃蟹抱着猫猫满眼警惕。
猫也看到了,苏南也看到了。
毕竟那样嚣张的一张脸,他们就算想认不出来都难。
是纪乐初。
与此同时,纪乐初也看到了她们。
当时眼睛就亮了,毫不犹豫地大声对村长说:“我认识你们村的人,那个人是我爸妈亲生的女儿!我不住这里,我就要住她们家,我爸妈说了,我下乡来你们村子里,她们就必须照顾好我!!”
边说,边伸手直直地指向被沉重背篼压弯了腰满头是汗的苏南。
颐气指使,猫在那一瞬间只想到了这一个词。
月宝没文化想不出来,但月宝觉得用手指着妈妈,那就是很不礼貌的坏蛋。
她也不往妈妈身后躲了,拎着小螃蟹冲出来凶巴巴警惕地瞪着对方,在村长爷爷看过来的时候,认真说:“这是我和妈妈的家,不给坏蛋住的!”
坏蛋欺负月宝,欺负妈妈和舅舅,月宝才不让他住到家里来呢!
村长明显早就知道了苏南和纪家的牵扯,只是没想到纪乐初下乡竟然能被分到自己村子里,这会儿再听他这番话,更是猜到这少年背后的父母肯定为此动用了很多关系和手段,就为了能让他过得好一些。
但苏南才是在村里长了二十几年的娃娃,他身为村长,肯定是偏向自己村里人的。
因此在听到月宝明显抗拒的话后,他就严肃了脸色对嚣张的纪乐初说:“知青全都只能住在知青点里,不管你有什么关系背景,到了我们梁家村,就得守我们梁家村里的规矩,该住哪就住哪,该干活也不能偷懒,国家是让你们知识青年下乡,是为了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而不是让你们把城里公子小姐享乐主义那一套再搬到这里来的!!”
他话说得重,饶是纪乐初也被说得脸色难看却又不敢再呛声,只能愤恨地瞪着一言不发的苏南,觉得她就是故意想看自己难堪,然后借此报复的恶毒女人!
“你敢这么对我,我爸妈一辈子都不可能把你认回去的!!”他恨恨地放狠话。
苏南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垂眸牵着月宝的小手,带着小家伙走进了自己家的院门。
没多久,院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仿佛要将所有糟心的嘈杂的全都挡在门外。
月宝拎着小螃蟹放到水里养起来。
猫很满意自己给小孩找的小玩具,注意力却集中在苏南那里。
它怕苏南为了远离纪乐初,会选择连夜搬家。
但它还是小瞧了苏南的定力,苏南压根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甚至在梁国栋和周秀丽听到风声匆匆赶过来时,带着梁国栋一人背一个背篼继续去河滩上捡石头。
周秀丽在家,等苏南走了,抱着月宝悄声问她们有没有被欺负。
月宝摇摇头,先带着外婆看了水里的螃蟹,又蹲守着外婆帮忙洗贝壳和小石头。
眼看着天要黑了,外婆也没有回家,而是在灶屋里到处翻找起来,想着先给母女两个把晚饭煮在锅里。
可灶屋里空空如也,只有还剩半截的南瓜放在木板上。
“月宝,外婆问你,你跟你妈妈这些天都吃得什么呀?”周秀丽又把月宝抱在怀里问话。
月宝仔细搜寻回忆,把自己和妈妈吃的东西一一说了,然后仰起白白嫩嫩的小脸问:“外婆,妈妈是不是很穷很穷呀?”
穷得吃不起饭饭,养不起猫猫,只能养活一个月宝。
周秀丽看着小孩清澈天真的眼睛,有些鼻酸,强忍着情绪笑笑,哄道:“怎么会呢,你妈妈可是我们家里最有出息的人,你看她是不是把你养得这么白胖健康?她不穷,放心吧啊,养得起你和小猫的。”
月宝摇头。
然后跑去旁边,把木板上只剩一小截的南瓜抱过来,塞到外婆怀里,软声说:“外婆,求求你~给妈妈煮南瓜瓜吃呀!”
这是妈妈留下来给她和猫猫熬南瓜粥的,可月宝想让妈妈也吃甜甜的南瓜粥吃到肚子饱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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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深夜加更,终于把欠你们的还完啦!虽然眼瞅着新的加更又要来了……
突然意识到今天就开学了诶,有没有还在上学的小宝呀,开学一切顺利喔[猫爪]
等苏南回来, 院子里早已经弥漫着南瓜粥香甜的味道。
她刚放下背篼,就听到舅妈催促着舅舅赶紧回家做饭吃。
苏南没有挽留他们,因为她知道家里什么都没有, 留下两位长辈吃饭,她却什么都拿不出来,反倒惹得他们难受。
可当她洗完手进厨房的时候, 却发现南瓜粥的香味是从那口舅舅舅妈专门分给她的小铁锅里传出来的。
她愣了一下, 走过去掀开锅盖, 满满一小锅南瓜粥被熬得粘稠,炸开的米花和小块的南瓜在锅里被煮得沸腾翻滚,不断散发着令人咽口水的香甜气味。
苏南的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
很快,她的右腿被小孩双手抱住,她低头,正对上一张白嫩嫩的包子脸。
“妈妈~我们一起吃南瓜瓜呀!”月宝仰起小脸软巴巴地说完,她身边寸步不离的猫也仰起小脑袋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很显然,两个小朋友都不想再看她吃剩饭和涮锅水煮的菜叶子菜糊糊了。
她轻声应了,拿出碗来给自己和月宝还有猫一人盛了一小碗熬煮粘稠的南瓜粥。
也就是这个时候, 院门突然被人敲响。
月宝疑惑地看过去,苏南和猫已经猜到外面站着谁了。
苏南起身, 将门拉开, 静静看着站在门外的纪乐初。
纪乐初往里面张望了一番,有点放不下面子,但还是对她不客气地说:“喂, 你们在吃什么?我也要一碗!我赶了两天一夜的路, 来了你们这里还得自己找柴烧火做饭,我们你们村里是巴不得把我们给饿死!”
他嘀嘀咕咕抱怨了一大堆。
苏南面无表情地将门关上,将那些喋喋不休的抱怨也关在门外。
纪乐初一噎, 不敢置信她竟然真的能这么冷漠狠心,又更加用力地敲门,一边敲一边嚷嚷:“你这个女人怎么这样呢?我、我又不是非要吃你们的东西,我找你是有事情的!!”
下一秒,关上的院门又一次被苏南打开。
她盯着纪乐初错愕的眼睛,平静道:“什么事?”
纪乐初:“……”
少年狠狠地磨牙,又气又恨,最后还不得不沉着脸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来,不耐烦地递给苏南。
是一份用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苏南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纪乐初大嘴巴已经嚷嚷开了:“这是我爸妈让我拿给你的,说是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乡下过不好日子,让你拿着改善生活,你虽然不认我们家,但你到底和我一样,是从我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
前面的话刚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瞪了一眼苏南,冷哼道:“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姐一直劝爸妈不要生你的气,还跟他们说你在乡下带着孩子过得辛苦,爸妈根本不稀罕管你死活,这钱都是我姐帮你要来的,你不感激就算了,还敢把我关在门外,你这个人果然是没有半点感恩之心,我永远都不可能认你当我姐的!!”
“你是蠢货吗?”苏南问他,连眼神都没再往那个鼓鼓的报纸包上看。
“你、你什么意思?!”纪乐初愣了一秒就炸了,攥紧拳头咬牙质问:“你凭什么骂我?!”
苏南看他不服气地瞪着自己,并不觉得他的凶狠多有威慑力,反而好奇地问他:“是谁让你到村里来的?你爸妈还是纪乐舒?”
纪乐初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我们全家人一起商量后决定的!”
苏南了然:“那就是纪乐舒让你来的。”
纪乐初又被她的话噎到了,又不清楚她到底想说什么,只能狠狠地瞪着她,脚下却像被钉了钉子一样一动也不动。
苏南指了指他手里的报纸包,又指了指他的脑袋,语气平和地问:“你们全家人都听她的话,怎么,是你们自己没脑子想不出来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吗?”
不等纪乐初反驳,她又补了一句:“你们一家是吸血蚂蟥还是没脑子的蠢货,什么都要她说了才做,什么都要她来指明方向,你们是养了个女儿吗?是养了个指南针吧?”
说完,苏南又把门关上了。
这回再没有扰人清净的敲门声响起。
苏南也不在乎外面的少年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几分,更不在乎他会怎么想,她只是想把这种打扰杜绝在家门之外,最好和纪家人永远都不要再有任何关联。
然而别人的意志并不以她的想法而转移。
隔天,村子里就流传起她亲生父母家庭的事情,关于那个被养得处处优秀尊贵的女孩儿,关于这个同样养尊处优还特意来梁家村看她的小少爷。
早饭是关起门来吃的。
今天一大早,周秀丽就拎着一篮子刚从地里掰下来的嫩玉米送了过来,篮子底下还藏着几个鸡蛋。
苏南推辞不过,只能在舅妈故作不高兴的神情中收下,想着上工的时候,自己干完了就去帮舅妈也多干一点。
这个年代,连小孩子都是要下地的,地里一年四季都有活儿,今天苏南就被安排在地里除杂草。
每个人每天的工作都是被分好了的,对应不同的工分,大家全都攒着劲儿要挣高工分满工分,于是家家户户有孩子的,也会让孩子下地跟着一块儿干,这样孩子也能多多少少算一点工分。
但无论是苏南还是梁国栋周秀丽,都不肯让月宝下地跟他们一起拔草。
苏南把月宝安排在花生地旁边的桑树下面,让她和猫就在桑树下自己玩,可以跑去玩但不能跑远,也不能踩到了地里的花生苗。
初夏早晨的太阳并不算热,反而晒得人暖洋洋的,月宝抱着猫猫,坐在田坎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
猫看她困成这样,想了想,把系统自带的光屏拉出来,严肃道:“月宝,虽然你妈妈现在没钱送你去上学,但你不能一直浪费时间玩下去了,从今天起开始学习,我们争取早点学出个成绩来好吗?”
月宝点点头,她知道的,猫猫从昨天看到那个坏蛋大哥哥的时候,就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嘴里都在碎碎念该怎么办,觉得剧情偏移了更难以掌控。
月宝困得迷迷糊糊也没听懂猫猫在发愁什么,但她很乖,知道猫猫会帮自己打架出气,会帮妈妈照顾自己,所以如果月宝听话学习,就能让猫猫开心一点的话,月宝就会更认真地学习。
她并不排斥学习这种事情,因为从在第一个世界里的时候,月宝就总是听小区里的大家夸学习好的小朋友,说他们的爸爸妈妈有福气,孩子有出息,以后肯定享福什么的。
月宝也想让他们夸妈妈有福气会享福。
到了这个世界,更是如此。
确定月宝不排斥学习这回事后,猫就调出最适合月宝当前的幼儿版学习教程,像放动画片一样用光屏放给她看,自己也端端坐在小朋友身边的田坎上,跟着一块儿学。
两小只都很认真,以至于连背后下面那块地里来了一堆新的人都没有注意到。
太阳越来越大,气温越升越高,月宝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书包里拿出来的笔和本子上面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大字。
三节课上完,月宝的屁股都没有动几下,专注力强到连猫都觉得震惊。
虽然上个任务世界里月宝也不排斥学习,但那个世界里没有人会逼着她要求她一定要学习学好学出个东西来,家里人甚至都觉得应该劳逸结合,包括苏南的师门,程愿等月宝的长辈师长们,全都宠着惯着,月宝就算是个学渣他们都会说孩子开心健康就好。
所以就连029都不知道,原来月宝真正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是能够这么专注用心的。
她不会坐得屁股疼,不会觉得太热太晒,也不会注意力转移一会儿去看妈妈一会儿逗跳到膝盖上的蚂蚱,更不会突然要上厕所要喝水或是拿着笔在纸上画乱七八糟的画。
她认真的不像个三岁的小孩。
相比之下,身后下方那片地里时不时响起的抱怨声就显得格外矫情刺耳了。
那群昨天才来的知青们都在一块田里忙活,有人抱怨草叶把手割伤了,有人抱怨太晒太热了,还有人抱怨这是村子里故意折腾折磨他们……
总之很难听到几句积极向上的好话。
这也让村里人认识到,这些是真正城里长大的孩子,没吃过什么大苦,皮肉都白的跟乡下娃娃不是同一个色,也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月宝坐在桑树下,把写得满满当当的本子和笔放好,然后拎起小兔子书包跑向带着草帽蹲在地上拔草的妈妈。
猫也跟在她身后。
两小只都很注意不踩到地里的花生苗。
大人们看她蹑手蹑脚的小模样,也纷纷笑着收回了视线。
“妈妈,啊~”月宝背对着好多人,偷偷摸摸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牛奶,插上吸管后递到妈妈嘴边。
苏南嘴巴已经被晒得干裂起皮,她原本想着再干一会儿就回去喝凉水,没想到月宝会突然跑过来,还掏出一个她从没见过的东西……
月宝看妈妈没动,有点着急地小声催促:“妈妈,啊~”
她嘴巴张着,小手却把牛奶瓶上的吸管往妈妈嘴巴里戳。
苏南偏头,注意到四周没人看这里,自己又恰好挨着山坡,便放心了些,先低声问月宝有没有喝。
月宝拍拍自己的小书包,软声道:“我有好多好多哟~猫猫说,等没人的时候我再喝~”
闻言,苏南抬手擦了擦汗水,不再犹豫,低头含住吸管。
苏南从来没有喝过牛奶,但奶入口的一瞬间,那种顺滑香浓的味道就让她不自觉地吞咽着,本来就又饿又渴,这瓶牛奶的出现,对她而言就如同一汪甘泉一般,让她浑身都舒坦了许多。
月宝乖乖捏着牛奶瓶,眼睛弯弯地看着妈妈,感受着手里牛奶瓶的重量越来越轻,整只崽都像是被安上了一个透明的大大翅膀,快要忍不住满足地飞起来了一样。
猫猫说,月宝的书包里有很多很多的东西。
有的是月宝从幼儿园开始就往书包里放的零食饼干牛奶,有的是上一个任务世界里,妈妈和师爷爷他们好多人一起往里面放的好多生存物资。
月宝也不懂什么叫生存物资,只知道她想要什么东西,好像就能从小书包里拿出什么东西。
所以她一定一定可以把妈妈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月宝要一边好好学习,一边好好养妈妈,这样以后妈妈就会变成一个健康有福气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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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月宝:养妈妈,我是专业哒![猫爪]
日头逐渐升高, 阳光照在人身上的温度也从暖融变得灼热滚烫。
桑树下,首先学不进去的不是月宝,而是猫。
029觉得自己挑选错了身体, 这具身体的毛毛太多了,一热起来就忍不住像小狗一样吐着舌头,偏偏小狗吐舌头能散热, 它却感觉没什么变化。
更让它心烦意燥的, 是身后那片田地里的那几个知青。
从来拔草开始, 到现在,天气这么热都没让他们闭上那一张张喋喋不休的嘴巴,反而越抱怨越起劲儿,大有要一起罢工游行抗议的架势了。
又热又烦躁,猫气得转过身阴森森地盯着他们的脑壳,思考着现在冲下去给他们一人一拳能不能获得一些安静。
可猫又看看身边专专心心的小姑娘。
才三岁呢,小脸热得红扑扑的,汗珠顺着额头脸颊滑落,惊起痒意也只是随意用手臂或者胳膊擦一擦, 就抿着嘴巴继续认认真真地学习。
毫不夸张地说,比上个世界里月宝吃饭看动画片时还要专注认真。
上个世界边吃饭边看动画片, 月宝碗里的饭一颗都没动, 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但还是会偶尔回神胡乱匆忙地刨上两口敷衍地嚼嚼嚼。
这个世界,知道自己需要认真学习后, 专注力之高, 就连029这个系统都觉得惊诧。
可越是这样乖巧认真,猫越觉得下面那群人特别是纪乐初的声音格外的聒噪厌烦。
它忍不住在干燥的土壤上磨了磨爪子,沾染一爪垫的土后, 终于等到了记分员宣布下工。
猫第一时间将脏兮兮的爪爪搭到月宝握着笔的小手上,制止道:“宝,下工了,快和你妈妈回家去。”
说着,猫还三两下爬到桑树上,歪头用尖锐的牙齿咬断一片大大绿绿的桑叶,又跳下来,指着桑叶让小朋友盖到脑袋上去,这样多多少少能避免等会回家的路上,太阳将她的头发和头皮晒得滚烫。
“谢谢猫猫~”月宝把笔和本子还有之前妈妈喝剩下的牛奶盒都装进小书包里,自己背上后,乖乖顶起桑叶用两只小手扶稳,然后起身站在田坎边上一边等妈妈,一边好奇地望着下方直起身体后一片哀嚎着,还不约而同用拳头垂着后腰捏着肩膀满脸苦色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看了一会儿,月宝注意到妈妈来了,连忙跑上去想要牵住妈妈的手。
苏南却避了避,然后把自己拔草一上午沾着无数泥巴,连指甲缝里都是脏兮兮的双手摊开给小朋友看,温声道:“等回家妈妈把手洗干净了再给月宝牵,宝宝在前面快点跑回家,妈妈在后面跟上你,我们比比谁先到家好不好?”
呆呆的月宝立马就被妈妈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用力点了点脑袋,转身就顺着田坎往家里的方向跑去。
猫轻盈地小跑着跟在她身边。
路过同样回知青点的一群大哥哥大姐姐时,月宝又停下了脚步,仰头听着他们嘴巴里各种抱怨声。
可能是她的目光存在感太强,以至于这群少年们抱怨着抱怨着,突然一个个都在她好奇懵懂的目光中逐渐熄了声。
更有不自在的,动了动迟滞麻木的双腿,给小家伙让出一条路来。
“谢谢姐姐~”月宝还双手扶着脑袋上的桑叶,仰起小脸朝这个姐姐抿出一个甜甜的笑,带着猫猫继续往家跑。
身后,一群少年看着小家伙自由自在的小小身影,目光里充斥着疲惫的羡慕。
真好啊,真想突然间也回到小时候,这样就不用下乡,更不用干什么要命的农活了。
哪怕只是像她这样顶着一片桑叶,脚步轻快地跑一跑呢。
月宝并不知道一群大哥哥大姐姐们心中的羡慕和烦恼,她带着猫猫自以为很快地回家,然后顶着顶了一路的桑叶,和猫猫一起蹲在院门口托着小脸,一左一右像两个小石狮子一样眼巴巴等着妈妈回家。
她忘记了,自己没钥匙,有也够不到门锁,垫脚都不行。
所以跑了一路,除了把自己累得像小狗一样吐着舌头喘气以外,这份胜利其实什么奖励都没有。
但月宝一点都不在意。
等妈妈后脚回家,拿着钥匙开门进院子后,月宝跟猫猫也像小跟屁虫一样跑进去,乖乖蹲在水缸边上,等妈妈舀水,给她和猫猫挨个儿洗手手。
水缸里的水沁凉,特别适合降暑热,洗一洗被汗和泥巴弄脏的手,感觉浑身都舒坦了许多。
月宝把湿漉漉的小手坏心眼地擦到猫猫的肚肚上。
猫朝她翻了个白眼,却也没骂她小坏蛋,迈着小猫步领着恶作剧的小孩去屋檐下躲太阳。
苏南则去灶屋里做饭。
月宝在屋檐下坐了一小会,就也溜到了灶屋。
她人小,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妈妈在灶屋里来来回回忙忙碌碌。
猫让月宝从小书包里拿出了一袋大米。
是成年人巴掌大那种袋装真空的东北大米,米粒莹白细长,米香更是浓郁清香。
最适合这种农家铁锅焖饭了,闷出来的米汤浓香粘稠,沥干了的米七成熟再重新闷煮出来,大米就会粒粒分明,锅底还会留下一层脆脆香香的锅巴,最适合给月宝用来磨磨牙齿,免得小家伙没零食吃的时候捡根草都想往嘴巴里塞。
看到这袋突然出现的米,苏南停下了动作。
她坐到矮凳上,将抱着米袋的小朋友拉到自己怀里,伸手接过这袋米,温声问:“月宝,这也是书包里拿出来的吗?”
月宝乖乖地点头,伸出小手也摸摸妈妈热得通红的脸颊,软声道:“妈妈,宝宝书包包里有好多东西,妈妈以后不会吃不饱饭饭的喔~”
听她这么说,苏南心底酸软,抱了抱对自己的特殊似乎无知无觉的小家伙,哄着她将之前喝空的牛奶瓶拿出来。
月宝伸手手从书包里拿出来牛奶盒递给妈妈。
苏南低头仔细看完上面的字,然后把牛奶盒转手扔进正在燃烧的灶膛里,亲眼看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被一点点烧作灰烬。
然后才对懵懂的满眼都是妈妈的小朋友说:“月宝,以后只能在家里从你的小书包里往外拿东西,而且家里只能有我和你还有小猫在的时候,如果有别人在,哪怕是外公外婆和舅舅,也不可以从书包里往外拿东西出来,记住了吗?”
月宝点点头,还出卖了猫:“妈妈,猫猫说可以我就拿,猫猫说不可以不可以,我就不拿了~”
于是苏南将目光落向了原本置身事外看热闹的猫。
029:“……”
我就知道!!
挨训的时候,被叮嘱的时候,永远都会有自己的一份!
猫并不想被苏南将它和月宝平等对待,它恨不得苏南无视忽略自己的存在。
偏偏月宝是那个帮着妈妈端水的小朋友,好事有猫一份,坏事更少不了。
苏南并没有拒绝月宝拿出来的那袋米,她将米分出一些简单清洗后倒进锅里加水闷煮。
米香逐渐充斥着灶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小书包在妈妈面前过了明路,月宝就开始致力于投喂妈妈。
妈妈洗菜,月宝往妈妈嘴巴里塞小熊饼干。
妈妈烧火,月宝往妈妈嘴巴里塞自己咬开的果冻。
妈妈开始盛锅里的锅巴了,月宝踮着脚伸长小手都要往妈妈嘴巴里塞一个大白兔奶糖才罢休。
苏南:“……”
饭还没上桌,她就觉得自己已经被小家伙给喂饱了。
苏南有几分无奈地伸手抱住又试图从小书包里掏零食的月宝,将她手里的小书包当场没收。
“先乖乖吃饭,吃完了还要午睡,不然下午会一个劲打瞌睡。”
小孩可以在家里睡,大人去了地里却是没办法睡觉的,再困都只能打着哈欠提着精神干活儿,说不得还会因为哈欠打太多被记分员以为在偷懒,然后扣工分。
苏南不愿意吃这种哑巴亏。
月宝这才乖乖坐下跟妈妈一起吃午饭。
米饭香喷喷,锅巴也是脆香脆香的,就连米汤都温度刚刚好,喝进嘴边里比牛奶还要香浓好喝。
月宝成功吃出了一个圆鼓鼓的小肚子。
夏日蝉鸣聒噪,月宝翘着脚脚躺在凉席上,一会儿看看头顶黑色的隐约透下几缕日光的瓦片,一会儿抱抱困成一滩的猫,总之就是睡不着。
硬生生等到妈妈洗完碗也到屋子里来睡觉了,小姑娘一骨碌爬起来,眼睛圆圆亮亮地盯着妈妈躺下。
“宝宝?”苏南疑惑地问:“是不是热得睡不着?”
月宝摇摇头,然后让妈妈翻过身去趴着睡。
苏南虽然疑惑,但还是纵容地翻过身,想看看小家伙不睡觉到底想搞些什么。
下一刻,腰背上就坐了个小小人。
很快,肉乎乎又有点小力气的拳头就一下下落在了她劳累半天酸软难受的肩背上。
并不规则,也不够有力,苏南却趴在枕头上,无声地红了眼眶。
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同样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月宝低着头,抿着嘴巴,格外认真地一拳头一拳头捶在妈妈的背和腰上。
她没学过,但那些偷懒抱怨的大哥哥大姐姐们都那么累那么累,认真工作的妈妈肯定会更加累。
看到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捶腰捏背的时候,月宝就隐约明悟了些什么,所以这会儿才会笨拙又认真的给妈妈捏捏捶捶。
她希望妈妈能够舒服一点点。
所以就算小手都捶累了,还是好认真地努力着。
等妈妈说不用捶的时候,月宝才收回小手,又趴到妈妈身边的凉席上,歪着头把小脸对着妈妈的方向,甜甜软软地对她说:
“妈妈,以后宝宝每天都给你捶哟~”
苏南沉默许久,才摸摸她热得绯红的小脸,笑着答应:“好。”
猫歪着头,好像看到了小朋友总是挂在在嘴巴上的那句“爱妈妈”,在此刻变得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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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知青们抱怨热。
月宝小跑给妈妈喝牛奶。
知青们抱怨累。
月宝偷偷观察,学会给妈妈捏腰捶背。
知青们抱怨肚子饿。
月宝:默默背上小书包,随时准备给妈妈进行爱的投喂。
知青们:???
来晚啦,其实是想找借口给你们加更[猫爪]
苏南手中的蒲扇直到怀里蜷缩着的小朋友彻底熟睡后, 才慢慢停了下来。
屋外大树上蝉也被热得直叫唤,整个村子都陷入一片静谧之中。
猫又在凉席上化成了软趴趴的一滩。
月宝依偎在妈妈身边睡得格外香甜。
这个年代,村里人还买不起闹钟手表, 大家都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来洗把脸,扛着锄头背篼继续下地干活儿。
月宝醒过来的时候, 妈妈已经不在家里了。
猫两只爪爪撑在凉席上, 打着哈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晃晃脑袋清醒一点了才对月宝说:“你妈妈已经去地里了,现在比中午凉快些,我们就在家里好好学习吧。”
月宝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发呆,片刻后才乖乖地点头,慢吞吞翻下床,穿着小布鞋去洗脸。
猫看着小朋友歪歪倒倒迷迷糊糊的背影,没有告诉她,其实任务进度条早就偷偷动了好几回了。
一开始动的时候,是在京市, 和纪家人见面的那个晚上,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进度条莫名其妙上涨了5%。
可是那个时候029早就认为这是一个需要拉长战线的任务, 所以压根就没有额外关注过进度条,因此是昨天纪乐初出现在梁家村的时候,猫才发现这件事的。
纪乐初出现的时候, 任务进度条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在苏南开着院门问纪乐初是不是蠢货的时候, 029眼睁睁看着进度条往前蹿了一点点,很少很少,大概只有0.5%左右。
但有总比没有强, 蚊子腿再小都是肉。
于是029开始思索,为什么进度条会在月宝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就往前蹿。
它率先排除了月宝自身的努力,因为那时候月宝还没开始努力呢,还是个连目标都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小呆瓜。
那么问题只能出在苏南和纪家人特别是纪乐舒自己身上。
但时隔这么久,029已经很难探究那5%的进度条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只能着眼于当下,也就是苏南和纪乐初一番对话后增长的那0.5%。
029仔细反复地推算了好多遍两人之间的对话,最后得出结论:苏南的话让纪乐初有了一星半点的清醒。
正因为有了这丝毫的清醒,让纪乐初意识到了纪乐舒对他和对全家人的影响力,所以导致他对纪乐舒的喜爱和信任值产生了轻微的动摇。
于是任务进度条往前蹿了一点点。
猫得出结论后,却并没有告诉月宝或者苏南,因为猫不想月宝在未成长起来之前和纪家人有太多的接触。
那样对月宝而言,很容易被纪乐舒盯上,很危险。
所以它保持了沉默。
但猫没想到,哪怕它保持沉默,月宝也已经被纪乐舒盯上了。
为什么会清楚知道月宝被盯上了呢?
因为在进度条又往前蹿了3%的时候,纪乐舒出现在了梁家村。
纪乐初像只骄傲的小公鸡一样昂着下巴跑去村口接到了漂亮耀眼宛如明珠一般满身光华的纪乐舒,然后一路炫耀将人带到了知青点。
彼时月宝正蹲在门口和终于放学的梁西宝玩家家酒,小脸搞得脏兮兮的,一回头就对上一双温柔明媚的笑眼。
月宝懵了。
梁西宝也有点懵。
猫无声炸毛,警惕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主角。
“月宝,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纪乐舒笑着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月宝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嫌弃。
梁西宝呆呆扭头,惊讶地看向月宝,眼睛里都好像写满了疑惑:你认识这个漂亮到发光的姐姐??
月宝往后退了一小步,脑袋后仰避开对方的摸摸头。
然后才点头:“我记得的。”
是个看起来很好的坏蛋。
是个偷了妈妈人生的坏蛋。
是个偷走好多人脑袋的坏蛋。
总结:是个超级无敌大坏蛋。
猫猫说了,月宝的努力学习,不光是为了自己和妈妈,还为了长大能够对付坏蛋。
现在月宝还是个小朋友,对付不了,所以月宝要乖,不能被发现。
小脑袋瓜转得很快的月宝仰头好奇地看着这个坏蛋姐姐,蠢蠢欲动很想问她为什么长得这么漂亮,笑得这么好看,却要当一个坏坏的小偷。
可惜猫猫阻止了月宝没出口的问题。
纪乐舒看着小孩单纯天真的模样,手在半空僵了僵。
她没有收到系统提示,也就是说……眼前这个小孩,无论是初见还是这次的再见,都没有对她产生一分一毫的喜爱值。
纪乐舒忍不住轻轻皱眉,很快就舒展开眉眼,半蹲下来,视线齐平后温和地对月宝身边的小姑娘笑了笑,问她:“小朋友,你是月宝的好朋友吗?叫什么名字呀?”
梁西宝脸蛋红红地回答:“我、我叫梁西宝,姐姐你好像下凡的仙女一样好看……”
而且身上还香香的,闻得她脑袋都晕陶陶的快要昏倒了。
“叮——梁西宝喜爱值+10,梁西宝当前喜爱值:37。”
系统是正常的,喜爱值也是正常的。
那不正常的只有不给她提供半点喜爱值的苏白月了。
纪乐舒想到苏南和梁家人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京市的事情,想到弟弟写信抱怨苏南根本不收那些钱,心里隐约有数,猜到这个小孩为什么不喜欢自己了。
在月宝的认知里,一定觉得自己和她妈妈是对立面的仇人,所以才会对自己是0好感值。
想清楚这一点,纪乐舒接下来的目标就更明晰了。
她朝着身后的纪乐初伸手,温声道:“小初,把你手里的包给我吧,里面有我给苏南姐姐和月宝带的见面礼。”
纪乐初死死攥着包不肯往前递,嘴里更是不服输地抱怨:“姐,我来了这么久她们连一口饭都不舍得给我吃,凭什么要把你买的东西送给她们啊?”
纪乐舒皱眉,不赞同地轻声斥道:“小初,不许说这种气话,苏南姐姐带着月宝独自生活本来就清苦,你有手有脚身上也有家里给你的钱和票,本来就该你时常接济她们才对。”
纪乐初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他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姐姐,大声质问:“可是,不是你跟爸妈说,来了这边苏南会照顾我,说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亲姐弟,我的日子会比去别的地方好过很多吗?!为什么你现在说的和之前在家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像是一个易燃易爆.-炸的火.-药桶,哪怕是纪乐舒,一句话不对他也会大声地质问,会觉得纪乐舒变了,然后失望愤怒。
猫蹲在墙头上,从一开始的警惕到放松地趴下来看戏,只需要纪乐初的一句话。
狗咬狗,一嘴毛,真想让他们立马翻脸然后打起来啊~
换作以前,纪乐初只会觉得姐姐说得一切都是对的,哪怕是错的,他也绝对不会和姐姐呛声,更不会和她进行争吵,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姐姐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是除了爸妈以外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姐姐对自己总是最好的,最为自己着想的,绝不可能害他。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他从家里娇生惯养的少年,因为姐姐的一句话,被爸妈毫不犹豫送来了这个鸟不拉屎的乡下,每天都有干不完的农活儿,脚底和手心被磨出了一次又一次地血泡,而爸妈和姐姐口中会对他“照顾有加”的苏南根本理都不理他,哪怕他厚着脸皮敲门想要一口吃的,苏南也只会骂他是没有思考能力的蠢货。
从来到这里被苏南无视拒绝的第一天,到至今,每天纪乐初都累得连喘气都觉得痛苦,可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想姐姐和爸妈。
想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苏南那么多的白眼?
想他们在做什么,在吃什么?
是不是自己顶着烈日在地里拔草的时候,他们在家里吃着冰饮或者和朋友一起去逛街购物?
是不是自己吃着噎人又割喉咙难以下咽的野草糊糊的时候,他们吃着周姨专门做的满桌子的菜,吃不完就随手倒掉扔了,还嫌弃油水太多太腻,不利于维持身材?
想得越多,纪乐初心中的不忿和委屈也就越积越多。
他总时常想着:凭什么呢?
凭什么姐姐要下乡的时候,爸妈就紧张着急地给她各种张罗,连被忽视的亲生女儿都能捏着鼻子请回京市,就为了代替姐姐去下乡。
后来苏南不认他们,还有个孩子,完全不可能代替姐姐下乡名额的时候,他们又满心挑剔认真的给姐姐张罗着相看男人,要优秀要好看要有前途还要没有不良嗜好最关键是疼老婆……
他们在替姐姐筹谋着急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也要下乡,也要吃那么多的苦,也需要他们的关心和筹算吗?
应该是没有想到过的。
纪乐初在每一个夜晚都努力回忆家里每一次的聊天。
他发现,每一次的聊天都是围绕着姐姐展开,核心永远是夸赞姐姐的优秀和对姐姐的担忧。
而自己?自己除了用越来越焦躁失礼的言行去引起他们不满的注视以外,什么都做不到,他们的目光很少会落在自己身上,但凡落过来了,也永远是皱着眉叹着气,说他不听话,还怕他这种性格出去了会给家里人特别是姐姐丢脸。
他们想让自己变好,初心不是为自己好,而是为了让纪乐舒有一个优秀的不拖后腿的弟弟。
纪乐初每晚都会想很多很多,白天越累,他晚上就想得越多。
而那些一次次思考所累积叠加的愤懑不满,都在这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
他用质问宣泄着自己的委屈,也终于第一次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记忆里永远完美温柔的纪乐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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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上十二点前还有一章加更嗷~啵啵啵![猫爪]
第59章
纪乐舒没想到一直以来面对自己都乖巧听话的弟弟会突然爆发, 突然变得这么……尖锐不懂事。
她不悦地皱眉,眸光冷淡了些,失望地看着纪乐初, 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无理取闹。
“小初,你这是在怪我和爸妈吗?”
她站起身,微微蹙紧的眉宇让她看起来平添了几分破碎感, 有一种上好的瓷器陡然产生几道细微裂痕的惊心之感。
看她这样, 仅仅只是听她这么问了一句话, 刚刚还愤懑不平的纪乐初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像是突然被人浇了一盆冷水,透心凉的同时脑袋好像也被降了温,不再被上头的情绪所支配。
他懊恼地垂下脑袋,闷闷地伸手将一直拎在手里的背包递给纪乐舒,愧疚地嗫喏道:“对不起,姐……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话让你伤心的,你别生气……”
纪乐舒在他垂眼时无声勾了勾唇,这种掌控一个人所有喜怒哀乐言行举止的感觉的确很容易令人上瘾,正因为如此, 她才更不能这么快就原谅纪乐初的冒犯。
要让他知道,他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这份错误需要用更多的行为来讨好和弥补, 直到自己无奈地点头纵容后,那道裂隙才会被修补完好。
纪乐初是她放在梁家村的一枚重要的棋子,所以决不能有太多自己的思考, 否则会影响她的安排, 打乱她的计划。
想到此,纪乐舒抿唇,神情冷淡地伸手接过背包, 背对着身后低着头满是愧疚不安的少年,沉声道:“既然你觉得我和爸妈的决定是在害你,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那接下来我就不麻烦你安排,你自己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纪乐初就着急地又想要大声道歉。
月宝看着两个坏蛋的互动,看得脑袋里装满了小问号。
她伸手扯了扯同样呆呆仰着小脸的梁西宝,拽着她跑进自己家院门后,两个小姑娘动作干净利索地鼓足了劲儿推动院门,嘎吱嘎吱当着闹矛盾的姐弟两人,将院门彻底关上。
隔着一扇门,被吸引注意力的姐弟二人还能听到里面两个小姑娘自以为偷偷的聊天声。
梁西宝:“月宝妹妹,他们是在吵架吗?”
月宝:“嗯嗯!他们是大坏蛋!”
梁西宝:“啊?!那个、那个特别好看的大姐姐,也是坏蛋吗?!”
月宝更加坚定地回答:“对!她是最最厉害的小偷坏蛋!”
梁西宝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吓到了。
下一秒,门外的纪乐舒就听到系统提示自己,梁西宝对她的实时喜爱值唰地又回到了0,并且在不断减少增长为负数。
纪乐舒:“……”
她的脸色彻底沉冷了下来。
纪乐初攥紧拳头,想要踹开院门替姐姐辩解,但想到她刚刚还在跟自己生气,莫名的,那种替姐姐觉得愤怒的情绪又一点点消散不见。
毕竟里面只是两个三岁和五岁的小孩,自己趁着小孩家长不在闯进去欺负她们的话……估计下午自己就会被全村人撵出梁家村。
他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不想再那么丢脸,更不想再被苏南冷着脸骂是不长脑子的蠢货。
所以他只是攥了攥拳头,又偷偷松开了,垂着眼一副愧疚不安的沉默模样,一声不吭地站在纪乐舒身后。
没有人给纪乐舒台阶下。
纪乐舒深吸一口气,缓和了情绪后,转身就往村口的方向走。
纪乐初慌了一瞬,赶紧追上去问她要去哪儿。
猫还趴在墙头上,在被所有人忽略的这场大戏里,看得津津有味。
这会儿,它橘黄的猫瞳微微眯起来,注视着闹矛盾后,一前一后往外走,没一会儿又一前一后走回来的两姐弟,啧啧摇了摇小猫头。
纪乐舒这种段位的主角,玩纪乐初这种不长脑子的小蠢货,那不跟玩狗一样?
不过任务进度条这一下午增增减减的,终于还是有了些收获,甚至比之前纪乐初被苏南骂的时候,增长得更多。
涨了1.3%。
看来果然还是要刀子真正落在自己身上了,纪乐初只有感觉到疼,才会开始动一动那榆木一样的脑子。
可惜,过往十多年,他从小就被纪乐舒这座大山压制着掌控着,即使偶尔有所清醒,也很难真正挣脱出气运被夺天资被夺的泥沼了。
就算将来月宝的任务完成,纪乐舒偷窃的所有气运都被夺取回来,这片天地间的世界意识也绝不会再将原本属于纪乐初和纪家夫妻二人的气运归还给他们。
他们和窃运者牵连太深太重,已经是一团解不开的麻线死结了。
现在之所以还维持着原有的身份地位,不过是因为纪乐舒这位窃运者需要他们维持表面的风光为她继续镀金而已,一旦某一日纪乐舒不再需要他们了,或者彻底夺取了足够的气运值,那么纪家人只会死得比谁都凄惨。
对他们而言,这既是无妄之灾,又是作茧自缚。
谁都可以说是无辜者,最初的纪家人也同样无辜,但在他们为纪乐舒的初期提供足够多的气运,甚至用自己的家世身份为纪乐舒托底成为垫板,让纪乐舒结交到更多气运之人并窃运成功之后,他们就再也称不上一句无辜了。
更何况,这么多年,纪家人又何尝没有享受到纪乐初这位窃运者窃取气运后带给他们的足够利益和光鲜体面呢?
既然享受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最后被清算时,就该自尝苦果。
正如当下,纪乐初所有的痛苦,纠结,愤懑不甘,辗转反侧……都是他应得的。
猫丝毫不觉得他可怜。
月宝更不会可怜欺负人的坏蛋。
送走因为害怕想要快点跑回家的西宝姐姐后,月宝抱着猫猫在屋檐下继续学习。
但隔壁的知青点里一直都不安静。
时不时就有许多奉承惊叹和恭维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
月宝第一次有点走神。
她听着那些人对那个小偷坏蛋的各种夸夸,夸她皮肤好,夸她学识高,夸她和这个贫瘠落后的乡下格格不入,夸她的到来让破旧的知青点犹如蓬荜生辉。
月宝都听不懂那么多咬文嚼字的夸夸,还是猫一个字一个字,一个词一个词地跟她翻译,月宝才知道,原来世界上夸人的话可以有那么那么多,那么那么复杂。
“可是,我还是有很多的不喜欢她……”月宝抱着猫猫,小小个也小小声,不再像之前跟梁西宝说对方是坏蛋时那么有底气了。
为什么大家都在夸一个小偷坏蛋呢?
明明那个人偷走了妈妈的家,被发现后还不还给妈妈,这样真的很坏很坏。
可大家都在夸她……
小猫粉嫩柔软的爪垫轻轻按在她同样软嫩的小脸上。
月宝懵懵地看向表情严肃认真的猫猫。
“月宝,别人夸她,是因为她足够优秀。”
猫认真地跟懵懂又自我怀疑的小朋友细细地讲:“大家不知道她是小偷,当年的事情不能算在两个孩子身上,所以她在大家眼里也是无辜的人。”
“她无辜,但幸运,幸运之外,又足够努力和优秀,所以在大家眼中,她是一个努力又优秀的人。”
“除此之外,她温和讲理,知进退懂礼貌,情商也足够高,这样的人……总是会被很多人喜欢的。”
而喜欢她的人越多,她就会越出众越优秀,越璀璨夺目。
这是一个难以打破的循环,但这种循环不应该让月宝迷茫和自我怀疑。
哪怕月宝才三岁,029也希望她是一个坚定的不会被外界轻易干扰和影响的小朋友。
所以,它没有再强求月宝学习,而是用剩下的时间努力跟懵懂的小朋友解释,她是知道真相的清醒者,那些夸赞坏蛋的人也只是不知道真相的无关者。
“月宝,一个小朋友如果乖巧,懂事,优秀,明事理,不吵闹,不折腾,还会努力提升自己,你觉得你会喜欢她想跟她当好朋友吗?”猫转换了一下概念。
月宝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诚实地点头。
猫抬起爪爪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所以你和隔壁夸她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都没有错,错的是坏蛋本人呀,她很坏地欺骗了大家,让大家以为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月宝点点头,又猛地摇头。
“不对不对!”她瘪着嘴巴,眼眶红红地反驳:“大家都夸夸她,那、那我妈妈怎么办呢?”
她还太小了,说不出来什么对照组差异,她只是本能觉得那些人对坏蛋的夸奖很不好。
对妈妈很不好。
可具体到底是哪里不好,她又不明白,那种明明知道不对劲但就是表达不出来的感觉让月宝急得跺脚想要掉眼泪,想在妈妈回家之前冲过去很凶的让那些人不要再夸了。
不要夸,不要那么大声,不要让妈妈听见……
可她说不出来,表达不正确,只能抱着猫猫傻兮兮地边哭边问妈妈怎么办。
猫没想到月宝会这么敏锐,连尿床都还控制不住的年龄,却已经敏锐的从那些看似善意的夸奖中感知到了对苏南的无形的恶意。
偏偏人小文化也不高,除了可怜巴巴地掉眼泪,什么都做不了,连说都说不出来。
这种无力又茫然的感觉,和当初029发现这个世界的主角金手指远超普通任务强度时的憋闷感相差无几。
她的妈妈该怎么办呢?
猫给不出答案。
只能跳下小朋友湿漉漉啪嗒啪嗒下眼泪雨的怀抱,跳到熟悉的墙头上着急地张望着苏南回家的那条路,试图尽快从尽头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快点回来吧。
天黑了,小孩哭多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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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的更新不定时嗷,啥时候醒了啥时候码字。
大概是接收到它的焦急, 在天将要黑尽的时候,小路尽头终于出现了苏南的身影。
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站起身顺着平直的墙面三两下跳下去, 一路小跑着朝背着背篼弓着背缓慢往家走的苏南冲了过去。
“喵嗷!”橘白色的小猫蹲坐在小路上,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一边喵喵叫, 一边不停回头看向家的方向。
人, 快回去哄哄你的崽, 她快要把自己哭成眼泪汪汪小呆瓜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苏南顺着猫回头的方向看去,而后将身上沉重地背篼往上背了背,脚下不自觉地加快步伐。
她听不懂猫语,并不能完全理解猫想表达什么,但这是这么久以来,这只猫第一次抛开月宝朝着自己跑过来,还一直喵喵叫着。
苏南快步回到家,进了院门后连背篼都忘记放下, 先朝着屋檐下那黑黢黢的一小团喊了声月宝。
黑黢黢的一小团动了动,小朋友哭过后哑哑的声音闷闷地响起:“妈妈~”
苏南走近, 借着最后一丝天光迅速打量了一下月宝, 确定她没有什么受伤磕碰后,这才陡然松了一口气,顺势背过身卸力将背上的背篼放了在了屋檐下。
“宝宝, 你在家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和西宝姐姐玩得不开心吵架了?怎么哭了呢?”苏南一边打水洗手, 一边问着自己不在家时可能发生在月宝身上的事情。
“……没有。”月宝慢腾腾蹭到妈妈身边,小手揪着妈妈的衣摆,看着妈妈洗手, 又跟着妈妈一路去外面把水倒掉再回来。
直到走进灶屋,苏南摸黑从灶洞里摸出来一盒火柴,点燃了一把干草塞进灶膛里,火焰很快将四周照得亮堂许多。
苏南往里添了细柴,又加了两块粗壮被劈砍后的大柴,起身将锅里添上水后,才伸手把一直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攥着自己衣摆走哪跟哪的小朋友抱到了怀里。
她借着火光,用粗糙的大拇指指腹轻轻帮小家伙擦掉脸上的眼泪,低头和她温热的额头轻轻抵在一起,这时候才轻声问:“宝宝在家里被谁欺负啦?怎么哭成小花猫了?要是被欺负受委屈了,月宝就跟妈妈说说,好不好?”
猫蹲在母女两的脚边,闻言也仰起脑袋看向刚才起就闷不吭声的小朋友。
月宝乖乖依偎在妈妈怀里,安静许久,才伸出小手抱住,然后踮起脚亲了亲妈妈的脸颊。
她没有说自己收到了什么欺负和委屈。
她只是眼睛大而明亮地看着妈妈,超级认真地说:“妈妈,我好爱你~”
整个屋子里只有灶膛里的火光亮堂堂,照得苏南的眼睛和心脏似乎都变得暖融灼热。
她也低头,亲了亲月宝的额头,“妈妈也好爱月宝,最爱月宝。”
月宝抿着嘴巴眼睛弯弯地笑,她才刚刚哭过,眼眶还泛着湿润润的红,一边笑,一边耍赖似的挤进妈妈怀里,黏糊地咕哝:“妈妈,你是最好的妈妈喔~宝宝最最好的妈妈……”
月宝说不出来那些复杂的有文化的夸夸。
月宝只会笨笨地来回重复着“最好”“特别好”“最最好”这些词,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妈妈的夸夸。
大家都喜欢那个坏蛋,大家都夸那个坏蛋。
月宝只喜欢妈妈,月宝也只夸妈妈。
妈妈就是她最好的妈妈!
哪怕月宝什么都不说,第二天天亮之后,看到隔壁知青点里走出来的笑意盈盈的纪乐舒时,苏南也隐约猜到了月宝是因为谁而哭。
纪乐舒看到苏南的时候,表现得很惊喜,她笑地格外温柔亲切,好似许久不见的朋友一般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和苏南打招呼:
“苏南姐姐,我们又见面了。”她开了个头,又关切地问:“你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要不要带着月宝一起来我们这边吃一点?”
她身后的知青点里,有人悄悄皱眉,有人不以为意,但都没人对她的“自作主张”表示反驳或是不满。
这一点,让苏南意识到,纪乐舒昨天才到知青点,仅仅一个晚上,就已经成功掌控了话语权。
至少在这种明显侵占大家利益的事情上,都没有人表达不满。
是服气,也是不敢。
纪乐舒比纪乐初的手段高多了,轻易就能收拢人心,将这里变成对她而言有利舒适的主场。
这些念头也仅仅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苏南并不觉得自己也要和纪乐舒一样和谁打好关系,她端着手里的盆往后退了一步,冷淡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纪乐舒微愣,而后眉目舒展,继续温声道:“好吧,对了……我昨天带了点东西过来,是给你和月宝,还有舅舅舅妈的,我等下就要离开了,这些东西麻烦你帮我带给舅舅舅妈可以吗?”
她说得合情合理,要是苏南再像刚才那样拒绝,反而显得不近人情。
苏南深深地看了纪乐舒一眼,在她微微错愕的目光中,再一次冷声拒绝:
“我现在要去上工干活了,要给他们什么东西,你自己拿过去吧。”
身后,早就对苏南态度不忿的纪乐初按捺不住地冲出来,张口正准备替纪乐舒指责时,又对上苏南平静了然的目光。
好似他还没有开口,对方就已经完全猜到他将要怎么做怎么说了。
纪乐初张着嘴,半天都没有聒噪出声。
最后,他还别开眼睛,伸手结果纪乐舒手里的包裹,闷声道:“姐,你放心回去吧,这些东西等中午下了工,我帮你送去给梁家人就行,不用麻烦某些不相干的外人。”
他忍了,但说到最后还是没忍住,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
然而他忍气吞声了,不代表别人也愿意忍气吞声。
看纪乐舒有点尴尬无措地站在那里,身后昨天才刚认识她的几名知青也开始为她说话,站在她的身后指责起苏南的冷漠。
“当年的事情乐舒姐姐也是受害者,她专门过来这一趟就是想跟你缓和关系,你这人的态度怎么这么差?!”
“舒舒姐刚来村子里什么都不熟悉,好言好语拜托你帮个忙,对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连这种小忙都不肯帮,我看你就是故意破坏团结的坏分子!”
“我们当邻居这么久,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你这个人实在是自私自利,令人心寒!”
“说得没错,你怎么……”
这些知青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引来了更多的村里人。
他们昨天见到纪乐舒的时候,全村就都传遍了,梁国栋那早死的妹妹亲生的女儿回村了,长得那叫一个好看,跟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似的,听说还是个大学生,读书多,有文化有素质,还是富贵人家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坏了,宠着长大的千金大小姐呢。
这会儿看到知青点门口,被抱错的两个女娃产生了矛盾,这种热闹谁都不愿意错过,于是人也越来越多,听到风声的哪怕是还在吃饭,也端着饭碗就往这边跑,生怕没能赶上这出稀奇的热闹。
苏南原本不是那种会站在门口被人当猴看的性格,但听这几个知青越说越义正言辞,神情也逐渐冷然。
纪乐舒开口让大家别说了,她本意是要和苏南打好关系,不是让这些人帮着她一起得罪人的。
但这种时候,她越维护苏南,反而越会显得苏南冷漠,那些知青也就更为纪乐舒感到不平,更愿意为她仗义执言。
纪乐舒第一次感到事情脱离掌控后的恼火,她沉下脸,在苏南之前扬声制止:“够了!!”
她反身看向几个知青,沉声道:“我知道你们是想维护我,但这件事苏南姐姐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们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我自己考虑不周,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感激你们帮我说话,但也请你们停止这种行为,因为我不需要!”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后,转身看向苏南,愧疚地微微低头:
“苏南姐姐,我替他们向你道歉,我本意只是想让你将东西转交给舅舅舅妈,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真的吗?”苏南看着面前低头道歉的女孩儿,想到昨晚月宝哭得红红的眼眶,再看刚才那些知青们你一言我一语强加在她身上的道德指责,实在是觉得有些荒谬。
她冷淡的眸光无声扫过那些因为纪乐舒的制止而不忿闭嘴的知青们。
“我不知道你到底要搞什么把戏,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苏南对纪乐舒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不必想着和我培养什么感情,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纡尊降贵跟我聊天,我不接受的话,在旁人眼里我就是不识好歹,心生嫉妒和怨恨。”
“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是这么觉得的吗?在他们为你说话的时候,为你指责和逼迫我的时候,你心中没有丝毫的满意和自得吗?”
苏南看着纪乐舒微变的神色,终于扬手将端出来的那盆洗脸水随手泼洒到墙根下种着的一些菜苗上,然后对下意识避让的纪乐舒笑笑,淡声道:“泼出去的水尚且收不回来,更何况是错位了二十多年的人生?你大可以尽情享受你所拥有的一切,而不是在我家门口做足姿态引来所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说完,苏南就无视所有人,转身回了院子里,顺手将院门关紧。
早起的猫蹲在墙头,尽情欣赏了一番女主和一众知青接连变幻的精彩脸色,又看了看再次往前进了0.3%的进度条,这才伸着懒腰跳回院子里。
小呆瓜还没睡醒,它还能跟着睡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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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屋外, 纪乐初小心翼翼瞅着姐姐明显不对劲的表情,不知为何,心底竟然生出了些许奇怪的情绪。
像是……高兴, 或者说舒畅?
原来不光是自己敲门打扰会被苏南毫不留情地骂。
原来就算是所有人眼中优秀如璀璨明珠的姐姐,也照样得不到苏南半分的好脸色。
这样一想,当初被苏南骂蠢货的心梗竟然莫名少了很多, 甚至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 心底的不忿更是变得平衡平静。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该产生这样的念头, 但人是很难控制自己多变的情绪的。
纪乐初压下心中的畅快,拎着那个大包对纪乐舒说:“姐,咱们家的事儿跟她一个外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别生气,我帮你去送这些东西,对了……姐夫怎么样?对你好吗?你们家属院附近的邻居都好不好相处啊?”
他问了一大堆,好似贴心的要将纪乐舒从刚才的挫败中拽出来,也好似要给纪乐舒一个顺着下的台阶,看起来仍然是纪乐舒最贴心最听话的弟弟。
纪乐舒无心跟他闲聊, 随意敷衍几句后,就无视聚在一起的众人, 神色失落地离开了梁家村。
到了村口, 专门请假送她过来的纪乐初看着旁边明显就属于梁国栋家的院门,浑噩的脑子更像是被一柄锤子重重锤了一下,猛然惊觉苏南的拒绝有多正常, 而姐姐的蓄意请求又有多无理取闹。
“……”
他沉默着, 一言不发地看着姐姐上了车,看姐姐心神不定连最基本的叮嘱都没有给他留一句就离开这个村子。
纪乐初在村口怔怔站了片刻,而后转身, 走了几步路,抬手敲响梁国栋家的房门。
家里有人。
纪乐初将东西递给在家的周秀丽,婉拒了对方让自己进去喝水歇一歇的邀请,有点浑噩的像一抹游魂一样往地里走。
为什么呢?
他忍不住地想,为什么纪乐舒要故意针对苏南呢?是真的想和苏南打好关系,还是刻意让知青们替她指责苏南不近人情?
最关键的是,他那永远光风霁月的姐姐,永远矜贵温柔没有丝毫阴霾永远坦然大方进退从容的姐姐……真的是自己以为的那么坦然无暇吗?
所以,自己被爸妈送来这里吃苦,明明动用了那么多关系,却说什么都不肯给自己挑个离家近生活好点的村子,也是姐姐故意引导的吗?
就因为这里方便她接近苏南?
就因为她占用了本属于苏南的人生?可为什么呢?苏南明明都回村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如果不是姐姐刻意算计的话,苏南可能这辈子都和他们家不会有任何关联。
为什么姐姐还偏偏要来招惹苏南?
甚至最先被姐姐推出来的人,是自己。
而姐姐呢?爸妈想方设法帮她逃脱知青下乡的名额,给她找了一名优秀出众前途大好的军人子弟相亲,最后更是把一大半的家底都掏空了给姐姐当陪嫁,生怕她过得不好,生怕她被男方欺负看低。
如果不是随军名额有限,说不定爸妈都会跟着姐姐一起去随军,然后随身照顾陪伴姐姐了吧?
不像自己……下乡除了钱,什么都没带。
自己也愚蠢,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提前准备,所以别人都是大包小包背着,只有自己,两手空空除了一个包两件换洗的衣服和鞋子外,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
苏南也就算了,可自己是爸妈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孩子,为什么他们眼中也依然只能看到纪乐舒呢?
自己也是……
月宝咬着儿童牙刷正在张大嘴巴给自己仔仔细细地刷牙,突然听到院门被人敲响。
她懵懵地回头,含糊地应了一声:“等等呀!”
然后在猫猫的监督下,继续仔仔细细地刷牙,漱口,洗脸。
把自己洗得白白净净了以后,小朋友才好奇地小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本就没锁上的院门拉开了一个细长的缝,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往外打量。
昨天那些人那些糟糕的讨论让月宝对站在自家门外的人有点小小的心理阴影了,所以连开门都变得小心翼翼。
“坏蛋哥哥?”月宝疑惑地歪歪头,小手不自觉抓紧了院门,透过门缝礼貌地问:“你干什么呀?你的家不在这里喔~”
她小声地提醒,这个坏蛋哥哥的家明明在隔壁呀,是不是太笨所以敲错门了?
殊不知她这软软的一句话,又像是刀子一样狠狠地扎在了纪乐初的心上。
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第一次认真打量起门缝里眼睛亮亮的小朋友。
她有一双纪家人都有的大眼睛,明亮有神,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干净纯稚。
纪乐舒和纪家人丝毫不像,她是另外一种漂亮。
纪乐初其实记得小时候所有人都夸自己长得可爱,说自己比姐姐小时候可爱多了,只是女大十八变,姐姐越长大就越好看,反而是他,一直都挺好看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忍不住想,虽然苏南不承认,但月宝明显就是他们纪家的小孩,那张脸上的眉眼一下子就能认出来了,不像纪乐舒……
他定定神,第一次在月宝跟前蹲下来,认真地透过门缝告诉她:“我是你舅舅,不是坏蛋,也不是哥哥。”
月宝觉得他有点奇怪。
“可是,我有舅舅呀!”小朋友脆声炫耀:“我舅舅是最好的舅舅哟~”
纪乐初:“……”
又想到了那个可恶的跟自己打架的男生!
他磨了磨牙,倔驴似的跟三岁小孩强调:“他是假的,我才是你亲生的舅舅!!”
月宝有点懵了。
小朋友忍不住把门缝拉开了一点,小脑袋伸出来一些,稀奇地看着面前这个坏蛋哥哥,片刻后,很认真地反驳他:“你才是假的,我舅舅才是好舅舅,他不骂我,也不打我,舅舅抱抱我,还带我飞飞,给我带甜果果~”
“喵~”猫欣慰地甩甩尾巴,觉得自己把小孩养得特别好,不会轻易被坏蛋骗走。
月宝也忍不住弯弯眼睛,小声炫耀:“坏蛋哥哥,我很聪明的,妈妈说你是笨蛋,你骗不到我哟~”
纪乐初:“……”
这小家伙的脑袋是木鱼做的吗?!
连亲生的非亲生的都分不清!!
可这个暴躁的念头刚闪过脑海,他又愣住了。
连自己和父母,都是十多年后因为意外才发现纪乐舒不是亲生的……
他有什么脸怪一个孩子亲疏不分呢?
月宝发现面前的坏蛋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很有危机意识的小朋友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然后继续透过细细的门缝小心好奇地观察门外的笨笨坏蛋。
纪乐初脑袋里乱糟糟的。
感情在反驳他不能这么揣测自己的亲姐姐,更不能背叛自己当初的承诺去接近苏南和苏南的女儿。
可那仅有的理智却格外坚持,想要探知更多姐姐表象下的真相,想要接近苏南母女告诉他们自己也是被蒙蔽的无辜者,想要知道……真正的姐弟是什么相处模式。
他突然开口,语气奇怪地问门缝里的小孩:“月宝,你为什么不喜欢纪乐舒?”
月宝被问懵了,无意识地歪歪头,疑惑地反问:“纪乐舒是谁呀?”
我为什么会不喜欢纪乐舒呢?我都不认识她呀!
纪乐初也是一噎,震惊于小孩的迟钝和懵懂,他忍不住提高了一点音量,强调:“就是昨天下午在我旁边那个女生,你不是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了吗?!”
他突然产生了点隐忧,怀疑月宝的脑子是不是需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听村里人闲聊的时候说,月宝傻了三年,也是最近才好……
这么一想,纪乐初更蹲不住了,他甚至有种现在推开门把小孩抱去县医院检查脑子的冲动。
结果他还没实施自己的冲动想法,就见小朋友用一种“你果然很笨”的眼神盯着他,并且幽幽地回答:“她是小偷坏蛋呀,偷走了大家都很重要的东西,我才不要喜欢她!”
纪乐初错愕地愣在原地。
小偷……坏蛋?
小偷吗?
可当初被调换的事情,两个孩子,谁也没办法阻止吧?
正因为这样,纪乐初和家里人才都觉得纪乐舒是无辜的。
但、好像也并不能因为这份无辜,就否认她占用了本属于苏南人生的事实。
甚至、甚至现在真相大白后,苏南也有家不能回,亲生父母也不认,她的生活仍旧没有任何改变……
不知道为什么,纪乐初觉得自己今天的脑子转得比往日都要快一些,特别是送走纪乐舒跟月宝聊天的时候,他总能想到很多往日根本想不到的东西。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就好像过往十多年,都有一层朦胧又厚重的纱一层层盖在他的脑袋里,一层接一层,让他的脑袋喘不过气也浑噩得不够清醒。
可过往他又半分都没有这种感觉,现在却真切感知到了这种奇怪的变化。
他有点难受地抬手捶了捶太阳穴,皱眉本能地追问:“月宝,大家是谁?不是只有……”
他突然闭上嘴,没有把“你妈妈”三个字当着月宝的面说出来。
月宝被他突然打自己脑袋的行为吓了一跳,下意识关上门,听到声音后又才拉开了一点点,继续从门缝里扁扁地看外面的笨笨坏蛋。
至于坏蛋的问题,月宝茫然地摇摇头:“大家就是很多很多人呀~”
什么意思?
纪乐初脑袋彻底听木了,又疼又难以清醒,他又用力锤了捶,喘了口气,才对月宝说:“那要是……我也讨厌她,你、你会不会稍微喜欢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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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猫:宝,你为什么要透过门缝看人?
月宝:这样就能把笨笨坏蛋,看成扁扁的坏蛋啦~
猫:……视角错了,扁扁的是你。
月宝:(懵)可是、我还圆圆的呀,脑袋圆圆,眼睛圆圆,肚肚圆圆,我没有变得扁扁呀?
猫:……
猫:你说得没错,瓜地里的小呆瓜们,全都长得圆溜溜的,扁不了。
月宝:猫猫你想吃西瓜瓜吗?我给你拿!(开始掏小书包)
猫:……[猫爪]
与此同时, 猫得到了进度条加3%的提醒。
猫错愕地抬头看向撅着屁股扒拉着门缝跟人聊天的小姑娘。
这就3%了???
下一秒,月宝软巴巴的拒绝脱口而出:“我不要!”
月宝有点凶凶地瞪着门外的笨笨坏蛋,认真地告诉他:“坏蛋哥哥, 我不要喜欢你,我妈妈说你是笨蛋,我要好好学习, 长大当一个聪明蛋!”
月宝现在每天认真学习, 拼命学习, 就是为了变得越来越聪明。
聪明蛋是不能喜欢笨蛋的。
纪乐初愣住了。
猫也愣住了。
一人一猫都在小家伙拒绝的那一刻想了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纪乐初太笨??
纪乐初也不敢置信,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被三岁的小孩嫌弃,要是她嫌弃自己做了坏事是个坏蛋也就算了,可她竟然嫌弃自己太笨??!
他忍不住低头,盯着门缝后面那个明显还装不了半点墨水的小脑袋,一时间竟然被气笑了。
他气得连狠话都没放一句,红着眼眶转头就冲进了隔壁的知青点里自闭去了。
猫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月宝说得好像也没什么错。
纪乐初被偷走气运和灵光之后, 确实……嗯,有点蠢蠢的。
而另一边, 纪乐舒坐在车上, 闭着眼看似休息,实则正在和自己的系统进行沟通。
“你确定你没有出现任何失误吗?”她再三追问,哪怕闭着眼, 眉心也始终紧皱着。
系统的回答也一如既往:“经过自检, 确认没有发现任何bug。”
“那她们母女两人的喜爱值怎么会是0?”纪乐舒质问。
她想不通,不等系统解释,便又说:“那个三岁的小孩情绪管理不可能那么到位, 昨天发生的事情,她甚至都明着告诉另一个小孩,说我是坏人了,就算她不喜欢我,也应该讨厌我,喜爱值怎么也该是负数才对。”
说完月宝,她又说苏南:“还有苏南,虽然她的气运少的可怜,喜爱值对我而言也没什么大用,但她的喜爱值竟然也是0,这不可能,无论怎么说,她应该是所有人里最讨厌我的人才对!”
可纪乐舒往梁家村走这一趟,最讨厌她的人竟然是梁西宝这个5岁的和她毫无关联的小孩。
而无论是苏南,还是月宝,对她的喜爱值从始至终都是0,一动都没有动过!
就连亲舅舅梁国栋家里,夫妻二人因为早死的妹妹妹夫二人,对她都有基础的好感值,梁晓军都有2点呢。
为什么偏偏苏南和苏白月母女二人如此特殊?
加上苏南身份特殊,苏白月又有满身功德,这让她不能不对此上心和担忧。
系统沉默片刻,才一板一眼地回答:“目标人物当前对您的喜爱值为:0,请宿主再接再厉。”
纪乐舒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缓心情,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因为一颗大树就放弃一整片森林。
既然现在收取不到月宝的喜爱值,那她就更不能放松能攻略得到的那些喜爱值了。
她是从未来而来的人,自然知道接下去的十年有多乱,她不愿意下乡吃那么久的苦,将自己整整十年的青春都蹉跎消耗在乡下。
所以她只能委屈自己,找一个系统目标里衡量过后价值最高的男人嫁了,然后一边从对方和对方身边的圈层着手获取更多的喜爱值,一边用这些喜爱值来兑换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她对自己的未来有足够明确的规划,过往在纪家获取的那些喜爱值,只够她兑换一些改善身体改变皮肤和外貌的药,还有她所需要的各种初级技能,比如钢琴,画画等等,用得最多积分的一次,是她兑换了一份名为“天才的灵光”的道具。
自从兑换了这个道具之后,她的大脑清明了很多,在学习上更是总能一点就通,教授她的老师们总夸她优秀聪慧脑子好使,从那以后,各种奖项和夸赞的场合里,永远有她的一席之地。
就那一次,让纪乐舒彻底意识到,有一个好用的聪明的脑子有多重要。
比她有一张好看的脸出众的身材和家世都要重要得多。
所以她滋长了野心。
她既然手握系统,就不能埋没了这个金手指,只要她能收取到足够的喜爱值,她就能依靠这些喜爱值所兑换的东西,成为这个时代最璀璨耀眼的太阳。
她不要做小小的萤火,也不想只做一颗被少数人欣赏的明珠,星星月亮的光芒也还不够灼热明亮。
所以她要做太阳!
她要更多的喜爱值,她要这个时代都为她诵唱讴歌!
“……可惜,她的优秀都是奠定在窃运的基础上,她的存在,如果不加以遏制,那注定会让这个时代都被摧毁崩盘。”
猫正和月宝说起纪乐舒,感慨了一句后,抬起爪爪摸了摸小朋友软乎的脸颊,喵喵叫:“月宝,你要记住,偷来的永远不是自己的,金手指有时候是金手指,有时候却是损人不利己的催命符。”
“月宝,很多时候,一个人的所失所得,都早已被命运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它谆谆善诱:“所以你妈妈才不让你经常从小书包里往外拿东西,哪怕饿着肚子,哪怕每天只能喝青菜糊糊都不让你翻小书包,因为这对她而言,就是命运标注了未知价格的东西,她怕你用得多了,总有一日会被收取难以承担的代价。”
猫之所以和月宝说这么多,是因为她扒拉着自己的小书包,想翻出更多的牛奶饼干米面粮油出来,让妈妈送给外爷外婆和舅舅。
而她做这件事的动机,是因为纪乐舒拿给外爷外婆的那个包裹,外爷外婆一点都没舍得吃,转手又带来了小院里说什么都要留给月宝吃。
月宝是苏家和梁家唯一的小娃娃,又是他们每天抱着背着亲自养到这么大的,苏南一出生就到了他们家,对他们而言更是和亲生女儿没差别。
所以一有点什么好的,都要用背篼从村头背到村尾,一点不少地拿来给月宝吃。
月宝听外婆说什么麦乳精有营养她喝了能长高高,外爷又说什么糖果是个稀罕物,想买都难买到。
月宝不想要那个坏蛋小偷的东西,就想把自己包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让妈妈给外爷和外婆送过去。
吃月宝的。
不吃小偷坏蛋的。
所以猫才会及时阻止,然后对着眼神懵懵的小屁孩苦口婆心念叨了这么多话,就为了让她打消这个天真但危险的念头。
“你听懂了吗?”猫喵喵得嘴巴都要干了。
月宝抱着小书包乖乖地点头,软声说:“听懂啦~”
懂了一点点。
但也是最关键的:妈妈不许。
猫很欣慰,让小孩把书包放起来。
“月宝,你是小朋友,你身上本来就背负着任务,除此之外,小朋友就要做小朋友该做的事情,不要急着长大去当一个大人,知道吗?”猫边说,边跳到月宝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开始翻看光屏上记录的月宝最近的学习进度。
月宝抱着猫猫,托着下巴坐在屋檐下想,什么才是小朋友该做的事情。
月宝想不出来,等妈妈回家就问妈妈。
“小朋友该做的事情?”苏南想了想,牵起女儿的小手,带着她到屋外乘凉,一边用蒲扇给小朋友扇着风和蚊子,一边缓声说:“小朋友就该每天乖乖吃饭,按时睡觉,睡醒了吃妈妈做的饭,吃饱了就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月宝认认真真听完,趴在妈妈怀里,抱着她软声问:“猫猫也是吗?”
在她和妈妈的眼里,猫猫也是小朋友。
苏南眼中含着笑,点头道:“猫猫也是,要乖乖吃饭,好好睡觉,睡醒了就晒晒太阳,爬爬大树,追追菜花地里的小蝴蝶,然后和月宝一起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
月宝点点头,在夏日夜晚燥热的风里,有点犯困地嘟囔着继续问:“那妈妈呢?”
苏南一只手给她扇着扇子,另一只手扶着给小家伙有节奏地慢慢拍打着后背,声音也放得更轻更缓:“妈妈是大人了,所以要挣钱养家,要努力把月宝和小猫养得健健康康,还要保护你们,不让你们被坏人欺负,不让你们收到伤害,最后陪着你们长成妈妈这么大的大人……”
怀里的小朋友已经睡着了。
大夏天的傍晚,她身上暖得像个小火炉,苏南抱了很久,等她彻底睡稳睡熟了,才放轻了动作抱着她放到了屋里围了蚊帐的凉席上。
放好一个,苏南又端起旁边箩筐里蜷缩成一小团,同样睡得呼噜呼噜毫无警惕心的小橘猫,放到了床尾处,这样浑身毛茸茸的猫才不会睡到一半把自己热醒。
她则关上院门,去了舅舅舅妈家。
女儿想上学,她要挣钱才能供小家伙无忧无虑地念书长大,可挣钱不是天天下地干活挣工分就能挣来的。
梁晓军明天回来,苏南跟舅舅舅妈说了自己的来意,低声道:“晓军前两天回来跟我说,他们厂里最近要招一批临时工,我打算去试试。”
梁国栋还没说话,周秀丽就握着她的手,皱着眉问她是不是家里缺啥急着用钱,边说,边要翻着自己缝在裤子里的兜出来给她拿钱。
苏南连忙阻止了,说自己是想去县里试试能不能被选上,要是被选上的话,明年再苦再难,都要送月宝去大队或者城里上学。
梁国栋闻言,纳闷地问:“为啥不送去村小?就在我们自己村子里,离家近,我和你舅妈还能帮你照看着,你送去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没钱……”
说着,顿了顿,转移了话题,问起苏南去厂子里当临时工有没有把握。
“现在一个工作机会不论贵贱都金贵得很。”周秀丽也附和道:“你弟上次回来都是上周了,现在你再去,恐怕名额早都被人占了,先听小军回来怎么说,你别白跑一趟。”
苏南颔首,温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上次小军说他们厂里要统一组织招工考试,我让他给我提前报了名。”
这话一出,梁家夫妻二人都没话说了。
因为他们意识到,苏南很早之前就有这样的念头了。
或许不是很早,而是……从不得不辍学回家务农的那天起,就一直都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如今才终于有机会跟他们说出来。
周秀丽陡然想起来,月宝刚出现在他们家那一年,月宝襁褓里有了钱和金条还有各种票,一下子解了全家的燃眉之急。
当时他们想让苏南和梁晓军去复学,但苏南拒绝了,说让小军继续读,她就不去了。
他们问她原因,苏南也只说怕他们两个人在家要干地里的活,又要照顾一个明显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会忙不过来累坏了身体。
当时夫妻二人都信了,又看苏南是坚定了心思不去上学,这才作罢。
结果现在想来,那多半只是原因当中的一小半。
更多的原因,估计是想着家里太穷,要把钱拿来供小军读书,还要自己留在家里承担本来该小军承担的担子,想着以后小军读书出息,她则留在家里孝顺两个长辈。
她早早就把自己放在了需要付出和牺牲的位置上,因为她觉得自己欠了他们的。
“……你就是个傻闷子!”周秀丽红着眼伸手狠狠地戳了戳苏南的额头,哑声道:“我和你舅舅养你长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处处吃亏受委屈的,更不是要图你长大了要养我们一辈子的!”
“你吃的第一口奶都是我抱着你去别人家求来的,你就是我跟你舅舅的第一个娃娃,是我们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养大的闺女,你这孩子……心里藏着那么多事儿,这么多年愣是一声委屈都不说,我们没读过书,只知道给孩子吃饱穿暖就是最好的,可你、你想去闯,想变得更好,我和你舅舅哪里就想拖累你一辈子呢?”
她哭了。
浑浊的眼泪淌过饱经风霜的脸颊,哽咽地骂着苏南是傻子,气她自己咽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又心疼她委屈了这么多年。
苏南垂着头,没有了面对纪家人时的从容冷静,抿着唇像是还没长大被父母驯话的小姑娘,闷闷听着他们发愁又愧疚的骂。
骂她傻。
骂梁晓军还没月宝懂事,翅膀硬了安排姐姐都不跟家里商量。
骂梁晓军今天敢背着他们给苏南报名工作,明天就敢背着父母干出更大的事儿。
骂梁晓军是个读书人,当年都不知道劝着姐姐去读书。
骂梁晓军花了月宝的钱却还是个没出息的,不能带姐姐和月宝过好日子。
骂梁晓军明天回来要是还没心没肺,以后就有多远滚多远别碍他们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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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梁晓军:(手指自己)啊?我?又是我???[害怕]
梁晓军:[裂开]姐姐只是傻,而我是把家法全都犯了一遍是吗?
作者:成都今天吹风下雨好好睡哟,来晚啦所以多更了一千字当作偷懒的补偿嗷,啵啵~
作者:明天加更![猫爪]
第63章
“宝宝, 妈妈要跟舅舅去很远的地方挣钱,你跟猫猫在家里,要记得听外婆和外爷的话, 不要跟陌生人走,记住了吗?”
苏南蹲在月宝跟前,一只手抱着噘嘴不高兴的小姑娘, 一只手温柔地帮她理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妈妈……”月宝嘴巴噘得能挂小油壶了, 前倾赖在妈妈身上, 闷闷地咕哝:“可是、宝宝会想你呀~”
苏南这时候明白,为什么都是孩子是父母斩不断的牵挂了。
她抱抱怀里撒娇的小朋友,亲了亲她软嘟嘟的小脸,慢慢哄道:“妈妈也会每天都想月宝的,等妈妈放假就跟着舅舅一起回来看月宝好不好?”
月宝鼓着脸不说话。
她从来没有离开妈妈很久过。
她一句话都不想跟妈妈说。
猫在一旁叹了口气,跟生闷气的小朋友说:“月宝,你妈妈去挣钱很辛苦很辛苦的,你要是不跟她说说话,她的辛苦就会变得很难过很难过喔, 说不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掉眼泪呢。”
它觉得自己为这个家的温馨和谐付出的太多了。
没它的家, 迟早要散!
月宝听到猫猫的话, 眼泪啪嗒就掉在了妈妈的脖颈衣服上。
她知道挣钱很辛苦很辛苦,可是……没有妈妈的话,月宝也会很难过很难过啊呀。
小朋友抽噎着, 把脑袋更深地往妈妈脖颈间埋, 两只小手更是死死攥住妈妈的衣服,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苏南在某一瞬间,甚至想过要不要算了。
但她很快又清楚, 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如果真的留在家里,那不说自己,月宝的将来呢?
难道月宝也要跟着自己,一辈子在几片田地里弯着腰伺候庄稼吗?
如果自己不先走出去,将来月宝再想走出去,又何止是千难万难?
她是妈妈,是一个承担着小孩未来十几二十年人生方向的成年人,她不能耽于一时的温情,她要走出去,先踏出一条道来,这样将来月宝的路才能走得更顺更稳。
因此,苏南还是走了。
在舅舅舅妈担忧的叮嘱声里。
在月宝抱着猫眼泪汪汪的注视下。
月宝没有再哭。
猫猫说,眼泪是留不住妈妈的。
妈妈跟舅舅走的时候,月宝迈着小短腿拼命地想要追上去,多追几步,可他们走得太快太远了,月宝跑摔倒了都没能追上他们任何一个人。
外婆抱起月宝的时候,月宝终于憋不住,抱着外婆难过地哭起来。
她开始想妈妈了。
好想好想……
月宝成了村子里第一个留守儿童。
但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说起月宝的妈妈时,言行之间全是羡慕和佩服。
月宝开始跟着外婆和外爷一起生活。
每天起床的时候,外爷外婆已经去地里干活了,月宝在猫猫的提醒下,自己穿衣服,搬着小凳子自己坐在屋檐下跟猫猫一起学习。
灶台太高了,外爷外婆给月宝留了一次早饭后,就发现月宝哪怕踩着凳子都够不着,甚至会把自己踩摔倒,所以他们去买了鸡蛋,每天都要给月宝煮一颗鸡蛋,月宝醒了就能拿来剥壳吃。
可月宝不太会剥鸡蛋壳,有时候连着壳一起咽,有时候剥完就只剩蛋黄,蛋壳还会被溜达到院子里来的鸡给抢走。
实在饿得受不了,猫猫就会让月宝从小书包里拿饼干吃,外爷外婆也会把家里的零食放在柜子最下层,这样月宝饿了就能自己找来吃。
可月宝从来不乱翻外婆外爷家的东西,她每天除了抱着猫猫一起学习,跟着外婆一起睡觉以外,好像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呆愣愣的模板小木偶,对院外的世界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外爷外婆都很忙很忙,他们要干很多的活来挣足够的工分,这样秋收完后收到的粮食才能分得更多,才能够一家人吃一整年。
他们心疼月宝,不让月宝和其他小朋友那样也天天帮着干活挣一两个小工分,所以月宝的世界里只剩陪她聊天的猫猫。
就连梁西宝姐姐,都很少再有时间来找她玩了。
“猫猫~”月宝揉着眼睛,一睡醒就找猫猫。
029蹲在床尾,听到动静就飞扑到小朋友怀里,喵喵喵跟她分享:“宝,快起床,听说今天村里专门请了附近驻军的部队来去山里打猎!一大早就可热闹了,我们快去看看~”
自从妈妈去挣钱以后,猫就总是想方设法打听村里的“新鲜事儿”,每天在月宝睡醒后,就当小故事一样讲给她听。
听到猫猫的话,月宝加快了穿衣服的动作。
等她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的时候,就刚好看到一辆军用大卡在村口停下。
就在她跨过的门槛的外面几米处。
月宝呆呆地看着。
猫蹲坐在门槛上,也陪月宝一起看。
眼看着快秋收了,粮食长出来后,山里那些动物也寻着味儿往山下跑,糟蹋了粮食不说,还极有可能会伤人,所以每年秋收之前,各个村子大队都会请附近驻军的部队来打猎。
打到的猎物基本都归属部队,一小部分留给村子里分,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但普通人很少见到部队的军人,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村子里都会像看西洋景儿一样凑一起围观看热闹。
月宝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这些人……看起来绿绿的像大树,而且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大树。
大树里多了一朵明媚的花。
月宝认出来了,是小偷坏蛋。
她机灵地又迈着小短腿翻回了院子里,把猫猫也抱下来藏好,把门也关得只剩一条门缝,这才警惕又新奇地望向那些围着坏蛋的人。
“猫猫,他们是来抓我的吗?”月宝轻声问,扶着院门的小手因为害怕都有点小小的发抖。
猫因为纪乐舒的出现错愕了一瞬,闻言里面解释:“不是的,他们是去山里打猎的,月宝你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
可是……小偷坏蛋朝她走过来了。
月宝慌张地想要把门关紧,可她矮墩墩一个,除了把院门关紧,根本没办法像大人那样插上门闩,只能努力鼓起勇气,躲在门后一声不吭,假装自己不存在。
可刚才小孩翻出来又翻进去,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到了她,这时候躲起来也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
“月宝,你妈妈和外爷外婆在家吗?”纪乐舒穿着一身素白淡雅的长裙,不施粉黛,看起来也极为优雅温柔,漂亮得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和不会扎头发乱糟糟的小土包子月宝也格格不入。
一道身影走了过来,看着紧闭的院门,嗓音磁性而温柔:“舒舒,这就是你舅舅舅妈家了吗?”
纪乐舒含笑点头:“对,不过他们好像都不在家,只有月宝一个人在家里。”
说到这里,她微微蹙眉,担忧道:“月宝才三岁,家里没大人的话,万一去玩水或者遇到别的危险了,恐怕都没人发现……要不我把她带着吧,等会儿应该会见到舅舅舅妈,到时候还得和他们仔细叮嘱几句,下次这么小的孩子别独自留在家里,实在太危险了。”
她说得有理有据,大家也都以为她是月宝亲近的长辈,因此男人和她身后的军人们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认为她温柔细致,妥帖周到。
可门内的猫却听得火冒三丈。
它攀上墙,站在墙头上冲着下面不要脸又阴险的女人凶狠地哈气炸毛。
心声更是催促月宝赶紧往屋子里跑。
可它只是一只猫。
这些军人今天来村里打猎,目标是野猪这种大型野物,它和野猪比起来,甚至吸引不了众人丝毫的兴趣。
男人听着尖锐的猫叫,皱了皱眉,伸手拦住要推门进去的纪乐舒,温声道:“我来吧。”
说着,他推开门,下一瞬挥退朝着他直直扑下来的猫,将猫甩到地上后,径直走向喊着回头看向猫的月宝。
“猫猫!!”月宝又害怕又心疼,看到猫猫被他打掉在地上,眼泪一下子模糊了视线,一边哭一边朝着摔在地上一时间有点爬不起来的猫猫跑过去。
“喵~”猫瘫在地上,由于不是真的猫,它又错估了刚被纪乐舒选中不久,还没有失去太多的天之骄子的实力,导致它的后腿好像有点摔断裂了。
它知道这些军人不会伤害月宝,可纪乐舒是主角,是变故,它不敢让月宝跟她在被她魅力所笼罩的地方相处。
“猫猫……”月宝伸着小手不敢碰,只能趴在地上,小手轻轻地摸摸它,眼泪吧嗒地哄:“猫猫,疼疼吗?宝宝吹吹~”
她好害怕。
好想妈妈。
可是只有她能保护猫猫了。
想到这里,月宝吸吸鼻子,害怕地转过身,对着高高的像大树一样挺拔的人张开小手,努力想要护住背后起不来的猫猫,边哭边说:“你、你打我吧,不要打猫猫,求求……月宝求求……”
秦烨没想打猫,刚才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按照猫的灵敏程度,应该是能够稳稳落地的才对。
他看着面前哭得小脸脏兮兮,头发乱糟糟,身上也是泥巴和土的小家伙,不由皱了皱眉,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小朋友,我没有想欺负你的猫,只是你一个人在家太危险了,我带你去找你家里人好不好?”
月宝用力地摇头,看他毫无防备的模样,又鼓起勇气冲上去伸出手想把他往后推,想推得离猫猫再远一点点。
然而这样的行为落在别人眼里,就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会哭闹,像个……没家教的野孩子。
纪乐舒终于收到了月宝的喜爱值提示。
苏白月,当前喜爱值为:-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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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猫:[爆哭]早知道我就多学学怎么当真猫了……
晚上十二点有加更嗷[猫爪]
下一秒, 冰冷的系统提示再度响起:
【宿主请注意,目标好感值正在持续下降中,目标好感值已跌破最低界限。】
【警告!警告!身负功德之人当前对您的厌恶值正在持续增加, 您的存在会引来世界意识的注视,正在消耗您当前的喜爱值余额进行抵抗——】
【警告!警告!一旦喜爱值清零,您所兑换的道具将过期失效, 请尽快作出应对!】
【警告!警告!一旦……】
纪乐舒陡然变了脸色, 再也维持不住优雅温柔的表象, 匆匆跑过去阻止了秦烨向月宝伸出的手。
秦烨不解地看向她。
纪乐舒喘了一口气,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低头朝月宝挤出一抹极为难看的笑,颤声道:“月宝……你、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更没有要伤害你,我只是……看你妈妈和你外爷外婆都不在家,怕你一个小孩在家太危险所以才……”
【目标人物:苏白月。】
【当前喜爱值:-92。】
纪乐舒脸一僵,恼怒又慌乱地攥紧了手指, 竭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开始还是带着恐惧的颤音:“你、你的猫受伤了, 让这位叔叔帮你看看吧, 我们队伍里还带了医生,我跟你保证,医生绝对不会伤害你和小猫的, 好吗?”
持续下降的喜爱值终于停在了-95。
纪乐舒看着月宝抿着嘴巴瞪大眼睛却又倔强地要哭不哭的模样,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被一种后知后觉的恐慌和庆幸所笼罩着。
她没想到……没想到只是一次简单的试探,后果却会变得这么严重。
差一点, 只差一点,她就将失去自己辛辛苦苦才谋算拥有的一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秦烨伤了那只猫。
想到这里,她对着秦烨疑惑的目光,也没了好脸色,并非是她不想伪装,而是大起大落之下,她已经失去了足够伪装的冷静自若。
她甚至红着眼眶,忍不住地质问:“你就不能小心点吗?用那么大力气,你是不是想活活摔死它?!”
她想将月宝讨厌的对象,从自己转移到秦烨身上。
所以她指责起来,情绪激动,声音尖锐,好像所有过错都不在自己身上。
她只是安抚月宝给秦烨收拾烂摊子的人。
但她不知道,受伤的猫一直在安慰月宝,跟月宝分析利弊。
猫说得最多的话,就是那些绿绿的人不会伤害她,只是被小偷偷走了一些好运和自身的特性,所以变得不够冷静,还会倒霉。
就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倒霉。
猫还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会怎么当一只真猫,不会抓老鼠就算了,竟然连摔下来都不会卸力。
猫后悔极了,一边后悔,一边还不忘跟哭得眼泪汪汪的小朋友安利好好学习的重要性。
月宝:“……”
更讨厌小偷坏蛋了。
【当前喜爱值:-96。】
纪乐舒呼吸一窒。
她像被无形之手掐住了脖子,许久才打了个寒颤,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或许做什么都不对,还很有可能会引起月宝更多的讨厌。
因此她在秦烨错愕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颓然地闭上嘴,站在一旁看着军医过来给猫检查,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所有人一同扭头看过去。
纪乐初却盯着眼泪汪汪的月宝,又看看瘫在地上被军医握着后腿检查的猫,最后愤怒的目光直直看向一言不发的纪乐舒。
“你欺负她了?!”纪乐初蛮牛一样冲进来,冲着纪乐舒开口就是质问:“你就算讨厌苏南,也不能这么欺负月宝吧?她才三岁!她这么小,你竟然趁着她家里没人就欺负她,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他气得眼眶都红了。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第一次将矛头对准一直以来都敬爱的姐姐,还是因为这么久脑子越来越清楚以后,发现自己过往被纪乐舒引导着错得太离谱。
纪乐舒大概也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脾气又这么冲,她刚从险些失去一切的恐慌中回神,手心里一片黏腻的冷汗,再被纪乐初这么质问着,也冷了神色。
“小初,你在用什么语气跟我说话?”
她眸光沉沉地盯着纪乐初,在他怔愣时,露出被伤到的失落神情,冷声道:“看来你当初说的什么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姐姐之类的话,果然都是假的,既然你这么护着苏南和她的女儿,那你也不用再喊我姐姐了,我当不起你的姐姐,你们才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过是个占了她身份的外人而已,你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吗?”
纪乐初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下意识想要反驳,可一对上她冷漠愤怒的目光,那些解释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沉默着转移视线,重新看向月宝和地上那只正在被医生救治的猫。
月宝和猫并没有在意姐弟二人的争吵,猫在喋喋不休安慰月宝说自己不疼,月宝蹲在地上担忧地看着医生叔叔握住猫的后腿给它上细细的甲板。
“叔叔,猫猫不能走路了~”月宝看着猫猫后腿上的夹板,小手拼命抹眼泪都止不住。
军医看看哭得伤心的小朋友,拍拍猫软乎的肚皮,安慰道:“别担心,接下来好好养几天就可以了,以后还是可以爬树翻墙逮耗子的。”
月宝也伸手,戳戳猫猫的肚肚,含着两泡眼泪软巴巴地说:“嗯,谢谢叔叔~猫猫也、谢谢~”
军医笑着回她不用谢,收拾东西准备返回队伍。
结果他前脚走,月宝抱着猫后脚就跟在他屁股后面。
察觉到不对,军医停下脚步回头看,诧异问矮墩墩的小家伙:“小朋友,你跟着我干什么?”
月宝吸吸鼻子,仰头乖乖地跟他说:“叔叔,我跟你出去,就、找外婆~”
这原本就是他们进来的目的,但想要带小孩的……不是纪乐舒和团长吗?
军医有点迟疑地看向气氛僵硬的三人。
发现他目光的方向,月宝抿了抿唇,垂头绕开他,自己抱着猫闷着头往外跑。
这时候外面已经有村民聚集了,只是他们都不知道部队的人都堵在梁国栋家院子里干什么。
看到月宝跑出来,他们也没来得及问,就看到她抱着猫跟后面被鬼撵一样跑得飞快。
直到躲到人群后面,月宝才停下来,抱着猫猫努力想要喘匀呼吸,一抬头却看到外婆外爷也背着背篼扛着锄头往这边走。
月宝的眼泪又开始不听话了。
她抱着猫,小小一个站在那里,看着越走越近的外公外婆,刚才独自面对坏蛋时的害怕和委屈,此时全都变成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周秀丽快步走近,抱着哭得停不下来的小家伙连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她了。
梁国栋则发现猫的后腿被纱布包了一大圈,还夹着硬夹板。
“月宝,猫的腿怎么了?”他伸手试图检查。
月宝护着猫摇头:“外、外爷……猫猫的腿、断了呜呜呜……”
她哭得比刚才更伤心。
周秀丽用手肘狠狠拐了丈夫一下,给他翻了个白眼示意他不会说话就闭嘴。
“宝宝,你跟外婆说,是谁欺负你和小橘?是村里别的小孩,还是纪乐初那混账玩意儿?”她开始虚空锁定村子里会欺负月宝的人。
月宝摇头,把猫猫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后,才起身用手指了指外婆家的方向,哽咽道:“外婆……有、有坏蛋,要把我偷走!”
周秀丽顺着月宝手指的方向看去,再听她告状的内容,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燃起来了。
她扔下背篼,扛着锄头就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骂该死的人贩子……
“……村长??”周秀丽的骂声戛然而止。
正在她家院子里跟部队带头的军人沟通的村长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她,脸上立马浮现笑容,招呼道:
“国栋家的,快来,我现在才知道这位团长会第一个来我们村,竟然是因为他妻子就是你那个被换走的亲外甥女,你快来看看,对了,月宝呢?刚刚她不认识人,说了两句话哭着就跑出去了,小孩子家家的气性还大得很。”
周秀丽原本还有些懵,也因为军车和这些军人有些忌惮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结果听完村长这番话,她本就没压下去的那股火又燃得更厉害了。
她也不给什么部队什么团长面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吐了口唾沫,扯着嗓子就翻脸开骂:
“什么亲外甥女假外甥女的,不管是不是我外甥女,家里大人不在你们直接就闯进院子里要把我家孩子带走,我倒是要问问你们这些当兵的到底是啥意思?你们不是口口声声什么人民的兵吗?抢人民家里的娃娃就是你们的规矩了是吧?!”
她一手杵着锄头把,一手叉着腰毫不客气地指着一看就是领头的那个兵娃子骂:“你们当兵的都这么不讲理是吧?把我家的猫腿摔断了,把我家小孩吓哭了,你们部队领导是谁?我改天说什么都要去你们部队到处好好打听打听,随便闯人家里,欺负小孩欺负猫,到底是讲得那个国家的规矩!!!”
现在农民才是根正苗红的阶级,周秀丽骂起人来可不虚,反正对面不占理,她骂得再凶这些人都得听着,别以为泥腿子就不长脑子。
村长:“……”
他着急地走过来,低声制止:“你吵两句就行了!”
周秀丽又呸了他一口,横眉竖眼的继续骂:“你还是咱村子里的村长呢!村里的娃娃险些被人拐跑了你不问不管,还跟拐子在那儿谈天说地?
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家月宝气性大?!好哇你个老夯货,和他们一起合伙欺负我家孩子是吧,老娘今儿还就不信了,告诉你们,这件事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今天谁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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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5000营养液的加更来啦~谢谢宝宝们投出的每一瓶营养液喔,虽然给了我很多的压力,但也是超级甜蜜的动力啦,我会继续加油的[猫爪]
人群让开, 梁国栋抱着小孩和猫,背着背篼努力挤进自己家门。
隔着老远就听到自家婆娘骂人的声音,那么大, 内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因此梁国栋进门时,对这满院子的人也没个好脸色。
所以在村长面红耳赤臊着脸皮让他管管自己婆娘的时候, 梁国栋抱着月宝和猫, 语气也很不好地撅了回去:“村长, 你可是我们梁家村所有人一起选出来的村长,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净帮着外人说话欺负我家孩子吧?”
他沉着脸扫过院子里这些兵和纪乐舒姐弟,五大三粗的人凶起来也很骇人:“我家小孩好好生生在家里玩,你们说闯就闯进来,你们这些当兵的当千金大小姐的是真不把我们这些农民泥腿子当人看是吧?这是我的家!你们闯进来又要抢小孩,又伤了我们的猫,到底想干什么?!”
夫妻两个都护犊子得很。
村长但凡多说一句话,都要被两人再多撅一顿。
要知道,村长可不是村里一手遮天的人物, 大伙都姓梁,梁国栋的辈分还比村长高呢, 他可不怕自己得罪谁, 平时沉默寡言,真遇到事儿了,那也能提起家伙就干, 更别说这些人没理在先, 要不是对方是当兵的,还有自己妹妹的亲女儿,他早扛着锄头砸过去了!
最后还是老支书和大队长匆匆赶来, 出面安抚又驱散了围观的村民们,然后大家一块儿或坐或站在院子里把事情掰扯清楚。
秦烨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年少有为,在京市年轻一代里面都是领军人物,到了部队更是首长眼里前途无量的小伙子,以前接到这种去村里打猎的任务,走哪儿都是被人礼遇感激的。
结果这回刚来村子,还没走进去呢,就先碰了满头满脸的灰,自己身后那么多下属都看着,还有这么多的老乡也都对着他指指点点,秦烨的脸色从头到尾都好看不到哪儿去。
但他同样很清楚,这件事就是自己不占理。
如果不是自己闯进老乡家里要带走别人家小孩,还伤了小孩那只猫,事情不会落到这步尴尬理亏的田地。
可这个误会的出发点,是自己从舒舒过往的言语误导中得来的,他真的以为舒舒和这个舅舅舅妈很亲近,也是小孩喜欢亲近的长辈。
毕竟这次舒舒想跟着他来这里,就是跟他说,想下乡来看看舅舅舅妈和月宝,平时提起月宝也多是夸赞,说她可爱乖巧惹人喜欢之类的。
就连纪乐初这个弟弟,都只是纪乐舒言语最后附带的,听起来重要性远没有舅舅舅妈和月宝重要。
有了纪乐舒这些话里先入为主的引导,他自然以为月宝是小辈,虽然还没见过,但也算是自家小孩,所以纪乐舒说把月宝一个人放家里不如带去找家长这种话,秦烨更是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下意识就认可了。
结果……
现在看来,事实和自己想象的大有出入。
纪乐舒口中亲近的舅舅舅妈,和她别说亲近了,眼看着都要成仇人才罢休。
至于那个叫月宝的小姑娘,从始至终只关心那只猫,看着纪乐舒和自己的眼神里满是毫不遮掩的警惕和讨厌。
他听着梁国栋和周秀丽的各种掰扯质问,垂下眼,搭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没有反驳,而是认可了他们提出的所有“赔偿”。
与此同时,一旁的纪乐舒也收到了新的一连串的系统提示:
【目标人物:纪乐初。当前好感值:78。】
【目标人物:周秀丽。当前好感值:-5。】
【目标人物:梁国栋。当前好感值:-3。】
【目标人物:秦烨。当前好感值:37。】
【目标人物:……】
【目标人物……】
【……】
这个村子里,现在她曾经刷过好感值的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许多的好感值。
最让她喉咙上哽着一口血的,是身边秦烨的好感值降低。
秦烨的好感值和普通人的好感值也不一样,他的一点好感值,和当初的纪乐初一样,能比得过普通人50点好感值。
而且,现在他们的好感值下降,系统就会直接从她剩余的好感值余额里进行扣除惩罚。
但刚才为了抵消因为月宝而引起的世界意识关注,她的好感值余额……早就清零了。
所以现在系统在一大串好感值降低的提示后,最终通知她,她兑换的围棋中级技能,降低为初级。
如果后续还会有好感值下降的情况出现,特别是纪乐初和秦烨这种关键目标人物的好感值降低的话,她所拥有的这些兑换而来的技能和道具,将会一次次地失效回收。
“……”纪乐舒恨得指甲狠狠陷进掌心里,看向月宝和梁家夫妻二人的眼神更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狠戾仇视。
猫注意到了,耷拉着后腿也要从月宝怀里支棱起来,炸着毛冲她凶狠地哈气。
纪乐舒忍着心中的屈辱,跟月宝道完歉后,转身就往外走。
可她是自己申请跟过来的,现在要回部队,也没人会特意迁就她再往返一趟把她送回去。
甚至,等秦烨带着其余军人进山打猎的几天里,纪乐舒还不得不住在梁国栋家里,和他们处在同一个屋檐下。
纪乐舒原本打算得很好,到时候就可以借机和月宝多培养培养感情,无论如何也要把为0的喜爱值拉上去一点,哪怕只有一点喜爱值,都抵得上全村人加起来的还要多还要有质量。
可她的算盘终究是落空了。
周秀丽实在是对她没啥好感,所以哪怕是当着自家男人的面,在和秦烨还有村长他们掰扯条件的时候,也专门说了,接下来几天自家是绝对不会让纪乐舒住在一个屋檐下的。
因此,纪乐舒这几天都住在知青点,和几位女知青一起睡大通铺。
第三天的时候,苏南和梁晓军回来了。
这时候,部队也正好从山里打猎回来,扛着各种猎物,在村民们高兴凑热闹的喧哗声里,秦烨看到了苏南。
苏南同样看到了他,但和这个突然怔愣在原地的男人不一样,苏南的目光落在了他身边一袭白裙温柔雅致的纪乐舒身上。
也仅仅只有片刻,就错开了视线,跟着弟弟梁晓军一起进了院门。
纪乐舒没有错过秦烨的目光,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她心底憋了这几天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出来。
“你在看什么?看苏南吗?看得眼睛都移不开了?”她转身,冷冷地质问怔愣的秦烨。
她可不会忘记,自己千挑万选的这位秦团长,正好是她穿越前看的那本年代文里的男主角,是和苏南共度一生的人!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剧情的力量吗?
哪怕自己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眼中最优秀最耀眼的那一个,哪怕自己已经抢走了本该属于女主的一切,可男女主之间还是注定互有牵扯?!
那自己夹在中间算什么?!
秦烨被她突然的发难质问惹得皱眉,同样沉声反问她:“你在胡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这位人人夸赞的妻子,自从来了梁家村以后,好像哪里都不太对。
太急躁,而且身上突然冒出来了太多的破绽。
他不得不怀疑,过往那些人口中夸赞的完美的女孩儿,自己温柔如水的枕边人,其实都只是她的伪装。
“我胡说?!”纪乐舒气笑了,也顾不得有多少耳朵支棱着听,直接道:“那你告诉我,你刚才不是在看苏南吗?你在看谁?为什么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你说啊!!”
她决不能忍受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被别人抢夺。
无论是自己的喜爱值,自己费心谋算而来的亲情,或是根本看不上眼的爱情,哪怕是一只蚂蚁……她可以自己一脚碾死,但决不允许爬到苏南的脚边去!
秦烨眉眼冷峻地看着她,片刻后,才直言回答:“我看她,是因为她和你妈妈你弟弟都长得很像,所以我在想,为什么二十多年才发现你不是亲生的?”
被他如此直白地质疑,纪乐舒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变得惨白。
【目标人物:秦烨。当前好感值:31。】
另一边,苏南一进门,腿上就扒拉了一个重重的小挂件。
小挂件还很话痨,会发出软乎乎粘糯糯的声音:
“妈妈~宝宝好想你呀~”
“妈妈,我吃饭饭想你,睡觉觉想你,发呆也想你~”
“妈妈,猫猫也好想你喔~”
“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小家伙像是要把这些天没有喊出来的妈妈给一口气喊完,小嘴巴喋喋不休地叽叽喳喳,小手也不停下,像小猫一样拽着苏南的衣摆努力往她身上爬。
等苏南忍俊不禁用手托着她抱到怀里后,小朋友一下子变得更粘人了,哼哼唧唧地捧着她的脸乱七八糟地到处亲,盖了一脸的口水章。
等她发现猫的后腿一瘸一拐的时候,从舅舅舅妈口中听到了月宝独自在家被纪乐舒撞见后的事情始末。
苏南抱着怀里软乎的小孩沉默半晌,才笑着宽慰了直到现在仍旧感到愧疚的舅舅舅妈,然后跟他们和怀里的小家伙一起商量去村小上学的事情。
她理解长辈要下地没办法随时看着月宝的辛苦和疏忽。
但相同的事情,苏南绝不愿意再发生一次。
她甚至庆幸那天出现在家门口的是纪乐舒和秦烨这个军人,而不是真正拐带小孩的人.-贩子。
很多事只要细思就会生恐,她当下便果断做了决定。
“趁着这次我回来有时间,就把月宝先送去村小学上一年学吧。”她拍拍拱在怀里的小宝,温声说着自己的安排:“我也不求月宝在学校能学到多少,只要有人看着没危险就行,等我手头宽裕工作也稳定些了,正好明年就可以带月宝去县里上学,这样也算有个过渡期。”
她之前就去县里了解过了,厂里有托儿班,附近也有正规的小学,等她再咬咬牙多努力学学,从临时工转成正式工后,就能带月宝去县里上学了。
对她的决定,周秀丽和梁国栋都没反驳的话说,哪怕他们再舍不得月宝,也知道这次不仅仅是纪乐舒秦烨理亏,同样也有他们当大人的疏忽。
以前是没发生这事,现在发生了,就得想办法补救。
梁晓军在一旁听完,挠挠头,问姐姐:“姐,要是月宝去学校被欺负了咋办?”
月宝才三岁的小崽崽,村小里的孩子们都是五岁往上了,村里那些孩子各个都是调皮捣蛋的小土匪,他是真怕月宝小小只去了会被欺负。
苏南低头,问怀里支棱着小耳朵偷听的月宝:“宝宝,你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月宝抬起小脑袋,看看妈妈,又看看旁边担忧的舅舅和外爷外婆,捏着小拳头超凶地回答:“我跟外婆告状,让外婆帮宝宝骂哭他们!”
就像前两天外婆骂小偷坏蛋那样!
在月宝心里,外婆早就成为了梁家村战无不胜的超级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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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外婆也有好感值系统的话,就能听到月宝的喜爱值刷屏:+1+1+10+11+111111111……
——砰!
好感值系统终于被月宝不停刷新的喜爱值给撑爆啦!
这是长长的一章哟~爱你们![猫爪]
月宝背着一个新的小书包。
是外婆知道月宝要去上学后, 专门跟村里请了假,没去上工挣工分,而是拿着针线, 手上戴着顶针戒,一块布一块布给月宝缝出来的一个小书包。
小书包上面甚至还费心思地给她缝了一朵漂亮的小花。
在这个贫瘠的年代里,小朋友们上学是很少有书包挎包的, 很多小孩就是抱着书本去上学又一路抱回来, 最多最多有个挎包。
但月宝有新的小书包。
还有妈妈和舅舅, 外爷外婆和猫猫一起送她上学。
月宝跟蹲在校门外的猫猫挥挥小手,心里美滋滋地宣布:“猫猫,我是全家都最爱的宝宝~”
她有好多好多的爱呀,好幸福。
所以三岁的月宝一点都没有离开家长第一次上学的孤独和不安,反而在老师漠然的介绍下,和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中,小小一只骄傲地站在讲台边,努力踮起脚自我介绍。
“我叫苏白月,就是天上最圆最亮的小月亮!”
她软糯糯又骄傲的小嗓音清脆稚嫩, 被教室里的小朋友们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他们从没听过的关于自己名字的解释。
于是当天放学回家后,几乎每个有小孩在读一年级的家庭, 都遭到了来自自家小孩的追问:我的名字是什么含义?
家长们:“……”
哪有什么含义, 那不是顺着宗族的辈分排字,再自己随便想个还成的名儿给安上就行了吗?
家长们支支吾吾,小朋友们大失所望, 第二天却还是一个个生扯硬拽绞尽脑汁给自己的名字安上了不同的又都相同正面的“含义”。
月宝对自己造成的小小影响并不知情。
从她背着小书包进学堂的这一刻起, 她就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学习生涯。
上学第一天,月宝是新奇的。
上学第二天,月宝在家里有点磨磨蹭蹭不愿意那么早去学校。
上学第三天, 月宝捏着外婆煮的鸡蛋,闷闷地一口一口吃着,小脸上写满了幼稚天真的愁绪。
上学第四天……
第五天……
终于,月宝在开学不到十天的一个中午,抱着来接自己放学的猫猫提前逃课了。
这下梁家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才三岁的小孩,村子也就这么大,可她说不见就不见了,周秀丽去学校接孩子放学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
她当时还以为月宝提前回家了,可回家也没找到人,这下她彻底慌了,连忙跑去地里找梁国栋和自家这些村里的亲戚,问他们有没有看到月宝去了哪里。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周秀丽一颗心都高高悬着,又连忙拜托村里人一起找孩子。
这一找,硬是从下午四五点的时间,找到了晚上六七点。
可没人。
哪儿哪儿都找遍了,别说孩子了,猫都没找见一只。
就在村长和那些找人的村里人讨论着孩子会不会掉河里被冲走了,或者去后山哪里踩到了陷阱之类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另一抹更加小小的身影一起回家了。
孩子没丢,自己回来了。
周秀丽和梁国栋悬着的心登时落了地,可心里着急恐慌的后怕也一下子转变成了升腾的怒气。
周秀丽顺手抄起墙角的扫帚,哭着扬手就朝月宝身上打了下去,边打边骂,什么都骂,也逼问月宝放学不回家到底跑去了哪里。
她发难得突然,大家都没有防备。
但回过神后,也没有人去拦,顶多就是说两句让她算了,但满村子人跟着折腾了这么久,大家心里不是没有怨气的,也都觉得这小孩这么小年纪就敢逃学藏起来不回家,把家里人吓成这个样子,着实是该打的。
但让人纳罕的是,挨打的小孩也没吭声。
那扫帚虽然已经被扫得秃了毛,可周秀丽带着怒气打下去,对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肯定是疼的,不仅疼,还会被吓得大哭。
可月宝没哭。
她背着小书包,抱着挣扎着要冲出去帮她哈气撕咬扫帚的猫,低着小脑袋,被打了也不躲,打疼了也不吭声。
村子里没通电,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大家的视力也不是特别好,满院子的人,这会儿看着挨打的那抹小小身影,都像是在看着一场无声的默剧。
只有周秀丽颤抖着哭腔的骂声在整个村口回荡。
她骂月宝是来讨债的。
骂了很多很多。
乡下的俗语骂人都太直白太脏。
所以月宝都听懂了。
可月宝就跟个小木偶似的站在那里,抱着怀里气急败坏喵喵叫替自己反驳的猫猫,安安静静地被外婆打和骂。
直到外婆打不下去了,心疼地丢了扫帚,蹲下来一把抱着她哭问她为啥逃学不回家。
外婆说妈妈在外面工作很辛苦很辛苦地挣钱,就为了能送她上学。
外婆说月宝明明是个特别听话懂事的小娃娃,为啥今天要逃学。
外婆问月宝是不是读不进去书,是不是想和外婆外爷一样当一辈子不识字的泥腿子。
月宝这才抬起小脸。
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她软软的声音轻轻颤颤的,很小声很小声地问抱着自己的外婆:“外婆,我妈妈在哪儿呀?”
她想妈妈了。
特别特别想。
比那天被坏蛋小偷欺负的时候,还要想。
外婆哭着说妈妈要是知道她逃学不回家,肯定会比自己还生气,打得她屁股开花。
月宝摇摇头,一边掉眼泪,一边还抬起仅有的小手给外婆擦眼泪。
“外婆,我不想上学了。”她这句话说得很小声,也很认真。
周秀丽听到这话,气得又要扬手打她。
气她莫名其妙不听话,气她不懂得苏南为了送她上学有多苦多难,气她小孩子脾气又半点都不懂得珍惜……
可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眼前的小孩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哭,肩膀轻轻耸着,又半点声音都不肯发出来。
她舍不得,也不敢打了。
她怕自己手劲儿大,真把孩子给打坏了。
等和自家男人一起低声下气给村里人一个个道谢又道歉把他们送走后,周秀丽关上门来,擦掉眼泪,沉声问月宝为什么不想去上学。
月宝摇摇头,抱着她那只猫,什么话都不肯跟他们说。
“是不是学校里有小孩欺负你了?”周秀丽的声音有些发狠。
月宝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回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秀丽忍着心头的火气,继续问:“难道是老师欺负你了?”
月宝摇了一下头。
周秀丽彻底气狠了,沉声道:“好,你要当哑巴什么都不说是吧?!你不想去上学那就别去上学了!明天开始就跟着我和你外爷去下地挣工分!我倒要看看你在倔什么!!”
说完,她也不管月宝了,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里,还把一旁始终安静不吭声的梁国栋也吼了回去。
“喵~”猫伸出舌头,给小孩舔了舔手背上被打得红肿的那一大片。
月宝被疼得眼眶一红,下意识把小手藏到了背后,闷闷地说:“猫猫,不舔,脏~”
猫心疼得暖黄色的眼瞳里早就蓄了满满的眼泪,此刻陪着月宝孤零零地蹲在夜色中的小院里,更是气得整只猫都快要厥过去了。
“我带你去找你妈妈!”猫突然说:“月宝,我们去找你妈妈,明早就去,好不好?”
它可以给月宝规划最好的路线,可以教月宝该怎么上车怎么去城里找到苏南。
甚至……甚至它可以违规使用时空传送!
月宝抱着它,歪头将自己哭得湿漉漉的小脸轻轻贴到猫猫起伏的温暖的腹部,没有答应它说的话。
要是突然走掉了,外婆会哭得更厉害的。
“那我去把他们都杀了!!”猫气得眼泪直飚。
红肿的小手发着颤捂住了它喵喵叫的嘴巴。
猫的眼泪更多了。
猫没办法陪月宝上学,每天只能乖乖守在校门口,送月宝上学又按时来接她放学。
再有之前月宝那么嚣张可爱的宣言,说被欺负了就告诉外婆,让外婆狠狠地骂哭那些小孩,所以这些天猫虽然觉得月宝心情不好排斥上学,但根本没往月宝被欺负了这种事情上想。
毕竟没有哪个小孩会喜欢上学,它只以为月宝是更加想妈妈了。
可就在猫看不到也保护不到的学校里,本该是让月宝好好成长的学校里,月宝每一天都在受到欺负。
那些小孩聪明极了,坏透了。
他们不打月宝。
他们只说月宝是小傻子,说月宝是被人扔掉的没爹没娘的小野种,说月宝的妈妈也是没爹没娘的野种。
他们朝月宝吐口水,走路都要故意把本来就矮墩墩的月宝撞摔到地上。
他们抢月宝书包里的鸡蛋,把蛋壳丢在课桌上故意哄着月宝这个小傻子吃下去,月宝不吃他们就继续骂。
骂月宝,骂苏南。
他们学着大人私底下并不避讳的闲聊,说苏南是被偷走的凤凰变成了秃毛的山鸡,说苏南亲爹亲妈都不要她,明显是嫌弃她没文化没本事没那个被换的女儿好。
他们说,要把月宝撵出学校,因为她是野种偷偷生的小野种,说苏南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说是去城里工作,不知道是攀上了那个煤老板有钱人。
他们嫌月宝脏,随手就把鼻涕擦在月宝的身上,拿虫子塞在月宝的脖子里,还故意跟老师各种告状,说月宝是撒谎精,说月宝不洗澡不洗头,不想跟月宝坐在一起。
月宝是个太敏锐的小孩,她也想过要告状的。
可给她上学的那几个老师都不喜欢她,总是朝她撇嘴,用瞧不起鄙夷的目光打量她。
月宝认识他们,他们就住在知青点,是自己和妈妈曾经的邻居。
他们都站出来为那个小偷坏蛋说过话。
还有梁西宝姐姐,也不跟月宝一起玩了。
她说跟月宝一起玩了以后,回家总会被哥哥们偷偷嘲笑,她很怕虫子,怕那些小孩也给她脖子里塞虫子。
月宝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村里的小孩。
她也不知道,小孩子会因为大人私底下的谈论就对她和妈妈的恶意那么那么大。
可她知道大家都不喜欢她。
就像村里也有很多人都偷偷的不喜欢妈妈。
今天月宝逃学,是因为有一个小孩捏着一只虱子放到了月宝的头上,然后嘲笑月宝以后要变成村里最丑的癞子头。
她抱着猫猫跑回了家。
自己和妈妈的那个家。
可家里没有开门,月宝就只能抱着猫猫躲在外面的柴垛里,她已经浑身脏兮兮的了,再脏也没有关系。
她听到了外爷外婆和大家在找她。
可那么多找她的人里,月宝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偷讨厌妈妈。
她不敢答应,可外婆一边哭一边喊,月宝就躲在柴垛里一边哭一边想妈妈。
她不想上学了。
也不想打败什么坏蛋小偷。
更不想有很多很多的爱了。
她只想跟妈妈和猫猫一起回家。
第67章
周秀丽说今晚都不管月宝了, 可月上中天的时候,她也没睡着,而是一巴掌拍在梁国栋的光膀子上, 恶声恶气地吼他:“你还不出去看看,让她赶紧回屋睡觉,睡睡睡, 你就晓得睡, 老娘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找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男人!”
梁国栋:“……”
他已经习惯了。
媳妇儿拉不下脸当好人, 他就出面哄孩子。
本来也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的他穿好衣服出门,一眼就看到蹲在屋檐下默不作声的两小只那黑黢黢的身影。
“月宝。”他出声,惊动了月宝和猫。
月宝回头,黑暗让人看不清她哭花后脏兮兮的脸蛋,也看不到她眼中的空茫呆愣。
“快进屋睡觉了。”梁国栋走过来劝道:“明天早上我跟你外婆送你去学校,跟老师好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要是真有人欺负你了,外爷外婆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月宝站起来,呆呆地站在外爷面前, 安静听完外爷的话后,才低着头轻声说:“外爷, 我真的不想去上学了……”
梁国栋问她为什么, 问她是不是有谁欺负她。
可月宝不能说。
猫猫说,梁家和村子里的大家是同宗同族的人,要是因为月宝和妈妈得罪所有人的话, 在这个年代, 一旦真的撕破了脸,他们没有退路,也没办法自保, 很快就会被全村人联合起来敲骨吸髓吃得干干净净。
这是一个混乱的年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年代,随便一顶帽子落在他们身上,这个家就会彻底被摧毁碾碎。
月宝听不懂长长的话,复杂的道理,但月宝听猫猫和妈妈的话。
猫猫说不能告诉,那月宝就一个字都不跟外爷外婆说。
梁国栋和周秀丽当了一辈子伺候田地看天吃饭的老实人,他们没上过学念过书,不知道学校里小孩子之间被不断激化的矛盾和恶意,也不知道老师过于明显的喜恶轻易就能引导一场无声息的霸.-凌。
他们尊敬读书人,认为老师都是对孩子好的,认为老师不会撒谎,认为老师的话都是金口玉言,说自家孩子哪里有问题,那肯定就是有问题的。
他们想过最不规矩的事情,是偷偷给老师送礼,拜托老师好好管着孩子认真读书。
至于学生之间的事情?
小孩子有矛盾是最正常的。
更何况同一个村子里的小孩,哪一个不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哪一个不是沾亲带故的?说不定绝大多数他们都是亲手抱过,还专门吃了满月酒送了满月礼的。
只要不是太过分,谁会去想自己同宗同族的小辈娃娃是个坏种呢?
“你怎么这么犟?”梁国栋叹着气问:“月宝,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在外面为了挣钱给你读书有多辛苦?你看整个村子里,就只有你和西宝两个女娃娃能去学校里读书,其他家里的女娃娃们,哪个不是被留在家里干活,帮着家里挣工分减轻负担?”
当年更过分,当年全村甚至附近几个村子,都只有他老梁家豁出命去挣钱供两个娃娃读书,学校里更是只有苏南一个女娃娃。
他和媳妇儿正是因为晓得女娃娃读书有多不容易,才更清楚月宝逃学厌学的行为有多糟蹋家里人的辛苦和期望。
所以周秀丽气得睡不着在屋里抹眼泪。
梁国栋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原本以为月宝被打了被骂了,又在外边晾了这么久,肯定会服个软知个错,可他没想到这孩子人儿小小一个,脾气却犟得像头驴!
月宝紧紧抿着嘴巴,低着头,听到外爷说妈妈辛苦的时候,眼泪又偷偷地掉。
她知道的呀。
从好久好久以前就知道妈妈为了养宝宝有多辛苦。
可是……
月宝从来没有面临过那么多的,那么多,多到像是铺天盖地一样要把她给淹没的恶意。
软趴趴的虫子被丢到她脖子里,在她脖子和背上爬来爬去,她吓得大哭,大家却都高兴地拍手,起哄让她把衣服脱掉。
外婆缝的小花花书包那么好看,可月宝去上完厕所回来,书包上就被画满了乱七八糟的铅笔黑团团,里面装的鸡蛋也不见了。
还有老师……
月宝很矮很小,坐教室里那个长条条的凳子都要费力才能爬上去,还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坐稳不摔倒,可每次老师都要点名让她回答问题,回答就要站起来,月宝每次都要很慢很小心,站起来后都没有课桌高,老师不耐烦等,就会说她磨蹭,最后把她从第一排撵到了教室的最后面去。
前面都是高高的小孩们,月宝上课只能看到他们的脑袋和后背。
老师再抽她起来回答问题,月宝就有很多都答不上来了。
然后小朋友们都喊她小傻子。
这里的学校,和月宝上的向日葵幼儿园,一点都不一样。
他们捉头上的虱子,他们用衣袖随便擦鼻涕,他们逮虫子蜜蜂欺负人,他们还会抢别的小朋友的吃的,会打架,会骂很多难听的脏话,会欺负所有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
有的小朋友不欺负人。
有的小朋友一直被欺负。
有的小朋友故意欺负人。
有的小朋友偷偷欺负人。
老师也欺负小朋友。
老师不会管小朋友被欺负。
这个学校里的一切都和月宝曾经待过的向日葵幼儿园截然不同。
猫猫说,这是时代和社会环境的差异所造成的不同。
月宝不懂,月宝只想和猫猫学,和猫猫坐在田坎的桑树下学习,坐在家里的屋檐下学习,坐在随便哪里,只和猫猫一起学习。
猫猫不会欺负月宝,光屏里的老师也不会欺负月宝。
“外爷,我不去。”月宝依旧摇头,三岁的小朋友,倔强地说:“我要去找妈妈。”
梁国栋没奈何,他也被这孩子的倔脾气气得没辙,只能撵她回屋睡觉后,又回自己屋和媳妇儿一起发愁。
“那明天就先不去了吧。”最终,他在黑夜中冒出这句话,对沉默的媳妇儿说:“明天小南和小军就回来了,到时候让小南问问月宝,我明儿个也去问问学校的老师,好好的娃到底在学校里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就开始逃学了。”
“肯定是被欺负了!”周秀丽咬牙低声说:“要是让老娘知道是谁欺负了我家孩子,老娘点把火把他家祖坟都给烧了!!”
话说得狠,可又都是满满的无力。
昨天全村人都动员起来帮他们找孩子了。
哪怕在学校被欺负了,一个村子里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宗族,她还是个外嫁来的媳妇儿,再泼辣又能如何?
哪怕是梁国栋……那些宗族里的长辈们,随便一个都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五大三粗的汉子,却不能顶一句嘴。
这就是同宗同族住在一个地方,既享受了便利和庇护,又不得不被各种人情世故和规矩所束缚着。
夫妻二人,一整夜过去,谁也没真正合过眼。
月宝抱着猫猫,浑身脏兮兮地躺在凉席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昨天放狠话说今天要带月宝去下地干活挣工分的周秀丽也没有食言。
一大早就把月宝拎起来,给她洗脸,梳头,穿好下地的衣服和鞋子,又往她小小的脑袋上扣了一顶大大的草帽,然后冷着脸带她去地里顶着太阳干活。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不吃苦不受累,谁会知道坐在教室里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听老师讲课的日子有多好过?
同在一块地里干活的人笑着问她怎么舍得把月宝带来下地。
周秀丽没说自家孩子哪里不好,只说今天苏南要回来,就不让月宝去学校了。
又有人逗弄月宝,问她昨天晚上跑哪里去了,怎么满村人都找不到她,是不是钻哪个洞子里睡着了没听到,睡醒才记得回家。
月宝小小一只蹲在比她还高的玉米地里,埋着头伸着小手努力地拔掉自己能看到的每一丛杂草。
没有像以前那样乖巧礼貌地回答每一个人的问题。
因为她已经分不清这些人的笑是好是坏,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有没有骂过自己小傻子小野种,骂妈妈是野种和山鸡。
她恐惧这个地方,恐惧这些看起来笑得很和蔼朴实的人。
没有得到回答,那些人也有不高兴的,不过都没有说什么,只叮嘱周秀丽要好好教孩子,从小看老,现在才三岁就敢逃学不上课,整得村里人仰马翻的,将来长大了还了得?
更何况,这是个女娃娃,于是他们话里话外都说这脾气长大了要不得,会没婆家要,去了婆家还不得被磋磨死之类的话。
周秀丽听得满肚子火气,沉着脸跟他们怼了几句,活儿干了一半就撵着脸蛋红彤彤,细嫩的手臂上全是被玉米叶子划拉出来的细密伤口的小孩赶紧回家。
月宝听不懂那些话,玉米叶子划上手臂虽然又痒又疼,但她不用担心会有虫子突然钻进她脖子里爬来爬去,不用担心自己被人用力地撞倒,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朝着自己吐口水擦鼻涕。
所以她干得很认真,小手手心因为一直拔草,都磨出血泡了也没有停下来。
直到外婆凶巴巴又心疼地撵她回家。
月宝停了下来。
她带着猫猫离开这里,却没有回外婆家,而是又回到了自己家的那个柴垛里。
妈妈今天就回来了。
月宝和猫猫就有家有妈妈保护了。
月宝想跟妈妈说,自己不上学了,妈妈不用再那么辛苦地挣钱,月宝也可以跟着妈妈一起下地干活。
月宝连学校里的坏蛋小朋友都打不过,更别说用十年长大去欺负坏蛋小偷了,她不想做什么任务,只想和妈妈永远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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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马上又欠你们一章更新了,另外宝宝们不用为了加更特意想办法凑营养液喔,就算没有很多的营养液,我也会努力多写一点,会尽量找时间加更的。
第68章
今天放假回来的姐弟二人, 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袋东西,远看都能看到里面沉甸甸的坠着,肯定是挣了钱给家里买了很多好东西。
于是隔着老远, 就有村里人热情的跟梁晓军和苏南打招呼。
说着说着,就有人说起来月宝昨晚逃学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对苏南感慨地叮嘱:“你也别怪你舅舅舅妈, 他们每天累得要死要活的, 回家了还要照顾小的, 哪儿有那么多精力喔,就该送去学校让老师好好管教她才对……”
话都还没说完,就见苏南变了脸色,于是后面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只看着姐弟二人加快脚步匆匆往家里走的背影,无声地撇了撇嘴。
把个捡来的女娃娃当宝一样供着,结果去了学校就学会了逃学,小时候就这样,以后长大了指不定会走上什么歪路呢。
苏南和梁晓军先回了梁家, 推门没看到小孩后,梁晓军一边安慰姐姐, 一边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跑出去找爸妈。
苏南把东西放下, 找出家里的钥匙,匆匆回了自己家。
月宝不是会乱跑的性子,还有猫也跟着月宝, 要是真的受了委屈, 肯定会回家。
心里繁杂的念头越来越多,苏南喘着气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第一时间看向旁边堆砌的那堆高高的柴垛。
果然, 里面蜷缩着一个抱着猫熟睡的小姑娘。
苏南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小小一只的女儿。
头发有点乱,像是被谁剪掉了许多。
抱着猫的小手和手臂上有大片的红肿,还有各种细细长长的伤痕。
她的呼吸窒了窒,放轻了动作走过去,伸手将熟睡的小朋友小心翼翼地抱到怀里。
很轻,抱着像是抱了一个空瘪的棉花娃娃。
猫被惊醒,警惕地睁开眼睛朝她看过来,在看清她的脸后,眼中的警惕消失不见,只轻轻地喵了一声。
好似受了许多的委屈,在质问她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苏南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月宝额头上被热出来的细汗,也摸了摸月宝怀里直勾勾看着她的猫,没有说话,怕惊醒了睡着的月宝。
等她把月宝放到凉席上后,苏南这才低头小心地解开女儿的衣服,仔细认真地查看起她身上的伤。
猫蹲在一旁看得眼泪汪汪,心里的火气腾腾地涨,可看着苏南出去一趟进来后拿着一小支药膏,用指腹小心翼翼的给月宝涂抹,又硬生生闭着嘴怕惊醒了睡梦中的月宝。
身上受伤本来就难受,睡着了还好一点,要是醒了,这么一番折腾会更疼的。
等苏南给月宝擦好药膏,坐在床边慢慢给睡得很沉的小朋友扇着蒲扇的时候,梁晓军推开院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袋他们回来时买的东西。
他的表情很不好看。
苏南看了他一眼,放下蒲扇,摸了摸猫,这才起身带着他往外走。
梁晓军一口气把自己从爸妈那里打听来的事情始末都告诉了姐姐,末了,他恨恨地咬牙道:“今儿早上我爹去学校问了,给月宝上课的那个知青说月宝爱撒谎,还欺负班里的小孩,上课也不认真听讲,反而还影响了其他小孩上课,所以他把月宝从第一排调到了最后一排!!”
他以为这就是月宝会逃学的原因,在学校受了老师的委屈。
可苏南看着弟弟,摇摇头,冷静地说:“不止这些。”
她说:“月宝的头发被剪过,她的衣服裤子上都有被笔画的乱七八糟的画,而且月宝瘦了很多,比我上次回来……瘦了特别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冷静地说出这些话的,她只知道,自己观察到的女儿身上的每一分变化,都是捅在她心上的一把刀。
明明才送去学校了不到十天。
她的女儿却瘦了一大圈,原本被养得胖乎白净的小脸不仅没有十天前圆润,眼皮还浮肿着,像是哭了很多很久。
仅仅十天而已……
苏南放缓了呼吸,心脏沉甸甸地坠疼,她平复情绪,对张着嘴半天却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的梁晓军说:“你先回去吧,跟舅舅舅妈说,晚上一起来这里吃饭。”
梁晓军动了动嘴巴,看着姐姐似乎格外冷静的模样,心底却是慌乱的,他想跟姐姐道歉,说爸妈不是故意打月宝,又想到月宝在学校被欺负,回家又被打,这些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他知道姐姐不会记恨爸妈,可这件事……他是心存愧疚的。
如果不是姐姐把那些钱给他让他及时去城里买了一份工作……
“那我晚上早点来帮你做饭。”他最终憋出这句话,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不是他不想留下问问情况,而是年龄大了,姐弟俩又不是亲生的没血缘关系,凑一起久了不知道村里会传出多难听的闲话。
等梁晓军一走,苏南的肩膀立马垮了下来,她伸手关上院门,深呼吸后,才恢复惯有的表情,回了房间里,继续给睡得不太安稳的月宝扇扇子。
一下又一下,一直扇到月宝小小的身子猛然一颤,不知道从什么梦里骤然惊醒。
“……妈妈?”月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妈妈。
她有点不敢置信,回神后又一骨碌爬了起来,光着小脚就踩着凉席扑到了妈妈怀里。
“妈妈~妈妈你回来啦~”
她黏糊地喊着妈妈,小嘴巴一边喊人,一边啵啵啵不停地亲在妈妈的脸上脖子上耳朵上。
像只摇着尾巴的热情小狗。
可亲着亲着,就有温热的眼泪无声地落在苏南的脸上和脖颈里。
烫得她心脏都是一颤。
“宝宝……”苏南抱住慢慢没有声音的月宝,原本以为已经压下去的情绪,在女儿的眼泪下,又一次翻涌出来,叫嚣着自己的存在感。
她捧着怀里小宝哭得湿漉漉的小脸,亲了亲小脸上的眼泪,抵着女儿温热的额头,轻声哄道:“宝宝,妈妈回来了。”
月宝的眼泪淌得更凶了。
她瘪着嘴,抽噎地哭着,一边哭一边埋头把自己往妈妈的怀里拱,呜咽着小小声地啜泣着:“妈、妈妈……我好难过,还、好想你呀……”
妈妈不在的每一天,月宝的委屈都被积攒着,只有猫猫知道。
听着月宝的声音,苏南的心揪揪地疼,她红着眼眶,手掌安抚般地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哑声道:“月宝,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把你丢在家里这么久,也不该让你被人欺负,妈妈该一直保护你的。”
妈妈该一直保护月宝的。
从梦境中来到现实里,小小的人儿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才能真正喊她一声妈妈,才能鲜活地朝她笑朝她伸手要抱抱。
她的女儿,不是来这个世界上吃苦的,也不是来这里被人欺负的。
苏南什么都没有做,耐心地守着月宝,等她的眼泪都哭不出来,情绪也慢慢平稳过后,才抱起哭得眼睛肿肿涨涨的小朋友,拧干了帕子,给她仔细地擦干净湿漉漉的小脸和被玉米叶子刮伤后黏腻腻的脖子和手臂小腿。
于是刚涂抹没一会的药膏,苏南又给月宝认真仔细地涂抹了第二遍。
月宝噙着眼泪,乖乖地被妈妈牵手捏腿擦药。
等这些都做完了,苏南才又抱着情绪完全平静下来的月宝回了屋子。
“宝宝,能跟妈妈说说吗?”她摸摸女儿软嫩的小脸,声音温柔地问:“都有谁欺负你了?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妈妈都想知道,可以吗?”
她没有问月宝为什么逃学,也没有问月宝和老师同学相处得好不好。
明明是听起来很温和的带有引导性的询问,可一旁的猫却被苏南那温柔的语气下深藏的凛然杀意给惊得下意识弓背炸毛。
她起了杀心。
哪怕整件事都还未知全貌,甚至连月宝是被谁欺负都不知道,苏南也起了杀心。
猫的飞机耳迟迟缓不过来,完全信任和依赖妈妈的月宝却什么都没有感知到。
在妈妈询问后,月宝就面对着趴在妈妈怀里,小手揪着妈妈的衣服,仰着小脸乖巧地从第一天上课开始说起。
她的记忆力实在是太好太好了,于是从第一天上学,谁跟她说了什么话,那些欺负她的小孩叫什么名字,是怎么欺负的她,她摔到了哪里,被吐了几次口水…
全都说得清清楚楚。
而一旁的猫,感知着苏南身上越来越实质化的冷意,一边压着飞机耳努力不炸毛,一边心疼的在凉席上直磨爪子!
至于苏南?
苏南眸光温柔地听着女儿说出的每一个名字,说出的每一句话,从始至终都没有打断过。
直到月宝说昨晚自己也躲在门外的柴垛里,听到外婆外爷和村里的大家喊自己的名字,却不敢出去。
苏南低头,亲了亲女儿那双因为回忆而重新泛起的水雾的委屈眼眸。
“都是妈妈不好,让我的宝宝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她说着,又把默默掉眼泪的月宝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后背给哭得抽噎的月宝顺气。
月宝哭了一小会儿,挣扎着抬起小脑袋,眼泪汪汪地望着妈妈,怯生生地说:“妈妈~我不想去上学了……”
她怕妈妈生气,也怕妈妈觉得自己不懂事,小手紧紧攥着妈妈的衣服,眼圈红红地哀求:“妈妈,不去挣钱,不要读书,好不好?”
“妈妈,宝宝求求~”
她软糯糯的带着哭腔的哀求,像是一根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苏南的心上。
“好。”苏南毫不犹豫地回答怀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女儿,认真地说:“我们以后都不去那个学校里读书了,以后妈妈去哪里,都把月宝和小猫带上,再也不把你们留在家里这么久了。”
听到她的承诺,怀里眼睛都哭肿的月宝终于破涕为笑,又黏糊糊往她怀里钻,一声声的妈妈喊得香甜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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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两天没有小剧场,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开始加更嗷[猫爪]。
哪怕梁国栋和周秀丽反驳和阻止, 她也坚持要将月宝带走。
梁晓军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从小就听姐姐的话,又格外心疼月宝, 所以姐姐说什么,他都是鼎力支持的。
所以哪怕两个长辈再舍不得月宝,苏南第二天也带着她一起去了县城。
坐在摇摇晃晃满是人挤人的车上, 029趴在月宝的怀里, 目光却盯着车窗里反光出的苏南那张清冷好看的脸。
它不信苏南听到月宝被人欺负后会什么都不做, 就只是带着月宝来了县城。
苏南从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更何况,猫比谁都清楚,月宝可能是她唯一的软肋和逆鳞。
不论是这个世界的苏南,还是执行者013号。
想到这里,猫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继续陪着小朋友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里张望。
这里的车比月宝坐过的校车更挤更吵也更脏。
这里的县城比月宝生活的那个世界更落后也更陈旧。
下车的时候,抬头看到的天空,眼前看到的一切, 都带着一种旧时代冷寂的蓝调。
月宝新奇地打量着自己的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然后被妈妈抱着一路来到了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屋子很小, 在一栋筒子楼里, 一路往上走能看到好多的人,还有中间牵着无数的线晾着白蓝两种颜色的衣服,月宝感觉自己好像进入到一个很奇妙的世界里。
“宝宝, 以后就跟妈妈一起住在这里, 等妈妈再多挣一点钱,我们再搬去更宽敞一点的地方。”苏南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心底是不能给小家伙更好生活环境的亏欠。
月宝一点都不在意自己住在哪里。
只要她跟妈妈和猫猫一起住, 就算是睡在马路边边上,小朋友也只会觉得开心和安心。
只要有妈妈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筒子楼里的人对苏南已经不算陌生,却是第一次见到月宝。
苏南白天要上班,并不能时时陪伴和照顾月宝,这个重任只能落在了猫的身上。
不过旁边就是苏南和梁晓军工作的厂区,所以姐弟两个总会在中午有时间的时候,轮流回来照顾月宝,给她带食堂里打回来的饭菜。
除此之外,月宝就会在猫猫的陪伴下,要么在屋子里认认真真跟着光屏一直学习,要么就会和猫猫一起下楼和楼里厂区家属院的小朋友们一起玩。
小孩子其实没什么真挚的友情,但月宝长得白白嫩嫩,小脸小手都会被妈妈洗得干干净净才出门,所以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小孩子们的家长,都对新来的月宝抱有几分好奇和善意。
他们会问月宝很多问题。
问她爸爸去了哪里,问她家住在哪里,问她今年几岁啦之类的。
这些问题,在月宝被问之前,妈妈就已经给她复习过一遍答案了。
特别是那个爸爸的问题,月宝现在已经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回答说自己的爸爸死掉了。
反正她没有爸爸。
每当她这么奶声奶气地回答时,就会引起一阵惋惜的沉默和心疼的唏嘘,后来大家都不问了,改往月宝的衣服兜兜里塞吃的。
有的塞几颗花生,有的是一个核桃,还有的家里炒了黄豆也会往月宝的小手里塞几颗,说这东西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放屁还会闹肚子,所以只给她尝尝味儿。
大家都很拮据。
月宝在这里生活适应的很好,自己和猫猫在家里的时候,不会乱跑也不会有危险,因为一整栋楼里大家都互相认识,如果真的有外人,总会被人盯着打量询问的。
虽然这里的小朋友们也有欺负人的,但大家都生活在一起,旁边又总是有大人看顾着,所以没有人会欺负月宝,月宝也认识了很多小朋友,和他们慢慢熟悉了起来。
特别是月宝有一只超级可爱的猫,小朋友们都羡慕极了,总是会借着跟月宝是好朋友的理由,问她能不能摸一摸小猫。
一来二去的,月宝逐渐忘记了在梁家村小学的那十天学习生涯。
苏南和猫其实一直都很担心月宝,所以总是小心观察,直到发现她不会再半夜被噩梦吓哭惊醒,不会睡着睡着突然痉挛抽搐,对比她年龄大的小孩也没那么排斥了以后,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这天中午,昨天放假回家的梁晓军回来了,他坐在小饭桌前,对苏南说着这次回去的收获。
“姐,你那间屋子里的家具那些我都让爸妈收起来了,幸好搬进去不久,还没添置太多家具,不然都不好归置。”
他说着,喝了一口苏南专门给他倒的甜水,又才说:“你那屋子上次我回去就让爸妈帮忙联系人,看谁要买就卖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苏南不急着知道答案,也就附和地接话:“怎么?”
“姐,你绝对想不到是谁想买!”梁晓军神神秘秘地说:“我这次回去听到了都吓我一大跳!竟然是纪乐初那小子,他说他要买,而且出价特别高!”
说着,他伸出食指比了个一。
听到这个名字,苏南却并不意外,只问:“那卖了吗?”
梁晓军瘪嘴:“卖了,不是你说让爸妈和村里人商量着卖吗,还说什么当初修房子的时候是村里支持的,所以要把卖房子的三成拿出来回馈给村里?所以他出价这么高,村长他们当即就拍板卖掉了,剩下的钱都让我给你带回来了。”
说着,他终于把自己小心翼翼提心吊胆揣了一路的钱拿出来交给苏南。
就那间房间,纪乐初这个冤大头给了整整一千块钱。
梁晓军想了一路,怎么都想不通,这会儿就忍不住问:“姐,你说纪乐初那小子他图啥啊?难不成是还想喊你叫姐?还有你也是,拿出三成可就是整整三百块钱,都够再修一间屋子的了……”
反正他觉得村长他们捡了大便宜。
他一想到月宝在村子里可能受的那些委屈,他就心里不舒服极了。
苏南将钱收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纪乐初想不想喊我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肯定住不惯越来越挤的知青点。”
没错,知青点随着下乡的知识青年越来越多,也就变得越来越挤。
就算不是纪乐初出钱,其他知青也会想方设法凑钱把知青点隔壁的苏南家买下来的。
至于为什么要把三成的钱让给村里?
“我本来就占用了村里的地,现在我离开村子了,以后如果因为这个扯皮的话,舅舅舅妈两个人在村里会很难做。”
她只说了这一句。
梁晓军却觉得他姐姐好像还有很多话没说完。
苏南的确没说完。
三百块钱,买断自己和村里这些年的联系,买一个好名声,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赚了。
她这么善良仁义知恩图报的人……将来村子里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大家也不可能赖到她的头上来吧?
苏南想着女儿身上那些用了好几天才消失的伤,还有到现在都还没能完全长好的头发,眼底尽是森冷的寒意。
不过这些情绪,在她抬头时都被收敛的干干净净。
她又问:“对了,快到收粮的时候了吧?”
一提起这个,梁晓君立马来了兴致,点头道:“对,爸说了,估摸着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地里那些粮食就可以收了,到时候姐你可千万别回去,累人的很,我请假回去就行,今年大家全部都在公社食堂吃饭,我和爸妈三个人下地,怎么都够用了!”
往年这种时候,大家都是自己家里做饭送去地里吃的。
但今年有太多的不一样了。
苏南却笑着摇头,对他说:“这么大的事儿,我也是村子里的一份子,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就算不能下地,也可以去公社食堂帮着做饭挣几个工分。”
闻言,梁晓军挠挠头,有点疑惑,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于是承诺到时候姐弟二人带着月宝一起回去。
至于回去了住哪儿,以前家里几个人都能住得下,这次回去挤一挤也是一样的。
说得是十天半个月,实际上日子如流水,眨眼就到了大队和村里都需要抢收的时候。
天气仍旧很热,甚至秋老虎的时候比夏天还要热得人烦闷。
月宝坐在食堂的小板凳上,乖乖地守着灶洞里熊熊燃烧的火,即使小脸被热得红扑扑地流汗,也没有离开过屁股下的小板凳。
因为她身边没有猫猫,也没有妈妈。
猫猫和妈妈都叮嘱月宝,要乖乖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月宝也不愿意往外跑,外面肯定有很多小朋友了,她不喜欢他们,所以她宁愿被火烤得流汗,都不肯往外面去。
但她不去,总有人会找过来。
“月宝妹妹……”
梁西宝期期艾艾地从门口探头往里看。
月宝扭头看到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快乐开心地喊她“西宝姐姐”。
梁西宝有点小小的伤心,她跨过门槛走进来,拿出藏在背后的手,手里握着一大把狗尾巴草,递到月宝跟前,小声说:“月宝妹妹,这个送给你。”
她们第一次正式认识的时候,她就是用狗尾巴草哄着月宝跟她交朋友的。
可这一次,月宝只是看了看,就摇头跟她说:“不要了,我不喜欢这个~”
梁西宝呆住了,瘪了瘪嘴,难过地问:“你、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当好朋友啦?你突然搬走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哥哥他们说、说你被大家撵出学校,也撵出村子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月宝始终仰着小脸,安安静静地听她讲话。
直到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月宝才摇摇头,脆声反驳:“才不是朋友!”
她盯着梁西宝的眼睛,很认真地重复:“你说,不跟我玩,所以,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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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以前的月宝:我好喜欢这个小草!
现在的月宝:我不喜欢这个东西。
猫:宝,干得漂亮![猫爪]
她还只有五岁, 却已经明白了失去一个朋友的难过。
她想跟月宝说,可以重新继续当好朋友,她还想说自己特别怕虫子怕被欺负, 所以那时候才不敢继续和她当朋友。
五岁的小朋友并不能明白什么叫做“不得已”,她以为失去的还能得到,离开的还能回来, 说过的话过去了就跟风一样消失就好。
可月宝并不这么想。
因为月宝比她更早感受到了失去朋友的难过。
两个小朋友两两相望, 一个失落, 一个坚定。
灶洞里燃烧的火焰映照在月宝的眼眸里,似乎也给她点燃了两束灼灼的火焰,两个小朋友并没有爆发任何争吵,也没有说出什么幼稚的绝交这种话,但……从月宝坚定拒绝的那一刻起,她们似乎真正被隔开身处两个世界了。
“喵~”猫甩着尾巴擦过站在门口的梁西宝,径直跳进来跑到月宝的跟前,暖黄的眼瞳亮晶晶暖融融,尾巴也高高翘着, 一副刚做完一件大事忍不住炫耀的欢喜模样。
月宝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猫猫吸引了,她也不嫌脏, 伸手就把猫猫抱到自己怀里, 小手一边rua一边眼睛弯弯地低头往猫猫的肚皮上蹭。
只有猫猫和妈妈在,月宝才能在这个地方感受到心安。
当妈妈也从外面笑着走进来的时候,月宝就更有底气了。
苏南则看向低着头似乎很难过的梁西宝, 温和地笑着喊了她一声, 然后在梁西宝期期艾艾的目光中,从兜里拿了两颗糖放在梁西宝的小手当中。
“这是我专门买回来的糖,西宝也尝尝吧。”
说着, 又笑意吟吟地走过来蹲下,把剩下的糖果都塞到了月宝小小的衣服兜里,温声道:“只剩这几颗了,宝宝揣在兜里,想吃的时候就拿一颗吃,猫猫不能吃糖,不可以喂给它,如果吃不完的话,可以分给其他你喜欢的小朋友,好吗?”
月宝用力地点点头。
然后把手里那颗妈妈已经剥开糖纸的奶糖塞到了妈妈的嘴巴里。
“妈妈先吃~”
厨房里暖意融融,梁西宝捏着两颗糖果,抿着嘴满是伤心地离开了。
至于她带来的那一把狗尾巴草,苏南也看到了,然后在月宝认真剥糖纸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其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灶膛里。
秋收是农民一年之中最忙也最累的时候。
大家全都盼着今年的收成,所以就算再苦再累都忙得热火朝天。
就连小孩子们都是要在地里撅着屁股捡麦穗的,所以一开始有一两个孩子捂着肚子蜷缩着嚷嚷肚子疼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天太热喝了生凉水所以闹肚子了。
谁也没有注意。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在公社食堂里有越来越多的小孩都捂着肚子惨白着脸又哭又闹的时候,大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有人匆匆忙忙去队上找医生,可就耽误的这么一会儿时间,竟然越来越多人感到不舒服肚子疼,还有人在食堂里吐了出来,甚至有两个年级小的孩子直接疼到昏厥,躺在地上抽搐个不停。
梁家村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变给吓惨了,孩子的家长和犯病的大人手足无措地大声哭嚎着,找村长找支书找队长救命……
原本热闹的食堂里更是乱作一团,加了肉和很多好菜的饭菜根本没人再敢动筷子,大家看向饭菜的眼神惊恐的像是在看毒药。
等医生急匆匆地跑进来,整个梁家村,大人小孩和知青们,加起来几乎三分之二的人都在闹肚子疼头晕想吐。
医生只有一个,一时间也手忙脚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苏南和梁晓军站出来,大声让大家不要乱,一个骑着村长家里的自行车去更近的镇上找医生,一个把混乱吵闹的村里人组织起来,然后井井有条地安排医生先看看那几个昏厥的小孩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救。
等混乱的场面稍微安静有序些后,苏南又赶紧让没有闹肚子疼的村里人把食堂里的碗筷都先收到厨房里去,然后让他们挨个去问那些发病了但还没有特别严重的人,在这之前都吃了些啥。
“肯定是吃啥东西吃坏肚子了!!”有人大声猜测。
也有人惊恐不安:“我、我不记得我吃了啥,咋办,我现在也觉得我肚子有点疼了……我、我不会要死吧?!”
还有人急得嘴上长燎泡:“都安静安静点!先听听这些疼的人都咋说的!!”
也有人给出更明显的猜疑:“我看多半是中午食堂的饭有问题!我后来的,所以都还没来得及吃两口,他们先来吃的吃得多,这才出了问题!”
这话一出,原本就不敢动那些饭菜的人更是离得远远的,好像看不见的毒能从饭碗里长着腿跑到他们嘴巴里一样。
就像当初他们在背后口口声声骂着月宝脏,好像隔着空气月宝都能把他们给玷污了一样。
苏南擦掉额头上因为着急担忧而生出的汗,站在村长身边和他们一起看着医生蹲在地上给那几个小孩挨个检查。
掰开嘴边扯着舌头看舌苔,拉开眼皮打着电筒看眼珠子……
猫蹲在懵懵的月宝和梁西宝两个小孩头顶的房梁上,同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混乱和恐慌不断蔓延的人群。
他们恐惧不安,他们猜疑不断,他们痛苦哀嚎……
背后那么爱嚼舌根议人长短随意揣测,那嘴巴里烂掉了,就不能再随便说那些肮脏难听的话了吧?
那么喜欢长着年龄和人数欺负霸.-凌月宝,口口声声都骂月宝是傻子是野种是脏东西,那自己也变成头脑混沌的傻子,应该就能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了吧?
可猫和苏南看着这些正在吞食和承受恶果的人,心中却并没能感受到半分的快意。
对于苏南而言,她只是报了仇而已,却并不能让时光倒流,让月宝遭受的一切消失不见。
对于029而言……它在降临这个任务世界后,曾经预设推演了无数种月宝和这个世界主角之间的争斗,甚至想过月宝可能会被主角逼得没有退路没了性命。
可它从没想过,真正来到这个世界后,月宝面临最多的恶意根本就不是来自主角或者苏南的原生家庭,而是这个月宝生长的村落。
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子,村里都是看起来淳朴热情的人,大家见面都打招呼问一句去哪儿吃了没,人与人之间都有各自的情谊牵绊着,一个小村子就像是一个大家族。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滋生出那么多的恶呢?
那么多的恶,又凭什么全部倾倒在月宝身上呢?
029真的用了很久都没有想通,可它恨这个村子里的人,竟然远比对女主的情绪更加浓烈憎恶。
因为这些恶意比女主的恶意更快更早更迅猛地落在了月宝的身上。
可月宝才3岁。
月宝前一天还开开心心背着外婆缝的小花书包站在讲台上脆声说着自我介绍。
他们的虚假甚至只维持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既然如此,那那些包含了毒药的糖果,也只会维持短暂的甜味。
思索间,大队上请来的这位医生已经站起来了。
他死死皱着眉,猜测说:“你们应该是食物中毒了。”
这时候苏南站出来,礼貌忧虑地说:“我已经让大家把中午食堂的饭菜都打了一份新的出来,您能帮忙看看是什么中毒吗?要是知道中毒的东西是什么,应该就能对症开药了吧?”
她也皱着眉,担忧不已地着急着:“麻烦您快帮忙看看吧,这几个孩子……年龄小,时间拖久了才要命。”
她的一字一句都说在了村里人的心坎上,刚才她和梁晓军站出来,比村长他们更快维持秩序,已经让这些慌得失了分寸的人下意识倚靠她,特别是那几个孩子的家长,此刻更是跟着她的思维,哭喊着求医生赶紧查看饭菜。
医生也知道人命关天,听到苏南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也不跟村长他们多说什么,赶紧跟着苏南去看那些端上来的饭菜。
他握着筷子,一样一样地翻找挑拣——
然后惨白着脸问苏南:“你们、你们还炒了蘑菇?!”
苏南茫然:“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帮忙收拾食堂卫生,做饭备菜的都是其他几个婶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凶狠地滴血的目光直勾勾望向站在一旁惨白着脸慌慌张张的几个戴着围裙的人。
“你们!”医生痛心疾首地指着他们,又夹起盘子里的蘑菇,抖着手吼:“这些蘑菇可是有毒的!!而且炒成这个样子,我就算是想分清楚它们长什么样子都不行!”
连长什么样子的蘑菇都不知道,又该怎么治呢?
他话音刚落,趴在地上抱着孙儿嚎哭的家长就尖叫着朝那几个人扑了上去,一边尖声哭骂一边扯头发拽衣服地撕打在了一起。
医生却还在检查。
然后他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他从饭碗里刨出米来,米的颜色竟然带着几分红,他嘴唇哆嗦着,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气得,又说这米也不能吃,是坏掉的陈米,是有毒的!
一番话说完,整个食堂内外,不知道多少人开始努力地抠自己的嗓子眼儿,试图把刚吃进去没多久的午饭全给吐出来。
也是这个行为,像是一下子提醒了苏南,她眼睛明亮有神,在医生回神开口之前,先大声问医生:“催吐!医生,给他们催吐可以吗?!既然是吃坏了东西,那把肚子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要命了?!就能活!能活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大,足以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时间所有人都像是被点亮了灵光一样,也不用医生说了,全部都动员了起来,有的去找粪水,有的直接上手抠嗓子眼,有的把自家的小孩倒着拎过来往下拼命地抖——
医生眼神复杂地看了苏南一眼。
这女人,咋每一步都比他先想到呢?
她说得,可都是自己想说的词儿啊!!
这时候梁晓军也终于请回来了两名医生,全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又是一通混乱。
直到夕阳西下,地里的麦子都还没来得及割完,但让人喜极而泣的是,没人死。
那么多中毒的,一个都没死。
村长哆嗦着手惨白着脸,听几名医生连声赞叹苏南,说要不是苏南脑子转得快想出了办法让大家先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了,说不定毒素在肚子里蔓延开后,那些小娃娃就真的要没命了。
不仅是医生们赞叹,那几个差点没了孩子的家里,也一个个全都对苏南感激涕零,抹着眼泪跟苏南道谢,还有要给她跪下磕头的。
不过苏南都拦下了。
她看向同样站在一旁,却脸色复杂的知青们,笑着温声安抚:“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不用特意感谢我,我是叔婶们看着长大的,就算不姓梁,也始终是村子里的一份子,能够平平安安把大家救下来,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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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明天加欠下的那一更嗷,本来说今天的,但是我有点沉迷游戏哈哈哈,明天一定!
第71章
一通折腾后, 哭天抹泪的家长们抱着自家的孩子回了家,但这件事的风波,其实才刚刚被掀起了波澜。
无论是后面要找食堂的麻烦, 还是要找村长他们索赔,又或者发现自家孩子有了什么后遗症……
都已经与苏南无关。
“今天那个阵仗可真是吓死人了!”一到家,关上房门后, 周秀丽就后怕地拍了拍胸脯, 颤声道:“幸好早上走的时候小南想得周到, 晒了两大盆热水,我才想着干完活儿先回来洗个澡再去吃饭,不然我们也不会那么恰好错过了吃饭的正点儿,幸好没去……”
她一想到要是自己家里的人也去了食堂吃饭,吃到了那什么毒蘑菇毒大米的,她真是吓得心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苏南闻言,也点头道:“我也吓得不行,幸好我们家都没事儿,不过跟我们一样去晚了的大家也没啥事儿, 不然我们村这会可真是糟大难了。”
梁国栋沉默了一会儿,对媳妇儿说:“要不以后我们还是在自己家里煮饭吃吧, 要是来不及的话, 就早上多蒸两个馍馍带上,这食堂刚开没多久,估计里面还有好多问题呢。”
谁说不是呢。
周秀丽对他的建议完全认可, 转头又操心地叮嘱苏南和梁晓军, 让两个小的以后在城里吃饭也要注意点,要是吃到什么不认识的蘑菇,变了色的大米, 千万不要闭着眼就往肚子里咽。
最后,全家人又一起叮嘱家里最容易乱吃东西的小朋友,让月宝以后吃东西都要问问大人,可别拿到手里什么都往嘴巴里放。
月宝懵懵地点头。
直到洗干净了被妈妈抱到床上,小姑娘还有点呆呆的。
她抱着猫猫,歪头看着妈妈单薄的身影在黑暗中来来回回忙碌收拾着,抿了抿嘴巴,眼神一点点放空。
月宝觉得……有点点奇怪。
因为她今天中午,站在那里的时候,看到那些生病哭闹的小朋友……
每一个她都认识。
全部全部,都是欺负过她的小孩,而那些没有欺负过她的,一个都没有生病。
还有那些说肚子痛的大人们,都是好几个小孩的家长,他们以前骂了妈妈和月宝很多难听的话,又被他们的小孩转头骂给了月宝听。
那些没有骂过的……好像也都没有肚子疼。
“猫猫……”月宝终于忍不住了,低下头,声音软软地问怀里的小猫:“坏蛋们,是遭到报应了吗?”
月宝逃学的那天,猫猫听她说完那些小孩的欺负后,就凶巴巴地大声喵喵叫,说什么恶有恶报,那些小孩迟早会遭报应。
那他们全都生病了,是像猫猫说得那样遭报应了吗?
猫:“……”
它发现,月宝这个小朋友,呆的时候挺呆瓜,可敏锐的时候,也是真机灵啊!
谁都没有看出来的事情,偏偏月宝才三岁就能懵懵懂懂问出来了。
它有点心虚地踩了踩爪子,义正辞严道:“咳!月宝你说得没错!他们就是做了很多坏事,当了坏蛋,所以才会全部一起生病遭报应,所以你以后不可以当做坏事的小朋友喔。”
月宝被唬住了。
乖巧地点头,眼睛亮亮地说:“猫猫,我喜欢报应~”
猫:“……”
你个呆瓜。
等睡到妈妈的怀里去后,小朋友还软绵绵地跟妈妈说自己以后要当一个好孩子,要好好学习,不欺负人,也不干坏事。
苏南温声应着,手心慢慢拍打着小孩蜷缩的脊背,哄着她慢慢平稳了呼吸。
苏南却整晚没睡。
她在脑海里想着自己今天做的事情,还有没有哪里有所遗漏。
她在一周前,就买了农药和糖果,糖果上附带的农药并不致命,但对身体也有很大的损伤。
苏南固然想将那些欺负女儿的小孩都杀了,但她还是克制了自己心底的戾气,所以买了不致命的农药泡了泡那些糖果,提前一周浸泡,过了一周的时间,糖果上早已经没有了太过刺鼻的气味。
她带了两种糖回来,一种是有毒的水果糖,单独装在自己左边的衣兜里,另一种是没毒的水果糖和奶糖混杂着,装在自己右边的衣兜里。
那些蘑菇是村里人一起上山采的,哪怕最近没有雨水,山上郁郁葱葱,树叶掩盖下也有好多能吃的蘑菇和山里的野果子野菜,村里为了节省,菜要么从山上来,要么就是在村里各家采买一些萝卜白菜的,所以蘑菇反而是餐桌上的美味。
苏南没混多少进去,比农药的毒性还轻,但其中有一种会让人口舌生疮,腹部也绞痛不已。
至于染了色的陈米……那是假的。
因为那是真要命的东西,大米都在同一锅里蒸煮,苏南没想要全村人的命,所以丢进去了一把被自己用蔬菜汁提前跑过的米,零零散散的,在锅里就不那么起眼了,医生翻看的时候却能一眼找到。
最容易露馅的,是那些糖。
但苏南给村里每个小孩都发了糖,而且糖是到了嘴巴里慢慢融化着咽下去的,所以就算是催吐,呕吐物里也找不到糖果的踪影。
如果非要说吃了糖中毒的话,那其他同样吃了糖的小孩为什么没有中毒?
如果有人说是奶糖没毒水果糖有毒,可自己也给了很多小孩没毒的水果糖,所以也不能作为指认的证据。
而自己县城里的家里,那瓶农药她拿回来泡完糖后就全部处理干净了,就连那瓶农药,都是她提前半个月在另一个村镇上的供销社买的,那时候很多人都在买农药,因为地里庄稼要除草,集体的地不用,但自家的自留地得用,所以她混在其中并不引人注意,更何况她买的不只是一瓶药,还买了别的东西,也没让供销社的人看清自己的脸。
虽然算不上万无一失,但苏南已经尽量将所有可能暴露的细节都处理了。
再加上今天她是最先站出来组织秩序,又是最先想到用催吐来救人的,所以大家本能的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只会比以往更加信任和感激她。
想清这一切,苏南放慢了扇扇子的动作,摸了摸怀里小朋友睡得温热的软嫩小脸,心底一片柔软。
她不愿意害谁,可月宝收到的那些伤害已然抹消不去,那就只能让罪魁祸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就算可能会面临被发现的后果,她也绝不后悔。
猫不知道苏南在想什么。
但苏南没睡着,它也没睡着。
它蜷缩在床尾,点开只有自己和月宝才能看到的系统光屏,看着上面经过苏南一通操作后,竟然前进了一大截,已经攀升到27%的任务进度条,总觉得按这种速度下去,可能这个世界又没有月宝发挥的余地了。
明明月宝什么都没有做。
明明今天这事儿和纪乐舒似乎没有半点关系。
可当苏南得到村里认可和感激的时候,与纪乐舒相关的任务却增长了许多。
这是为什么呢?
029有点不得其解,是因为苏南在村里的声望压过了纪乐舒吗?
还是说,那些同样被苏南救了的知青们,因为认可和愧疚苏南,所以对纪乐舒的喜爱值下降了?
可全村人加起来的进度条,应该都不至于有这么多吧?
那就只能是……纪乐初贡献的了。
在猫暗自揣测的时候,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的纪乐初也正在发呆,脑海里不停回闪着白天中午食堂里苏南有条不紊安排一切事宜,聪敏果断化解村民危机的一幕幕。
平心而论,苏南在贫穷的乡下无父无母地生长了二十年,纪乐初在富贵窝一般的纪家金尊玉贵地生活了二十多年。
二者之间无论是见识还是文化,又或是眼界和处事手段,都几乎是一个天一个地。
就连容貌……一个皮肤白净细嫩从没干过任何粗活儿,另一个却从小就寄人篱下需要负担起足够的家务和农活,田间地头顶着烈日晒得皮肤皲裂黑沉……
哪怕有人硬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也只会让人觉得是一块美玉和一坨泥巴那样大的差距对比。
可今日看到苏南临危不乱的应对全程,纪乐初突然有些鼻酸和替苏南感到不甘。
若是二十几年前没有被抱错,按照苏南的性格和手腕,按照她在乡间地头都能养出来的聪慧果敢,在纪家养大的话,也绝对不会比纪乐舒差到哪里去吧?甚至可能会比纪乐舒更出色更优秀!
可如果将纪乐舒放到苏南从小生长的环境中……纪乐舒真的能比他今天看到的苏南更优秀吗?
纪乐初按下了心中那个一瞬间就给出的答案。
他抬手,用手臂挡住眼睛,终于第一次意识到,纪乐舒的一切,原本都该是属于苏南的。
错抱这件事里,真正的唯一的受害者和无辜者,只有苏南。
没有纪乐舒。
纪乐舒得到了不属于她的一切,然后将本该属于她的苦难都调换给了苏南。
偏偏自己目光狭隘有限,自己的父母也被二十多年的亲情所蒙蔽,单方面以为只需要稍作补偿,苏南就该感激涕零,就不该再想着和纪乐舒争抢什么。
他们意识不到,苏南才是那个被抢夺走了一切,一无所有的人。
他们只以为苏南的回归会让纪乐舒受委屈,却没想过,苏南早已受了二十多年的委屈,又在亲生父母跟前,受了更大更多的委屈。
纪乐初又想到当初自己将那一包钱高高在上递给苏南时的嘴脸,想到了苏南冷着神色骂他的那句蠢货。
当时满心不忿和高高在上的施舍鄙夷,如今却全都化为了懊悔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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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上12点前还有一更[猫爪]
任务进度在一整晚的起起伏伏之后, 彻底定格在了30%。
029有点不敢相信,整整30%的进度条,这意味着, 纪乐舒至少从纪乐初这里吸取了所有的气运,而纪乐初,如果不是被纪乐舒夺走气运的话, 绝不会是如今在梁家村里埋头干活的下场。
至少……他在混乱的十年过后, 该有一个更好的前程才对。
可如今, 估摸着是不可能有了。
这同样意味着,纪乐舒夺走的所有气运当中,纪乐初或者说,纪家人在其中所占的比重有多重。
重到纪乐初一个人,就能硬生生占据将近三分之一。
所以,纪乐舒兑换的那些技能,那些灵光,那些令人称赞的优秀……其实都来源于纪乐初这个已经木楞的猪脑子。
不过029可不会觉得纪乐初有多无辜可怜,更不会对他报以任何怜悯之心。
等任务完成的那天, 一切自会有清算的时候。
任务进度条在第一年就有了这么快的增长,029反而不着急催促月宝学习了, 因为它发现自己当初的想法可能还是狭隘了些, 只觉得要比过身怀金手指并不断夺取气运的纪乐舒,月宝就只能变得比她更优秀更厉害。
却忘了,气运是会反噬的。
想到这里, 029跳到小桌上蹲好, 展开光屏,开始陪月宝进行新一天的学习。
军营家属院里。
纪乐舒的日子最近很不好过。
她咬着牙听系统冷冰冰地说又被扣取了多少喜爱值,因为余额不足的原因, 所以又回收了她曾经兑换的技能:肤白如玉。
那是她在三岁的时候,刚得到系统不久,听到有客人偷偷讨论她皮肤黑黄五官平整,看起来和纪家人一点都不想象时兑换的。
当时她就打定主意,不光要有好皮肤,还要有精致完美的五官,出众的身材,清脆悦耳的声音……
而兑换这些东西所需要的喜爱值点数,一点都不低。
对当时的她而言,甚至高得离谱,爸妈所有的喜爱值加起来,也只够她兑换肤白如玉这个技能。
后来是纪乐初出生后两年,小小的纪乐初每天都跌跌撞撞跟在她屁股后面当跟屁虫小尾巴,每天傻兮兮乐呵着姐姐姐姐地喊,明明才两岁多一点,却能给她提供大量的喜爱值,几乎是每次她给予回应,纪乐初就会给她提供一些喜爱值。
那个时候,就连爸妈都酸溜溜地说小初眼里只有姐姐,都不和他们亲。
纪乐舒惊喜极了,一边在爸妈跟前卖乖,一边仗着自己成年人的思维,轻易哄着纪乐初忽略爸妈只跟她关系好,满心满眼都只有她这个姐姐。
于是她喜闻乐见地看着纪乐初和爸妈的关系越来越疏远,而自己则趁机兑换了各种技能,一边让自己变得更好看更优秀,一边亲近安慰父母,比纪乐初更孝顺乖巧懂事,也比纪乐初更争气能给爸妈挣脸面。
一日复一日,技能生效后,她长得越来越好看,优秀的技能和出众的头脑更是让所有见过她的长辈都忍不住惊叹,而她也总会将纪乐初带在身边,一边当好姐姐用他刷喜爱值,一边用他在众人面前给自己当对照组,这样大家才会越来越喜欢她,也越来越觉得纪乐初不争气比不上姐姐。
纪乐初的小脾气只有她能包容安慰,纪乐初的平庸只有她不介意也不贬低,纪乐初所有的喜爱都该落在她的身上,然后为她偶尔的安抚感激涕零,越发敬爱她这个完美无瑕的姐姐。
可这一切,都在苏南被找到后被打乱了。
纪乐初第一次跟她顶嘴,第一次质疑她,第一次为了那个小孩挡在她面前凶狠地敌视她。
之后,原本从纪乐初那里获取的喜爱值也一次次地下降,一次次地跌落,自己用那些喜爱值兑换的技能……直到这一刻,已经被剥夺了整整三次。
一次是围棋技能,她刚随军来家属院的时候,和一位家属院的老人下过棋,他对她的棋艺赞叹不已,后来她知道对方是师长的父亲。
可她在梁家村的那一次,明明已经中级的围棋技能,被硬生生扣成了低级,回来后师长的父亲再来了兴致找她下棋时,纪乐舒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只走了几步便觉得头脑空空,额头冒汗,根本想不出更多更好的应对步数。
第一次,师长父亲以为她是生病了不舒服所以发挥不好,但第二次第三次……那老头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失望平静,直到对方长达半个月都没有再来找她,她知道,自己失去了这条关键又贵重的人脉。
她恨得心中滴血,可令她恐慌的,是这个老人对她失望后,包括师长和秦烨在内整整三个关键人物对她下降的喜爱值!!
她似乎被喜爱值反噬了一般,刚失去了中级围棋技能,又失去了“天籁之音”。
而这一次,对她而言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因为她曾经无形间唱了歌,让随军的女人们都觉得她唱歌好听,于是在众人的推举下,让她谋了个艺术团的职位,她是主唱,技能被剥夺的那天晚上,刚好是中秋节,她表演的曲目也早早就报了上去。
她慌乱地想尽了各种办法,可早已定下的曲目,她当时又为了能完美表演收割全军的喜爱值,所以故意报了一个演唱难度特别高的曲子,于是她哪怕借口说自己嗓子吃东西坏了,都没办法找人上去帮忙代唱。
纪乐舒至今都不敢回忆那天晚上台下的哗然和质疑,只是闭眼想一想,都呼吸困难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都捂嘴杀死的冲动。
自那之后,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像是藏着奇怪的情绪,变得格外尖锐异样,无论是她原本交好的邻居军嫂,还是她的枕边人秦烨,每一天喜爱值都在下降,又在那些可笑的努力中回升,没过多久又开始下降!
就在她以为自己只要继续努力,哪怕是稳住这种缓慢上涨的趋势,迟早能够逆风翻盘的时候,突然之间,纪乐初对她的好感值彻底归零,甚至在不断地负数增长!!
纪乐舒根本不知道纪乐初在发什么疯!不知道梁家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纪乐初会突然之间变得冷漠无情,一点都不顾念那么多年的姐弟情谊!?
她只知道,这一次,自己被剥夺的,是技能“肤白如玉”。
她变丑了。
“你、最近是不是太阳晒多了?我给你买了几罐雪花膏,你每天出门的时候擦一擦,戴个帽子防晒……”
秦烨迟疑关心的话语彻底击溃了纪乐舒的自尊和恐慌。
她疯了一样将秦烨赶出了房间,自己拿着镜子来来回回地照,最后崩溃地大哭着将镜子狠狠摔碎,自己埋在床上哭得泣不成声。
纪乐舒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一步步发展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
明明她已经代替原文女主苏南,已经拥有了连苏南都不曾拥有的一切,就连苏南的官配男主都成了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百般宠爱……
可为什么事情还是变成了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忍不住想,是不是苏南又在梁家村做了什么,所以纪乐初才会当了背叛自己的叛徒,才会忘记当初那些只认自己为姐姐的承诺和誓言,转而和苏南相亲相爱一家人?!
她从被子里抬起头,哭得红肿的双眼里噙着眼泪,也装着极致的恨意。
苏南,原文女主,既然已经说了不和自己争抢,又为什么要冒出来抢走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自己早该在有能力的时候就彻底毁了她!!
一念至此,纪乐舒抬手,摸了摸自己不再白皙滑嫩的脸颊,咬牙恨恨地扬起一抹笑意。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因为苏南失去了一切,那苏南这个打乱自己美好人生和未来理想的罪魁祸首,也绝对不会好过!!
猫突然打了个喷嚏。
月宝捏着已经写得很短的铅笔抬头,“猫猫,你感冒啦?”
猫摇摇头,耳朵颤了颤,看着已经默默升到37%的进度条,神秘兮兮的和月宝说:“我没感冒,肯定是有人在骂我!”
说着,它又猛地打了个喷嚏。
月宝担忧地放下铅笔抱住它。
猫还在碎碎念:“一声是想,二声是骂,三声是真感冒,你看我只打了两声喷嚏,肯定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偷偷骂我!!”
而且它都能猜到是谁在骂。
下一秒,一只小手盖到了它毛茸茸的头上,另一只小手盖到了月宝自己的头上,认认真真感知了一下,月宝医生得出结论:“猫猫,我的脑袋好烫呀~”
猫:“!!!”
它悚然一惊,抬头才惊觉,刚才埋着小脑袋写作业的月宝,这会儿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看就是感冒发热了!!
“快去床上躺着,我去叫你妈妈回来!”猫顾不得许多,变成一道橘白色的流光就冲出了窗户。
月宝乖乖地躺在床上,又好好给自己盖上被子,然后才晕晕乎乎地盯着头顶的帐幔想:自己为什么会生病呢?
也和村里的小朋友一样,是遭到报应了吗?
可月宝没有干坏事呀~
她迷迷糊糊地发着烧,等到妈妈回来,已经脸鼻腔里冒出来的呼吸都变得灼热了。
她只感到妈妈好像把自己抱了起来,背在了背上,然后急匆匆地往哪里跑。
妈妈跑得好快好快,凉丝丝的风掺杂着雪粒钻进月宝的脖子里,特别凉快特别舒服。
妈妈,宝宝的脑袋里,好像煮熟了一锅乱乱烫烫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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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月宝:妈妈,你快和猫猫一起趁热吃了吧[猫爪]
尖尖的针头扎在手背里, 凉凉的水一点点汇进血管当中。
妈妈在旁边守着,匆匆撵过来的猫也端端蹲坐在凳子上。
医生说天气突然降温,小孩子就很容易生病感冒。
于是月宝看到妈妈愧疚心疼的目光, 听到妈妈自责地说宝宝对不起。
可月宝的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耳朵也像是塞了棉花团,她听得迷迷糊糊, 看得懵懵懂懂, 脑袋里糊里糊涂, 思维也浑浑噩噩。
妈妈的话像是从耳畔轻轻吹过去的风,带着一点点的暖意,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月宝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它晃来晃去地飞在她眼前,殷殷切切充满蛊惑地跟她说:“宿主您好,我是萌宝攻略系统777,申请和您进行绑定,绑定以后,我可以帮您完成您所有的愿望喔~”
月宝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朦朦胧胧的梦。
她想摇头拒绝,结果脑袋一晃就疼得厉害, 只能瘪着嘴眼泪汪汪地听对方继续说。
“宿主小朋友,经过小7的检测, 您身负功德, 是有大气运的人,只要你能够让更多的人喜欢你,就能获得许愿机会, 不管你许什么愿望, 哪怕是想变成会魔法的小公主,小7都能帮您实现哟~”
“只要您点点头,我们就能立马完成绑定。”
亮晶晶的像是一个钻石一样发光的东西还在继续跟她说很多的话。
可月宝脑袋疼, 手背也疼,眼泪流出来都没办法自己擦干净。
“猫猫~”月宝嘴巴瘪瘪地求求:“它好亮,还好吵。”
亮得月宝眼睛疼,吵得月宝脑袋疼。
029一开始也以为月宝只是简单的着凉感冒,可当月宝在脑袋里软绵绵跟它说话的时候,它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侵入月宝的脑海意识当中!
它悚然一惊。
要知道月宝现在只有三岁!小孩子的大脑是需要用很长时间还能发育完好的,现在突然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入侵的话,说不定下一秒月宝就会变成一个脑袋受创的真傻子!!
029都不敢侵入月宝脑海,而是绑定的月宝灵魂,脑海意识这种地方,是一个人除了心脏以外最重要的地方,一旦被入侵,就再难拔除,因为对方可以肆意妄为!
029冲到病床上,凶狠地朝着空中哈气,身为引导系统的危机感终于让它意识到这里还有另一个极为危险的存在。
777也没想到这只猫会这么凶。
它还在努力入侵未来宿主的神魂意识海,结果这小孩的意识海外层像是被一团团棉花层层包裹一样,它哪怕拼命地撞上去,也只会更用力地被反弹回来。
这让它不得不想方设法用言语蛊惑,只要这个小孩自己点头同意了绑定,那自己就能立马突破意识海外的防护闯进去和她强行绑定。
可它还没来得及等到小孩同意,就先被那只猫被一爪子拍到了地上。
777晕晕乎乎地飞起来,下一秒又被猫叼在了嘴里,轻易地像是叼一只捕获到的耗子。
“快让它放了我!!!”777惊恐地尖叫出声,它感觉自己的身体正被猫尖锐的牙齿给穿透!
月宝歪了歪头,眼前仍旧雾蒙蒙地一片,什么都还看不太清楚也听不太清楚。
但随着清脆的嘎嘣一声,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029低头,用爪爪扒拉着已经碎成渣的玩意儿,对着它进行鉴定分析。
这么弱,但隐蔽性很强。
应该是哪里偷摸飞来的什么子系统。
而这个答案,也在月宝又昏昏沉沉睡醒一觉后,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777?萌宝攻略系统??”
猫重复着那个子系统说过的话,小猫脸上似乎叽里呱啦想骂一大堆的脏话。
什么鬼玩意儿野生山寨系统也想来欺负本猫的宿主??
它凶狠地呲牙,已经明白对方是从哪里来的了。
不过转瞬,猫又蹲在月宝怀里幸灾乐祸了起来。
“肯定是纪乐舒在搞鬼,不过接下来她会倒大霉了!”
这个子系统肯定是纪乐舒身上那个喜爱值收集系统伪装投放到月宝这里来的,但是既然寄居绑定失败了,那这些损失全都需要纪乐舒来弥补。
也不知道纪乐舒现在有没有足够的喜爱值拿来给那个系统霍霍,要是没有的话……那可真是有乐子看了。
“月宝,好些了吗?”苏南干燥温热的手轻轻贴到了月宝的额头上。
月宝轻轻地点头,然后在妈妈松口气,端着铁饭盒用勺子给她喂粥的时候,乖巧地张开嘴巴。
等吃完饭,苏南将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将医院病房里的窗帘拉开了些,给小朋友看外面纷纷扬扬洒落的鹅毛大雪。
“宝宝,看外面,下雪了。”
苏南把月宝裹得严严实实抱到了窗户边上,蓝色的窗户关着,于是窗外纷扬的大雪似乎也被染上了漂亮的蓝。
“明年会是个好年景。”苏南温声说。
月宝伸出小手,隔着玻璃试图去接外面的雪花,小脸上是从没见过雪的憧憬和新奇。
苏南看得心软软,忍不住握住她伸出去的小手,握回来往小朋友软乎的手心上亲了一下。
有点痒痒的,月宝就捏着小手跟妈妈笑,自己也侧头往妈妈脸上啵啵亲了响亮的两下。
“等雪停了,妈妈就带宝宝和猫猫回家。”
“嗯嗯~”
军营也早被莹白的积雪所覆盖,不过道路上只有浅浅的一层雪,因为只要有了积雪,军人们就会及时清理。
这么大雪的天气,按理来说是不利于出行的。
可在今天早上,纪乐舒拎着皮箱离开了军营。
没有人相送,孤身一人。
因为她谁也不敢惊动,甚至在执勤的小战士热情问她这么早去哪里的时候,她都低着头匆匆离开,半句话也没回。
直到走出军营很长一段路,身后的脚印深深浅浅都已经被大雪重新掩埋覆盖,她才放下掩面的手,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神色空茫地怔愣着发呆。
如果这时候有曾经认识她的人,见到她就会觉得格外惊讶甚至是不敢置信。
因为曾经那个光鲜亮丽温雅大方处处都完美优秀的纪家大小姐,如今再看,却好像只是一个裹了一身漂亮衣裳的……丑东西。
不是贬义,而是陈述事实。
苍老松垮布满麻斑的脸,平整普通格外寻常甚至不协调的五官,还有稀疏发黄的头发和……变矮的身高以及同样松垮的赘肉。
她好像突然之间从一个极端变成了另一个极端。
而这,都是因为半夜系统的一句话:
【检测到多人对宿主的喜爱值大幅度降低,正在扣取宿主当前喜爱值余额。】
【余额不足,正在回收已兑换技能。】
纪乐舒发了疯地哀求挽留,可系统根本不跟她沟通,她只能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在一眨眼间变得又老又丑!
到最后,她根本不敢看镜子里那张丑陋恶心的脸。
那绝不是她!
那绝对不可能是她!!
哪怕是上辈子……她也从来和丑字不沾边。
然而她歇斯底里的质问,只得到系统一句冰冷的解释:“喜爱值不足,用寿命相抵。”
系统偷走了她的容貌,她的技能,她所拥有的一切。
这都还不够!还偷走了她活生生的命!!!
可就算这样,纪乐舒也还是只能拼命哀求着系统留下,不要和她解除绑定。
她说自己还能逆风翻盘,求着系统再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纪乐舒匆匆离开了军营,给秦烨放了一封离婚的书信。
就连写信的那一笔好字……都被系统回收了,变得格外难看不入眼。
纪乐舒回忆着半夜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她恶心地想吐,恐惧地想吐,可她什么都没吃,什么都吐不出来。
在雪地里站了半天后,纪乐舒浑噩了一早上的大脑似乎也终于被降温了。
她最近什么都没有做,突然大幅度下降的喜爱值是为什么?
她想不清楚,但她绝不认命!
哪怕现在一无所有,只要还能有喜爱值,只要还能像过往那样光鲜亮丽地活着,她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敢做!!
想到这里,纪乐舒深吸一口充满冰雪气息的冷空气,竟然又回身走向了军营。
她豁出去了,她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将失去的全部都夺回来!!
“你、你是小舒??!”
师长诧异的语气活像是见了鬼!
事实上也的确跟见了鬼差不了太多,他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面前捧着水杯面容奇怪的女人,无论怎么联想都没办法将她和记忆里那个漂亮温柔的纪乐舒重合到一起。
纪乐舒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她猛地握紧了水杯,有热水荡出来,烫在她手上,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一般,声音粗哑低沉地说:“我就是纪乐舒没错,我要上交我自己,我有一个离奇的系统,它能让华国的科技在短时间里就实现极大的飞跃!!”
“……系统是什么东西?”这有点触及到师长的知识盲区了。
但一听到纪乐舒后面那句话,再看她如今一夜之间变得这么陌生的模样,师长不由得提起了心,更加认真仔细地追问起来。
与此同时,纪乐舒终于也愉悦地听到了自己脑海中那声疯狂的尖叫质问:“你这个疯女人!你疯了吗??!”
再也不是过往那种冰冷的机械音,再也不是沉默不语的冷暴.-力。
纪乐舒满意地勾起唇角,愈发暗哑决绝地说:“它已经和我彻底绑定,除非我死,否则它绝对没法解绑,我以前是什么样你们都是知道的,就是因为有它给我提供的那些技能和道具,只要你们给我足够的喜爱值,我就能通过它给你们任何想要的技术和科研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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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迟到了!!!
“月宝, 下来一起堆雪人吗?”筒子楼里有小朋友扯着嗓子喊。
月宝眼睛一亮,放下手里的铅笔就冲了出去,扒拉着墙壁, 明明也不高,偏偏还要踮着脚回答:“我来的!!”
“那你快一点,我奶奶说, 等会太阳出来, 雪就要化掉啦!”楼下的小朋友继续吼。
月宝也努力让自己超大声回答:“——好!!”
猫蹲在门口, 看着小朋友着急忙慌地跑出去又跑回来,在屋里像个小陀螺一样忙忙碌碌,乖巧给自个儿戴上围巾,穿上厚衣服,把蜂窝煤的炉子用铁钩关上,又戴好小兔子手套……
最后还不忘喊上猫。
“猫猫,你慢一点点喔~”
她心里着急,生怕猫猫下楼速度太快怕她一个甩在后面。
“喵呜~”猫蹲在台阶前,守着她扶着墙壁慢吞吞往下走, 等她下完一层台阶后,自己才一跃而下, 然后继续守着。
楼下的空地上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朋友了, 他们小脸都冻得红扑扑的,手里已经团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雪球。
“月宝快来,我们要堆一个超级超级大的大大大雪人!”和月宝玩得最好的小姑娘冲过来拉着月宝加入其中, 还大方的把自己团好的大雪球送给月宝, 让月宝撅着屁股努力往前推。
月宝蹲在大雪球跟前,摘掉手套,用小手捏着一点雪, 也有样学样地团吧团吧,团出一个圆溜溜的小雪球,然后放在了猫猫跟前。
猫:“……”
行吧,你们团大大大雪人,我来团小小小雪人。
等苏南回来,就发现楼下堆着好多脏兮兮丑不拉几的雪人,而自己本该在家睡觉的宝贝女儿,正踮着脚拿着围巾要往雪人的脖子上系。
“月宝。”苏南出声,笑着喊住她。
小姑娘呆了一秒,而后满眼欢喜地回头朝她看过来。
苏南走进,先摸了摸女儿冻得像一根根小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又摸摸她还带着暖乎气儿的小脸,笑着问:“这个雪人是宝宝堆的吗?”
月宝用力点头,又张开小手给妈妈炫耀:“妈妈,这几个都是我堆哒!!”
苏南看过去,大的,小的,丑的,脏的,奇形怪状的……
整整七八个呢。
她忍笑,问为什么堆这么多。
月宝指着要戴围巾的大雪人开始介绍:“这个是妈妈,这个是舅舅,这个是外婆,这个是外爷,这个是猫猫,这个是宝宝,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小羊和玲珑。”
一个都没落下。
而且还很会端水,妈妈要戴围巾,舅舅要插树枝,外婆要戴草帽,外爷要画嘴巴,小猫有耳朵,月宝要挨着妈妈,两个好朋友的雪人脑袋上都放着花花发卡。
苏南被女儿的小心思可爱到了,她亲了亲月宝暖呼的脸蛋,温声道:“宝宝真棒!”
猫蹲在一旁,看着一堆雪人和一对母女,只觉得这一幕格外地岁月静好。
可她们的好,却扎了旁观者的心。
看着纪乐舒充血的满是恨意的眼神,负责带她来这里调查的军人沉声问:“这就是你说的原书主角?以及大气运拥有者?”
纪乐舒咬牙道:“对!我看的那本书里,她最后嫁给了秦烨随军,但根本没出现过这个小孩!我的系统跟我说,她有大气运大功德,她的一点喜爱值,就能抵你们这种普通人的一千点还要多!”
她的话语中藏着明显的恶意,狞声道:“只要你们让那个小孩一直喜欢我,无论你们想要什么图纸技术,我都能给你们兑换出来!”
然而她满心的期待,都只被身旁军人的一句话给打得支离破碎。
“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她们。”
“凭什么?!”纪乐舒猛然望向对方,不敢置信地问:“难道你们不想要有远超他国的科技吗?!”
坐在她身旁的军人平静道:“同志,你越想伤害她们,我们就越会保护她们。”
纪乐舒恨得眼睛都快滴血,她觉得这个小说世界里的人都疯了!全都和她对着干,包括那个见鬼的系统!
自从她说要上交系统后,对方就再也不吭声了,当军方想办法给她提供了足够的喜爱值,让她兑换出一份资料后,系统似乎彻底摆烂,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可军方拿到那份资料后,再也没有给她提供过半点喜爱值。
而这个系统!它又开始不停地提示喜爱值下降,她的容貌越来越丑陋,心态也越来越极端。
她为了自救,只能将自己的情况说得更加清楚,甚至包括自己穿越的始末和……自己那个世界的未来。
她已经不能冷静地权衡利弊了,就像是被逼到绝境的人,哪怕明知道自己在踩着钢丝行走,也不得不豁出一切走上最后这条最危险的路。
她的大脑已经被蒙上了厚厚的阴翳,只剩下无尽的仇恨和尖锐的不甘和疯狂。
军方带着她和秦烨见了面,她看到了秦烨眼中的震惊和陌生,她和秦烨拿了真正的离婚证,从此再无瓜葛。
又带着她回了京市,发现纪家夫妻二人竟然还过着小资生活,于是当他们同样被下放去农场的时候,纪乐舒看到了他们对自己的感情从心疼变成了怨恨。
又带着她回了梁家村,找到了纪乐初,纪乐初说了她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最后冷笑着对她说:“你果然是个恶心的小偷!”
现在,又让她看到了生活平静温馨的苏南和苏白月母女,然后告诉她,她越想伤害她们,就越会保护她们……
而直到如今,她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步做错了。
她穿越后的这一生,一直都是顺利到人人羡慕和称赞的,可为什么……在这个国家混乱伊始的这一年,自己的人生也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一般,连半分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天上坠入深渊。
可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呢?
针对苏南的那些事,那些话……不全都是出自纪家人吗?
自己明明已经展示了足够的友善,为什么她不接受?为什么那个小孩也不接受?她们明明都已经活在了泥潭了,自己朝着她们伸手的时候,为什么不仅不感恩戴德,还要抓起泥巴狠狠地砸向自己?!
是苏南的主角光环作祟吗?
可自己都已经穿越了,这个世界的主角不该变成自己吗?!
明明前面二十几年,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围绕着自己的啊!
为什么……最后只能落到这个地步?
她不甘心极了。
“纪乐舒。”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怒火,唤醒了纪乐舒涣散的神智。
她目光迟缓地聚焦,看到了面前面沉如水的军人。
然后,听到对方跟她说:“你知道你这些所谓的喜爱值,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喜爱值……是什么东西?
纪乐舒恍惚地望着对方,已经很难进行思考的大脑根本转动不过来。
喜爱值不就是喜爱值吗?系统不就是自己穿越附带的金手指吗?
自己都已经把金手指上交了,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给自己提供更多的喜爱值,让自己恢复原来的样子,让自己从系统那里兑换到更多有利于科技发展的东西不就行了吗?
“你所谓的喜爱值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幌子!”军人沉声道:“根据我们的对比和调查,还有你前后的变化,现在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
纪乐舒恍惚听到对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可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一本不可信的天书。
什么叫做,喜爱值的本质是窃取掠夺别人的生命和智慧?
什么叫做,喜爱值越多,就将别人的气运和未来窃取的更多?
又是什么叫做……喜爱值就是透支别人的未来从而成就自己?
她缓慢地摇头,张着嘴想要否认,可她又听到对方还在继续说。
说那天让她试验用喜爱值兑换的那份资料,其实已经有了雏形,但在她兑换成功后,那位研究员就怎么都想不出后续的思路了,好像被人从大脑中将所有有关的记忆都彻底挖空盗走一样。
“纪乐舒,你以为的幸运,你以为的金手指,全都是在偷取别人的未来填补成就你自己!!”
这位军人的话掷地有声,震耳欲聋。
可他并没能从纪乐舒脸上眼中看到半分的震惊和愧疚。
她曾经兑换了好几份灵光,作为一个用别人的灵感堆砌起来的聪明人,或许她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是本能的不愿意深想和揭穿罢了。
否则怎么会故意将自己和系统上交,就为了获取月宝和苏南的喜爱值呢?
她要得不是喜爱值,而是母女二人被摧毁偷窃后无望如深渊一般的未来。
“当前任务进度:99%。”
猫盯着莫名其妙突飞猛进的进度条,脑袋里也装满了问号。
前两天还只有37%,为啥一场雪融化了之后,进度条就突然拉满了?
纪乐舒那边发生了什么?
和那天那个子系统有关吗?
它趴在小朋友的书桌边上,尾巴一甩一甩地思索着。
为什么每个世界,自己和月宝一开始领取的任务都好像很难很难,结果完成任务的过程都轻松简单到莫名其妙呢?
这一次,又是躺赢?
可苏南每天按部就班当技术工学技术认师父,她也根本没和纪乐舒有过任何接触啊。
自己和月宝刚来这个世界不到一年诶……
猫盯着光屏上99%的任务进度条,决定等它满100%的那天,就去把那个什么喜爱值系统给回收摧毁了。
它是滋养纪乐舒野心的罪魁祸首,要是脱离了纪乐舒,不被回收的话,说不定又会去绑定其他无辜者,然后继续用相似的套路坑害夺取更多人的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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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你们有没有想看的本世界小番外?
在刚来这个任务世界的时候, 猫对自家宿主崽崽有着很多的期望和担忧。
它觉得任务太难,任务对象的金手指太大,而宿主太小也太懵懂。
在它眼中, 这是真真实实的一个三岁幼儿对上了成年人,还是一个有着超强金手指的成年人。
可等到任务进度条稀里糊涂就到了99%的时候,猫又开始放平心态摆烂了。
于是, 当它发现, 就算月宝没有任务压力, 也还是每天坐在小矮桌前,捏着铅笔看着光幕认认真真学习的时候,猫的脑袋里就装满了问号。
“月宝,我们可以慢慢来的。”它蹲在月宝的作业旁边,伸出爪爪给小朋友捣乱,按住了她还没写的空白处。
小猫毛茸茸的猫爪爪一动不动按在那里,月宝停下铅笔,乖乖听着猫的碎碎念。
猫就这样跟在月宝身边碎碎念了很多年。
从月宝三岁,念到了她十六岁。
从“我们可以慢慢来”, 到“这次肯定能拿个好成绩”,猫长大了, 月宝也长大了。
唯独苏南, 随着职位不断地上升,随着自己的机械技术越来越深入,她从没人看得起的女学徒, 终于也走到了能够被学徒们恭恭敬敬喊一声“师父”和被圈里人热情尊敬称呼一声“苏工”的行业顶端。
不过, 最近厂里所有人都知道,苏工家那个总是握着一根铅笔随地大小写的宝贝女儿,被他们亲切称呼为“小月亮”的小闺女, 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
小月亮在学校里的成绩可是出了名的好,甚至还跳过级呢,要不是前些年还乱着,说不定更早就能参加考试了。
所以这次临近高考,就连厂长都喜气洋洋地给苏南放了假,让她安心在家陪女儿复习备考,就盼着他们厂里的职工子女小月亮能争光考个好成绩回来。
苏南也没想到自己会沾女儿的光,得了长达一周的假期,虽然她的那些学徒们总是会登门,虽然厂里遇到事儿了也总是急急忙忙催她回去看一眼。
在月宝真正要去高考的前两天,在梁家村的周秀丽和梁国栋也坐不住了,匆匆忙忙收拾了一堆行礼,大包小包的行礼一点都不比当年去京市纪家时收拾得少,只差没把家给搬空了,就为了能来城里陪小孙女备考,亲自照顾她吃喝以及送考,就怕她吃错东西或者是太紧张了生病啥的。
饭是外婆亲自煮的饭,菜是外爷亲自种的菜,就连肉都是自家养得猪匆匆忙忙杀了腌好的新鲜腊肉和腊肠。
不光月宝,猫的猫粮水平这几天都呈直线上升,因为老两口都知道这只老猫对月宝而言的重要性,每天把猫都给喂得油光水滑的,还特意让梁晓军没事就带猫出去溜溜食儿散散步。
一家人的阵仗都很大。
苏南也不例外,遇到和女儿有关的事情,她哪怕表现得再淡定,心里也还是担忧和紧张的。
所以月宝去考试的这天早上,她刚起床,打着哈欠开了门,就看到桌子上摆放的早饭。
一家五口包括猫,每个的碟子里都是一根油条和两个圆溜溜的水煮蛋。
月宝:“……”
猫:“……”
十六岁的月宝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可看着殷切望向自己的妈妈舅舅和外婆外爷,她还是眼眶湿润润地凑过去挨个要他们抱抱。
抱完了,一家人都很有秩序很有仪式感地吃掉了简单又充满寓意的早餐。
先吃油条。
再硬生生哽下去两颗鸡蛋。
在嘴巴里都不敢嚼得太碎,生怕会影响了月宝的考试成绩。
等一家人连带猫一起簇拥着把月宝送到了学校门口,又一人一句一人一句各种不放心地叮嘱起来:
“月宝,进了考场你别紧张啊,外婆早就去庙里拜过文曲星了,提前一个月去的,连去了十天呢,祂肯定记着我们月宝的名字了,肯定会保佑你的。”
“是啊月宝,你妈妈和你舅舅那是没赶上好时候,你成绩好,时间也好,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以后就是我们老梁家第一个大学生!等你考完出来,外爷就往族谱上单开一页专门记你的名字!!”
“……月宝,舅舅相信你!舅舅今天给你送考,等你考上了,将来舅舅还要亲自送你去大学里报名呢!”
猫也抬起爪爪,满脸认真地冲着月宝喵了好几句:
“宝,猫信你,你就是最棒的宿主!”
“等你考上京市了,猫以后就是有文凭有身份的京市猫了,这县里和村里的猫都要给我当小弟!”
它其实一点都不想当那些蠢猫的老大,但月宝争气读书,猫也要争气当一只霸道老猫!
月宝眼睛弯弯又亮晶晶地看向唯一还没有说话的妈妈。
苏南看着女儿满眼期待没有丝毫彷徨不安的坚定模样,一颗紧张的心也跟着慢慢安定了下来。
她伸手,给已经16岁的少年人抚了抚鬓角微乱的碎发,眼眶微红,含笑温声道:“宝宝,去考试吧,妈妈就在外面等你。”
她不说结果,不说祝福,但她就在这里。
月宝坐在教室里,低头将已经写完检查过一遍的试卷再检查完一遍后,终于分出些心神,偏过头,眸光明亮地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和洁白舒展的云朵。
她如今坐在这里,认真写下的每一个字,落笔的每一个答案,都只是为了不辜负自己的努力,不辜负家人的期待和爱。
和所谓的任务,所谓的主角,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并不清楚第一个任务世界里的自己学业如何,人品如何,有哪些家人朋友,她只知道,在这个任务世界里,自己借着任务之名,已经拥有了很多很多。
猫一开始劝她不用太努力,可妈妈每天从工厂回来后疲惫的模样,一次次磨出血泡又溃烂变成厚茧的双手,还有大家看到她在学习时欣慰温柔的笑,下意识放轻的动作,和语气里对她有光明未来的憧憬……
月宝也想过偷懒,也想过慢慢来和“要不算了吧。”
可月宝也总跟自己说:再多学一点吧。
再多学一点,妈妈的笑容就会多一点,妈妈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就能更值钱一点,妈妈和自己的未来也会更明亮一点。
还有外婆和外爷。
还有猫猫和舅舅。
还有……
她小小的肩膀上,承载着好多好多的期许和祝福。
月宝一点都不觉得它们沉甸甸。
而现在,笔下写出的这份答卷,也是她给这些期许的答卷。
她低下头,看着试卷上一笔一划写得漂亮整齐的“苏白月”三个字,在老师喊交卷时起身。
试卷交出去了。
她走出考场的大门,一步一步走得特别稳。
因为她知道,她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只属于这个世界的,苏白月的光明未来。
“听说了吗,梁家那个十几年前捡回去的小傻子,考上大学了!还是首都京市的大学嘞,可了不得了!!”
“你是说梁国栋家那个闺女养的娃娃?几年前不还是个小娃娃吗,咋这么快就念大学了?”
“可不是,我还记得她刚被丢到梁国栋家门口的时候,被裹在襁褓里吧,看着可怜兮兮的,连哭都不会哭嘞,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她就要傻一辈子了,南丫头养着她的时候,我都替南丫头发愁。”
“现在好了,考上了首都大学,以后南丫头可就能跟着女儿享福咯,他梁国栋家也要跟着起来了!”
“嗤,我可还记着,以前你们都说苏南年纪轻轻养了个傻子,以后没婆家没男人要呢,这会儿你们咋不说这种话了?”
“……当年那情况,谁能想到现在啊?再说了,人家苏南本来就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和我们这种泥巴地里长大的可不一样,从根子上就不一样嘞!”
“是啊,凤凰就是凤凰,哪怕啊被人换到了这山窝窝里,该长翅膀的时候还是能飞出去,一下子就要飞到京市去了嘞,可不得了!”
“苏南自己就争气得很!我可听说她在厂里当师父威风得不得了,那些学徒啊各个都想从她那儿学到东西,而且光是京市,她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去了多少趟了,她那个女儿现在考上了大学,只能说梁国栋家祖坟冒青烟了,当年要是不抱错的话,哪里轮得到他们家呀?”
月宝抱着猫,坐在院子里挨着墙,听着外面村口大树下那些乘凉唠嗑的村里人用各种奇异的语气说起自己,说起妈妈,说起梁家。
就像当年,他们也这样讨论着自己,讨论妈妈,讨论梁家。
不过当年他们口中只有鄙夷和批判,只有幸灾乐祸和评头论足。
而如今,他们的语气变得惊讶和惊叹,言谈之间也多是称赞和羡慕。
当年他们说妈妈是被偷走的凤凰变成了山鸡。
如今却说凤凰就是凤凰,一展翅就能飞出去。
当年他们说自己是被丢掉没人要的小傻子小野种。
如今却说自己是文曲星下凡说自己是随了妈妈的根。
他们还记得自己是妈妈捡来的小孩,却又早已忘记自己不是妈妈亲生的孩子。
所以口口声声随了根。
月宝并不觉得讽刺,她只觉得骄傲。
月宝是妈妈的骄傲,妈妈也是月宝的骄傲。
而妈妈和月宝还有舅舅,全都是外婆外爷的骄傲。
如今,他们也成了整个梁家村说出去都脸上有光的骄傲。
“猫猫,你现在也是整个梁家村最有身份的霸道老猫了。”月宝低头,亲了亲猫猫日渐圆润的脑袋瓜。
猫得意地抬起下巴:“咪嗷!”
看,她还能成为猫猫的骄傲。
那些承载在她肩膀上的期许,终于变成了实质的荣誉。
当年那些扎心伤人的诋毁,也终于被诋毁者们亲自嚼碎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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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就不写原主角和纪家啦,相比起他们的懊悔和落魄,我更想写月宝的成长和收获[猫爪]
下个世界可能会改一改设定,文案应该也会改一下喔,因为原本的那个有点不好安排。
猫蜷缩在她怀里,也跟着睡了很久。
等月宝醒了,猫伸着懒腰, 总觉得自己在上个任务世界里老化腐朽多次的骨头都变得更坚硬牢固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任务。”猫当先领着月宝在星空之中行走。
月宝则背着自己的小兔子书包亦步亦趋乖乖跟上。
到了任务点,猫一跃跳到台子上, 抬起爪子快速地操作寻找。
在几分钟后, 它终于锁定了这一次苏南接取的扮演任务。
任务世界背景是古代?
猫低头看了看矮墩墩的还没操作台高的小朋友, 继续用爪爪划拉屏幕上的任务情况。
下一秒,它又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这次不用什么提前送模板小孩,也不用碰瓷喊妈妈?
这次坏女人竟然提前耗费积分,在任务开始之前就进行了一些微小的不会影响扮演的改动。
比如:苏南有了一个亲生的女儿。
这个女儿的存在感很低,对原剧情也没有任何影响,不会让苏南的扮演任务在关键节点之前就失败。
猫有点傲娇地哼哼了一声,抬起爪爪啪嗒一下拍在这个任务世界的接取按钮上。
算这个坏女人有点良心,终于不再想着为难猫和崽了!
“月宝,我们出发了!”猫一跃而下, 蹲在月宝的肩膀上,陪她一起进入新的任务世界。
天庆四年, 后宫仁妃为天庆帝诞下一子一女, 双胎者,乃为当朝祥瑞,天庆帝大喜, 如流水般的赏赐送入仁妃宫中。
大公主府。
苏南听到宫内传出来的龙凤胎全都平安的消息, 摸了摸正趴在软榻上熟睡的女儿的头发,挥手让来禀告消息的侍者退下。
“殿下,要给仁妃娘娘准备什么样的礼单?”
贴身宫女书琴上前轻声询问。
苏南抬眼, 同样放轻了声音,缓声道:“就按小月亮出生时她送的礼单回礼吧。”
书琴有点迟疑:“不再加一些吗?万一宫中觉得您怠慢了……”
苏南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平静道:“无妨,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书琴恭谨垂首:“喏。”
等书琴离开后,一只白橘色的小奶猫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苏南低头看它。
猫努力仰起自己沉重的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凶巴巴地抗议:“喵嗷!!”
可恶的坏女人!怎么把本猫变得这么小只!!?
苏南弯腰,单手将浑身炸毛的小橘猫捞起来放到了榻上,然后看着刚才还凶巴巴的小猫崽子,就跟自动追寻主人的小狗一样,艰难迈着小短腿朝女儿的怀里歪歪倒倒钻过去。
见状,苏南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却又在想到宫中的消息时迅速收敛,消失不见。
月宝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喊妈妈娘亲,妈妈还是当朝唯一的长公主殿下。
梦里她和娘亲一直生活在长公主府,只有很少的时候,娘亲才会带着她去大大的宫中拜见皇帝。
娘亲说,月宝要喊皇帝舅舅。
不过梦里的皇帝舅舅好像不怎么喜欢月宝。
等听到一声细弱的猫叫时,月宝就突然从梦里醒了过来。
眼睛睁开,入目的一切都足以让她眼花缭乱,床边还坐着一个仙女一样漂亮温婉的妈妈。
月宝呆呆地望着从没见过的仙女一样漂亮的妈妈,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苏南倒是发现女儿醒了,可她觉得小家伙这呆懵懵的小模样挺可爱,于是也不出声惊动她,就这么温柔地笑看着,想看自己的小月亮什么时候才能回神。
“咪嗷~”软绵绵的猫叫让月宝回神。
她眼睛亮亮地望着自己的仙女妈妈,称呼还没喊出口,小小的人儿就已经主动将上半身挨了过去,和小猫一样软绵绵地喊:“娘亲~~~”
娘亲身上香得让月宝迷醉。
娘亲的模样漂亮得让月宝流口水。
娘亲笑着伸手抱住她的时候,月宝已经觉得自己变成了仙女的香香宝宝~
然后她的眉心就被轻轻点了一下。
月宝仰起软嫩白净的小脸,呆呆地望着点自己脑袋瓜的香香仙女娘亲。
“小月亮这是睡傻了?”苏南好笑地戳了戳女儿的额头。
月宝抬手傻兮兮地捂住,摇头:“没有傻呀~”
她要当娘亲最聪明最可爱最宝贝的小月亮!!!
苏南失笑,堂堂公主之尊,对女儿的起居却从不假手于人。
她亲自给女儿穿好细软的外裳,又给女儿梳了个简单可爱的发髻,往头上给小家伙簪了朵漂亮颤动的鎏金小蝴蝶。
这一整个流程下来,月宝终于注意到了被自己完全忽略的猫。
小朋友艰难的把自己的注意力从仙女娘亲身上挪开,放到了猫猫身上。
下一秒,她又呆住了。
“猫猫……”小朋友惊讶地眼睛圆溜溜,软声惊叹:“你变小啦,像个小老鼠~”
猫:“……”
狠狠冲小家伙翻了个白眼。
你才小老鼠,你全家都小老鼠!!
可恶的苏南坏女人,肯定是在报复自己上个任务世界没有好好给月宝安排身份,所以才让月宝受了那些委屈。
如果不是上个世界出了岔子,苏南这个世界肯定不会费尽心思,带着可能会毁掉任务世界的危险,给月宝提前安排身份。
不过现在看来,除了自己受了点小小小小的委屈以外,一切都很顺利!
这里的一切都和月宝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有雕梁画栋的房屋,有花团锦簇的花园,有弯弯绕绕的荷塘,各色肥胖的锦鲤,还有奇形怪状的假山顽石。
这里是齐国长公主府。
月宝牵着娘亲如嫩葱一般细长冷玉般的手指,另一只手抱着小老鼠一样小小只的猫猫,好奇地游览着自己的新家。
“娘亲,小鱼~”月宝趴在连廊的栏杆上,指着水里游动的胖锦鲤们。
苏南坐在女儿身边,一只手护着小家伙别从栏杆上翻了下去,另一只手接过画棋递过来的一小包鱼食,送到女儿面前,笑着哄她:“小月亮喜欢小鱼吗?”
月宝用力地点头,然后抓了几颗鱼食,小心翼翼地洒在了水面上。
一下子,胖乎乎的各色锦鲤们便争抢着游作了一堆,有的从水里跃出来,有的拼命摆尾,就为了能多吃一颗鱼食。
月宝看得咯咯笑,短胖的小手又捞起刚刚被放下趴在一旁的小猫。
她无师自通的给猫猫画小鱼饼饼:“猫猫,等你再长大一点点,就把小鱼们抓起来,给你做香香脆脆的小鱼干吃~”
小呆瓜没文化,连小鱼干和这荷塘里的鱼根本不是一个体量也不是一个品种都不知道。
在她的世界观里,大概连大鲨鱼都能被做成猫猫吃的香脆小鱼干吧。
“咪~”猫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假装信了月宝画出来的长条条小鱼饼。
“娘亲,荷花花~”月宝的注意力很快转移,这次她看向了满荷塘盛开的粉白荷花。
在她开口之后,就有侍者将刚刚采摘下来的新鲜荷花送到了她面前。
月宝的目光跟着侍者一起离开,等他恭恭敬敬地退到月宝伸长脖子都看不到的地方后,月宝低头看着妈妈手里的荷花花,一低头,整张小脸都埋了进去。
苏南慌忙托住她的额头,看着女儿眯眼笑得可爱的小模样,无奈地将荷花放到了她怀里。
“小月亮想不想吃莲子?”她问。
月宝捧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荷花花,摇摇头,软声道:“不吃呀~娘亲,我可以把荷花花带走吗?”
她觉得荷花花有一点点的香,更多的是和仙女娘亲一样的好看。
月宝不懂什么叫做渐变,她只觉得荷花花瓣层层叠叠的粉白看起来漂亮极了,和娘亲一样漂亮。
这样漂亮的花花,就该和猫猫一起陪月宝睡一个香香的觉!
苏南正要回答,突然有门房匆匆来报:“殿下,镇南王妃来访。”
没有请帖,突然上门到访?
苏南想到刚才宫中传来的消息,心中已有思量,淡声道:“就说本宫还在午睡,不便相见,请她先回吧。”
“喏。”
月宝疑惑地听着妈妈的话,等人走了,才揪着妈妈柔软的衣袖好奇问:“娘亲,谁呀?”
什么真难假难?
月宝听都听不懂。
苏南抱起女儿放到怀里,捏捏她肉乎软嫩的小脸,温柔道:“小月亮忘了吗?上个月你过生辰的时候,那个给你送了一把纯金小弓的伯母。”
月宝在梦里见过,那个伯母很喜欢笑,但是……笑得不是很好看。
苏南低声跟女儿说着她可能并不能听懂的话:“这镇南王妃乃是宫中贤妃的母亲,贤妃膝下已经育有二皇子,如今仁妃突然生了一子一女,又是祥瑞之兆,恐怕这后宫之中,仁妃很快就要压过贤妃的风头了,她着急也是应该的,却不该来寻本宫。”
苏南乃当朝长公主,皇帝都得称呼她一声长姐,和后宫之中的关系可没什么亲近的,镇南王妃这么快登门,恐怕也是被宫中的消息刺激得失了分寸。
月宝一句话都听不懂。
但月宝喜欢听娘亲跟自己讲话。
所以她很认真地听,又把每个字都努力记在了小脑袋瓜里,妈妈说一句,她就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一副“你说我在听”的可爱模样。
苏南被女儿可爱到,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在女儿耳畔说:“等后日娘亲带小月亮进宫,去看看刚出生的小宝宝,好不好?”
月宝从不拒绝妈妈,也从来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小宝宝,所以她点头点得飞快。
“那小月亮有没有什么要带给小宝宝们的礼物?”苏南又问。
月宝呆住。
满脑子都是小熊饼干白兔奶糖巧克力牛奶……
“不可以!”猫急急打断月宝的思绪,慌忙道:“不可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因为这个任务世界里,有一个能被皇帝皇子们听到心声的现代穿越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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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新世界来啦~前段时间很火的心声梗[猫爪]
而且, 这个世界的任务也和前面两个世界的任务核心截然不同。
这个世界意识发布的任务核心是:保护。
保护那位穿越而来的主角,保护她好好活着,在被听尽心声的情况下, 还能好好的肆意自由地活着。
在月宝趴在娘家肩膀上,被娘亲抱着看侍者们划着小舟采摘莲叶荷花和莲蓬时,猫也趴在月宝的肩膀上, 认认真真将这个世界的情况给月宝用尽量简单明了的言语讲述了一遍。
这是一个已经延续了两百三十多年的王朝, 所谓天下大势久合必分, 齐国也早就显现出了王朝末年的动.-乱之势。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干扰的情况下,齐国将会在天庆帝一朝迅速走向衰败。
而其中原因,既有王朝统治多年王孙贵族世家宗族同气连枝分食压榨黎明百姓的隐患,也有王朝官场从上至下居于安乐不思忧危,从而越来越腐.-败沉疴的弊病积深,更有皇室荒唐皇家内乱频发而忽视外患以致朝堂阴谋诡计内斗不断。
而究其根本,是高居庙堂者荒.-淫挥霍无度,致使黎明百姓生之多艰,朝野之外天灾人祸不断, 饿殍遍地易子而食之事更是数不胜数。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王朝, 这样的皇家, 完全可以任由滚滚而过的历史车轮将其碾压在岁月长河之间,只留下一道道血红辙印供后世之人叹其不争唾其朽败。
可偏偏在这么糟糕的朝代,这个王朝又像是回光返照一样生出了一位足以让后世之人都为其叹息的天纵之才。
那就是王朝末年力挽狂澜硬是凭借一己之力将历史棋局颓势挽回大半的武安帝, 也就是今天刚刚出生的那双胞胎中的三皇子, 苏应晟。
苏应晟这位王朝末帝,恰如起名,为这个腐朽的王朝带来了新的光明和兴盛的希望。
可惜历史洪流之下, 在前面几代皇帝都荒唐无度的挥霍和对功臣良将的肆意杀害,导致苏应晟哪怕有着极为出色的文治武功,也挽救不了朝代衰亡的颓势,只能眼睁睁看着满朝堂的奸臣逆贼掏空了这个本就腐朽的王朝。
苏应晟这位在历史上都称得上惊才绝艳的末帝,最后竟活活累死在满案竹简之中,于是这个偌大的王朝就这样随着他的死亡彻底混乱湮灭。
那之后,百姓们更是熬过了更为艰苦漫长的三十多年,在诸侯割据混乱了整整三十七年后,才迎来了下一个王朝的中兴之主。
而苏应鸾就是这个时空数百年后的现代人,因为后世长达数百年对齐国末年和齐国末帝以及百姓的哀叹和不甘怜惜,所以苏应鸾才会被选中来到这个时空。
她身上绑定了所谓的吃瓜系统,但那根本不是系统,而是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所幻化而成的产物。
苏应鸾知道历史轨迹,知道有哪些名人事迹,再加上系统还能让她实时吃瓜看戏,所以她才会成为这个世界这个时空的主角。
不是为了让她成为什么被全皇室宠爱的团宠女主。
而是希望她能够凭借自己已经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广阔见识,和系统以及气运的帮助,为这个衰败腐朽的王朝走出一条生路。
为了让她能够气运加身而不被苏应晟这位末帝所影响,世界意识甚至没想让她完全成为辅佐末帝的工具,而是想让她凭借先知和金手指,挽救忠诚良将,拯救百姓于水火,至于后来能够坐上帝位的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不让百姓再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整整三十七年,哪怕苏应鸾自己要当女帝都无所谓。
可苏应鸾失败了。
她哪怕知道别人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哪怕知道这个朝代的一切,哪怕竭力克制和引导……
还是没能玩过心眼子多如筛子,又各个都是宫斗高手的古代人。
剧情里,苏应鸾凭借系统的吃瓜和心声,得到了皇帝和所有皇兄皇弟们的重视。
但后来一步步的,她就如同这个腐朽的王朝一样,在那些花团锦簇的宠爱和顺从中,滑入了名为“团宠”的深渊。
她彻底成为了王室探听天下之事的耳目工具。
于是不仅没能挽回王朝衰落的颓势,就连原本还能挽回大半的末帝,都在她被试探出来很多信息后,被谋害而死,她自己的下场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不仅仅是她和她的双胞胎哥哥,还有苏南这位长公主殿下,因为多番出手救下了苏应鸾和苏应晟二人,以及手中的部分兵权,她成为了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后更是沦落得背上了谋逆之名,从而被五马分尸的惨烈下场。
这其中缘由复杂又纠缠,说出来月宝也根本听不懂,所以哪怕029用尽量简洁的言语跟月宝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月宝脑袋里也只留下了浅浅的印象。
但没关系,因为月宝是个特别会总结重点的小朋友。
她听完后,就懵懵又懂懂地点头:“我知道啦!”
小朋友捏着手里盛开的粉荷,和荷花瓣一样白里透着粉的小脸儿绷得紧紧的,一字一句地说:“弟弟,不能死!妹妹,不说话!”
在她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一句话:妈妈更不能死!
猫愣了愣,而后极为欣慰地点头:“对!没错!月宝你记住,弟弟死不死不重要,妹妹一定不能再沦为皇室手中那柄刺向黎民百姓的利剑!”
月宝点点头,又把下巴搁在花花上,感受着花瓣在下巴上动来动去的痒意,好奇地问:“妹妹,笨笨吗?”
猫毫不犹豫地摇头:“不笨,她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
剧情里的苏应鸾,在现代时是高材生,从小到大成绩就没有差过,更是卷王中的卷王。
否则世界意识不会选中她。
可两个时代的环境差异太大了,在现代时苏应鸾家里对她多为宠爱,从小到大的好成绩更是让亲朋好友谈起她都是夸赞,在学校老师同学也都喜欢她,她几乎从未受过任何挫折。
所以她聪明,但不世故,就连猝死后来到这个世界,绑定了所谓的吃瓜心声系统后,也只是偶尔吃吃瓜,而且放出去的心声多半都是让皇帝皇子们听到哪里有了天灾人祸,或者朝中有哪些蛀虫奸臣。
可她善良纯粹,不代表整个皇室都得陪她一起善良纯粹。
一滴墨汇入白颜料里,很快颜料就会被染黑。
相反,一滴白颜料掉进墨里,搅一搅,就混为了一滩,难分彼此。
苏应鸾不是不知道人心险恶,可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和接受的教育,都没有教过她怎么防备和辨别,她身边的都是好人,都是亲人和朋友,她总是以最大的善意去看每一个人。
可荒淫无度的帝王会是好人吗?
满朝堂的奸臣逆贼会是好人吗?
那些同气连枝的王室宗族世家门阀们,会是好人吗?
她生活在这个环境里,如果不是有神异的能力,那么善良无害的性格,早就被吞吃殆尽了。
听完猫猫的一通分析,月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那我,给妹妹嘘~”她把细短白胖的手指竖在嘴边,做出不要讲话的可爱动作。
029有点被可爱到,歪头用自己秃秃的小猫脑袋蹭蹭月宝软嫩嫩的脸颊,“月宝,这次的任务也很不好做,但是一旦我们完成了,就能拯救这个朝堂,拯救这个朝代,拯救千千万万流离失所的黎民百姓。”
猫支棱起耳朵,很认真地说:“这是一桩天大的功德,能救数万万人,所以我们要一起努力,好不好?”
月宝听到猫猫说能救很多很多人的时候,就很认真很乖地点头了。
她都知道的。
饿肚子很难受,穿破破的衣服会冷,存不到钱钱就没有地方住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也不能上学。
她也知道死亡是什么了。
死亡就是月宝突然就没有妈妈了,是幼儿园里的小朋友们以后再也看不到月宝了。
猫猫说,会死很多很多人。
月宝和妈妈才死了七天,月宝就哭了好多好多次。
要是很多人都死了三十多年的话,那他们的爸爸妈妈和宝宝,是不是每天都在哭,每天都在想念?
猫猫那些已经尽量简单的描述,也已经在月宝稚嫩幼小的心脏里揣了一团沉甸甸的重量。
月宝不知道那是生命的重量,她只知道自己听猫猫讲故事的时候,心脏闷闷的,眼睛酸酸的,有点想哭,又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她问妹妹是不是笨笨的时候,其实也在问自己是不是有点笨笨。
因为妹妹现在还只是个刚出生的宝宝,所以妹妹会被坏蛋欺骗。
可月宝现在已经是3岁的大朋友了,月宝也听不懂想不通,月宝很怕自己不仅没能保护妹妹和弟弟,还一样会被坏蛋欺骗。
“猫猫~”月宝攥紧了小手,捏着手里开得正盛的荷花,认真地承诺:“宝宝,努力!”
努力做任务,努力救妈妈,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乖~”小老鼠一样小小的猫贴在月宝温热的脸颊边,对小朋友的坚定和志气很是欣慰。
苏南则是疑惑地看着女儿,看小家伙一会儿双眼空空满脸懵懵,一会儿又眼睛亮亮地攥着小拳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小脸上表情也变幻多端的,像个会变脸杂技的小娃娃。
她并没有揣测什么,因为小朋友的思维就是这么天马行空的,她只是有点遗憾,没能请画师看到这一幕,否则就能将女儿每一个可爱的表情和动作都一一描绘记录下来。
这样等多年以后,她还能翻出来细细地一张张地浏览,再跟已经长大的女儿细说一下她幼时的灵动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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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月宝:我笨还是妹妹笨?
猫:……可能,都不太聪明?
月宝:QAQ[可怜]
苏应鸾刚从浑噩中恢复意识的时候, 整个人都还有点懵。
紧跟着,她就觉得自己屁股上挨了狠狠一巴掌,那种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根本来不及过脑子, 身体就本能地嚎哭起来。
只嚎了两声。
因为婴儿略显尖锐的哭声把她自个儿给吓到了。
我吗??
苏应鸾有点懵,她努力想要睁开自己还黏糊的眼皮,可这些努力都是徒劳, 所以失败了, 她现在就是个刚出生的什么都看不清楚的瞎子宝宝而已。
可她紧跟着又听到了另一阵婴儿的哭腔, 嚯!哭得那叫一个嘹亮,一听就是个健壮的宝。
苏应鸾猜自己现在应该是投胎转世了,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逛个末帝陵墓,往人家皇帝坟头那儿送了一杯奶茶,眼前一黑就变成了个婴儿。
但听着另一道嗓门嘹亮的哭声,她猜测自己应该还在现代,说不定旁边哭的那个就是和自己同时出生的崽,这么一想,真有缘嘿!
苏应鸾并不焦急自己的处境, 她一向做什么都很坦然,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这句话, 一向都是她的座右铭。
所以就算现在变成了个刚出生的宝宝, 对一切都还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苏应鸾也不担心自己,更不会焦虑悲伤。
只是有点想爸妈, 有点担心他们知道自己突然失踪或者死亡的消息后, 会太难过伤了心也伤了身体。
这么一想,刚刚还很淡定听另一个小孩哭的苏应鸾也有点憋不住了,也像是被影响了一样扯着嗓子难过地哭了起来。
“娘娘, 恭喜您!是一个小皇子和一个小公主,龙凤胎乃是大吉之兆啊!!”
“娘娘……”
耳畔响起的陌生古怪根本和普通话截然不同的语言让苏应鸾的哭腔一顿,下一秒,她哭得更大声了,还和旁边的另一个婴儿你来我往地哭,哭声几乎要把整个仁妃寝殿都给掀翻。
室外,提前等在外面的贤妃等其余一众妃子,听到里面竟然生了龙凤胎,脸色也都精彩至极,还不得不在听到帝驾来临时努力维持好脸上真心实意的欣喜和祝福。
皇帝大喜,大大褒奖了仁妃生育有功,又当场给两个刚刚出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的皇子公主取名续齿,更是看红了不知道多少双嫉妒的眼。
不过这一切都和苏应鸾无关。
接连两天,她都在做同一件事:睁眼。
不是婴儿的眼睛睁不开,而是她睁开了也看不清东西,全世界都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眼翳一般,看啥都是大片晃动的色块。
苏应鸾也差不多知道旁边那个和自己一起出生的崽儿,应该不是什么有缘分的别人家崽,而是和她从同一个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宝宝。
一个真宝宝。
不像自己,身体2天,灵魂24岁。
苏应鸾躺在柔软喷香的小床上,听着周遭的动静,圆溜溜的眼珠努力地到处看。
周围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因为眼前突然多了好几大片模糊又五颜六色的色块。
苏应鸾知道,这是又有人来看自己了,就跟每个家里有小孩出生,所以总会有亲戚来访一样。
她啥也看不到,只能偏头对着离自己最近的那道有点小小的色块咧嘴笑。
应该是个小孩,她猜。
下一秒,苏应鸾就呆住了。
不止是因为她听到了小孩的声音,更因为她竟然听懂了!!!
“娘亲~妹妹丑丑的~”小朋友甜甜糯糯地说着让人心脏痛痛的话。
苏应鸾:“……啊!!”
你才丑!你见过哪家小孩儿刚出生两天就能变得白嫩漂亮的??!
她愤怒反驳完,就听到了一道好听温柔的笑声,紧跟着却又是她根本听不懂的话,苏应鸾懵了。
自己怎么只能听得懂小孩的话?
难不成她说的是纯正的婴语?
月宝并不知道小床里笑得丑兮兮还流口水的妹妹在想什么,她只是乖乖地揪着娘亲的衣袖,借力踮起脚很认真的把妹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然后得出一个“越看越有点丑”的结果。
苏南笑着戳了戳女儿不知为何发愁,从而变得鼓囊囊的脸颊,温声道:“小宝宝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小月亮刚刚从妈妈肚子里出生的时候,也和妹妹一样皱巴巴的。”
月宝仰着小脑袋,呆呆听娘亲讲自己刚出生的事情。
这是她从来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故事!
但是娘亲只提了一句,就又说:“小宝宝都长得很快,月宝今天看是这个样子,明天就会比今天更好看一些,等上十天半个月后,妹妹就会变得很可爱很可爱了。”
月宝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又拽着娘亲去看另一张小床里同样皱巴巴的弟弟。
新社会长大的小朋友根本不懂皇帝这个职位代表什么,甚至连听都没有怎么听说过,所以对于猫猫说苏应晟这个弟弟以后会是皇帝这件事,压根就没在月宝空空的小脑袋里留下任何相关的印象。
她瞅瞅弟弟,又瞅瞅妹妹,只觉得都丑丑的。
就跟猫猫一样,猫猫现在小小只的,也丑丑的。
不过月宝全都很喜欢。
猫猫喜欢,妹妹喜欢,弟弟也喜欢。
她趴在刚刚生产完还在坐月子的仁妃娘娘床边的矮榻上,很是天真地问:“娘娘,我明天,带猫猫来看,可以吗?”
她想让猫猫也一起看看刚刚出生的小小只的弟弟妹妹。
月宝觉得稀奇的小东西和小人儿,都想分享给猫猫一起看。
仁妃刚生产完,休息了两天,这会儿精神也不错,再加上初为人母,她脸上的笑容虽然憔悴疲惫,但浑身都笼罩在一种母性的温柔当中,此时看着月宝可爱软萌的小模样,也忍不住心底亲近喜欢。
希望她的一双儿女以后长大一点,也能如月宝一样可爱讨喜,笑起来眼睛亮亮的像个惹人爱的小福娃娃。
因此,在月宝说要带猫来看两兄妹的时候,仁妃并没有觉得被冒犯或是担心猫会伤害到自己的孩子,而是伸手,轻轻捏了捏月宝软乎温热的小耳朵,声音有点沙哑地说:“等他们再长大一点,小月亮就可以抱着猫猫来看他们了。”
“他们明天不可以长大吗?”月宝有点遗憾,但是看着这个很好看的阿姨为了捏自己耳朵,伸手都要努力才行的艰难动作,自己又挪挪屁股,把脑袋挨近了点让她捏得轻松些。
反正捏不疼,就是有点痒痒的。
苏南牵着女儿的一只手,看她下意识心软妥帖的行为,眼底盈满笑意。
月宝听仁妃娘娘说了一会儿关于“弟弟妹妹不可能一下子就长大,要一天天长大,小月亮也要多多吃饭和肉肉才会一天天长得更高”的话后,就听到妈妈说仁妃娘娘累了要休息,自己也该和妈妈去见应该下朝了的皇帝舅舅。
月宝从软榻上爬起来,先跟累累的仁妃娘娘说了明天见,又连忙跑去跟两个小宝宝说明天见,还承诺等他们再长大一点点就给他们看全世界最可爱的猫猫,这才依依不舍地被妈妈抱着离开了这处寝宫。
苏应鸾全程都在集中注意力听那个小朋友讲话。
别人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只需要细细听月宝说了什么回了什么,也就隐约能猜到另外两道女声的话里所表达的含义。
也因此,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应该是身处古代,甚至是王朝后宫,因为那个小孩把这两天和自己说话最多的那个女性喊“仁妃娘娘”。
皇帝妃子。
那自己和旁边的小豆丁就是皇帝子嗣,是皇子公主。
这个开局,在之前诸多揣测当中,已经是极好的天胡开局了,苏应鸾一颗悬着的心满满落回去了一点。
还好还好,自己的母亲是妃子,父亲是皇帝的情况下,至少能够吃穿不愁。
那么,接下来自己的任务就是:在能开口讲话之前,防止自己死在后宫争斗当中。
也包括旁边那个不知道是姐妹还是兄弟的崽。
凭借自己看了那么多宫斗剧的经验来讲,一岁之前小孩子是最没有防备之力的,连话都不会讲,翻身都难,坏人特别是身边的奶嬷嬷简直一害一个准!!
想到这里,苏应鸾又不觉得自己是天胡开局了,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婴儿,在后宫之中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嘛!
唉……要是自己会开口说话就好了,这样真遇到危险了,至少还能提醒一下,而不是只会扯着嗓子干嚎!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苏应鸾就听到自己脑袋里突然响起了一道神秘莫测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强烈意愿,心声吃瓜系统正在激活中,请稍等——】
苏应鸾一瞬间惊诧地瞪圆了眼睛。
啥玩意儿??!
心声吃瓜系统???
是自己想的那个心声吃瓜系统吗?啊?金手指说来就来呀??
自己难道是死透了两三天,灵魂体都开始做大梦了?不然怎么会又是生在皇室变成公主,又是绑定什么心声吃瓜系统?
苏应鸾脑袋里乱糟糟一团,但她不光不能阻止坏人陷害,还不能阻止金手指的绑定。
于是在浑浑噩噩的几分钟后,她的一双眼睛终于能看清了。
看清这个金灿灿的飘在自己眼前,一大片色块跟前的系统。
“宿主你好。”系统的声音一点都不机械,反而像是带着一种煌煌天威,一下子就把本就懵逼的苏应鸾给震得更懵了。
“……你、你好??”苏应鸾有点生疏地尝试着在心里开口。
第一次绑定金手指,还很不熟练,甚至觉得自己死后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可当她听到系统说,等她改变王朝衰败历史,就能将她送回现代失去意识的那个时间段的时候,她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她要回家!
要回去自己出生和生活的世界,要回去见爸爸妈妈!!
但在此之前,苏应鸾更想知道的是:“你这种系统,什么都不问就把我带来了这个世界做什么任务……你和拐.-卖的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她质问的掷地有声,皱巴巴的小脸上更是满含愤怒。
她是喜欢看穿越系统金手指那些小说不错,可这不代表她就愿意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绑.架拐.卖来做什么改变历史进程的任务!!
系统古怪地沉默了一瞬,然后灵魂反问:“你忘了?是你一头栽在末帝陵墓上,脑子摔破了,血和奶茶淌了一地,眼看要死了,我才绑定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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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宝宝们好厉害!马上破7000营养液啦,所以明天会有加更!!!
但也在系统说出来的那一瞬间, 脑袋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又想起来了。
国庆节嘛,她又没什么事儿, 爸妈也转了钱催她别天天闷头在实验室里搞什么研究,非要她出去玩。
苏应鸾怕爸妈真从学校把自己揪回家,就拿着钱打算出去逛逛。
她其实是个毕竟宅的性格, 所以说是去旅游, 实际上却是出门坐了32路的公交车, 然后买票进去参观齐国末帝苏应晟的帝陵了。
按理来说帝陵这种,要么早就被盗空了,要么被专门保护起来慢慢开发考古,或者就是没啥人关注的,但苏应晟的帝陵不一样。
因为他的帝陵,读作帝陵,写作“坟茔”,历史上他死后天下就乱了,偌大一个皇宫, 却连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朝中奸臣为了争权夺利, 还伪造了他在世的假象, 之后彻底乱起来,更没人会在意他的尸首去了哪里,也没人会将他送入帝陵埋葬。
历史上, 苏应晟的尸首被随意丢弃在枯井之中, 等三十多年后天下太平了,才有人为他收殓尸骨,却不能再葬入帝陵, 甚至不被葬在皇城京都范围内,而是迁入了另一方郡中,草草葬了。
这个郡,就是后来苏应鸾读大学的地方,又因为姓氏一样名字也很像,所以苏应鸾其实对这位大齐的末帝很是研究了一番,知道他在史书上的所有生平记载。
而且苏应晟陵墓所在的景区,她也去过至少十次。
第一次去,没什么感觉。
后来去的多了,就像看望朋友一样,手里总会带点儿什么拎进去。
有时候是一束花,有时候一袋巧克力,还给带过小蛋糕和自己很喜欢吃的其它糕点。
最后去的那次,正值国庆,到处都是人,人挨人人挤人人人人人……
苏应鸾给苏应晟拎的奶茶都差点和她一样被人给挤爆了。
好不容易到了苏应晟的墓前,苏应鸾弯腰一边插吸管一边把奶茶往他墓前放,还在心里偷偷调侃,说估计苏应晟这个皇帝的鬼魂飘出来想喝奶茶都要被这些乌压压的人群给吓回去,皇帝都要被热情的现代人民给吓成社恐。
正在心里偷着吐槽偷着乐呢,下一秒她屁股就被人用力撞了一下,本来就弯着腰准备放奶茶的姿势根本站不稳——
苏应鸾当时脑子里只有两个想法:原来就算是在心里偷偷讲坏话都要遭报应!
以及:不想死。
不想死到她的意志太过强烈,然后才会被这个心声吃瓜系统给绑定。
所以它不是拐.-卖她的人-.贩子,而是救她狗命的救命恩统……
“真的只要我完成了任务,你就能把我送回去吗?”苏应鸾定了定神,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和心虚。
当系统给出肯定的答案后,苏应鸾终于支棱起来,强撑着婴儿的困意开始了解这个所谓的能够辅助她完成任务的金手指系统。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月宝也见到了自己该喊舅舅的齐国皇帝。
他笑着招手让月宝到他跟前去。
月宝歪着头打量这个舅舅,长得好看,笑得难看。
至于别的,什么扳指玉佩龙袍帝冠……月宝统统不认识,更不知道那是什么珍稀的东西,也就不可能从这些“身外之物”上,感受到属于皇帝的贵气和威势。
不过月宝从家里出发的时候,猫猫和妈妈都特意叮嘱过很多次,到了宫里,见到皇帝舅舅的时候,要乖一点,不要惹他生气。
所以这会儿他招手让月宝过去,月宝想了想,就松开了妈妈无声捏紧了些的手,迈着小短腿朝他走了过去。
“舅舅~”月宝仰起小脸乖巧地喊人。
苏承明看着眼前只有自己膝盖高的小家伙,以及那张和苏南以及先太后极为相似的小脸,眼底的憎恶一闪而过。
面上却又撑起了温和慈爱的笑意,还很年轻的帝王笑着问月宝有没有见到刚出生的弟弟妹妹。
月宝点点头,一点也不怯场,脆声道:“他们都小小的~”
皇帝似乎被她的形容给逗笑了,又说:“刚出生的孩子都是那么小的,再等等就会长大了,小孩子都长得很快的。”
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便笑着逗弄月宝:“你当年刚出生的时候,也和他们一样小小的一个,朕抱着你都觉得轻飘飘的,生怕把你给摔了。”
闻言,月宝的眼睛瞪圆了一点,惊讶地回头看向娘亲。
等娘亲含着笑朝她点头肯定后,月宝就仰起小脑袋,有点沮丧地说:“我还抱不动,小宝宝,娘娘说,我力气小,抱不动。”
但其实月宝不抱弟弟妹妹的根本原因,是她觉得有两个宝宝,自己两只手加起来只能抱一个,她不能一起抱,也不能先抱和后抱,就干脆不抱了。
苏承明听懂了她为什么沮丧,这次倒是真的乐了,好笑地安抚:“没关系,等将来他们长大了,你还是他们的姐姐,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月宝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苏承明刚有了一对龙凤胎儿女,又见苏南终其一生只能有月宝这么一个女儿,心里便更加舒畅了,因此看着月宝都觉得顺眼了许多。
于是当月宝说明天也想进宫看小宝宝的时候,便大手一挥,干脆赐给了月宝一个可以随意进出宫中的牌子,这样就算没有宫中通报,月宝想进宫来找弟弟妹妹们玩儿,也方便得很。
苏南试图拒绝,可她越拒绝,苏承明这个好弟弟就越要给,言语间更是感叹起苏南对自己的诸多帮扶和对苏南那位战死沙场的“驸马”的悲叹。
生怕刀子插进心脏里,不能把苏南给炸疼,于是来来回回地提及,来来回回地伤人。
苏南却并没有露出他想看到的悲伤神情,只是淡淡说,为国捐躯乃是丈夫的荣幸。
看她这幅并不感伤,反而格外冷心冷情的模样,苏承明暗自咬牙,也没了继续闲谈的兴致,便任由苏南带着女儿离开了。
一出宫,坐在马车里,苏南便陡然沉冷了眼神。
“妈妈,父马是什么?”月宝好奇地趴在妈妈膝盖上询问。
是外面那种拉着马车轱辘轱辘跑的大马吗?
苏南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摸摸女儿的脸颊,温声道:“驸马是一个官职,只有被公主选中后,才能被称为驸马。”
月宝没听懂。
但她也没再追问。
而苏南呢,则是不愿意告诉女儿关于什么生父的事情,从女儿出生到现在,都是她亲力亲为一点点养大的,和驸马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女儿不需要一个死了的爹,她也不需要一位试图配合皇帝将自己囿于后宅之中的驸马相公。
皇帝一次次提起他的死,大概是以为自己会悲伤沉湎难以释怀?
可惜他错了,因为驸马的死,就是自己亲手推动的,如果驸马不死,自己又怎么可能手握那半块被皇帝忌惮让皇帝日夜难寐的兵符呢?
如果驸马不死,那死的就该是自己了,而自己的女儿……失去母亲庇佑,她的未来最幸运的,竟然是当作皇室公主送去异国异族和亲。
只是稍微想一想这些后果,苏南都只想将那位驸马从坟茔里刨出来然后鞭尸碎骨!
至于皇帝……苏南低头,给女儿理了理散乱的衣襟,温声道:“小月亮觉得大皇子和二皇子怎么样?你喜欢他们吗?”
皇帝,自己和母妃能扶起来一个,就能再扶起来第二个。
月宝并没有看到妈妈眼底的决绝冷意,马车正在途径闹市,月宝正有点好奇想掀开车帘往外看。
这会儿突然听到妈妈的话,月宝想了想自己那场梦里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然后毫不犹豫地摇头,有点委屈地说:“娘亲,我都不喜欢~”
梦里,自己要喊哥哥的大皇子一点都不喜欢自己,每次都当没看到,喊了他也当没听到,每天都抬着下巴,好像所有人都不配跟他讲话。
二皇子只比月宝小三个月,但是他很凶,梦里皇宫家宴的时候,月宝明明坐在那玩玲珑球,下一秒就被他冲过来给撞倒了,结果他哭得比谁都大声,那时候贤妃娘娘看月宝的眼神,就像是要把月宝活活咬碎吃掉一样,月宝也被吓得哭起来。
所以月宝哪个都不喜欢!
听完女儿小小声的“告状”后,苏南亲了亲女儿凑得很近的小脸,抱着她,低声道:“小月亮要是不喜欢,那以后就不跟他们玩在一起,娘亲给你找几个陪你玩的朋友好不好?”
月宝当时没听懂娘亲的话。
回了公主府后,抱着猫猫跟它分享完丑丑的小小的两个宝宝后,还有点疑惑地问:“朋友要怎么找呀?”
月宝的印象里,好朋友只有去幼儿园里才会有呀。
而且,她只有张雅雅一个好朋友,是用很美味的小零食才换来的朋友,整个幼儿园都只有这一个。
所以在月宝小小的观念里,朋友是一个很珍贵很难得的存在,她根本想不到,妈妈要怎么给自己找朋友。
直到她被妈妈牵着来到了一个小院里,院子里站满了神色惊惶不定又努力镇定自若的小孩。
他们瘦骨嶙峋,他们面色蜡黄,他们的眼睛大大的,脑袋大大的,手脚却都细细的……
月宝有点被吓到,一只手牵紧了妈妈,另一只手抱紧了猫猫,和这些小孩一样,都怯生生又好奇地望着彼此。
“别怕。”耳畔传来娘亲的安抚,她说:“小月亮,仔细看这些孩子,娘亲要你从里面挑出至少4人,以后他们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陪你读书,陪你习武,陪你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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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欠你们一章加更,但是今天码字的时间太晚了,所以明天中午更哟![猫爪]
月宝不明白为什么朋友是可以单方面选择的。
她有点懵懂地在妈妈耐心的等待中, 选了四个小孩出来。
被她小手点到的,都眼睛一亮欢喜地站了出来。
而没有被她选中的……
月宝看着突然屈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孩,被吓了一跳, 刚想跑到娘亲跟前去,就看到这个小孩竟然开始给自己磕头!
月宝从来没见过这种!从来没有!!
她吓得都顾不上跑去找娘亲了,躲到另一边后, 才小小声慌里慌张地问:“你、你哭什么呀?”
“小月亮。”苏南在后方突然开口。
月宝一下子回头, 就看到娘亲正笑着朝她招手。
月宝有点犹豫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孩, 抿抿嘴巴,乖乖跑回娘亲身边。
她没有得到答案。
她听到娘亲吩咐一旁站着的嬷嬷,说把那些小孩都带下去。
于是很快,院子里就只剩下被月宝选中的那四个小孩了。
月宝被娘亲牵着小手走到他们跟前。
有嬷嬷偷偷推了一下其中的小孩,于是第一个跪下了,三个四个全都跪下了。
他们端端正正跪在月宝面前,月宝想躲,肩膀却被娘亲的手稳稳扶住定在原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对自己磕头, 喊自己“小郡主”。
娘亲说,从此以后, 这四个小孩, 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但是他们也随时可以被新的小孩所取代,一切都看月宝自己的喜恶意愿。
“猫猫, 我害怕。”月宝把猫猫抱在怀里, 想到白天时那满院子大眼睛大脑袋的小孩们,生生打了个寒颤,眼眶里蓄着泪光, 小小声地说:“我一点,一点都不懂……”
她不懂为什么朋友是可以随便挑也可以随便换的。
不懂为什么没有被选中会向自己下跪。
更不懂为什么选中了也要向自己下跪。
小郡主是自己,小郡主是什么意思?
还有娘亲……
“月宝,别怕,你娘亲做了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猫舔了舔小朋友有点发颤的手指,很成熟稳重地安慰她:“你和你娘亲,都做了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即使你现在什么都不懂,但是没关系,我们慢慢学,慢慢长大,以后都会懂的。”
是很好很好的事情吗?
月宝有点茫然,好在哪里呢?
“猫猫,他们脑袋大大的。”月宝小声说。
猫从她怀里爬出来,舔了舔自己毛毛乱糟糟的爪爪,这才说:“因为他们都很久很久没有吃过饭了,他们一直在饿肚子。”
“可是、他们的肚子,也大大的。”月宝皱起眉。
与其说她是观察得仔细,不如说是印象太深刻。
那些小孩瘦嶙嶙又古怪到有点恐怖的模样,带给月宝的冲击力都太大太大了。
猫看着月宝把眉毛皱得紧紧的模样,原本到了嘴边的解释突然停下,它想了想,对茫然的小朋友说:“月宝,想知道为什么,不如你自己问问他们,自己去寻找答案。”
月宝困惑地看着它。
小猫也用暖黄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她。
过了好几秒,小朋友才点点头,软声说:“那、我去问。”
但那四个小孩还没有到她身边,娘亲说要给他们洗得干干净净,也穿得整整齐齐后,才能来月宝身边当朋友。
月宝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她正坐在娘亲怀里吃荷花酥,然后就看到书琴姐姐领着这四个小孩走了进来。
“都抬起头来。”苏南平静地命令。
等四个小孩都抬头后,月宝发现他们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头发干干净净柔顺整齐,皮肤也白皙了许多,虽然眼睛脑袋和肚子还是看着大大的,但他们眼睛亮亮的,站得直直的,衣服也很整洁,不再破破烂烂。
月宝打量着他们,脑袋里闪过猫猫之前说的话。
猫猫说,娘亲做了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是说让他们变成了这样吗?
月宝还是有点懵懂,但很快,她发现其中最小的那个小朋友,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喉咙还在吞咽口水。
顺着她的视线,月宝低头,看到了自己手里捏着的吃了一小口的荷花酥。
于是,月宝又想到猫猫说,这些小朋友们饿了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
想到这里,月宝从娘亲怀里下来,把自己吃过的荷花酥先放到干净的小碟里,然后踮脚端起装着荷花酥的碟盏,小心走到了四个小孩的跟前。
她太小只了,才三岁,而她选中的这四个小孩,最小的也有五岁,所以她越走近,这几个小孩的目光就越低垂。
“给你们吃。”月宝端着有点沉的荷花酥举起来,举到那个最先咽口水的小朋友跟前。
下一秒,她就看到四个小朋友都开始咽口水了。
但是,没人伸手拿她举起来的荷花酥。
月宝更疑惑了,她回头,试图询问妈妈和猫猫。
可无论是妈妈还是猫猫,都没有给她合适的应对办法,也没有要替她解围的意思。
月宝只能仰起头,好奇地问:“姐姐,你为什么不吃?”
她问的是那个最先咽口水的小朋友。
月宝也记得她的名字,在小院里的时候,她说她叫三丫。
三丫摇摇头,努力抿紧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又一屈膝跪了下来,脑袋低低地碰在铺了厚厚一层绒毯的地上。
她一跪,另外三个小孩也跟着一起跪下。
月宝这次端着荷花酥,连躲都没办法躲开。
她更懵了,竟然也跟着蹲了下来,然后把荷花酥放到地上,自己伸手捡起一块儿,倔强地递到了三丫姐姐的嘴边,很认真地说:“姐姐,啊~”
三丫:“……”
三丫快哭了。
她畏惧上首的苏南,荷花酥香甜的味道和极为精致的颜值又让她半点都移不开眼,口水吞咽了一次又一次,可她不敢吃,生怕自己吃了,就会被撵出这座大大的宅子。
看她不吃,月宝皱了皱小脸,又将荷花酥喂到另一个叫小草的姐姐嘴边,也啊着让人张嘴。
小草也不敢吃。
但小草是四个小孩里年纪最大的,她脑袋也更灵活一点,她低低地趴在地上磕头,然后对懵懵的月宝说:“多谢小郡主赏赐。”
她伸手接了过来,却不往嘴巴里放。
好像上首的人不说话不开腔,她就绝不会吃上一口。
月宝低头,看看她托着荷花酥的发颤的小手和跪着的膝盖,又看看她低头谦卑恭敬小心翼翼的模样,轻轻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月宝终于懂了。
她站起来,转身,站在四个小孩身前,仰头问上首坐着的人:“娘亲,我的糕糕,能吃吗?”
她终于意识到,这些小朋友们怕的不是自己,跪的也不是自己。
是自己身后的娘亲,是始终稳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的娘亲。
苏南看着站在四个小孩前面,眼睛亮晶晶圆溜溜望着自己的女儿,唇角噙着几分笑意,温和地点头:“可以,你才是他们的主子。”
“如果连自己主子是谁都弄不清楚,那就只能给小月亮换一批玩伴了。”
苏南的声音轻缓极了。
可她话音未落,刚才还强忍着饥饿根本不敢动的几个小孩,立马全都伸手抢夺起那盘荷花酥,然后匆忙塞进了嘴巴里,狼吞虎咽地咀嚼吞咽。
月宝:“……”
才三岁的月宝呆呆地望着这一幕。
月宝成了小主子。
她还尚未弄明白“小郡主”是什么,就又变成了四个小孩的“小主子”。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让月宝感到苦恼和困惑极了。
但她没有忘记自己最开始的困惑。
所以,当她和四个小孩逐渐熟悉起来的某一天,月宝终于将自己埋在心里很久的疑惑问了出来。
“为什么吃不饱饭,肚子会变得大大的?”她很认真地问。
猫在一旁看着,看她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看四个小孩瘦骨嶙峋惶惑不安。
猫好像在月宝和四个小孩中间看到了一条深深的长长的天堑。
更看到了“何不食肉糜”的具象化。
可猫一点都不觉得月宝有什么问题,因为它知道月宝在探寻,在学习,她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对这些古怪的现象,还有残忍又无形的森严阶级……
月宝都在很用心很认真地观察和学习。
于是,当月宝从已经改名叫春草的小孩口中得到,肚子大是因为太饿了,饿得难受只能吃土这个“标准答案”后,猫趴进小孩愣愣的怀抱里,蜷缩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把她的小手和心口重新焐热。
可到了晚上,月宝还是做起了噩梦。
梦里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有春草四个小孩,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破破烂烂瘦瘦细细的古怪模样。
梦里,她们趴在地上,一边给月宝磕头,一边小手拼命抓起地上的泥土往嘴巴里塞。
月宝试图阻止,可她们似乎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还在一直抓着泥土伸长了脖子拼命地往肚子里咽。
于是月宝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的肚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就像已经被撑到极限马上就要爆炸的气球。
在气球爆炸的一瞬间之前,月宝被这个噩梦给吓醒了。
她猛地一颤,然后睁开眼睛爬起来。
当她看到躺在身边被自己惊醒的娘亲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扑进娘亲怀里,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
她从没有这么大声地哭过。
眼泪怎么都掉不完,就像梦里的那些泥巴,怎么都吃不完。
等她终于哭完了,娘亲才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很温柔地跟她说:“小月亮别怕,梦都是反的。”
月宝哭着摇头,小手死死攥住娘亲的衣襟,用哭得沙哑的声音反驳:“是、是真的!”
是真的吃土,是真的磕头,梦里全部都是真的。
梦里只有春草姐姐她们四个。
可梦外,那个小院里,那天站了好多好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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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是7000营养液加更,今天的更新在晚上十二点前。
因为这个噩梦, 月宝其实很多天都没有和春草她们真正熟悉玩耍过。
她甚至有点怂怂的逃避心理,每天天一亮就要跑去宫里找两个小宝宝玩,到快天黑的时候才回家。
又因为春草四个还在跟着嬷嬷们学一些基本的行走礼仪, 宫中规矩更是什么都不懂,所以她们是不能跟着月宝一起去的。
就这么持续了快小半个月,月宝还是个小鸵鸟的心态。
今天一早, 她又穿好衣服就往宫里跑, 有了那道自由出入宫禁的令牌, 她每次一来就往仁妃娘娘那里跑,半个月下来,不光是仁妃宫中伺候的宫人,就连皇宫大门的守卫和禁卫军们,都已经格外眼熟她了。
苏应鸾也很眼熟这个每天都跑来跟自己嘀嘀咕咕讲话的小朋友。
出生半个月的她,如今视力已经好了很多,在月宝凑很近的时候,能够看清她了。
而且根据月宝这半个月坚持不懈的碎碎念,苏应鸾也已经知道了月宝心里藏着的很多的烦恼。
而让苏应鸾感到惊讶的是, 明明才三岁的小崽崽,她的烦恼听起来却一点都不小。
月宝趴在小床边, 左边是小妹妹, 右边是小弟弟,她也不管两个小宝宝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就鼓着小脸把自己心里的烦心事一点点全部倒进他们的耳朵里。
“她们长白了一点点, 画棋姐姐说、因为过上了好日子。”
这几日讲话越来越流畅的小朋友用手手托着脸颊, 闷闷地咕哝:“可是,她们跟嬷嬷学习,学不好, 要打手心。”
月宝不觉得挨打的学习就是好日子。
苏应鸾在心里默默想:要是不好好学会规矩,以后随便冲撞了哪个贵人,没命都只是轻的,苏南是为她们好,只是小月亮还不懂。
“娘亲带我去街市,我看到小乞丐,捧着脏脏破破的碗,也下跪磕头。”
月宝抿着嘴巴,有点难过地说:“他们看起来,肚肚好饿,可是娘亲只让我、给半个馒头。”
苏应鸾这个也知道,只能给馒头,也只能给一半馒头,因为一半馒头只够小乞丐自己三两下狼吞虎咽的,要是给多了,或者给银钱,可以她们一个转身,小乞丐就会被抢甚至因此丢了性命。
月宝又开始说猫:“猫猫长大一点啦,从这么大,长到这-么大!”
她眼睛弯弯地挥着小手比比划划。
两个躺在襁褓里的小宝宝就跟着她的小手摆动的弧度好奇地转动眼珠。
月宝觉得两个小宝宝真的像娘亲和仁妃娘娘说得那样,竟然越长越好看,越长越可爱。
她忍不住低头,然后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隔着手心啵啵亲了苏应鸾一下,又扭头隔着手心啵啵亲了苏应晟一下。
苏应鸾被小孩突如其来的隔手亲亲给亲懵了。
旁边一直温柔地笑看着月宝陪两个小宝宝玩的仁妃娘娘却只觉得心里柔软。
以前没有孩子的时候,她和长公主殿下也没什么情谊,纵使月宝偶尔会入宫,见到了她也只是简单打个招呼。
正因为从没有接触过,所以最近真正接触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这位长公主殿下,将小月亮教养得实在是好。
就像现在隔手背的亲昵,前些日子自己亲了亲哭闹不休的晟儿,小月亮在旁边就正好看到了,过了好一会突然问她为什么不亲妹妹。
等她解释后,小月亮又很激动地问自己能不能也亲一亲,还说会很小心很小心。
那时候仁妃没有回答,但仁妃身边的一等宫女采翠帮她拒绝了,说小皇子小公主不能随便亲,因为小孩子太小,嘴巴亲了,容易把脸蛋弄脏得病。
她呵斥了采翠,但小月亮并没有记仇,也没有难过,只是仍旧天真地问她,隔着小手亲了亲可不可以。
她甚至连手心都不会往晟儿和鸾儿的小脸上放,实在是懂事又贴心。
本以为三个小孩熟了一些后,小月亮要是玩闹起来会失了分寸,但让仁妃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才三岁的小月亮当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让他们觉得危险或是出格的事情。
太高兴时的亲亲是隔着手心亲亲,也从来不会叫嚷吵闹地乱跑乱跳,更不会随便动寝宫里的任何物件儿,每天来了就软声软气跟两个小孩讲话,等把两个小家伙讲睡着了,她就不讲了,自己乖乖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吃完也很乖地在另一张软榻上睡觉。
睡醒了也不会哭闹,有时候晟儿哭得实在是吵闹,小月亮还会拿着布老虎过去故意逗他玩儿,算是减轻了奶嬷嬷们很多的工作量,让他们伺候的也更容易。
等两个小的又昏昏沉沉睡着,而小月亮自己不想睡的时候,她就会凑到仁妃身边双手捧着小脸陪陪仁妃,或者自己出去院子里蹲着看看小花小草小蚂蚁。
总之小月亮连续来了宫中至少半个月的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她哭过一次,她更是从没有闯过祸,没有打碎过什么东西,和人说话的时候永远眼睛亮亮的笑容大大的,就连吃饭都吃得格外香甜,根本不需要下人追着哄着喂。
仁妃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肯定除了自己亲生的孩子,谁的小孩都不喜欢。
但等小月亮来了三五天后,她看着小月亮的眼神就有点像看自己家崽儿了。
等小月亮来了半个月后,仁妃每天天不亮就会让小厨房的人提前给小月亮准备她爱吃的水果点心和好嚼的肉干,每次尚宫局那边来人准备皇子公主的衣裳玩具时,仁妃也要让他们把小月亮的份儿一起算进去。
短短半个月,仁妃这里似乎已经成了月宝的第二个家。
但当仁妃真的跟长公主苏南不停夸赞小月亮的这些懂事乖巧时,苏南却好像并不感到开心。
仁妃一开始不解,后来她突然听到奶嬷嬷的一句话,才突然明白了。
奶嬷嬷说:“娘娘,这世上哪儿有孩子是不爱哭闹玩耍的,只是她来了这里,是小客人,所以才有教养不惹事,依奴婢看啊,这小郡主在自家里肯定也是个让长公主殿下感到头疼的皮猴儿呢。”
可听完这番话,仁妃发现自己不仅没觉得生疏,反而更喜欢小月亮一些了。
小小的人儿,来当小小的客人,还会努力维持自己小小的分寸感。
她温柔地逗弄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和身旁的采翠感慨道:“不知道是不是和小月亮玩久了,我怎么感觉鸾儿好像也跟她姐姐一样,总是乖乖巧巧不哭不闹的?”
苏应鸾开启系统后,已经能完全听懂这个时代这些古人们的对话了。
这会儿听到亲妈当着面儿谈论自己,她忍不住噗了个泡泡出来。
她也不想这么乖,可她芯子里是个成年人啊!!!
这么一想,苏应鸾也觉得小月亮好乖,要是自己能早出生就好了,就可以给小月亮当姐姐~
母女二人各有各的心思,但在睡觉之前,都已经在心里盼望着第二天一早,那个熟悉的小身影从宫外跑进来了。
可她们睡醒后等啊等,谁也没等来。
因为当了半个月小鸵鸟的月宝被娘亲抓住了。
昨天是娘亲去接月宝回家的,娘亲听了仁妃娘娘的那些夸夸后,回家的马车上,表情看起来都有点不太好。
月宝却很熟悉这样的娘亲,比任何时候都熟悉。
因为在原本的世界里,每次那些邻居们这么跟妈妈夸完后,妈妈抱着月宝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不高兴,难过。
但这个世界的娘亲和那个世界的妈妈却没有对月宝说一样的话。
这个世界的娘亲什么都没有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月宝去吃饭洗漱然后抱着猫猫睡觉。
等到第二天早上,月宝才知道,娘亲不是没话说,而是要严刑逼供!
当娘亲开口问她为什么天天往宫里跑的时候,月宝就知道自己今天跑不了了。
她有点恹恹地抱住猫猫,蹭在娘亲怀里,原本高昂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她闷闷地说:“我有点害怕……”
“小月亮在怕什么?”苏南捏了捏女儿的耳朵,这是一种安抚的行为。
可月宝自己都说不出自己在怕什么。
她仰头看看娘亲那张好漂亮好漂亮的脸,思考了一下,才软声说:“怕春草姐姐们~”
她不擅长跟娘亲撒谎,所以娘亲真正要问什么的时候,一问一个准儿,永远都能从月宝口中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月宝很认真的跟娘亲讲自己不会忘记的噩梦,讲看到小乞丐时的茫然,讲那些很奇怪的让自己心慌慌又难过的东西。
最后,她抱住娘亲的手臂,终于将自己心里藏了整整半个月的问题问了出来:
“娘亲,那些、那些小孩呢?”
她有点紧张地睁圆眼睛,颤声问:“他们,会死掉吗?”
那一瞬间,看着女儿眼底真切的恐惧,苏南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女儿,有多么的特殊和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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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看字数就知道我今天来晚了!!明天晚上的更新会多写一点补上!!!
整整半个月, 月宝心中的恐惧一直在不停堆叠。
她恐惧于自己的“挑选”行为所造成的可能难以承担的后果,恐惧于不幸和更加不幸的对比,更恐惧于娘亲可能压在自己小小肩膀上重重的生命分量。
可月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她只是每天在宫中出入,在自己府中出入,然后用那双眼睛看到了很多以前从未看到过的东西。
她看到太多人下跪磕头, 看到了侍者们的小心翼翼, 看到上位者随口一句话就能剥夺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她那位皇帝舅舅, 是宫中所有人想方设法讨好的上位者。
仁妃娘娘在自己宫中时,本来是舒心惬意的,但只要皇帝舅舅过来,月宝就能明显感觉到娘娘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就连堆砌在脸上那些原本好看温柔的笑,似乎都变得有些奇怪僵硬。
月宝不懂宫中森然的制度,但月宝曾经也像他们一样小心翼翼用乖巧讨好过太多人。
所以月宝很熟悉仁妃娘娘对皇帝舅舅的低声下气细言细语温柔体贴……
不光是仁妃娘娘。
就连仁妃娘娘生的小宝宝,那个主角小妹妹,都还在襁褓里, 才出生半个月,每次皇帝舅舅来了, 她都要咧嘴笑得很可爱然后让皇帝舅舅感到高兴。
月宝心里疑惑极了, 而且因为这些人全都小心翼翼的态度,那些谄媚讨好故作乖巧,都让月宝有一种很熟悉的心慌感, 所以其实就算今天娘亲不拦着她, 她也不想再进宫了。
可不进宫,她就要看着春草她们,这也是她想要逃避和恐惧的人。
于是当娘亲问起她在害怕什么的时候, 月宝终于在长达半个月的不安中,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害怕。
她怕自己选择春草四人,剩下的小孩会因为没有选上而失去生命。
她怕自己也变成一句话就能让人死掉的上位者。
她怕自己也要对着皇帝舅舅下跪磕头然后被他让人拉出去杀掉。
“娘亲~”
月宝攥紧娘亲的手指,仰头怯生生地问:“我也会,被挑选吗?”
她最恐惧最恐惧的事情,就是这个。
她害怕成为被挑选者,无论变成春草四人,还是变成被放弃的那些小孩,月宝都很害怕。
苏南沉默下来。
月宝怀里原本惬意趴着的猫也沉默下来。
谁也没想到,月宝会问出这样的话。
她才三岁,偏偏她用那双最干净的眼睛,看到了最残忍的规则。
所以她才会感到不安和恐惧。
她甚至敏锐地知道这些恐惧不能说出来,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她只是小心翼翼又很怂地逃避,从外面逃避到宫里,又慌慌张张从宫里躲进家里。
直到无处可逃。
苏南抱紧了怀里满是茫然不安的女儿,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低声道:“小月亮比娘亲更厉害,不要怕,娘亲会保护好你的,小月亮永远都不会成为被挑选者。”
她要让她的女儿,永远站在世道规则的顶端。
月宝埋在妈妈怀里,嗅着妈妈身上淡雅的香气,一直彷徨紧绷的神经似乎也真正在这一刻松缓了许多。
可她还是将同样的问题,问给了猫。
然后问:“猫猫,我该怎么做呢?”
猫意识到,月宝有了比上个任务世界更加急切的驱动力,她在试图做些什么来改变自己对这个世界和规则的恐惧,而不是乖巧徒劳的等待苏南无条件的庇护。
如果说,上个任务世界里,月宝用了半年,从主角夸张的金手指,从富贵窝和乡下泥巴地的差距,从学校那些小孩的欺凌里,终于意识到学习能改变命运,于是有了超强的行动力的话。
那么这个任务世界里,月宝刚来就已经从扭曲森严的皇权压迫中,有了比上个世界更强的动力和更快速的认知。
因此她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做些什么。
猫很清楚,她不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无病呻吟杞人忧天,而是在笨拙又努力地自救。
而这一切,其实都和猫一开始预想的不一样。
因为这其实是一个很好完成的任务。
主角不蠢,苏南不蠢,就连那位可怜的末帝也足够惊才绝艳,只要月宝稍稍引导,让主角不要迷失在那些带有目的的宠爱当中,守住自己金手指的特殊,三个聪明人抱成团,是很容易颠覆这个腐朽到快烂进根子里去的朝堂的。
在猫的预设里,月宝只需要引导,然后躺平被苏南带着赢就够了。
可事实又一次和猫的预想天差地别。
甚至月宝比所有人,无论是主角还是苏南,都更快意识到那份随时会降临的危机。
这本不该是月宝能意识到的事情,可偏偏只有她意识到了。
“那就学习。”猫认真地回答不安的小朋友:“月宝,想要改变,就要学习。”
学这个朝代为什么会皇权森严,学那些朝代更迭的历史记载,学到足够多的知识后,才会知道该怎么改变,又该怎么去争夺话语权。
“好。”月宝坚定地点头。
比曾经答应猫猫要积攒功德拯救黎民百姓时,更加认真坚定地点头。
黎民百姓太远太多,月宝太小太笨,还救不了他们。
月宝只能先救自己,救娘亲,救春草姐姐她们和那个小院子里的小孩们。
娘亲说他们没有死掉,但是他们只能用努力和体力来换取一顿饱饭吃到肚子里。
猫猫说,娘亲给他们一顿饭的恩情,足以那些小孩为此献出生命,甚至出卖灵魂。
月宝仍旧愚笨不懂,一顿饭怎么会比生命更重要?一顿饭又怎么能比灵魂更珍贵?
不过没关系了。
府中,凉月亭内,夏日荷花开得正好,月宝站直了身体,然后朝着娘亲特意请来的夫子,端端正正地弯腰,认认真真地行了弟子礼。
从这一刻起,苏白月也试图伸出小手,开始拨弄属于自己的命运线。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
稚嫩的诵读声在偌大的长公主府中日复一日地传出。
而宫中,随着时日渐近,新生的已经排了序齿的三皇子和五公主也要办满月宴了。
月宝再次跟着娘亲入宫。
盛大的满月礼上,由皇帝亲自为三皇子和五公主挂玉珠,诵吉词。
月宝也给两个接受祝福的小宝宝送了自己的礼物。
之后便一直安分待在娘亲身边,娘亲走哪她跟哪儿,直到娘娘们笑着让她和皇子公主们一起到御花园去玩。
大人有大人的社交,小孩有小孩的热闹。
月宝看到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她不需要这么规矩的称呼,她只用喊哥哥和弟弟就行。
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以外,还有可以出来玩的3位公主,大公主已经7岁了,是皇帝舅舅的第一个孩子。
二公主的母妃并没有位列四妃之中,所以也是最安静不起眼的。
三公主年龄小小,是大皇子的亲妹妹,走哪儿都和大皇子一样,身边跟着一大串的宫人奴婢。
月宝站在他们中间,却并不能融入进去。
或者说,几个小孩儿彼此都融入不进去。
“小月亮最近怎么没有常来宫中了?”大公主率先发问:“前些时日听说你常去仁妃娘娘宫中看望三弟和小五,怎么都没来找我们玩?”
她七岁,已经能够像个大姐姐一样询问月宝很多问题了。
月宝看着满御花园里随时都在绽放的花,乖巧回答:“我在家里学习,才不来的。”
至于为什么不找他们玩?
月宝没回答,对方也并不在意。
反倒是听到她说在家学习,旁边六岁的大皇子轻嗤了一声,微微抬高下巴:“你不是才三岁吗?姑母这么着急让你学习?”
月宝不理解他的恶意来自哪里,伸手揪了一朵花花的一片花瓣捏在手里,慢吞吞回答:“不是娘亲着急,是我着急。”
“你着什么急?”大皇子拧眉,看傻子一样看着月宝,“本皇子还没见过有人急着要学习的。”
学习那么苦,姑母这个女儿怕不是脑袋有问题。
月宝仰头看他,片刻后,很认真地说:“那你现在见到了。”
大皇子:“……”
他被小孩认认真真的回答给噎住了。
旁边二公主有点羡慕地看着月宝,等大皇子喊着二皇子去玩的时候,二公主才小心翼翼地问月宝:“小月亮,你不怕惹皇兄生气吗?”
月宝又从她身上看到了那种熟悉的讨好和畏惧。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然后在二公主错愕的神情中,用力摇头:“我才不怕!”
有点色厉内荏,但也同样很坚定。
“我也不怕!”三公主昂着小脑袋骄傲地说:“要是哥哥欺负我,我就告诉母妃,让母妃教训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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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的,今天也很短……生理期我先去躺平了,明天晚上见吧~
第83章
大公主听着她们的讨论, 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怕,因为这皇宫中, 无论是哪个皇子公主,都得叫自己一声姐姐。
当姐姐的怎么会害怕弟弟呢?
除非……除非自己的弟弟里,有一个变成了太子, 将来又变成了皇帝。
月宝在几个小公主身边待得有点无聊了。
公主们都还小, 玩具也很少, 还没有娘亲给她准备的玩具多。
就在大公主问要不要玩玉连环的时候,有眼力劲的宫人上前提议各位主子们去御兽监寻些小宠物玩耍。
不远处的大皇子二皇子率先感兴趣,三公主看大哥要去,她也一定要去,剩下两位公主也都跟着一起。
月宝对宫中的御兽监也有点好奇,听说是养小动物的地方,她想知道里面都有什么小动物,有没有长得和猫猫很像的猫猫。
怀揣着这份好奇,一群皇子公主都往御兽监的方向跑去。
御兽监的宫人恭恭敬敬跪下行了礼, 然后引着小主子们往里走。
“御兽监内,有犬房, 有猫舍, 后宫中各位主子娘娘们豢养的小宠物都是从御兽监内挑选的,除此之外,监内还有很多旁的动物, 不过数量上和品类上都没有上南苑那边多。”
那位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几岁的太监从始至终都弓着身体在前面带路和解说, 时不时还要回头注意各位小主子们有没有跟上或是有没有别的什么意外。
“听说御兽监有虎豹,你领我们去看!”大皇子直言道:“这些猫狗有什么好看的,只有后宫那些娘娘们才喜欢这些小玩意儿。”
小太监有些迟疑, 但看大皇子好似要发怒,连忙躬身应下,只得领着一群小孩往饲养虎豹的地方走去。
这下子,可算是把每个小孩的好奇心都高高吊起。
月宝也很好奇,她在原本的世界里,只去过一次动物园,但是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听妈妈说,去了动物园后自己大半的时间都在她怀里睡觉。
所以月宝也想知道老虎豹子长什么样,而且这里面是能够更近一点看它们的!
等看完了,回家她一定要跟猫猫好好分享今天的见闻!
饲养虎豹的地方在更里面些,但很安静,并没有什么隔着老远就能听到的虎啸山林声。
等到眼前宽阔起来,一群小孩就看到了趴在小池塘假山上打着哈欠的白色猛虎。
“老虎怎么是白色的?”二皇子好奇地踮着脚往里看。
小太监笑着回答:“此乃西域小国给陛下的朝贡,自然是要极珍贵罕见的,若是寻常猛虎,又怎配得上陛下天子之尊呢?”
“能让它往近前来给我们看看吗?”大皇子跃跃欲试,想要更加近距离地看虎。
小太监有点为难,怕老虎太近会把金尊玉贵的小主子们给吓到,但大皇子既然提出要求,他又不能不遵从,否则大皇子一个不满,自己可能就会丢掉性命。
于是他咬咬牙,低声下气地求着小主子们往后退一退,这才唤来专门看守和饲养老虎的一位驯兽师,让他用食物将老虎引到高墙铁门边上来。
皇子公主们全都兴奋地屏息以待,看着这位驯兽师熟练地用食物引诱那只白色的大老虎从假山上一跃而下,又迈着慵懒的步伐朝他们走过来。
月宝眼睛亮亮的,她觉得这只老虎好大好大,像放大很多倍的猫猫。
猫猫是可爱,老虎是凶猛威赫。
看着老虎将那块带血的生肉随意叼进去啃食了,皇子公主们犹觉得不甚过瘾。
大皇子的眼睛在老虎和驯兽师之间游移片刻,突然开口道:“你!不是父皇钦定的驭兽师吗?进去驯一驯这虎,让它对着我们趴下行礼!”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惊得御兽监的太监和这位驭兽师纷纷惨白着脸下跪。
“殿下不可!!”
“大皇子饶命!!”
他们惶恐地拼命磕头,可这样的行为却让大皇子感到了被拒绝的不悦。
三公主也很不高兴,抬着下巴走过去就抬脚踹了那个磕头的驭兽师一下,人儿小小,架势却很足地训斥:“放肆!你们竟敢违背我皇兄的命令!!”
她哪怕很用力,也踢得并不重,但他们身为皇子公主,仅仅是一个眼色,就足够让人感到绝望了。
因此在两人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往里去驯虎的时候,自然有跟随在皇子公主身侧的宫人上前,强压着他们往里塞。
“等一下!”月宝从大皇子残忍的话里回神,慌忙阻止了他们。
看着宫人压着两人停在铁门外,月宝看向大皇子,不可思议地说:“老虎会吃人的,他们会被老虎咬死的!!”
“那又如何?”大皇子苏应安眸色沉沉地回望月宝。
月宝满脑袋都是问号,什么那又如何?这可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不可以!!”她上前,张开小手拦在了两个宫人身前,同样很坚定地说:“不可以进去!会死掉的!”
“小月亮,你让开!”苏应安不悦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不让开的话,等会儿被老虎吃掉的,就是你了。”
月宝也很害怕,一想到好大好大一只老虎就在自己背后,她怕得都想要掉眼泪了,可是不行的,不能把人送进去给老虎吃!
“你、你不能这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带着股谁都能听出来的恐惧:“老虎会吃人,他们会死掉,死掉就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想找娘亲,可是她进宫,身边只跟着画棋姐姐。
画棋现在不敢走,她怕自己去找长公主的时候,这群肆无忌惮的皇子公主当真会把小郡主扔进去喂虎!她不敢预设任何不属于上位者的慈悲心肠!
因此,画棋只能狠心上前,试图拉着自家小郡主远离这里。
可她还没有走近,另一道小小的身影就已经横冲直撞了过去。
是二皇子,他像以往那样蓄力朝着月宝撞了过去。
月宝没有防备,在画棋慌张的提醒声里,依旧被他给用力撞倒在了地上。
“你让开!”二皇子凶巴巴地瞪着倒在地上的月宝,叉腰道:“我就要看老虎吃人,你害怕就别看,胆小鬼!!”
月宝也被撞出了火气,顾不得什么,爬起来就朝着他撞了回去,然后回手拽着两个宫人的衣摆,声音大的发颤地对几个小孩喊:“我不让!!你们敢做,我就找娘亲,找舅舅告状!罚你们打板子!”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可怕的惩罚了。
虽然远远没有将两个活生生的人扔进去投喂老虎残忍。
“小月亮……让一让吧,别惹皇兄生气。”二公主上前,怯生生地揪了揪她衣袖,很小声地劝说。
大公主想了想,站在原地没动,既没有劝谁,也没有赞同的意思,安静当个局外人。
这样,不管最后结局怎么样,父皇都罚不到她头上,也不会给母妃带去什么麻烦,惹来大皇子二皇子他们的母妃针对。
月宝倔强地站在原地,眼睛用力地瞪着大皇子苏应安。
旁边被她爬起来撞倒的二皇子扯着嗓子就开始哭,哭声尖锐刺耳,引得兽圈里的老虎在门口来回徘徊,喉咙里同样发出威胁的低吼。
月宝被吓得身体发颤,却一点都不敢动,她怕自己走开的话,苏应安真的会把两个宫人扔进去。
到时候她连害怕和挽救的办法都没有了。
娘亲不在这里,猫猫也不在这里,想要救下两个人,月宝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她只能用自己的笨办法,固执地张开双手挡在那里,用身体当作围栏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画棋也被自家小主子给急死了,她着急地哀求着小郡主不要站在这里和皇子公主作对,却在开口之前对上了小郡主噙着泪的双眼。
“我不能走的。”月宝小小声地跟画棋姐姐说:“我走了,他们就要死掉了。”
画棋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过两个下人,死了也就死了,无足轻重,和小郡主的安危比起来算得了什么?他们何德何能被小郡主这么庇护?
可这个念头刚在脑袋里出现,就惊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她也是下人,要是自己有朝一日也面对两个太监这样的下场……
只有小郡主这样的行为,才能带来一线生机。
画棋想明白后,鼓足勇气转过身,替小郡主挡住身后似乎随时要破门而出的老虎。
苏应安愤怒地看着始终拦在门前不肯让步的月宝,自觉被她丢了脸面,冷声威胁道:“苏白月,你想清楚,要是再不让开,以后本皇子再也不会认你这个妹妹!”
月宝没让,也没有对他的威胁说什么求饶或示弱的话。
她并不在乎,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从今天以后,就更加不会在乎了。
见她倔强至此,苏应安都快要被她给气死了,也不想再留在这里,带着自己的人转身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他一走,三公主也跟着走。
二皇子的宫人也劝着他收了哭声,但在离开前,和自己大哥一样,红着眼眶凶巴巴地瞪着月宝,大声说以后再也不要喊她姐姐,再也不会跟她玩,还会让母妃狠狠地罚她下跪。
二皇子也气势汹汹地去告状了。
二公主抿着唇,有点担心地看着月宝,又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倔强不肯低头退让,最后也悄声跟着大公主一起离开。
月宝的眼泪啪嗒砸落下来。
她终于松懈着放下了手,看着已经屈膝跪在自己面前磕头感谢的两个小太监,吸了吸鼻子,抬手胡乱抹掉眼泪,也蹲在他们跟前,用小手托住他们不停磕在地上的额头。
染了满手的血。
“你们、你们别磕了。”小孩带着哭腔和怯意的声音听得人心颤。
“奴才名为修竹,今日多谢小郡主救命之恩,”一开始领路的那个小太监仍旧重重地磕在地上,一字一句藏着只有自己知晓的后怕和感恩:“日后若是小郡主有任何需要,必当结草衔环,以命相报!”
“奴才名刘喜……”
月宝根本听不懂。
她摊开自己的小手,看着上面的血,和两个人额头上还在蜿蜒往下淌血的伤口,伸手从画棋姐姐那里接过两张绢帕递给他们,软声说:“不用抱抱谢谢喔,你们流血啦,我带你们去找医生吧。”
不容两人拒绝,月宝等他们把额头和脸上的血擦干净后,就和画棋姐姐一起领着他们去找御医。
但刚走出御兽监,他们就被皇帝身边的太监传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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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超级早,也补上之前的短短更新啦。[猫爪]
盛和殿。
原本因为三皇子和五公主的满月宴而喜气热闹的殿内变得格外安静, 只有二皇子不依不饶的尖锐哭声刺痛每个人的耳朵。
贤妃抱着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再抬头时,更是面若带雨梨花, 哭得格外惹人怜。
“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和暄儿做主啊……”
大皇子屈膝跪在殿中,满脸的桀骜不驯,着重将月宝在御兽监推攘二弟以及为了两个太监便不敬自己这个大哥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在她身后, 三公主苏应宁当先符合大哥的话, 骄纵的声音清脆如黄鹂, “父皇,月姐姐好凶,把她撵出宫去,我才不要同她玩!”
三公主身侧,二公主怯弱地低着头,即使有心想替小月亮妹妹解释,以她母妃不受宠的地位,也只会更尴尬,父皇根本不会听的。
大公主倒有些期待等会会发生什么了。
除了他们, 殿内还有一个小孩正在吃瓜,并且越吃越气愤, 听着他们的话, 已经死死攥住了襁褓里小小的拳头。
“太可恶了!!”苏应鸾超大声地在心里吼:“这些小孩怎么这么坏?竟然一句话就要用两条人命去喂老虎!他们怎么不上天呢??”
骂完又听大殿里几个孩子的狡辩和二皇子的哭声,心里不由得更气了,愤愤道:“太过分了!颠倒黑白, 善恶不分, 难怪这个国家在他们这一代亡了,这种后代还能强撑着不那么早亡国,全靠我那倒霉蛋弟弟呕心沥血撑着吧, 要我说早倒闭早完蛋,还救什么救啊!”
系统原本没什么东西,听到她最后那句话,才对她说:“哪怕是王朝末年,百姓苟活,也至少能比彻底混乱时活得好一些。”
苏应鸾冷笑:“是只能喘半口气和只剩一口气的区别吧!这种皇家,这种皇嗣,出了个苏应晟那都叫歹竹出好笋!”
“那你打算用心声为她解围吗?”系统平静询问。
苏应鸾沉默下来。
半晌,才轻声说:“先不急,再等等吧……我再看看。”
她其实是不知道的。
哪怕拥有了这个所谓的吃瓜心声金手指,但主动和被动的区别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这个金手指绑定后是被动开启且自己不清楚已经开启的情况下,那自己无论在心里想什么都无所谓,反正烂命一条就是干。
可当自己对这个金手指拥有了绝对的掌控权,可以自由选择开启或关闭时……苏应鸾就不得不严谨慎重,斟酌再斟酌了。
甚至一想到自己要用出这样的金手指,然后引来皇帝等人诸多的关注,她心里就不自觉地紧张和不安。
她怕自己被当成妖怪扔进火堆里烧死,怕自己改变当下的格局,怕很多很多,怕那一双双探究的眼睛落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却毫无反抗之力。
正想着,被母妃抱在怀里的苏应鸾便听到小月亮带着两个御兽监的奴才进来了。
月宝第一次朝人下跪。
膝盖触碰到冰冷玉石的那一瞬间,月宝其实没有什么屈辱或者不舒服的感觉,因为她满脑子都想着该怎么让那两个人活下来。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实在是笨蛋又不争气,明明从御兽监走过来这么长一段路,自己却脑袋空空什么办法都没有想出来。
可她不能再像挡住大皇子二皇子那样,伸手再挡在皇帝面前。
这是来的路上,那个叫修竹的小太监低声跟她说的。
他说:小郡主,您已经救了我二人一命,如今去了陛下面前,就算再被赐死,也至少能留个全尸,我二人仍旧对您感激不尽,若死后有灵,必当日日夜夜祈福保佑您。
他说:您不必再为我二人费心,不过是两条贱命罢了,不值得您冒犯陛下惹的龙颜大怒,也惹来二皇子和大皇子的厌恶,贤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更不会放过您。
他还说:到时候,您只需要保全自己就好,奴才二人自会将所有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只求小郡主未来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他在说遗言。
月宝没听过别人说遗言,但她听到刚死里逃生的人,用从御兽监到盛和殿的这一段路,就像是马上要死的人拼尽全力回光返照一般,喋喋不休地说了好多好多的话。
可他的遗言全是对自己的叮嘱和祝福。
月宝看他们的时候,分明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
可他们不说害怕,不想办法活命,反而每句话都让她保全自己,不要惹皇上生气,不要惹大皇子二皇子和他们的母妃生气。
在盛和殿外,月宝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回身对两个弓着身体始终都很矮很矮,如今甚至不需要自己仰头就能看到的两个人说:“如果你们死掉了,我会把你们的尸体捡走,装在最漂亮的盒子里,每年给你们烧多多的钱,上多多的香。”
在两人怔愣的神色中,年纪小小的小郡主眼眶里含着一泡眼泪,却倔强地不肯眨动眼睛让它们流下来,只认认真真地说:“我会很努力,很努力救你们的!”
所以,你们也不要认罪,不要认死。
她抬手,价值千金的外裳衣袖被她用来胡乱地抹掉眼泪,柔软的丝绸划过眼睑和脸颊,就像苏应安和苏应暄口中的两条人命一样轻飘飘的没有丝毫重量。
迈进盛和殿,小小的人儿在大大的殿宇之中显得格外渺小,也显得满座旁观之人如同壁画上无悲无喜的神明般冷漠又高高在上。
月宝跪在了殿中,跪在了最为瞩目的地方,仰头看向高高坐在最上面的皇帝舅舅。
她小小的身板跪得笔直,
身后,两名小太监弓着总也直不起来的腰,脑袋重重地触在地上,却当真没有开口就是认罪求罚。
皇帝的惩罚,让你去死都是赏赐。
月宝不知道这些,她只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舅舅,听他绕过自己,直接询问身后的二人可知罪。
什么罪?
“奴才罪该万死——”
月宝震惊又茫然地回头,对上了两人在磕头间隙抬眼朝自己露出的那抹悲戚决绝的笑。
月宝发现自己太笨了。
真的太笨太笨了!!!
她根本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所有规则,她根本不知道想要一个人死,只需要一句不问缘由的轻飘飘的话!
大殿内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她唯一能够求助的,只有坐在上首一侧的娘亲。
可这一刻的娘亲,也坐得好高好高,高得她好像也有点看不清娘亲的模样了。
月宝突然不敢向娘亲求救,她只能站起来,笨拙又惶恐地向之前那样,张开双手,努力地拦在了两个太监的面前。
“舅……陛下。”她带着哭腔颤抖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恭恭敬敬,小心翼翼:“求求您,放过他们吧,不要让他们死掉,求求您……”
她又跪了下来。
学着两个小太监的动作,生疏地躬下腰,额头用力地装在玉石地砖上。
眼泪倒着从眼眶流到了额头上。
就像这陌生荒唐的世界。
月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保住两人的命,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倔强不肯向娘亲求救。
她只知道,如果两人活不下来的话,那自己每晚的噩梦里,除了磕着头拼命往嘴巴里塞土的春草四人,又会多两个磕着头被老虎吃掉的人。
他们还都祝自己平安顺遂。
上首突然传来一声极为愉悦的朗笑,皇帝的声音传到下面,让人还不快快将小郡主扶起来赐座。
月宝惶然地抬头,不确定地问:“陛下,您不要他们死了吗?”
“喊什么陛下,叫舅舅。”皇帝笑得眉眼舒展,似乎大夏天喝了一大口冰饮,极为大度地挥手道:“小月亮本性良善,舅舅怎么忍心苛责?不过是两个宫人罢了,小月亮想要的话,舅舅就把他们赐给你,以后跟在你身边当个最下等的仆役伺候你,如何?”
月宝噙着眼泪,眼眸弯弯地笑:“嗯!谢谢舅舅,舅舅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陛下!”
这话又惹来皇帝一阵畅快愉悦的笑和夸赞,顺便又给月宝赏了不少的好东西,以示圣宠。
事情便到此为止。
没有人不长眼地追根究底让皇帝再狠狠地罚两个太监,罚不敬皇子的小郡主。
也没有人会再去详细了解在御兽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有了这么一出矛盾和险些没了的两条人命。
就如同皇帝所说:不过是两个宫人罢了。
不过是两条不值钱的贱命罢了。
哪里比得上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恭恭敬敬对着皇帝下跪磕头表示敬畏和臣服来得有价值呢?
龙颜大悦,于是所有人都愿意维持陛下的这份愉悦。
尚在襁褓中的苏应鸾,同样不敢用心声打破这份愉悦。
“她破局成功了。”苏应鸾轻声对系统说:“比我想的办法更厉害。”
系统却沉默了好久,才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用尊严换人命,在她眼里,应该是赚了的。”
苏应鸾没说什么三岁的小朋友哪里来的尊严,她听得懂系统的话,也听得到小月亮声音里不安的哭腔,她盯着那根盘旋着五爪金龙的柱子眨了眨眼,慢声道:“她很聪明,我也……暂时不想用这个所谓的金手指了。”
系统没有问为什么,只说选择权都在她手里,看她自己如何决定。
苏应鸾想,就算用金手指,自己也只想把金手指用给小月亮,而不是这满室荒唐沉醉在权欲之中难以自拔的皇亲贵族们。
因为她不再确定,自己的一个心声,会不会背后就藏着这样轻飘飘的数条人命。
她担不起,也不敢赌所谓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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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猫爪]
苏南拿着绢帕,仔仔细细擦干净女儿脸颊上沾湿的泪痕。
月宝揪着娘亲宽大轻软的衣袖,微微仰着小脸, 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干净清澈地望着她。
“小月亮怪娘亲吗?”苏南轻轻搂住她,低头抵在女儿温软的额头上缓声询问:“怪娘亲不站出来帮你,任由你自己跪在殿中吗?”
那些受了委屈的孩子, 都有母妃抱着讨公道。
唯有自己的女儿, 受了委屈还要朝着皇帝下跪磕头, 说尽谄媚讨好的话。
苏南高坐上首,垂眸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影因为磕头,在空旷的大殿中变得更加渺小甚至卑微。
她本该站出来说些什么,但凡她说了,皇帝哪怕心中不情愿,也绝不会为难长姐的女儿。
可若是她站出来了,那小月亮想要保住的两名宫人,只会因此而死得更快也更凄惨。
苏南只能端坐其上,看着自己的小月亮含着眼泪俯身低到了尘埃里。
“我不怪娘亲。”
月宝伸手, 将自己埋进娘亲香香的怀抱里,脸颊轻轻蹭了蹭, 乖乖地小声说:“娘亲~我好爱你。”
月宝永远不会生妈妈的气, 小月亮也永远不会怨怪娘亲。
苏南揽着窝进自己怀里的小姑娘,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髻,在女儿耳畔轻声道:“别怕他们, 再等一等, 娘亲定然为小月亮报今日之仇。”
月宝闷闷地嗯了一声,没有问娘亲要怎么报仇,她只需要相信娘亲就够了。
因为娘亲不管做什么, 不论怎么做,都一定是为自己好的。
全世界,全宇宙,只会有娘亲这样无条件地爱月宝。
所以,只需要听娘亲的话,乖乖地等一等就好了。
“小郡主,殿下说,以后这两位就跟在您身边伺候了。”书琴微微躬身,而后侧身让出身后规矩站立的两人。
是御兽监的那两位宫人。
在月宝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便齐齐朝着她屈膝下跪。
“奴才修竹多谢小郡主救命之恩。”
“奴才刘喜多谢小郡主救命之恩。”
二人恭敬地以头触地,似是要对她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然而等他们抬起头直起身来时,却发现上首坐着的小姑娘已然来到了他们身畔。
她也蹲了下来。
繁复华丽的织锦裙摆曳在地上,却不如小姑娘眼中的光亮更为明媚耀眼。
“我终于救下你们啦~”
她捧着脸眼眸弯弯地笑,带着发自内心的快乐,软糯糯地哄他们:“连老虎和皇帝舅舅都杀不掉你们,所以你们以后也都要好好活着喔。”
说完,连忙伸手托住两人又要低下去重重磕到的额头,慌乱道:“别磕啦,你们的脑袋都破掉了,一直在流血,万一、万一把你们脑袋里的聪明流光了怎么办?”
每个人的脑袋里都装着自己的聪明。
流掉一点就少一点。
二人被她的童言童语惹笑,却也更加感恩她的两次相救。
这世上,除了小郡主,还会有谁愿意并且敢于从老虎嘴边救下他们后,又强担着天子怒火再救他们一次呢?
尽管这世间有数万万人,可也只有小郡主在意他们这两条廉价的贱命。
只有小郡主愿意将他们看作一个活生生的人。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结草衔环,以命相抵。
此后无论刀山火海,无论富贵皇权,只要小郡主想要,他们哪怕赴死也要千方百计替她抵达,帮她得到。
“可我什么都有呀。”月宝摇摇头拒绝他们的承诺。
她起身,也拽着两人起身,然后才对他们说:“我救你们,只是想让你们能好好活着。”
不是要什么报答,也不要什么上刀山下火海。
那多疼呀,说不定一下子就死掉了,那她不是白救了吗?
小朋友听不懂那些承诺背后的寓意,她只觉得自己救下来的人,救下来了,就自由了。
“你们可以回家,可以去逛街,可以读书,可以吃好多好吃的……”
说着,小姑娘就坐回凳子上,自己先捏起一块桂花糖糕嗷呜咬了一口,脚脚悬在半空快乐地晃晃,脑袋跟着歪来倒去,发髻上的小铃铛也随之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响。
她咽下嘴巴里的糖糕,讲话都好像带着一股子蜂蜜和桂花的甜糯:“唔……还可以买甜甜的糕点给你们的爹爹娘亲,然后,活成很好很好的样子~”
活成一个自由的好样子。
月宝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但这是她觉得最好最好的活法啦。
有爹爹娘亲,有小猫有花花,有糖糕和甜水,不用给高贵的人下跪磕头,不会被坏蛋欺负……
修竹和刘喜听着小郡主的这番话,不由微微躬身,心底只觉一片柔软。
小郡主还只是个三岁稚童,所以她不知道,只有家中实在养不起也活不下去了,才会将孩子卖入宫中当一个不阴不阳的阉人。
他们早在被卖掉的那一刻,就没有父母亲人,也不会有子孙后代了。
甚至连性命和尊严都早已抛入泥塘沼泽,只在身死后一起化作脏污的淤泥,再被贵人们骂一句天生贱命。
他们早已无家可归,纵使死后,也只会化作飘零的孤魂野鬼。
但他们也想活成小郡主口中的样子。
二人躬身垂首,修竹温言道:“还望小郡主能不嫌弃我二人卑贱,容许我等随身伺候,奉您为主,供您驱使。”
月宝发现最近对着自己磕头的人似乎格外的多。
她刚跟猫猫商量完修竹和刘喜两个人要怎么安排,很快书琴姐姐又领着四个人进来了。
准确来说,是四个孩子。
春草,夏蝉,秋涯,冬雪。
都是新起的名字,也都是新学好的规矩。
书琴姐姐说,她们这些时日在嬷嬷那儿都很认真很努力地学规矩,而且都学得很快,现在学好了,就能到她身边来伺候了。
四个小孩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微低着头,哪怕自己的小主子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他们也不敢有半分的僭越。
月宝也很认真地打量她们。
一边打量,一边问怀里的猫猫:“她们是不是长高高啦?”
好像和第一次见到选出来的时候相比,长高了一些。
猫扒拉着小孩的手指,也打量这四个孩子,然后准确说出他们的变化:“不光长高了,还变白了,身上有肉了,头发身体都很干净,连指甲都贴着肉剪成了圆圆的弧度。”
和初见时脑袋大大肚子圆圆细瘦伶仃的小乞丐模样,简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了。
猫猫每说一个变化,月宝的眼睛就跟着亮一些。
等猫猫把她们从头到脚的变化都说完后,月宝就忍不住捧着猫猫啵啵地亲它脑袋瓜。
猫:“……”
亲得太用力,脑浆子都要被小呆瓜给摇匀了!
“给你们吃糖糕~”月宝抱着猫猫开心地眯眼笑。
她身侧,刘喜闻言立即端起那碟她只吃了一小块的糖糕,捧到了四个小孩跟前。
四个小孩有些许的迟疑,刘喜见状,笑着低声劝道:“吃吧,主子赏的,不吃才坏了规矩。”
春草便立刻带着三个小孩朝月宝行礼谢了赏,这才各自小心翼翼捏了一块糖糕,格外珍惜地小口小口吃着。
等她们吃完洗干净手了,月宝就抱着猫猫去隔壁专门腾挪出来的学堂里等着老师来上课。
自从开始进学,月宝每一天都会有固定的学习时间,一日都不曾断过。
这些行程,伺候她的六人也都心中有数,早早备好了她学习时会用到的笔墨文具,还有学习间隙里可能会吃的糕点等等……
然而来到学堂,几人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这学堂里,摆着的桌椅……是不是太多了些?
“你们也一起学。”月宝回头,灿若星子的眼眸笑得弯弯,对完全怔愣在原地的大朋友和小朋友们说:“不用怕喔,我已经问过老师啦,老师说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
春草怔怔地望着笑得灿烂可爱的小郡主,只觉得自己从被小郡主挑中的那一刻起,就好像一直在做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刘喜低头看看自己长满老茧的手,有些惶恐自己会握不好笔,怕手上的茧子会磨烂了洁白的宣纸,怕自己听不懂夫子的话会惹夫子生气再牵连了主子,还有……
修竹则有些许的哂笑,他们怕的,哪里是老师会不会愿意教?
他们怕得分明是小郡主和长公主殿下,竟然愿意让为奴为婢的下人识文断字,甚至是共用同一个启蒙的夫子,和小郡主学相同的知识。
这是……何等荣宠?
他本以为自己欠小郡主的已经足够多了,可如今看来,郡主之恩,恩同再造。
“奴才早年念过些书,也识得些字,郡主聪慧,早已启蒙,他们却还不曾习得千字文,恐耽误郡主学习,不若让奴才单独为他们启蒙如何?”修竹躬身拱手,满腹算计对小郡主却毫无保留。
主是主,奴是奴,主子厚待荣宠,但奴才也该认清身份,否则时日久了,人心易变,一旦起了贪欲,那再多的恩情,到那时都只会变成无端的仇恨。
书琴将学堂发生的事一一汇报给殿下。
苏南手里翻阅着账册,闻言略微诧异地挑眉,轻笑道:“看来小月亮的运气不错。”
头没白磕,人没白救。
书琴也笑,言语间和苏南颇为亲近,“就是小郡主的性格太软了些,我还从没见她真对谁生过气呢。”
像个谁都能戳一戳捏一捏的面团儿。
“可别小瞧她。”苏南失笑,放下手中账册,听着学堂那边隐约传来的读书声,轻舒了一口气,眉眼温柔地喟叹道:“我的女儿,骨子里和我一样,都是那凉薄倔强的性子。”
只是小家伙更会伪装,也更会示敌以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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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月宝:我才不冷,我暖呼呼[猫爪]
快到冬天了,评论区一人发一个小月亮牌暖手宝~
自盛和殿满月宴后, 月宝已经三月不曾入宫了。
宫里仁妃娘娘传了好几次话,却都没盼到那个乖巧安静的小姑娘入宫。
听回禀,说是在长公主府里闭门不出, 每日跟着老师学习启蒙。
仁妃便又送了许多上好的笔墨纸砚出去,算是给小月亮的入学礼。
苏应鸾也盼啊盼,始终没有盼来那个会隔着手心亲她跟她说好多烦心事的小朋友。
听说小月亮在宫外启蒙读书, 苏应鸾一边感慨古代小朋友学习任务重, 一边也很努力地练习抬头, 翻身,爬行……
以及听□□常的嚎啕大哭。
有时候苏应鸾听着苏应晟撕心裂肺的哭声,总是忍不住想:如果人生剧本能够选择的话,他还愿不愿意当这个目睹王朝彻底陨落的末帝呢?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恍惚,因为当她真正置身于这个时代的时候,才发现,哪怕是已经知晓历史的自己,想要改变点什么,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因为她胆小, 怯弱,不敢。
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金手指, 不敢成为一个异类, 不敢赌皇权熏染下的人心。
她甚至不敢让自己的母妃听到所谓的吃瓜心声,因为自从那日盛和殿内,看着小月亮含着眼泪生疏地匍匐在地, 叩拜帝王之时, 她心中就始终萦绕着一股散不去的危机感。
所以她的金手指,从出生到现在,始终只有一个作用, 那就是帮助自己了解前朝后宫发生的每一件事。
看看前朝有哪些奸臣良才,看看后宫哪位娘娘又在使什么阴损的手段暗害宫妃和皇嗣。
让她越来越恐惧,也越来越小心谨慎不敢有任何异常的,是吃瓜系统面板上,这四个月里,皇宫之中格外明晰的死亡人数。
78人。
在这金碧辉煌的集天下权利为一处的宫殿群里,仅仅4个月,就悄无声息地死亡了78个人。
平均一天半就会有一个人悄然死去。
78条活生生的人命,死在没人知晓的地方,无人知晓冤屈,亦无人收殓尸体。
于是每一日,苏应鸾都总觉得这宫中的空气里都似乎弥漫着一股糜烂腐朽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每晚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雕梁画栋时,更觉得有无数冤魂厉鬼在凄声哭嚎。
她甚至,在这份血淋淋的死亡名单里,看到了自己有些熟悉的人名。
苏应鸾其实记不清那个宫人长什么模样,自己又是在何处遇见过,或许只是从嬷嬷们的口中偶尔听闻,但这也足以让她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她甚至有点卑劣的庆幸着,庆幸自己投胎到了皇家,成为了公主,否则恐怕连替这些人哀叹的机会都没有。
她更加想念小月亮了。
因为小月亮是她看到的,唯一会把宫人们当人,也是唯一能救下两条鲜活性命的人。
哪怕那个孩子才三岁,她在盛和殿中匍匐在地的那抹小小身影,也彻底烙印在了苏应鸾的心中。
苏应鸾知道,自己在日日恐慌之中,妄想让一个三岁幼儿,救一救更多的人。
可小月亮不入宫了。
吃瓜系统只负责吃瓜,因此小月亮的事情在它这里,只有极为简短的几句话:
【天庆四年六月十一,习得全本《千字文》并通晓其意,得老师夸赞。】
【天庆四年六月十二,拜禁卫军首领霍旭为武师父,半月后,霍旭称其吃得苦中苦。】
【天庆四年七月七日,观看春草四人于月下乞巧,赏每人一枚桂花玉兔果。】
【……七月十五日,于大慈恩寺拜佛祈福,得主持一言曰:天将暗,月将明矣。】
【同日夜晚,领随从六人,为天下亡者放河灯百盏,烧黄纸百沓,以作祭祀安魂。】
【……二十七日,拜医家圣手阮辛夷为师,得其赠礼:银针一套。】
【八月三日,外出,为家中狸奴购买玲珑球三只,布偶鱼一对,定做玉牌一枚。】
【八月九日,通学三百千,老师赞其灵慧聪颖,小试后,赠予《幼学琼林》一本。】
【八月十三日,第一堂书法课,遍赏府中名人字画,其保存得宜,皆为真迹。】
这就是这几个月吃瓜系统列出的关于小月亮的所有“瓜”了。
之所以到此为止,是因为今日就是八月十五,皇帝宴请长公主携女入宫参加皇室家宴。
时隔三月,苏应鸾也终于再次见到了小月亮。
小姑娘穿着由浅橙色逐渐过渡到粉白的齐胸襦裙,宽大的衣袖则是如水一样清透的蓝白,裙摆层层叠叠如水波轻涌。
她腰间则系着一枚弯月形状的暖玉,与一枚绣着橘白狸奴仰头嗅闻月季的香包。
年仅三岁的小朋友,纵使身量还不够高,但眸光清正明净,小脸上笑意可爱暖融,一举一动都透着股鲜活明媚的灵气。
远远看去,就似与这堆金砌玉的皇宫烛火融在了一起,像一尾在皇朝画卷中轻盈游弋的橙红锦鲤,晚风将起,烛火明灭不定,于是月下人便恍惚间成了画中景。
原本是一潭死水,朽败腐臭的皇宫,都似乎因为她的到来,变成了流动的叮咚活水,变成了天穹之上皎洁明月投射而下的盛世之景。
“我没有在历史中读过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苏应鸾突然对系统说:“历史上,她的结局是什么?”
是水中破碎的下弦月,还是被历史长河彻底淹没的一尾小鱼?
系统沉默不语。
苏应鸾也知道自己是为难祂,毕竟只是个吃瓜心声系统。
只是一想到这么灵动鲜活的小朋友,在国破家亡之时,也只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地方,后世历史中寻不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齐国陵墓中也永远不会有她的陵寝和姓名,苏应鸾就觉得有些难受得喘不上气。
苏应晟是陪着皇朝一起陨落的末帝。
可小月亮呢?
她生于何时?死于何地?可有人为她立碑垒坟?清明鬼节可有人为她烧半张黄纸?
相比起苏应晟在历史上被人人叹息的遗憾,苏应鸾却觉得小月亮……不,应该说这个皇朝末年因为天灾人祸而死去的每一个不曾被历史记载的人,他们更令人心疼和遗憾。
“娘娘,妹妹好像在哭哭~”一道甜糯的童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应鸾回过神,一下子就看到凑在眼前的这张白白嫩嫩的小脸,她正睁圆了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看。
“啊~”苏应鸾突然有了很多说话的欲.-望,她努力啊呜啊呜着跟面前的小朋友说话。
小月亮要开心健康,长命百岁。
“小月亮要不要抱抱妹妹?”仁妃笑着将怀里啊呜个不停的女儿往月宝跟前送了送。
月宝慌忙摇头,并且着急地倒退了两步。
她头顶还戴着一晃就会叮铃作响的小铃铛,声音也和小铃铛一样清悦:“娘娘,我还太小啦,没有力气,抱不动妹妹,这样很危险的。”
她一本正经地说完,又忍不住凑上前,伸出小手轻轻地戳了戳妹妹软乎的小脸,然后格外满足地收回手手。
师父说啦,有多大本事才能承担多大的重担,月宝现在还只有小小小小的本事,承担不起一个小宝宝的。
她这番话,惹得周围的娘娘们纷纷失笑。
虽是家宴,但皇帝登基已有四载,加上登基前后院中的侍妾子女,整个后宫妃嫔无数,皇子公主加起来也有足足八个,所以这场家宴也足够热闹。
月宝已经吃过一次亏长过一回记性了,所以这次入宫,她全程跟在娘亲身边,又或者只凑到最熟悉的仁妃身旁去看两个小宝宝,除此之外,哪怕是皇子公主们玩得欢声笑语,月宝也没有丝毫要去加入他们的意思。
今日也的确没有人会找她麻烦,因为在家宴即将结束之时,便有一封八百里加急的迷信被匆匆送到了皇帝手中。
那一瞬间,皇帝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阴沉得似乎能滴下水来。
月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在座所有娘娘皇子公主们全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突然噤声不发一言,便有点好奇地扭头看向了娘亲。
发生什么了?
月宝没能从娘亲平静的神色中看出任何信息,这时候耳朵里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宝宝声音:
“快让我看看发生什么了?怎么皇帝跟吃了苍蝇一样?”
月宝惊讶地眼睛溜溜圆,下意识扭头看向另一个座位上的仁妃娘娘。
准确来说,是仁妃娘娘手中被抱着的,同样眼睛溜溜圆朝着自己看来的苏应鸾。
是她在讲话吗?和刚才妹妹啊呜啊呜的声音一模一样!
很快,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回带了些惊讶,语调都上扬了不少:
“什么?!六月西南地震,天灾致使房屋倒塌,死伤者无数,官府非但没有开仓放粮救济百姓,还抬高粮价囤积粮食,百姓原本啃树皮草根熬过秋收就能有活路,结果因为皇帝打算明年南巡,所以官府强征劳役,强收赋税,大肆修建行宫……”
“地震死得人太多了,官府没有任何救援,所以很多人明明只是轻伤,但因为看不起病,吃不起粮,所以大多都是伤口感染而死,剩下幸存下来的也要被活活饿死!”
“……什么叫死得人太多,尸体无人处理掩埋,所以西南在短短一个月里爆发瘟疫并迅速传播??”
“又是什么叫做官府为了控制瘟疫蔓延,所以下令将各村百姓和逃命的流民全部集中起来,用火烧之法清剿患者???”
说到后面,苏应鸾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变得麻木无力,她沉默许久,才看着这个“大瓜”的最后一行字,缓慢地念:“今有叛军揭竿而起,言称昏君当道国之将亡……”
月宝听得稀里糊涂,苏应鸾也看得稀里糊涂。
身为现代人的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一场地震死伤数万人的情况下,不仅不及时救助百姓遏制伤亡,还能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一连串的恐怖结果。
今日是八月十五,阖家团圆之日,可如今整个西南地区,可以说得上是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而这一切,这片河山的统治者,非但没有将百姓的苦难看在眼中,还拍着桌子怒骂叛军是愚民逆贼,当诛九族!
可是……胆敢反叛的百姓,在这场堪称死亡盛宴的天灾人祸之下,真的还有九族留存,等着被皇帝用来发泄天子之怒吗?
愚民愚民,但凡能活得下去,愚昧无知的黎民百姓们,又有谁敢挑战皇权?
中秋家宴,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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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Cxxder的粉丝”宝宝投的深水鱼雷,也谢谢宝宝们在刷到我被挂后来评论区提醒我,没关系的嗷,为了庆祝月宝收到的第一枚深水鱼雷,我们明天加更叭!![猫爪]
“你为何只让她听到心声?”系统疑惑地问正翘着脚玩布老虎的苏应鸾。
苏应鸾嗷呜一口把布老虎的耳朵狠狠咬进嘴巴里, 闻言呸呸吐掉,才有理有据地跟它说:“这可是我这四个月来精心挑选的目标!”
“首先,小月亮足够小, 就算她把听到心声的事情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大多只会以为是小孩子的胡言乱语。”
“其次, 小月亮足够努力和聪明, 你看她每天的日常, 不是学这个就是学那个,反正我看着比其他正在上学的皇子公主学得勤奋多了,而且每个老师都夸她,肯定是她天资聪颖,脑袋瓜子好使才会学得这么又快又好!”
“紧接着呢,从每一次我和她的见面相处中,都能看出来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小朋友,你有没有发现,上次她在盛和殿里救下来的那两个小太监, 这次入宫就没有带在身边,肯定是怕被皇帝和大皇子他们想起来。”
“最后, 最最重要的是!我在你给我看的八卦里吃到一个瓜, 说当今天子上位,其实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因为小月亮的娘亲, 那位大长公主才是先帝唯一的嫡女亲女, 我这位父皇其实是从宗室里被选出来推上去当皇帝的。”
苏应鸾又用布老虎磨了磨有点痒痒的牙龈,这才认真说:“反正他也当不好皇帝,反正你也说我可以当女帝, 那不如就让本该当皇帝的人来当皇帝!”
“那你应该把心声说给那位大公主听?”系统有点疑惑。
苏应鸾沉默一瞬,然后有点心虚地讪笑:“那个……我不是不敢吗,我都偷偷观察小月亮的娘亲好久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觉得她看起来特别不好惹,比皇帝还要有威势的感觉,我怕她前脚听到心声,后脚就把我给劫持关小黑屋了……”
反正她现在是不敢相信任何当权者会有善心这玩意儿了。
当然,才三岁的小月亮除外。
系统:“……”
苏应鸾以为系统是被自己的“有理有据”给说服了。
结果下一秒,她面前的光屏上弹出一个新的八卦:
【天庆四年八月十五,长公主府,附耳告知长公主自己听到了五公主苏应鸾的心语,并将心语内容一字不落进行转述。】
苏应鸾瞠目结舌。
系统似乎在笑,“你的理由第一条,已经被她亲自推翻了。”
苏应鸾:“……”
这小孩怎么回事儿?!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前脚听完秘密,后脚就仗着脑子灵活聪明,一字不落全部跟她娘亲说呢?
小孩子也该有自己的小秘密才对呀!!
“小月亮喜欢小鸟儿吗?”苏南摸了摸女儿脑后披散的细软发丝。
她口中的小鸟,是月宝给主角小妹妹的称呼,苏南觉得不错,便顺着她的称呼也这么叫了。
月宝眼睛弯弯地点头,整只崽都像只小兽一样趴在娘亲的身上,脑袋歪着贴在娘亲的心脏处,听着娘亲平和有力的心跳声,自己似乎也能从心跳里汲取到心安的力量。
“既然喜欢小鸟,为什么还会把她的秘密说给娘亲听呢?”苏南将黏糊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往上搂了搂,嗅着小孩身上浅淡的橙子蜂蜜的甜甜香味,眸光柔软温和。
月宝的声音在黑夜里同样软绵绵甜滋滋的,听得人心底柔软:“因为娘亲是娘亲呀,跟娘亲说悄悄话,没有秘密喔~”
小月亮在娘亲面前,永远是高悬夜空的皎洁明亮小月亮,一眼就能看到所有模样,而不是被乌云遮遮掩掩,藏起好多的秘密和心事。
苏南失笑,转而又低声叮嘱:“此事小月亮只在娘亲这里说了便作罢,若是小月亮想要保护小鸟儿,就不要再让第三个人知晓了,记住了吗?”
月宝呆了呆,从娘亲身上爬起来,然后把枕头边蜷缩着的橘白色小猫高高举了起来,举过了头顶,然后在猫猫翻着白眼的吐槽声里,软巴巴地问:“猫猫也知道,猫猫算第三个人吗?”
苏南:“……”
她这可爱的傻月亮。
“算。”她笑着点头,“那就不要让第四个人知道了,好不好?”
“嗯!”月宝美滋滋地抱住猫猫,重新倒下窝进娘亲香喷喷的怀抱里。
可她并没有睡觉,因为小小的人儿心里还装着多多的困惑和烦恼。
“娘亲,西南地区是哪里呀?”
“猫猫,地洞是什么洞呀?钻进去就会死掉很多人吗?”
“娘亲,他们的屋子塌了,晚上睡在哪里呢?”
“猫猫,官府为什么不救人?是因为没有多多的粮食吗?”
“娘亲……”
“猫猫……”
“……”
小孩子轻软的絮语在夜色和烛火的掩映下,藏了多多的茫然和担忧。
直到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脑袋真正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前,她还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瘟疫是什么?火烧就能治好生病的人吗?”
小儿天真的询问终于停歇在了平稳轻浅的呼吸声里。
苏南有序地轻轻拍打着女儿的脊背,等她睡得安稳后,才披上外裳起身,在书琴和画棋点燃烛火的书房里继续处理手中自天下间汇聚而来的诸多政务。
西南地动之事,早在两月前便被人快马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上,与此同时,皇帝要南巡的消息也自两月前传遍了天下。
苏南得到西南地动的消息后,便遣人尽可能遏制粮价上涨,但很可惜,她的方案才刚执行下去,就被皇帝南巡一事给彻底打乱了。
这种时候,对手犯蠢,苏南也实在开心不起来。
父皇治下的江山,开始生乱了。
当初那些宗室和大臣们,一个个在太和殿外长跪不起,撞柱而亡,全都逼着父皇过继宗室子弟立为皇储,将无后无嗣之责全部压在自己母妃身上,言她妖后祸国,骂她不愿让父皇开枝散叶,逼迫她不得不认下当今皇帝为继子,甚至记为亲生嫡子,名正言顺拥有皇储之名,太子之位!
他们的动作太快太急,在父皇和母妃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前朝后宫宗室皇亲全都联合了起来,威逼父皇不得不做出选择,逼着母妃在将自己养大后才敢抑郁而亡。
当今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联合朝臣上奏父皇,将长公主下嫁给了一名武夫。
若不是父皇心知身死后难以再庇护女儿,所以强硬提拔驸马成为了一名手握兵符的征西大将军,恐怕早在苏承明登基成为新皇的第一年,就会想方设法弄死自己这个“余孽”了。
苏南心中是恨的。
她恨苏承明,恨那些所谓的忠臣良将,她恨不能将他们一个个全都处以极刑,恨不能让他们全都国破家亡,妻离子散!
可这天下百姓无辜。
怀着小月亮的时候,苏南便收敛了所有的戾气,试图为女儿积攒福德。
于是书琴画棋和府中诸多下人,全是她救下的活不下去被卖掉的百姓。
她广开慈幼局,救下了一个又一个被父母丢弃的婴儿,为他们提供片瓦遮身,让他们能在这越发纷乱的世道里咬牙活下去。
四个月前,她为何会带着女儿去挑选“玩伴”?
其实只是想让慈幼局里的孩子们知晓,到底是谁救了他们,他们如果有心报恩,将来若是自己在朝堂争斗中落败身死,至少……他们能念及生恩,为小月亮遮掩出一条活路来。
而小月亮身边挑选出来的四个小孩,将来不仅是小月亮身边的侍女,同样是慈幼局下一代中的话事人,有她们在,一旦长公主府再也庇护不了小月亮,一旦自己身死,她们就能带着小月亮如游鱼入海,很快消失在齐国兵马的视线当中,彻底融入孤儿乞丐颠沛流民之中。
她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但她希望自己的小月亮能长命百岁。
她希望自己少有的仁心,能在未来某一日,同样给女儿带去一份荫庇,为女儿挣出一条生路。
世人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苏南无法预料未来会如何波谲云诡,也无法预料自己在皇权党争中是死是活。
她只能让小月亮学更多的东西,见更多的世面,可以是高高在上金尊玉贵的小郡主,也能当矮进尘埃里匍匐叩谢的路边乞儿。
可如果仅仅如此的话,自己的女儿肯定会在自己庇护不到的时候受尽委屈。
所以她要学文,要习武,要从医,要担得起富贵荣华也能融得进底层下九流。
苏南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揠苗助长,填鸭式教养。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可她的小月亮,从始至终没有半句怨言。
哪怕做噩梦被惊醒,哪怕在皇权之下受尽了委屈。
仅仅四个月,苏南就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软了,也心疼了。
夜色深沉,夜凉如水。
书琴抖开大氅轻轻披在殿下的肩上,正欲后退,忽而听闻殿下轻叹着,不知是在问询还是自语:“天下乱了,皇帝还能坐稳龙椅吗?”
书琴顿了顿,垂首躬身道:“奴婢不知,但奴婢曾经听小郡主说过一句话。”
苏南回首看她。
书琴微微抬眼,轻声念道:“那日,小郡主对狸奴说:天下之主,就是要让天下人都吃饱饭。”
“奴婢想,人人都要吃饭,皇帝也不例外,如果让人吃不饱饭,那数万万饿着肚子的百姓,可能也会掀翻皇帝手中的金饭碗吧?”
苏南看着她。
影影绰绰的烛火跃动下,苏南似乎从自己这位侍女的眼中看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亮光。
甚至,她似乎还从中读到了一句堪称大逆不道的话:
龙椅,不也只是一把椅子吗?
椅子,可以换人坐。
也可以推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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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月宝:猫猫,皇帝是什么?可以吃吗?
猫:皇帝就是天下之主,是主掌生杀大权的帝王。
月宝:(歪头)天下之主?
月宝:就像我是春草姐姐们的小主子一样吗?
猫:比你厉害多啦,是全天下百姓的主子!
月宝:那他也能让全天下百姓都吃得饱饱吗?
猫:……那不能。
月宝:(嚼糕糕)(晃脚脚)那他不如我~
晚上还有一章加更[猫爪]
今天是难得的休息日。
准确来说, 每个月月宝都只有两天的休息日,这两天可以随她自己怎么安排,无论是外出还是入宫, 又或者躺在大大软软的床上睡上一整天,都不会有任何事情将她吵醒。
但今日不同。
月宝抱着猫,仰头看着躬身朝自己辞行的老师。
“您要去西南?”小朋友清澈的眼底倒映出老师面上的慈悲。
阮辛夷颔首, 又一躬身, 温和道:“西南瘟疫横行, 我此去,或许能解西南百姓之困局。”
“更大的可能是,他会死。”猫毫不留情地拆穿。
月宝有点迟钝地想到,西南,瘟疫,生病,死人……
“老师,你不怕死吗?”她用软糯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现实:“要是老师也生病了,也会被大火烧死的喔~”
她向每个老师问过瘟疫这件事。
武师父说瘟疫横行时, 最快速的解决办法,就是将所有染病的百姓集中后, 用一把火彻底烧死, 人死得干干净净,瘟疫自然也就没有了。
文师父则悲怆地感叹民生多艰,愤怒于朝廷官员的残忍, 然后翻出历史上那些关于疫病的文学作品让她知晓瘟疫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娘亲则早已经戒严了府邸进出, 所有下人奴仆都必须防疫,采买的东西也必须经过检查核验才能入府。
猫猫冷眼瞧着,说这只是乱世的开始, 终有一日,河山疮痍,十室九空,千里难闻狗吠鸡鸣。
唯有眼前这位老师,是在得知瘟疫后,第一位向她提出辞行的人,只因为他是一名医者。
“小郡主,世人都说医者仁心,济世救民,我虽济不了世,却也甘愿倾尽毕生所学,救一救西南的民。”
“至于死?”阮辛夷看着眼前尚且年幼的小徒弟,温和地笑着同她说:“医者,就是向死而生,和阎王抢人命的,如果天下安医者都怕死的话,那这瘟疫,就没人能治了。”
月宝隐约懂了,懂的是老师辞行的决心。
她抿着唇,低头从自己腰间的小荷包里翻了翻,然后捻出一块用小油纸仔细包好的酥糖,认认真真地放到老师摊开的手心里。
“老师,您说的道理我还不懂。”
小姑娘一双杏眼明亮清澈地望着老师,微仰着小脸,认真地同他说:“但老师跟我说,苦口的才是良药,这个糖送您,喝了苦苦的药,可以拿来甜甜嘴~”
阮辛夷慈祥地看着她笑,握紧了掌心那块有棱有角的酥糖,颔首同小姑娘道别:“若我此行能得天庇佑,自西南活着回来,便继续做小郡主的老师。”
他转身离去,垮着包袱的肩脊依旧笔直,秋日的风瑟瑟,吹过他的衣角,也只留下了一抹浓重苦涩的药香。
在他身后,年仅三岁的小郡主学着他的模样,对着他的背影浅浅地躬身送行。
在小郡主身后,修竹春草等人,也无声弯腰。
天下医家,不知多少,正在同他一样,千里跋涉,奔赴西南。
瘟疫之苦,苦不过救世良药。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也多有争执。
有臣子执着象牙笏躬身上奏称叛军逆贼挑衅皇权,无视王法,实乃罪无可赦,该当夷三族!
也有人手执玉笏,恭请陛下派遣御医及调令天下医者前往西南,解百姓瘟疫之危。
帝王端坐高堂,听着百官争执吵闹整整数日,才发了圣旨,派遣西南驻军镇压叛军逆贼,又命封锁京都城门,为防止流民携带瘟疫传播更甚,此后三月,只许出,不许进,违者当斩!
“简直荒唐!!”桌案上的折子被掀落满地,穿着宽袍大袖的老者须发皆白,眼中满是痛心愤怒。
“大人息怒!”伺候他笔墨的下人蹲着捡拾散落的奏折,口中劝解道:“大人须知隔墙有耳。”
“我不怕那只耳听了又是哪张嘴去告密!!”张之盛携着满身怒火,沉声痛斥:“当今圣上……简直荒唐糊涂至极!!!”
听他老人家这一番不要命的痛斥,下人慌乱跪地磕头,只觉自己命不久矣。
这番话……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只差、只差没指着陛下的鼻子骂他是昏君了!
可低垂着头颅满心惊惧的他不曾看到,老大人眼中盛着的,不只是怒火,还有……懊悔。
若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荒唐昏头的君王,对先帝和先皇后长公主一家步步紧逼?
若早知今日,当初……
或许就该顺水推舟应了先皇想废太子立太女的遗愿,而非任由昏君误国,奸臣害民!!
“可惜,后悔也晚了。”
苏南捏着手中被人悄然送入府中的折子,嗤笑着将其点燃,松手任其坠落在地,而后被腾起的火焰燃烧殆尽。
“殿下,这已经是近日第十三封了。”画棋说着,愤愤道:“这些狡猾的老狐狸,自己拿皇帝没办法,就全都求到殿下这里来,竟然还敢妄想让殿下逼迫得罪皇帝,让他写什么罪己诏以告天下,这是生怕皇帝不把殿下您给恨到骨子里去!”
书琴也沉着脸附和:“要我说,皇帝就算写一百封罪己诏又如何?那些死了的百姓能活过来哪怕一个人吗?殿下,这样得罪皇帝还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我们万万做不得,否则这事儿一过,您就彻底成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苏南静静听她们说完,正欲开口,余光却捕捉到书房门口探头探脑的小姑娘。
最关键是,小家伙还知道提前用手捂住头上的小铃铛防止暴露。
眼底笑意流转,苏南出声让在门口的小家伙进来。
被娘亲发现了。
月宝也不慌张,松开抓着小铃铛的两只手,顶着肩膀上趴好的猫猫就光明正大地跨进书房。
走到近前,月宝嗅了嗅空气中纸张烧掉的气味,指着地面上那堆黑灰说:“娘亲,你在玩火~”
苏南以手支额,斜倚在太师椅上,轻笑着不答反问:“小月亮都听到了什么?”
月宝走到娘亲跟前,看着画棋姐姐打扫地上的纸灰,自己带着猫猫一块儿爬上椅子,舒舒服服地窝进娘亲怀里后,才乖乖地回答:“我听到娘亲被坏蛋欺负了。”
脸颊上的软肉被轻轻捏住,月宝仰头对上娘亲含笑的眼眸。
“坏蛋欺负不到娘亲头上,他们呐,是追悔莫及,又不肯不愿承认当初的选择是错的。”
“错了不改吗?”月宝疑惑地皱眉,“老师说,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苏南笑得更好看了,她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无不讽刺地喟叹:“所以啊,这些自以为清正的忠臣良相们,活了那么久,却都不如我儿聪慧,早早就将书上读的,老师教的,将那圣贤书里的千般道理都尽数喂了狗了!”
猫抖了抖身上的毛,骂得真脏啊!
“娘亲,不生气~”月宝小动物似的拱着转过身来,捧着娘亲的脸颊啵啵亲了两下,眼儿弯弯地哄:“小月亮聪明,老师教的道理,娘亲说的话,我都记在脑袋里,一百岁也不忘!”
更不会偷偷拿去喂狗狗。
苏南又笑,在小姑娘懵懵懂懂的眸光中,笑刚刚还夸聪明的小月亮,这会儿又成了只听得懂话面意思的小呆瓜。
但不得不说,小家伙哄人真有一套,随便一个傻呆呆的承诺,都能把人哄得眉开眼笑。
月宝不知道娘亲在笑什么,但她头顶自带的娘亲心情检测雷达告诉她,这会儿娘亲心情正好。
于是本来就不胆小的月宝胆子变得更大了些。
她伸手抱住笑得满头珠翠都在叮铃作响的娘亲,眼巴巴地说:“娘亲,我师父去西南了~”
苏南垂眸,笑意微敛,轻声问:“小月亮想说什么?”
她故意曲解女儿的话意:“莫非是想娘亲再给你找一位新的师父吗?”
月宝眼睛睁得溜圆,闻言慌忙摇头,两枚小铃铛响得清脆悦耳,衬得她的话也格外天真:“不是的呀,娘亲,是我想让师父活着~”
“我想要,帮帮他。”
“你能如何帮他?”苏南眼中已然没了笑意,看向女儿的眸光却依旧温柔,甚至称得上纵容,她缓声道:“一旦感染了瘟疫,性命不过朝夕之间,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住你师父。”
可她怀里的小月亮仍旧摇头。
“不是的。”
月宝努力地措辞,努力解释:“娘亲,我不是要让神仙保佑师父,我是、我想让师父有多多的药,和很多很多东西。”
她低头,扳着手指一一细数自己这两日问遍了身边人和猫猫才得出的内容:“给师父送多多的药材,吃饱肚子的粮食,能睡觉的被子和房屋,还有做衣服捂口鼻的布匹,还有……”
当十根手指都捏成拳头后,她仰起小脸,满眼亮晶晶地说:“还有多多的甜甜的糖。”
苏南听懂了。
她这不是给她师父准备的。
而是打算掏空家底给西南瘟疫中求生的百姓准备的。
衣食住行考虑周到也就算了,就连喝完苦药用来甜嘴的糖都不落下。
“你可知准备这些,需付出多少人力财力?”她低头问怀里天真幼稚的小月亮。
月亮皎洁无暇,望向她时,也无声努力地照耀着许多人。
“我知道的。”
小姑娘抿着唇,老实巴交地点点头,抱住小狸奴,细声细气地说:“要花很多很多的银子,我已经让春草姐姐,把我所有的俸禄和银子都拿出来了。”
“娘亲,我就算身无分文,你也会养我的对吗?”
“我只吃少少的饭,穿小小的衣服,猫猫也会自己抓小鱼,我们都不会乱花娘亲钱的。”
“娘亲~宝宝求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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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个好师父能教出一个好徒弟,这叫传承。
三个好师父,就能教出一个好皇帝,这叫天意。
这章是昨天的深水鱼雷加更,然后收到“青玉案517”小宝一次性的七百多瓶营养液……所以明天还有新的8000营养液加更!!
[猫爪]
“辛夷大夫!您有一封京都的来信!!”
兵卒粗犷的声音在疫区传出老远, 引得许多病患纷纷好奇地看过来。
片刻后,头戴白巾用特殊栓法捂住口鼻的老人便从简陋的药房中走了出来。
他身上裹满了草药的苦味,眉心紧紧皱着, 形容比起在京都时憔悴了许多,行走间却仍旧不输年轻人的利落。
粗布麻衣的衣袖被粗粗挽到了手肘往上,干瘦的手臂伸出来, 稳稳接住了患病兵卒帮忙带进来的“自京都而来的”信。
“多谢。”阮辛夷朝对方颔首道谢。
兵卒笑着挠挠头, 挥手道:“嗐!您跟我说什么谢呢, 该是我们这些人跟您说谢谢才对,要不是您和各位医家的圣手们,恐怕我们这些人早就死啦,哪里还能苟活到现在呢!”
他说着,又朝阮辛夷深深地一鞠躬,这才跑开了,疫区里还有很多活计呢,官府把各大城池封锁后,外面剩下的好人也成了病人, 现在所有事都是病患们自己在做,除了病得起不来的, 快要死的, 但凡还能动一动,都得动起来干活儿。
“哟,这宣纸可不便宜。”药房里, 有人瞥了一眼, 立马认出了写信用的上好宣纸,在皇城里可是只有皇亲贵族才能用到的御贡呢。
阮辛夷也已经猜到是谁写得信了。
“大概是我那小徒弟写的。”他话语间罕见的带了几分笑意,温声道:“不过她尚且年幼, 前几日才开始学着写字,不知这次来信是写了什么。”
他坐下来,将折好的信纸拆开,已经做好了看到满纸童稚涂鸦的准备。
但信纸被展开,上面却端端正正写满了簪花小楷,一笔一画皆透着端正认真的风骨。
“这字……”阮辛夷将信纸拿近了些,嗅到了宣纸和笔墨的香。
这字,他熟悉至极,小徒弟在课堂上跟他学习认识各味药材的时候,就是她身边那个名为修竹的侍者在替她抄写记录诸多的药材名和相对应的药性等等。
这是一封代笔信,也就意味着,信中的内容,绝非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
他肃了神色,拎着凳子来到靠窗更为明亮的地方,举起信纸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阅读一封信的时间很快。
可阮辛夷坐在那里,举着这张被写满的信纸,半晌都没有别的动静。
有同行的医者好奇地凑过去问他信上都写了什么,是不是京都那边陛下或朝堂又有了什么旨意。
“莫非,是皇帝终于打算派遣御医前来统领医者以解瘟疫之危局?!”有尚且年轻热血的医者眼睛明亮语气欣喜地猜测。
“绝非如此!”阮辛夷突然正色反驳。
迎着满室愕然的目光,他缓缓捏紧了手中信纸,平复好心中翻涌的情绪,想要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选择将这满纸心意传递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看清信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娘亲说,我身无分文她也养得起我,但我怕西南之地,和我一样的小孩子已经没有了能养活他们的爹爹娘亲,所以我央求娘亲买了多多的粮食……”
有人喃喃念出了信上明显是小孩子口述旁人代笔写下的信:
“师父,你的兜里只有一块酥糖,但西南喝苦药的人有万万之数,所以我让春草卖掉了我的玲珑球和长命锁,还有好多的首饰玩具,换成糖果铺子里最甜最甜的酥糖送到西南,祝愿每个喝药的人都能药到病除。”
“师父,您跟我说医者难自医,深秋霜重,您年纪大啦,记得穿多多的衣裳,不要生病,早日归家,我会和小橘还有两位师父一起等您回来过除夕,迎新岁。”
“那时候我就四岁啦,能背更多的药材名,学到更多的医者仁心。”
“……这是什么?”念信的医者好奇地看向信纸最下面的一抹涂黑。
他身旁,同样看了整封信的医者羡慕地望向阮辛夷,轻叹道:“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这是一株完整的当归。”
当归有叶有根,也是小郡主对老师最殷切真挚的祝愿。
完完整整,好好活着,早日归家。
一日后。
一辆辆马车载着许多的粮食药材布匹酥糖等物驶入了疫区。
接下来的每一天,疫区的患者们都能领到两碗又热又苦的汤药,能领到一碗煮了肉丁的粥和一小块甜滋滋的酥糖。
甚至由于已经到了深秋,那些家破人亡,衣不蔽体的老幼妇孺都能得到几尺崭新的布匹, 既可以裁做衣裳,也可以缝起来,往里装上干草蓬麻,当作用来熬过秋冬的被褥。
有百姓日日朝着守卫马车发放物资的车队磕头,也有人四处打听这菩萨心肠的善心人到底是谁。
当他们从某位医者口中得知,安排这一切物资的,竟然只是年仅3岁的小郡主时,所有人都只觉得恍若梦中。
当他们知道这些物资,都是小郡主用自己的郡主食邑,以及家中诸多玩具金银首饰等物典当购买到的后,便更为珍惜吃到肚子里的每一粒粮食。
有人找医者询问了小郡主的名字,很快整个疫区私底下便流行起了一种小小的刻着郡主名讳的长生牌位。
“我儿走的时候八岁,多亏了小郡主送来的这些东西,总算能让他在黄泉路上做个饱死鬼。”
“俺也不懂那么多,但俺知道,小郡主给我们饭吃,给我们衣穿,连治病的药材都是小郡主辛苦筹集了,不远千里送来的,我这辈子都记她的恩!”
“我娃娃今年五岁咧,比小郡主大了两岁,可惜我们这当爹娘的不争气,往日连块糖都买不起,小丫虽然也染了病,但她这几日可高兴了,说从来没有吃到过那么甜的吃食,连精神头都好多啦!”
“我爹娘都死了,弟弟妹妹也饿死了,我去给地主乡绅干活儿,他们不光不给我工钱还让人打断了我的腿,是小郡主让我吃上了第一顿热饭。”
“我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县太爷,县太爷的儿子整日招猫逗狗,街上小贩的东西随他取用,半个铜板都不用给嘞,没想到小郡主不光不抢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送这么多粮食药材……”
“听说小郡主今年才三岁咧,俺也没读过什么书,可俺心里清楚得很,皇帝知府县太爷……全都想让我们赶紧死个干净,只有小郡主想让我们活命。”
“……”
病患们每日聚在一起,都有说不完的话题,而话题中心绝大多时候都是那位小郡主。
其实他们很难想象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怎么会有这样的善心和魄力。
可他们本来就是要去阎王殿报道的人了,谁又有必要专门花费这么多的银钱来哄骗他们呢?
如果非要说的话,或许大长公主更有可能一些。
有人忍不住猜测,或许是大长公主怕名声太盛被皇帝忌惮被百官弹劾,于是不得不借着女儿的名义做这些善事。
这个说法也引起了许多人的赞同,于是这些被庙堂之上的帝王官员们,称作愚民贱民的百姓们,都只是私下供着小郡主的长生位,念着长公主的恩,再想方设法为这些苦心孤诣对抗瘟疫救了无数性命的医者们修建了一座祠堂。
在中秋宴后,苏应鸾又接连吃了两个月的瓜。
这一次吃瓜的范围扩大了不少,甚至子啊某一段时间里特意定位在了瘟疫横行的西南。
从那一行行名为八卦的文字里,她看到了百姓的颠沛流离,看到了朝廷官府的不作为,还看到了千里迢迢赶赴西南的诸多医者,以及长公主殿下和小月亮之间的“交锋”与“妥协”。
当她看到无数物资被护卫着送往西南的时候,苏应鸾抬头环视着自己身处的皇宫。
满眼奢靡,雕金砌玉,就连自己和苏应晟手中的布老虎,都是用金线织绣而成。
小月亮把玲珑球玉连环卖了,把腰间常佩的玉也卖了,甚至连从出生开始,各府和宫中赠予的生辰礼年节礼全都卖了。
苏应鸾其实也想不到小月亮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魄力。
她思考了很久,得出两点:
一是她有长公主托底。
二则是她有一位深入疫区的老师。
最好的母亲,最好的老师,又都给了最恰当的言传身教,于是有了这次活人数万的“援助”。
“我觉得比起绑定我,你当初或许更应该绑定她。”苏应鸾心情复杂地和系统讨论。
世界意识伪装的系统:“……”
你猜是先有你还是先有她?
“不过你选错了,我却没选错!”苏应鸾根本不需要祂安慰,转瞬间就把自己哄好了,晃着手里的布老虎骄傲道:“等我能走路了,我就想办法和小月亮绑定在一起,这样朝廷治下有任何风吹草动,任何政.-治谋算,我都能第一时间告诉她,然后我们强强联合,将乱世扭转为太平盛世!”
系统:“……”
系统沉默不语,只一昧地刷新出新的“八卦”。
【天庆四年十月二十七日,西南驻军正六品骑都尉陈遂领兵镇压叛军,杀良冒功。】
【天庆四年十一月五日,帝大喜,擢升陈遂为正五品宣威将军,享食邑千户。】
【天庆四年十一月七日,淑妃被诊有孕。】
【天庆四年十一月十日,以阮辛夷为首,诸多医者终于研制出瘟疫对症药方,并在长公主苏南的人手协助下,迅速传遍西南。】
【天庆四年十一月十八日,各大城池解除封锁令,百姓得以自由进出。】
【……】
西南捷报频传,淑妃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诊出有孕,皇帝苏承明近日可谓是满面春风,就连听到那关于长公主府耗费钱财援助疫区得到诸多声名的消息,都只是沉了脸色,命人去细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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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他查。”苏南对此反应平平。
迎着书琴和画棋担忧的目光, 她淡声道:“此事无论他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得到我身上,只要和我没有什么瓜葛, 他也只能不了了之。”
事实上这件事的确和她没有任何瓜葛。
哪怕皇帝要细查,查来查去,最后也只能得到相同的结果:
起因是小月亮的医家老师要去西南, 从而引发小姑娘对瘟疫的好奇和担忧, 之后小姑娘也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引导, 完全凭着一腔赤忱,自己就做出了那些决定。
而苏南作为母亲,仅仅只为小月亮提供了运送物资的人手而已。
从头到尾,这件事情里都没有任何阴谋诡计,唯一损失的,是小月亮曾经那些爱不释手的玩具珠宝佩饰。
甚至查得更细些,查进了长公主府里,就会发现小姑娘说到做到,每日当真没有再吃什么耗费人力财力的糕点, 没有再戴什么珠翠金钿,就连长命锁都拿去典当了, 脖子腰间全都空荡荡。
事实也的确如此。
苏承明派了不少人去细查此事, 可最后不仅没有查到长公主苏南的头上,还反而查出他亲自擢升为正五品宣威将军的陈遂,竟然在西南大肆虐杀良民, 杀良冒功之事!!
苏承明气得摔了一地的奏折, 在不大的养心殿里,将该死的逆臣贼子陈遂翻来覆去地骂,甚至一度起了杀心想要将这狗胆包天的混账东西拉出去午门斩首, 以宣天子之威,正朝堂风气!
可这样的念头只是刚升起来,就被他咬着牙按了回去。
陈遂不仅不能死,他还要替陈遂将杀良冒功一事的首尾处理干净,替陈遂好生遮掩。
否则一旦暴露,自己作为擢升陈遂连爬两级的圣明天子,转头就会被朝臣们弹劾质疑,特别是那群成天逮着人骂的御史台御使大夫们……
最令苏承明不能接受的是,陈遂之事,一旦暴露,将来史书上自己的功过就会被抹黑,读了史书的后人会如何谈论评价自己这个帝王?后世人又会怎样非议自己的昏庸无道?!
苏承明压抑着满心杀意,终究还是替陈遂将杀良冒功之事处理遮掩了个干净。
至于陈遂这贼子!苏承明已经想好了,只需要在几年后随意寻个借口将他满门抄斩即可。
且让他再多活些时日罢。
“老师,什么叫杀良冒功?”
软糯的童音在宽阔的练武场上响起,霍旭俯身纠正小孩马步姿势的动作陡然顿住。
他错愕地问:“你从何处知道这个词的?”
月宝歪了歪头,没说是从小鸟儿那里听来的,“是我从书上看到的,可是我看不懂。”
小鸟儿在心里说起此事的时候,特别特别气愤,气得转头揪住苏应晟的小手就嗷呜一口咬了下去,然后整个寝殿里都是小孩嚎啕大哭的声音。
为了哄小太阳,月宝还把自己刚得来的木头小人送给了他,让他拿着小人儿的木头脑袋磨牙。
“杀良冒功……”霍旭皱眉,光是念着这四个字,都好像从骨髓里生出一股森寒的凉意,口齿间似乎都藏着浓郁作呕的血气。
他屈膝跪蹲下来,视线和小姑娘齐平,而后对她说:“杀良冒功的意思,就是……为将者,带领下属兵卒,肆意残.-杀无辜的平民百姓,然后……割掉他们的头颅或是双耳带回去,用作功勋计数。”
眼看着小姑娘的眼睛越瞪越圆,满是不敢置信的模样,霍旭声音沉沉地说:“他们杀的无辜百姓越多,功勋就积的越多,最后论功行赏时,功劳和朝廷的赏赐也就越大,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月宝已经听懵了。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这样一番荒唐的解释?
更荒唐的是,就在几天前,就有一个人带着许多兵卒,已经做了相同的事情,并且得到了极大的功勋赏赐!
甚至小鸟儿的心声里,明明说得是皇帝舅舅知道了这件事,知道自己被陈遂愚弄,但……皇帝舅舅不光没有追究陈遂的过错,还帮陈遂坐实了那些功劳,将那些被虐.-杀惨死的百姓们,全都盖章认作了叛军逆贼。
为什么?
月宝怔怔地看着师父暗沉沉的双眼,呆呆地问:“师父,你不是说,为将者,保家卫国吗?”
霍旭沉默不语。
因为他也不知该如何向自己尚且年幼天真的小徒弟解释,这世上人心就是那么恐怖而又荒谬的。
“手抬高,保持不要动——”
霍旭僵硬地转移话题,继续教小姑娘打好武学基础,心里却因此总像是埋了个疙瘩一样,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等到该他上值的时间,霍旭带领禁卫军日常巡逻,却撞见了近日风头大盛的御前红人宣威将军陈遂。
一开始他没有认出来,还是他身后的下属说了此人名讳和近日功绩,言谈间也不乏羡慕,说什么那些起义的叛军也不过就是一些拿着镰刀锄头的百姓,换了他们去领兵,也能和陈遂一样得到这样的功劳。
“偏偏这小子运道好。”有人酸溜溜地撇嘴:“换了我们霍统领,肯定比他镇压得更快!”
有人赞同地附和:“谁让他就在西南那边驻军呢,运道来了挡也挡不住。”
“不过说真的,西南那边先是地动死了一批人,后来又活活饿死了一批人,之后那场瘟疫在整个西南地区肆虐……嘶,这人怎么算也该死得差不多了吧?怎么还有那么多的叛军?”
霍旭身后的亲随摸着下巴疑惑地猜测道:“莫非这叛军藏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就那么幸运,地动没砸死他们,粮食也足够他们活下去,就连瘟疫都没找上他们??”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都忍不住笑,还有人悄声吐槽:“要按你这么说,那叛军岂不是得天庇佑?”
“诶诶诶,我觉得不是,应该是那陈遂得天庇佑才对,那么多叛军呢,老天爷好好保着他们的命,就等着送给陈遂立功了……”
后面低声聊得正起劲,亲随的脑门突然撞上了自家统领硬邦邦的后背。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脑门茫然问:“统领,咋啦?这青天白日的,有什么胆大包天的宵小竟然敢擅闯宫禁不成?”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霍旭的笑骂,而是一双乌沉沉极有压迫感的眼睛。
“……统领?”亲随古怪地后退了两步,总觉得统领现在看起来格外恐怖,一副好像随时要吃人的样子。
霍旭盯着他们一张张熟悉的脸,片刻后,竟然生生打了个寒颤。
“如果你们想活的话,记住我的话!以后……”他牙关紧咬,在几人诧异愕然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低声提醒:“在任何场合,都不许再提起和陈遂有关的任何话题!最好连这个名字都给我忘了喂狗!!”
几人茫然地望着他,似乎根本想不到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说这样一番话,可霍旭此时心底乱糟糟一片,根本也没心思再跟他们仔细地耳提面命,只带着他们巡逻完后,找了借口下值,然后将自己关在家里,接连三日,谁也不见。
三日后,他秘密出现在长公主府。
“殿下,请彻查此事!”霍旭单膝而跪,青黑的眼眶和糟乱的胡茬都显示着他这三日有多心力交瘁,可他的眼神却极为明亮坚定,似乎还能从中看到灼灼怒火。
苏南垂眸看着他。
霍旭是父皇留给她的人,可霍旭从前同样忠于苏承明,因为霍旭从先帝那里得到的命令是,在皇权党争之中,尽力保长公主一命。
而这一命,被苏南转移到了小月亮的身上。
请霍旭来当小月亮老师的时候,苏南就和他进行过一番彻谈,当时便主动言明,就算某一日自己身死,也不用霍旭伸出援手保她性命。
只要霍旭在合适的时候,利用这个身份,将小月亮送出京都就行,苏南甚至不强求霍旭一定要保小月亮平安活着。
霍旭也一向分得很清,下值后来长公主府给小月亮当老师,从来都是客气疏离的,他将分寸掌握得很好,彼此之间谁也不欠谁的,也不谈什么情分忠义。
这是第一次,霍旭如此端正诚恳地跪在她面前,求她办事。
“你为何不禀报皇帝?反倒寻来了我的面前?”苏南不紧不慢地问,似乎对他口中那石破天惊之事并不关心,更不感兴趣。
可霍旭从不小看这位殿下,他恭敬地垂首,坦荡说出自己的怀疑和顾虑。
没有什么原因,无非是……经过三天的思考和整理,最后确信,此事背后定然有皇帝的影子在笼罩着真相罢了。
能在宫廷中活下来的,没有人是傻子。
连几个下属胡乱言谈都能猜到些许古怪的事情,或许更聪明的明眼人早就看清了其中的古怪,也一样看到了帝王在其中的选择和手腕。
“臣……生于西南,长于京都,先帝在时,西南虽天灾频频,但也称得上政治清明,可如今西南几乎成了一片死地绝地——”
霍旭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砖石之上,是臣服,也是恳求:“望主上彻查陈遂杀良冒功之事,为枉死的西南百姓伸冤!!”
“这冤,如今我可不敢申。”苏南起身,弯腰将他虚虚搀扶起来,等他笔直站好后,才笑着承诺:“不过本宫可给你两份名单,你仔细收好,待将来……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之时,就是你为无辜冤魂翻案伸冤之日。”
至于何时才能河清海晏?
那自然是百姓头顶换了一片天,这片河山换了一位主宰的时候,才可称河清海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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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旭从苏南这里拿到了两份名单。
一份是陈遂带领的那些兵卒名单以及与他有所收尾勾连的县令县丞等人, 如今那些兵卒都已跟着陈遂一同高升了,至少也是个百夫长的位置,至于那些县令县丞, 自然也少不了陈遂给予的诸多好处。
另一份,则是受害村庄的名单,里面清楚标注了有多少个村落被陈遂等人屠.-杀殆尽, 总计竟有整整一百七十四个村落, 共计杀良两千九百余人, 几乎是将西南那片大地上,逃过地动,逃过瘟疫的无辜百姓都屠戮一空。
霍旭握着这两份名单,双眼充血到赤红,恨不得现在就冲去陈遂面前,拔刀将他砍个碎尸万段!
“别急,总有机会的。”苏南起身,走过他时,左手略微用力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触即离,温和但带着杀意的话语却很好地安抚了霍旭:“到那时, 本宫允你代替西南无辜百姓, 一一清算复仇。”
国之蛀虫,就该在恰当的时候,连根拔起, 否则就会如苏承明那般, 优柔寡断,徒生诸多忧患。
月宝发现霍师父对自己的武学好像比以前更加更加上心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以前的霍师父虽然也很上心, 但总会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一边纠正她姿势让她打牢基础,一边说什么“臣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算不上郡主的师父”。
但现在霍师父不说这种话了,而且要求也更加严格,以致于看旁边趴在暖阳底下睡觉晒太阳的猫猫都变得不顺眼起来。
当又一次听到霍师父说“郡主虽然年幼,但也不可太过沉溺于玩乐之中,这狸奴日日陪着,郡主又该如何用心进学呢?”的时候,月宝小脑袋里的问号多得都快要冒出来了。
等霍师父皱着眉满含忧虑地离开后,月宝甩甩酸酸软软的胳膊腿儿,把旁边已经被说得有点炸毛的猫猫抱到怀里,摸摸毛又亲亲脑袋瓜,哄好了之后,才纳闷地问:“猫猫,老师他怎么啦?”
小朋友皱巴着小脸,纳闷地嘟囔:“霍老师是不是没有吃饱饭饭呀?”
反正,她每次肚肚吃不饱的时候,就会不高兴,还会耍点小脾气,非要被娘亲无奈地瞪上一眼才觉得心里舒坦(实则怂了)。
029冷笑:“他哪儿是没吃饱饭,我看他是吃多了撑得!所以才天天没事找事!!”
月宝鼓起脸颊,戳了戳猫猫软呼的肚子,小小声哄:“猫猫,我们不说老师的坏话喔,奚老师说,要尊师重道。”
猫愤愤闭嘴,努力等到自己满肚子火气变得心平气和后,才翻了个白眼,跟小朋友解释起霍旭的态度甚至是行为变化到底是为什么。
猫趴在小朋友怀里叽里咕噜说了好久,抱着它的小朋友从一开始的认真听讲,到偷偷打了三四个哈欠,最后迷迷糊糊地蹭蹭它,软声哄道:“猫猫,太阳好舒服喔,我们睡一会儿再讲吧~”
冬日的阳光总是一年四季里最让人觉得温暖的,但也是消失最快的,当屋檐的阴影斜着铺满院落时,暖阳消失不见,属于冬季的冷却令人下意识地蜷缩起手脚。
月宝这一觉睡得并不久,赶在太阳落山之前醒了过来,却有点浑身发软的犯懒,蜷缩在摇摇晃晃的躺椅中,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抱着猫猫盯着对面屋檐斜飞的檐角发呆。
“猫猫,过完年我就四岁啦~”月宝轻声说着,不带任何感慨,好像只是发着呆无端的想到了这件事,有点期待地问:“四岁的我,能长大一点点,变得更厉害一点点吗?”
“一定会的。”猫从她怀里挤出个猫猫脑袋来,闻言轻轻应了一声,用头顶蹭了蹭小姑娘圆润的下巴。
“猫猫,你说霍老师是把我当成了娘亲的继承者。”月宝垂眸,和猫猫那双圆溜溜的暖黄猫瞳对视,慢吞吞地问:“是皇帝和太子那种继承者吗?”
猫没想到她还记着睡前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欣慰地点点头,爪爪抬起来搭在小姑娘稚嫩的肩膀上,认真道:“没错,霍旭已经认你娘亲为主,有他协助,你娘亲只要想,就能悄无声息带人闯入皇宫,将苏承明这个皇帝彻底控制起来,逼迫他写下让位的圣旨,一旦你娘亲继承大统,月宝,作为你娘亲唯一的孩子,你就是她的继任者。”
所以霍旭才会那么快改变了态度,甚至对着月宝都有点望徒弟早日成龙的急迫感。
霍旭着急上火,是因为很清楚苏南的性格和本事,偏偏月宝看起来软绵绵慢吞吞跟个小团子一样任人揉捏,和苏南冷漠果决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他自然就担心忧虑,甚至看起来都有点快要焦虑内耗了。
说不定霍旭这个大老粗都早已想到了将来苏南登临帝位后,又纳了新的后宫男妃,生了别的孩子,然后月宝就被比下去最后黯然收场之类的画面了,否则他不会急得嘴上都上火起了一串燎泡。
最折磨他的,是这种焦虑还不能和任何人去说,只能自己一边努力消化,一边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日复一日乖巧无害柔弱绵软。
猫坏心眼地猜,霍旭现在每天看月宝不急不慢按部就班学习的样子,就跟火烧屁股的猴子一样着急又无力。
当然,这话不能在月宝耳边说,不然会带坏小朋友,还会被小朋友揪着猫耳朵软声制止这种坏习惯。
但猫还是大致给月宝解释了霍旭心中对她的期望和焦虑。
月宝听完猫猫的话,小脸有点垮垮的。
她好像陷入了某种茫然之中。
小手轻轻捏着猫猫薄薄的耳朵尖,望着斜飞的檐角怔愣出神了半晌,才轻声说:“可是,我怕我做不好。”
她一点都不怀疑娘亲能不能做好,但她怀疑自己。
“我只是一个小朋友呀~”月宝苦恼地抱着猫猫,小小声叹息:“我和猫猫都还要娘亲养着才能吃饱饱的饭,穿厚实漂亮的衣裳,睡大大软软的床,出门坐宽敞舒服的马车……”
她小声嘟哝道:“这些都要钱的,可我已经没有钱了呀,我连自己和猫猫都还养不起,春草姐姐和修竹哥哥们都是娘亲在发放月银……我很穷很穷的。”
猫有点困惑,反问她:“月宝,你没有钱很穷,但这和你当你娘亲的继任者有什么关联呢?”
“当皇帝和太子,就要让天下百姓都吃饱饭呀!”月宝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迎着猫猫不自觉瞪大的眼瞳,小姑娘紧皱眉头,忧虑道:“我没有钱,也不会种多多的粮食,肯定会让他们都饿肚子的,那样我就是个让他们吃不饱饭的坏蛋,就像、就像皇帝舅舅一样。”
猫一哽,小家伙倒也不必把自己和昏君放一块儿比较。
但它也没有纠正小朋友的这份关于君王和百姓的认知,反而让忧虑不安的小朋友,揣着这份问题,去问她的娘亲,问完又换个说法,去问那位为她启蒙的奚老师。
月宝不是那种揣着问题装傻的小朋友,所以猫猫这么说了,她就当真跑去问了。
冬日愈发寒冷,月宝缩在娘亲暖融融的怀抱里,小声将下午自己心中的困惑问了出来。
“娘亲,我有点点害怕~”月宝努力地往娘亲怀里拱,手脚并用地缠在娘亲身上后,似乎才能感受到一点点的安心。
“小月亮怕自己做不好吗?”苏南没有跟女儿说什么大事未成一切还尚未可知的话,她的野心已经摆出来了,自然不介意女儿从此时起就代入另一个身份思考和学习。
月宝点点头,“我不想变成,被讨厌的坏蛋。”
“还有,饿肚子……会很难过的,很多很多人饿肚子,就会变成脑袋大大,肚子大大的样子,他们只能吃地里的土,会很快死掉的。”
月宝觉得,小小的自己,养不活全天下的人,不能让他们吃饱饱的饭。
因此,她又想到了春草姐姐她们刚来的时候,自己接连做了半个月的那个噩梦。
她们磕着鲜血淋漓的额头,捧着地上的土拼命地往肚子里塞,肚子圆滚滚的像一个个大气球,好像下一秒就要嘭的一声爆炸掉。
苏南听出了女儿话语里的恐惧。
却又和当初刚见到春草她们时的恐惧不一样。
当初是被吓到的害怕,是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和苦难的畏惧。
现在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茫然,不知道往前走的正确方向是哪里,所以怕自己走错路,怕小小的肩膀担不起重重的责任。
苏南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女儿已经长长许多的厚软发丝,搂着怀里茫然的小姑娘,温声道:“小月亮,是在敬畏着那些百姓们的生命吗?这样很好,不用害怕,娘亲走在前面替你找出一条合适的路,小月亮踩着娘亲走过的脚印,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稳就行。”
“等哪一天娘亲走不动了,那时候小月亮也已经变成了像娘亲一样的大人,就可以自己大胆地往前走,届时我走在你的身后,踩着你的脚印,若有什么行差踏错,就在身后提醒你。”
“所以小月亮不用害怕,因为娘亲会一直陪着你,陪你长大,陪你走一条世间很少有人走过,也很少有人走对的路。”
苏南摸了摸女儿抬头时软乎的脸颊,笑着说:“就算真的走错了,也没有关系,因为我知道,小月亮是个善良聪明的前行者,就算走错路,也不会变成那种肆意伤害百姓将生命视若无睹的坏蛋,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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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以后, 月宝仍旧会想到这一晚娘亲最后的这句话。
这不仅仅是安慰,更是一句提点,还是哄着小小的未满四岁的她, 提前给这片河山以及数万万百姓一份最重要的承诺。
无论将来她如何行差踏错,无论她是变成了昏君还是暴君,又或者什么别的坏模样, 身为帝王, 都绝不会肆意践踏民生, 更不能伤民害民。
“你娘亲真狡猾!”猫听懂了,但猫护短,觉得苏南哄小孩,欺负小孩是个没长大没文化的小呆瓜。
月宝啵啵亲了亲抬起来的爪爪,小脸上满是纯净明媚的笑,开开心心道:“我娘亲全世界最聪明!”
猫:“……”
可恶,你这种满脑子只有妈妈娘亲的小朋友,到了丧尸末世,丧尸都不吃怕传染的!
京都下雪了。
在旧岁将去, 新年伊始的那个夜晚。
月宝抱着猫猫站在屋檐下看着落了满院的雪,在晃动的烛火映照下, 和猫猫你一下我一下地哈出一团团白色的热气。
春草带着妹妹们给小郡主摆起了新年夜晚要吃的锅子配菜。
修竹和刘喜则时不时仰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眼底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忧虑和期盼。
“主子,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再玩吧。”秋涯轻声劝着伸手去接细雪的小姑娘。
月宝回头, 眼眸晶亮地望向他们。
“秋涯姐姐, 我马上就要四岁啦~”只要这个夜晚过去,自己就在这漫天纷扬的大雪中,又长了一岁。
闻言, 在厅中伺候她的几人眉眼间都不禁染上了笑意。
春草将烘烤过的披风递给修竹,修竹接过展开,仗着足够高的身高和力气,将站在屋檐下的小姑娘裹了个严严实实,冬日夜晚再寒冷的风也透不进分毫。
浑身都暖融融的,月宝乖乖坐到饭桌前,放好猫猫,然后捧着已经放了一会儿变得温热的羊肉汤,垂眸小口小口地喝着。
娘亲去宫中赴宴了。
奚老师身为最近刚上任的御前侍读学士,也早早就去了宫中。
霍师父身为禁卫军统领,更是负责守卫宫中安全,早早就当值去了。
就连她那刚解决了瘟疫从西南活着回来的医家师父阮辛夷,都在前些时日被皇帝亲自任命为太医院的六品院判,今日也已经去了宫中,一旦宫宴上有哪位贵人或臣子出了什么意外,他就是最快被宣的人。
但宫宴年年都办,大大小小的宫宴更是数不胜数,今年又怎么会出什么天大的意外呢?
无非就是哪位贵人有孕被设计流产,又或者哪位大人吃了相克之物,更甚者是皇子公主们出了什么岔子……
听起来严重,但实际上,不过是每回宫宴上都会上演的“小节目”而已。
因此众朝臣参加宴会的心态都很松弛,松弛到爆竹声响的那一刻,要么笑着恭贺身旁的同僚新年新气象,要么捂着耳朵看那爆竹噼里啪啦地响,只觉得新年就该这般热闹,如此才称得上是好一派太和盛世之景。
唯有尚在襁褓中的苏应鸾被爆竹声吓得一激灵,脸色都变得惨白。
“完了完了,开始了!!”她一紧张就忍不住在心里揪着系统絮絮叨叨,就算是心声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而她之所以这么紧张,完全是因为提前就从吃瓜系统这里看到了苏南今晚要谋逆!!!
甚至看到了那句话“以爆竹为号”。
所以一整晚,所有人都推杯换盏欣赏歌舞的时候,苏应鸾被抱在嬷嬷怀里,只觉得度秒如年!小眼神总是忍不住朝着皇帝的脖子上看。
多好的脖子啊,一刀砍下去肯定能溅出最好看的血花吧?
呜呜呜呜呜呜太可怕了!自己只是一个新时代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小学霸而已啊,为什么要穿越,为什么穿越了要有金手指,为什么有金手指只是为了比别人更早知道有人要在宫宴上造反谋逆?!
最可怕的是,自己眼神乱瞟的时候,分明看到那位打算谋逆的正主,大齐王朝的大长公主殿下,竟然朝她看了过来,并且在确定她害怕的时候,朝她笑了!笑!了!!
苏应鸾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公主一笑,生死难料。
她开始疯狂想念小月亮。
她瑟瑟发抖地拽着系统碎碎念了一整晚,直到真正听到爆竹声响的那一刻,她浑身一颤,死死咬住嘴巴不敢哭出声来,一双眼睛圆溜溜湿润润地睁大张望着附近。
因为要欣赏天灯和爆竹,所以大家全都从盛和殿里出来了。
有人仰着头,有人捂着耳朵,还有人正在同身旁的同僚言笑晏晏。
而她的傻哥哥,这个即将脱离历史结局的末代帝王,正笑呵呵地伸着小手去抓半空中纷扬的雪花。
当第一支箭穿过漫天飞雪直直射.-入一位朝臣胸口,将心脏洞穿,溅出一蓬血花的一瞬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场早有预谋突如其来的发难。
苏应鸾以为这场皇权更替会有许多人血溅当场,会有许多个脑袋混着血落进洁白的雪地里,会乱作一团,会厮杀激烈。
可事实上,这场惊变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足够迅捷。
甚至血都没有淌满台阶,融化阶上的雪。
“朕早知你狼子野心——”苏承明目眦欲裂地跪在地上,狼狈怨毒地望着苏南。
下一秒,霍旭手中的长剑轻易割破了他的脖颈,吓得他猛一瑟缩,彻底闭口不言。
台阶之下,静静瑟瑟跪了满地的人。
屋檐之上,无数箭矢沉默地对准了盛和殿外的每一位朝臣。
有人如鹌鹑般怂着,有人哆哆嗦嗦朝着自己的上官或后台投去求助询问的眼神。
然而最大的那个官,却一反当初威逼先帝时的强硬,反而当真朝着台阶上站立的长公主殿下躬身一揖。
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地里传出老远:“陛下,自被先帝从宗室过继,立为储君三载,为帝已有四载有余,但陛下身为被天下黎民供养的君父,天降地动而不思己过,只耽于享乐劳民伤财,西南瘟疫,十室九空,十死无生!高坐庙堂而视百姓为低贱蝼蚁,放任瘟疫肆虐,任由西南哀嚎漫天,白骨遍地……”
他站在雪地里,用痛心疾首的语气,朗声说了许多的话,每一句都是直指帝王的罪名。
直到最后,他又一躬身,掷地有声又沉痛哀凄:“陛下,请书罪己诏,自陈其罪,自请退位,还大齐昭昭太平!!!”
盛和殿外寒风呼啸着将这位两朝老臣的袍角掀飞卷起猎猎弧度,满场皆惊,满场皆静!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战战兢兢跪在张盛之身后的朝臣们,竟也一一跪得端正起来,然后是一声附和,多声附和,齐声——
“请陛下书罪己诏,自陈其罪,自请退位,还大齐昭昭太平!!”
“请陛下书罪己诏……还大齐昭昭太平!!”
“请陛下……”
朝臣百官,字字句句,声声入耳!
苏承明彻底跌坐在冰冷的玉石地砖上,惶惶然地望着下方的每一位朝臣。
“朕……”他哑声开口,眸光空寂,茫然地自问:“当真如此不堪吗?”
这话,只有霍旭和苏南听了个清楚。
霍旭咬牙攥紧了手中的剑柄,只觉他此刻的模样竟比高坐在龙椅之上时更为可恶!
一位当不明白天子,从始至终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放任和包庇造成了怎样后果的人,成了主宰这片河山的皇帝,就只会是皇帝和奸佞之幸,却是天下百姓之大不幸!!
“主子,先睡吧,宫中传来消息,殿下今晚很忙,估摸着明日才能回来呢。”修竹边劝说,并将手中卷起来的纸条用烛火点燃。
月宝双手托着腮,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
听到他传达的娘亲平安的消息,也只是轻轻眨了眨眼,就没什么反应了。
“主子?”修竹倾身,有点担忧地看向她。
“你的手在发抖。”月宝仰头看向他,突然指着他的手指说。
修竹一惊,下意识想要将手指蜷缩着藏进衣袖里。
但已经晚了,小姑娘的问题早已经接踵而来。
“你在害怕吗?”月宝有点好奇地歪头盯着他。
修竹微愣,而后轻声回答:“是,奴才在害怕。”
不等月宝往下问,他便格外乖顺地继续说下去:“奴才乃是罪臣之子,从来都未曾奢望过什么,唯一的念头就只是求活,可如今得主子庇佑,我不仅好好地活着,还有幸跟随主子站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他很坦诚,坦诚得让猫都诧异地睁开眼睛看向他。
修竹却仍旧在剖析自己:“奴才为殿下和主子感到高兴,但奴才也难免惶恐,恐自己哪里做得还不够好,跟不上主子的步伐,被远远落在了后面,更怕高处不胜寒……主子,您尚且年幼,性情不定,身边的侍者在半年前尚且目不识丁。”
他咬咬牙,似乎挣扎犹豫了许久,但还是屈膝跪在地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长公主殿下必定不会允许我们继续随侍在您身侧,或许在您入主东宫之时,就是我们被淘汰剔除之日!”
月宝神奇地听懂了。
她放下托着脸颊的小手,看看修竹,又看看被修竹一番话吓得跪了满地的春草几个。
“不用害怕。”
她起身,一个个把跪在地上的人拽起来,然后才仰着头朝躬身的几人说:“我也有很多害怕的事情,但是娘亲说,我可以踩着她的脚印慢慢走稳。”
她并没有就“会不会换掉他们”做出什么承诺,而是板着小脸,格外认真地提醒:
“娘亲走在最前面,我走在娘亲的后面,我踩着娘亲的脚印,你们就踩着我的脚印吧。”
“我人小,脚印也小,你们努力跟紧我,不要走丢了。”
“我不会停下来等,也不会回头去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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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月宝:别的小朋友都是富二代,我是帝二代诶,娘亲真棒!爱娘亲一万年都不变!![猫爪]
嘶,看现在这个营养液和收藏架势,该不会到国庆节的时候,每一天都有加更吧?[可怜]
新年伊始, 大齐头顶的这片天突然就变了。
当苏承明的罪己诏和退位圣旨随着一缕春风迅速传遍整个齐国山河的时候,月宝身上毛茸茸的披风也从橙红嫩黄变成了唯有皇室才能使用的明黄,上面还用银线绣着稚嫩的小龙。
历史上从未有过女性登基为帝的先例, 故而礼部和朝臣们这些天里几乎为了苏南的登基大典吵翻了天。
但这些都和月宝没什么关系。
她趴在两个小宝宝的围栏边上,顶着曾经的仁妃娘娘,如今却只是庸王府侍妾的复杂目光, 手里捏着一个拨浪鼓, 一会儿在小鸟儿眼前摇一摇, 一会儿又在小太阳眼前晃一晃。
被拨浪鼓两个圆珠子敲击鼓面的咚咚声吸引,两个小宝宝都不自觉地朝她看了过来。
月宝便又伸手,戳戳这个的小脸,捏捏那个的耳朵,玩得不亦乐乎。
苏应鸾看她这样,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念叨:“小月亮,当了皇太女以后,可一定要保持初心,不要忘了来时路, 将来当一个好皇储,也当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啊!”
每一个字, 月宝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月宝偏头看向她。
还未满一岁的小宝宝胖乎的小脸上, 嵌着一双莹润透亮的眼睛,在和她对视的时候,也没有羞怯或恐惧地逃避, 反而定定地认真望着她。
于是月宝又伸手摸摸小鸟儿的脸颊, 软声道:“小鸟,你要好好长大呀,等你长大了, 就来陪我一起读书。”
娘亲说,这是给庸王府里仁妃和两个小宝宝最好的保护伞。
只要她开口了,就算仁妃娘娘变成了侍妾,就算小鸟儿和小太阳变成了庶出的子女,庸王苏承明也一定会很快想办法将仁妃娘娘扶成正妃,让两个小宝宝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出子女。
所以月宝不仅仅是为了小鸟儿从特意跑这一趟的。
庸王府已经被戒严,生活在府中的王府众人从此以后都只会被幽禁其中,除了被月宝另眼相待,并且“没有掺和进皇权更迭”中的两个小宝宝以外。
“殿下……说得是真的吗?”仁妃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她是个极聪明的女人,更何况此事和自己一对儿女的未来挂钩,她的反应更是快到令人愕然,几乎是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毫不在意过去一般,毫无芥蒂甚至是迫不及待地朝着月宝屈膝跪了下来。
月宝被她吓了一跳,拨浪鼓都护在了跟前,反应过来后慌慌张张伸手要把她拉起来。
仁妃没有顺势起身,反而恭恭敬敬地对着月宝低头磕下去,一字一句认真极了:“殿下,妾身林婉清,多谢殿下和陛下的恩赏,今后定当悉心教养鸾儿和晟儿,让他们知恩明礼,不求能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但求能为殿下办些实事,报效朝廷!”
林婉清说完这番话后,自己却先有些恍惚起来。
她仰头看着刚才松开手后就没有再搀扶自己,而是静静站在面前垂眸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哪怕因小月亮和长公主之故,落到如今这番称得上凄凉的地步,一朝从天堂坠入深渊。
但她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怨怼,在月宝刚才明确说要让她的一双儿女念书伴读之后,就更没什么不甘的了。
她只是觉得有些酸涩的感慨。
因为自从被父母送入宫中参与选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姓氏和名字。
她当过美人才人,也一步步爬上了嫔位妃位,甚至位列四妃,在苏承明没有立皇后的四年里,四妃就是后宫首位,各自握有一部分权柄。
可她哪怕已经高坐妃位,仍旧不曾拥有过自己的姓名。
她只会被人恭恭敬敬地称一句“仁妃娘娘”。
可每个王朝每一位帝王后宫里,大概都会有这么一位仁妃娘娘,却不会有一位名为林婉清的女子。
她曾经并没有什么感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当遮蔽在头顶的那片天,被同为女子的长公主一朝捅破更换之后,当自己被幽禁在王府之中,被来看望的父母含着泪亲昵地称呼一句“婉清”时,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离开了皇宫,跌下了妃位之后,虽然失去了一些东西,但好像找到了更多本以为被遗忘的过去。
她并不对一双儿女有什么区别对待,但曾经在皇宫之中,身为仁妃的她也曾妄想过,将来自己儿女的未来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儿子最少是个王爷,可女儿呢?
人人都以为公主之尊,天下女子都比不得,但身为皇家媳,其实仁妃从女儿出生后就在焦躁和忧虑了。
因为她作为皇帝的枕边人,比谁都清楚这个皇帝是怎样的人,他绝不会在意一个公主的轻重死活,将来一旦国家生乱,或者外敌入侵,公主一定是会被推出去和亲的。
因为大公主尚且年幼,就已经有边胡敌寇打着名义想要提前定下大公主“出使和亲”的名额和未来了。
对此,皇帝和朝臣全都不以为意,甚至在大公主的生母哀求之时,愤怒地丢下一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既然享受了这个身份地位所带来的一应尊贵优待,就该为朝廷为百姓承担起公主的职责!”
天知道当时还是仁妃的林婉清刚生了双胎没多久后,听到这样一番话时,内心是有多惊惶不安,甚至一度看到皇帝的身影,都觉得他是会抢走自己女儿,把女儿送去敌寇那里送死的刽子手!
林婉清不知道该怎么消解自己心中的惊惧不安,只能一边忧虑着女儿,一边将目光放在别的公主郡主身上,试图从她们身上,给女儿提前找一条比和亲更好的活路。
加上小月亮那段时间经常来宫中陪两个小家伙玩,所以林婉清自然而然就将目光落在了小月亮和长公主身上。
长公主是先帝唯一一个血脉,可以说身份地位比苏承明还要贵重许多,因此她不可能和亲,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小月亮不一样。
小月亮只有母亲,没有家世背景深厚的父族,于是在一次苏南来接小月亮出宫的时候,林婉清就和长公主聊起了关于“和亲”这间事。
时隔半年有余,至今她都记得,那时苏南听到自己话里试探含义时那陡然冷冽锋锐起来的眉眼。
像一把寒光凛凛的刀,刀锋尖锐,刀刃纤薄,轻易就能剖开任何人的血肉,将其中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剜出来仔细审视查看。
毫不夸张的说,当时长公主殿下望向她的那一眼,林婉清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脏在惊惧地急促跳动,那种每一次回忆都会被再次吓住心脏发紧的感觉,次次都能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她不觉得冒犯,甚至觉得羡慕。
小月亮有一个多好的多厉害强大的母亲啊。
不像自己的鸾儿,明明自己也贵为四妃,甚至隐约有四妃之首的架势,可自己当真敢为了鸾儿用相同的目光去审视别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审视皇帝吗?
不敢的。
她不仅不敢,还不得不处处小心,事事讨好……
哪怕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长大了真的被当作和亲公主送去了敌国,自己恐怕也只会向大公主的母亲那样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自己心中消化,甚至不敢在苏承明表达出不满后再往外表露分毫。
可苏南敢。
她不仅敢,还在那天确定林婉清并没有打着让小月亮将来代替苏应鸾去和亲的念头后,直接了当地告诉她:“小月亮就是我的命,无论是谁,但凡想要伤害她,本宫都绝不会轻饶!”
她在警告林婉清。
也丝毫不怕林婉清将这番话传到皇帝苏承明的耳朵里。
林婉清为她的敏锐和强硬感到心惊,可当她牵着小月亮离开后,林婉清又不禁抱着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很乖很懂事的女儿默默地掉眼泪。
她像一个提前预知了女儿死亡的母亲,明明还有十多年时间,却想不出任何改变女儿命运的办法。
或者不是她想不出,而是没有苏南那样豁出一切的勇气。
所以她愧疚,心疼,自责,每天抱着女儿都不舍得撒手。
她跟女儿说了很多的话,仗着小孩人小听不懂,把自己所有的顾虑和不安都说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宫宴这天。
她那尚未满周岁的女儿,突然抬起小手帮她擦干了眼泪,然后努力抱住她往她脸上亲了一下。
林婉清说不清那一瞬间自己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心脏。
她只是有点茫然又有点肆无忌惮地想:要是苏承明不当皇帝,仍旧当一个无人问津的皇家宗室子弟,那该多好啊?
很快,她的愿望就成真了。
当别的后妃都哭哭啼啼围在苏承明身边问该怎么办的时候,林婉清抱着自己的一对儿女,几乎快要控制不住露出喜色来。
她的女儿,保住了。
不用被冠上为国为民的名头,被吹吹打打十里红妆地送去敌国被那些蛮夷作践糟蹋。
不用死在千里之外她看不到也帮不到的地方,不用连尸骨都回不了家。
而现在,小月亮的到来,又为她拨开了挡在眼前的最后一片迷雾,告诉她,她的女儿不仅不用死在十几年后的某一天,甚至还能有更广阔更光明的路要走!
太女伴读,只要做得好,学得多,将来为官为宰,又有何不可?!
如今有了第一位女帝,按照苏南陛下对小月亮的在意程度,就算有什么后来者,也定然越不过小月亮的身份地位,所以将来极有可能还有第二位女帝!
既然如此,十几年时间,朝堂格局又如何不能产生更多的变化呢?女子为帝已成定局,女子为官还会远吗?
林婉清顺着苏南和小月亮为她拨开的那片迷雾,看到了并不遥远的未来。
她想,这个未来里,定然会有鸾儿的一席之地!
她的女儿,既为鸾鸟,自当青云直上,扶摇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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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鸟儿:家人们谁懂啊,前两天我娘天天哭着说对不起我,现在突然又每天给我打鸡血让我支棱起来,说什么不好好学习就是对不起她!
小鸟儿:鸡血有没有用?到底是谁对不起谁?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学霸而已啊!!!
蛋糕:[可怜]我已经欠你们三章加更了……
从小郡主转变身份成为皇太女之后, 生活有什么改变呢?
在听到太傅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月宝手里正捏着细长的沾饱了浓墨的狼毫笔,手背抵着下颚, 有点出神地望着窗外拖长了洁白尾羽,扇动羽翅斜斜飞上假山顶端的鸟雀,怔然了半晌, 然后坐得端正, 给了太傅很多很多的回答。
“有很多的改变。”
她笃定地点点头, 将手里的笔轻轻搁置,然后在太傅无奈的神情下,伸手抱起旁边咬着小鱼干奋力搏斗的猫猫,呼噜着它的毛毛,慢吞吞地回答。
“我有了更多的老师教我学更多的知识。”
“娘亲每天都有了处理不完的政务,我去找她的时候,就能从一个个折子里看到许多曾经看不到的东西。”
“宫里对我下跪行礼的人更多了,但我不能再像托起春草和修竹那样托起他们。”
“对啦,我也不能喊春草叫做春草姐姐, 修竹叫做修竹哥哥了,我必须直呼其名, 否则就是他们冒犯于我。”
“唔……还有很多好吃的, 很多好玩的,很多好看的……全天下的好东西好像都被捧到我面前来了。”
“还有,我要比在公主府里更努力用心地学习, 不光是学书本上的知识, 还要学习那一本本的折子,要早早起来守在娘亲的背后听她和大臣们在朝堂上吵架,也要……”
月宝将自己能够察觉到的变化一一道来, 说到最后,却又有点茫然。
因为她发现这些变化其实都并不能给自己造成什么好的或坏的影响,不会让她觉得生活变得太好或太苦,也不会让她因此对过去和现在两个阶段产生什么太大的反差。
想到这里,已经是皇太女的月宝仰头看向温和注视着自己的太傅,眼睛亮亮地脆声回答:“娘亲对我太好啦,不管我是小郡主,还是皇太女,娘亲都给了我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所以上面数了那么多的变化,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被放大了一些苦恼,又多了许多的选择而已。
奚百里放下手中的书卷,如在长公主府中那样,温和地笑着颔首,赞赏道:“太女殿下赤子之心不改,这是极好的。”
是小郡主的时候,面前这个小姑娘就已经表现出诸多令人惊叹的优点,赤忱,纯善,努力,聪颖,敏锐,能看得见苦难也能想尽办法挽救苦难,享锦衣华服珍馐玉食却不曾被养出骄横纨绔之势。
奚百里其实很怕自己这个年纪小小的学生在面对陡然变幻的身份地位时,会因为陡然拔高的权势待遇而移心转性,怕她一张白纸被皇权迅速涂抹上天家的斑驳色彩。
既怕她心性大变不如从前,又怕她一成不变难以适应。
“老师,我明白的。”小姑娘穿着明黄色的太女常服,稚嫩的尚未张开的眉眼却如窗外冬日的阳光一样温煦暖融。
她微微抬头,脊背挺直坐得端正,只有两只小手抱着那只走哪儿都不可离身的小狸奴,软声说着娘亲师长曾多次教导过的道理: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日久才知人心,岁长方知端斜。”
新晋的皇太女小殿下眸光清正地望着为自己启蒙的老师,轻声安抚他:“老师,我不笨的,你倾尽所有地教我,我也会倾尽心力地学,我不要做最博学的太女,我要做能接替娘亲继续稳稳走下去的前行者。”
三岁的月宝初入这个陌生又等阶森严的世界时,对一切都是懵懂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次的选择,都足以令她震惊和恐慌,甚至噩梦不断夜不能寐。
可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一年,月宝已经极为适应自己的身份和面对的事情以及需要自己做出的每一次选择了。
而她之所以能够这么快适应,不到一年时间,就适应了两次身份的骤然转变,其实全都只是因为她敏锐地意识到了,自己是有人托底的。
只有娘亲在,无论自己遇到什么事,见到什么人,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娘亲都会为自己托底。
因此,月宝有足够的底气去应对每一次的改变,没有了惧怕,适应起来就会又快又平稳。
就像现在,老师尚且还在担心她的状态,她就已经能够反过来用自己学到的东西转而安慰和说服老师了。
奚百里欣慰之余,又觉出几分特殊的骄傲来。
当初小殿下还只是小郡主的时候,他就悉心教导从未因男女之别有过任何偏见藏私,如今小殿下登临高位,却不曾移了心性,比之从前更加通透聪颖,谁又能否认这其中有他这位老师的功劳呢?
为师为长者,教授好一位普通的学子,便能造福一家一村。
教授好一位身有功名的秀才举人,那一县之地便能民风淳朴,鸡鸣狗盗者暂且销声匿迹。
可若是能将状元之才高官子弟教授得文才出众品学兼优,那造福的便不止是一城之民,就连朝堂都能政治清明,高堂明镜。
而他奚百里,虽不是帝师,却能为年幼的王储启蒙,能得太女一声老师。
他教授的是未来的天下之主,只要能教好,那天下万万数的百姓便能求活,山河虽难永固,但至少能再延续国祚百年。
百年时间,若能使黎民不必颠沛流离,重现大齐盛世之景,那即便是史书之上,也写帝王名讳,载其功德,可谓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殿下所言有理。”奚百里掸落身上尘埃,端正了身形,对着端坐的小殿下郑重躬身道:“臣,当共勉之。”
029翻看着任务状态,看着上面42%的进度条,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任务必须得做将近五十年,确定那因皇朝落幕而引发的三十多年动.-乱安稳度过后,才能算任务完成。
其中苏南逼苏承明让位,也只提供了20%的进度条,剩下的,就得一点点磨了。
不过029觉得,这任务应该还是有些空子可以钻的。
“比如呢?”听着猫猫不是叹气就是碎碎念的月宝好奇地问。
猫支棱起来,挥着爪爪说:“比如,将原本齐国末代的奸臣蛀虫都一一剔除干净!”
月宝若有所思。
半月后。
林婉清错愕地接过圣旨,再三确认这位书琴大人传递的圣意并非有误。
可……陛下怎么会下旨让刚满周岁的鸾儿去陪皇太女读书呢???
才周岁的孩子,不说她能不能当伴读,就说她能不能在凳子上坐稳……恐怕都是件难事吧?
陛下莫非是昏头了?
大不敬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林婉清的脑袋都是空的,半天想不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突然就得了这份“圣眷”,甚至不太确定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
“夫人,既是恩赐,便是喜事,您觉得呢?”书琴见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模样,想到自家小殿下特意提起的苏应鸾,便笑着提点了她一句。
林婉清一激灵回神,连忙收敛心神,堆起笑应和着,又不着痕迹往书琴袖中塞了东西,这才感激地送她离开。
回过头后,她脸上的笑便化作了困惑。
但圣旨已下,如若不尊,便是抗旨。
所以纵使心里有着诸多的忧虑,林婉清也不得不在苏承明怀疑探究的目光中,给女儿准备好入宫的一应事物,甚至连女儿的奶嬷嬷都准备了一个。
这才周岁的孩子……林婉清实在想不通陛下到底有什么打算。
“娘亲,你真的把妹妹要到宫里来啦?”月宝并没有因为娘亲的身份变幻而更改称呼,她踮着脚去看奶嬷嬷怀里的小鸟儿,新奇又有点开心。
这么大个皇宫,月宝没有玩伴,春草她们都在努力学习,咬着牙一点都不敢松懈,月宝根本没有玩伴。
她觉得自己才四岁,就快变成猫猫口中无趣的大人了。
现在终于来了个比自己更小的小宝宝,月宝看着小鸟儿的目光就跟看什么罕见的宝贝一样。
然而苏应鸾本人此时的情绪却恰好和月宝相反。
苏应鸾的目光越过月宝,看向不远处正抬眸静静望着这边,准确来说是望着自己的那位大齐朝唯一的女皇陛下,小小的身体颤了颤,好像已经听到了自己如擂鼓一般急促的心跳声。
她一边保持小孩的懵懂呆傻,一边在心里大声哀嚎:“啊啊啊啊啊系统救命!!我感觉我命不久矣了怎么办!?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她肯定发现了对不对?当初小月亮就跟她说过的,可当时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啊,为什么现在突然就开始注意到我了啊啊啊啊啊!!!”
系统:“……”
被吵得耳朵疼。
虽然祂没有耳朵。
“宿主别担心,先看看她要做什么。”系统安慰宿主,“既然说是要你当伴读,那应该不会突然斩了你的。”
苏应鸾:“……”
安慰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就在她紧张到需要靠和系统聊天才能缓解情绪的当下,苏南伸手让奶嬷嬷将她抱了过去。
下一秒!!
苏应鸾被这位陛下给亲手抱在了怀里!!!
苏应鸾:“啊啊啊啊啊——!!!”
她在心里疯狂尖叫,手指也紧紧攥着,小小的身板突然僵硬的像根木头,硬挺挺的一动也不敢动。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尖叫!
可她就是想尖叫,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发泄一下自己现在的紧张和……激动!!
毕竟,这可是齐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帝!是没有任何金手指,仅凭自己就挣脱历史的禁锢跳出史书轨迹之外的大佬啊啊啊啊!!
苏应鸾紧张归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受宠若惊甚至是不知所措!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白嫩嫩的婴儿脸颊却迅速红成了猴屁股。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小月亮惊讶的声音:
“娘亲,小鸟儿怎么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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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鸟儿:谢邀,人在齐朝,陛下的怀抱好香好软好让人迷醉~
月宝:……不光是熟了,还把脑袋热坏了?
宝宝们国庆快乐呀,出行都要注意安全,玩得开心喔,明天开始加更!
第95章
“都下去吧。”苏南将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遣出后, 这才垂眸看向怀里这个小脸爆红的孩子。
“小月亮,来。”苏南一只手抱着苏应鸾,另一只手将女儿牵到自己身旁。
月宝乖乖站立在妈妈旁边, 在对上小鸟儿紧张的目光时,还抿嘴朝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苏应鸾:“……”我是让你救救我啊!!
“你在向小月亮求救?”
清冷的声音瞬间打破苏应鸾努力维持的镇定,她错愕地瞪圆了眼睛, 赫然看向苏南。
“系统!我刚刚、我刚刚的心声难道被她听到了吗?!”她记得自己根本没有开启心声传递啊!
系统给出肯定的回答:“没有, 她没有听到你任何的心声。”
“那她是怎么……”
苏应鸾质问的话刚在心里问了一半, 就听到苏南轻描淡写地回答:“这很明显不是吗?”
苏应鸾:“……”
哪、哪里明显了??
苏南轻笑,笑意不达眼底,“你心里想什么,面上都写出来了,所以,你是生而知之呢?还是旁的什么妖鬼精怪化身?”
苏应鸾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都被噎住了一样,半晌都吭不出一声儿。
这、这该怎么回答?
这位陛下给出的选项里,压根就没有给她装神仙的选择!
妖鬼精怪……没一个能在这时候拿出手的。
偏偏她也不是什么生而知之。
苏应鸾终于又开始慌乱了起来, 她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国家绝对的掌权者, 是封.-建王朝立于万万人之上, 一言就可定她生死的帝王。
一旦自己没有应对好,一旦……对方对自己起了杀心,那自己这个还在喝奶的“伴读”, 随时都能因为各种意外轻易死亡。
死得透透的, 还不知道死后能不能回现代,能不能再见到爸妈。
来自现代人的迟钝神经终于在这一刻成功和古代森严的权利阶级衔接在了一起。
苏应鸾抬眼,直直撞进了苏南那双冷漠的满藏探究和审视的眼睛里。
她呼吸停滞, 从未有那一刻如此时一样感受到了死亡危机的迫近。
苏应鸾感受着自己急促慌乱的心跳,不再对自己的现状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也已经来不及再询问系统有没有什么办法遮掩过去,于是便干脆豁出去了——
苏南听到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陛、陛下饶命……”
听着陌生幼嫩的求饶,苏南有几分惊异地望向怀里闭着眼睛睫毛颤抖着不敢睁开的稚子。
不过转瞬,在苏应鸾颤巍巍试探着小心翼翼睁开一条细缝偷看她时,苏南那带着几分惊异的神情便已然收敛。
“既想活,那便仔细交代一番你的来历罢。”苏南将一岁大的孩子放到了处理政务的案几之上,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后,转身自然而然的将女儿抱到了怀里。
旁边打着哈欠看戏的猫:“……?”
它瞅瞅一岁的被冷漠无情放在案几上,还要努力掌握平衡不让自己一头栽下去英年早逝的主角,又瞅瞅已经四岁却一如既往舒舒服服窝在娘亲怀里的月宝,莫名觉得主角有点惨兮兮的。
不过它在短暂的感慨后,也起身用两只爪爪按着前面撅着屁股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当着三人的面儿,轻盈地跃起,跑回月宝的怀抱里,自己转着圈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趴好后,也跟着一块儿听起了主角的“心声”。
而这场对话最关键的人物,不是苏应鸾,也不是苏南,而是月宝。
小小个人儿,不光要负责把主角的心声实时转播给猫猫听,还要负责给娘亲校对两人听到的心声有没有出错。
苏应鸾将自己的来历老老实实交代了。
原本她也想遮掩的,毕竟、就这么坦白了,她也怕系统有什么限制,那些穿越文里不都写了吗,不能暴露系统的存在,更不能暴露自己的特殊能力啥的。
她都已经暴露了自己了,就不想暴露系统和自己的来历,苏应鸾其实很怕自己被这位颇有心智手段的帝王给关起来,逼她把后世的惠民之物惠民之策全都默写出来……
苏应鸾觉得自己脑子还挺好使的,万一苏南真的这么做,为了活着回家,自己估计真的连反抗都不会怎么反抗。
越想越觉得自己未来一片灰暗,但还是努力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在系统说没关系后,一股脑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甚至因为自己说起来都觉得像是胡编乱造,苏应鸾还不得不从头到尾将其中的所有细节全都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以增强故事的真实性和可信度。
大概……穿越界再也没有比她更怂的穿越者了吧?
苏应鸾坐在案几上,人还活着,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死感。
又名:破罐子破摔。
她说了很久,但她说完后,并没有得到面前帝王给出任何回应,无论是怀疑还是追问,都没有。
她狐疑了片刻,便又看向一直望着自己的小月亮。
小月亮才是自己最初选定的心声绑定目标。
要不是自己当初太冲动也太自信,也不至于让小月亮转头就把自己给暴露到了苏南的面前。
事到如今,这一切真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
但如果苏南能够当一个好皇帝,让百姓不再遭受数十年战乱颠沛之苦,让齐国的百姓们都能过上虽然不富足但总能有盼头的日子,那、那用自己一个人的命去换的话,还是挺划算的。
苏应鸾正在脑袋里瞎想着缓解自己紧张不安的情绪。
一只小手却轻轻地戳了戳她。
苏应鸾本来就坐得摇摇晃晃,被这么一戳,险些没直接后仰躺倒在宽大的案几之上。
等她惊慌失措的好不容易稳定身形,就听到小姑娘软糯糯的好心提醒:“小鸟儿,别说啦,你说的话,都能听到喔~”
小鸟儿真的像只小鸟一样,话多多的,也吵吵的。
浑然忘记自己开了心声传递根本没关的苏应鸾:“!!!”
天!塌!了!!
她惊恐地僵硬了片刻,认命般的一点点抬眼,欲哭无泪又委委屈屈地望向被自己当面吐槽的皇帝陛下,心里怂唧唧地解释:“陛、陛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不关心声,也不是故意要在心里蛐蛐你,所以求求您大发慈悲大人大量千万不要砍我的脑袋啊呜呜呜呜……
“你说你来自后世?”苏南凝眸望向她。
苏应鸾忙不迭点头。
苏南沉吟片刻,才又问她:“那后世史书之中,可有记载过小月亮的生平?”
苏应鸾微愣,触及苏南专注的目光后陡然回神,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愧疚道:“抱歉,我的专业不是历史,也没有特意翻阅过史实相关的书籍,只是在了解末帝的生平时查询了一些史书记载的资料,那些资料里……我没有见到过任何和小月亮有关的记载。”
“……哪怕只言片语?”苏南下意识地蹙眉,双手也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将怀里的女儿抱紧了些。
苏应鸾虽然知道自己的回答肯定不是她想听的,但还是老实巴交地点头:“哪怕是只言片语,我都没有看到过。”
“娘亲?”月宝仰头,看到娘亲失态的神色,抬起小手摸了摸她冰冰凉凉的脸颊,软声哄她:“娘亲,没关系的,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呀~”
女儿的声音让苏南从那阵强烈的晕眩感中抽离,她闭了闭眼,低头,亲在了女儿往后仰起的额头上,温声应道:“嗯,小月亮说得没错,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对吗?”
最后那句话,是在问看着她们怔怔出神的苏应鸾。
苏应鸾用力地点头:“对!历史上我爹还是当了十年皇帝的,不过第十年的时候突然就死了,到最后都死因成谜,我爹的那几个儿子也都死的死残的残,就剩苏应晟一个完好的了,也是唯一一颗好笋,结果还不长命。”
一说起原本的历史和苏承明,苏应鸾之前的那些紧张恐惧突然就消失了许多,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吐槽不说,还把自己那些哥哥弟弟全拎出来评论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苏应晟就是最幸运的倒霉蛋!
好消息:小小年纪,不需要竞争上岗就当皇帝了。
坏消息:皇位坐得越稳,死得就越快。
不好不坏的消息:死了三十年都没人收尸,但有齐朝江山和百姓一同陪葬。
苏应鸾吐槽完后,沉默了一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擅长讲地狱笑话了。
大概是刚才自己的名字也不停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闪来闪去的吧……
但她这番吐槽,很显然成功打破了苏南刚才压抑的情绪。
她看向苏应鸾的神色也缓和许多,就在苏应鸾感觉自己应该逃过这一劫时,突然听到皇帝陛下幽幽地笑着问她:“如此轻易便暴露了苏应晟的身份,你就不怕朕心有芥蒂,欲将其除之而后快吗?”
刚松了一口气的苏应鸾又咔咔咔地僵住了。
她懵逼地看向苏南,发现这位陛下的神色沉冷,似乎当真不是在和她开玩笑,而是确有此意后,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彻底傻在了那里。
月宝扭头看看娘亲,又回头看看小鸟儿,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
娘亲为什么要威胁小鸟儿呢?
就像以前威胁自己不能多吃糖糖一样,还吓唬她说吃多了糖糖,牙齿就会被虫子偷偷啃掉,才两岁就会变成没有牙的小老太太。
最重要的是,小鸟儿好像真的被吓到了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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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上加更见~
这个世界快要完结啦,宝宝们有没有什么新的想看的世界背景或者人设剧情?都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喔,我会一一考虑的![猫爪]
苏应鸾真的被吓到了!
她看得出来, 面前这位陛下根本没有任何同自己玩笑的意思,她很相信自己对危机的第一直觉!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之余,一直没关掉的心声也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崽一样突然就没了声儿。
过了好几秒钟, 内心才缓慢的,惊恐的,冒出来一个念头:我该不会……把便宜弟弟给害死了吧?!
“朕也并非滥杀成性。”苏南看向苏应鸾, 沉声道:“只不过是个没长成的孩子, 即便有天大的威胁, 朕也容得下他,甚至将来能允他立身朝堂,为我大齐开疆辟土,教化百姓。”
然而不等苏应鸾松一口气,苏南又对她说:“当然,杀与不杀,留或不留……朕的决定,如今都取决于你的选择。”
苏应鸾:“……”
我的、什么选择?
她试探着用心声问了出来。
苏南含笑地望着她,挑眉不语。
苏应鸾:“……”
最讨厌这些说话说一半, 剩下全让别人自己猜的谜语人了!
可没办法,全家人几十口人命都握在对方手上, 自己就连做出以上吐槽都要先偷偷摸摸关掉心声传递才敢腹诽一句, 真要让她做选择,那肯定是怎么明智怎么来了。
苏应鸾很快就乖巧地做出了当下最好的选择。
第二日,早朝。
龙椅旁垂落的帘幕里, 安安静静坐着倾听的小孩, 除了朝臣们已经熟悉并接受的太女殿下外,竟然又多了一个。
当其中一人站出来厉声抨击和指责皇帝视早朝如儿戏时,端坐高位的帝王耳中听到的, 却是另一道稚嫩的声音:
【陛下,我刚刚看了,这个名叫周良辰的官员,虽在御史台任职,但背后是左相将他塞进御史台的,就为了能成为左相之喉舌,平日里更是没少故意针对左相的那些政敌。
在我父、咳,废帝当政期间,他和其余左相党羽协同合作,害死了两位忠臣,贬谪了中央官员至少七人,七人里还有一个最可怜的,被抄家流放了,家中子女全部成为最低等的官奴官妓……】
娘亲能听到的小鸟儿的心声,月宝也同样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她在听到后面的时候,倏而转身看向静静侍立在自己身后的修竹。
修竹和春草随时关注着小殿下,因此她一动,他们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在看向修竹时,修竹便已然站出来了小半步,躬身低声侧耳,以为小殿下有什么临时的安排。
结果坐在软垫上的小殿下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低声问他:“你家可还有别的兄弟姐妹?”
修竹微愣,脸上神色恍惚了一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一片惨白,当即便屈膝对着殿下跪了下来。
他的额头重重抵在清晨冰冷的地面,在这一瞬间,他好像又再一次回到了一年前的盛和殿。
只是当初会张开双手护在他身前为他向帝王跪拜的小姑娘,已经身份贵重,威势渐深,成为了他如今需要跪拜的人。
“你跪什么?”月宝拧眉看着他,发现他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连脑袋都不抬后,将怀里的猫猫抱稳放在凳子软垫上,自己却站起来,对跪地不起的修竹低声道:“随我出来。”
现在是早朝刚刚开始没多久,外面的天色还是晦暗不明的,月宝站在大殿侧门外,垂眸看着跟出来后又一次跪下的修竹。
“回答我的问题。”她不再坚持让修竹起身。
修竹沉默片刻,倏而重重地砰砰给月宝磕了整整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来,露出那张早已泪流满面的脸,和通红的泛着血丝的双眼。
“殿下容禀。”他哑声开口,眼神里藏着极致的屈辱和恨意,更深处却又好似有着更多的复杂难言的情绪,可这些都不会影响他此时的坦白:
“天庆元年,新帝继位,我父许茂林在一次同僚聚会时被人算计醉酒,事后便传出他醉后胡言,竟敢私下议论新帝得位不正,不过半月时日,我父亲就背上了更多莫须有的罪名,我们全家老幼尚且不知朝堂风波,就被禁军闯入府中宣判了抄家之罪。”
修竹即使是跪,也跪得笔直,可说到后面,他的腰背便重新一点点躬了下去,通红的眼眶流着泪,咬牙含恨道:
“我父许茂林和族中直系男丁尽数被判死刑,女眷……我祖母拿着簪子亲手捅死了我母亲和我妹妹,只为了不让她们沦为官妓受尽折磨和屈辱。”
“被我们一家牵连的旁系男丁和女眷,也全都流放或充为了官妓,就连旁□□些年龄小的弟弟,也大多被去了势,沦为官奴,奴才就是被旁支一位和我年龄等同的表兄所替代,才能以半残之身苟活于世,可我那些弟弟妹妹们——”
修竹拼命强忍着仇恨和悲凄,喉咙里却仍旧在嘶哑地陈述时泄露出几分绝望的哽咽,像被逼到悬崖最后一步的败犬。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也早不知在何时便死死地攥紧成了拳头,在说到情绪难以抑制的时候,便愤恨绝望地徒手重重捶打在冷硬的地面上。
地砖纹丝不动,像极了用尽了全身力气,却仍旧无法抗衡皇权救下亲族中任何一人的他。
月宝往后退了一小步。
并非是对修竹陌生的歇斯底里的模样感到害怕,而是想给修竹一个喘息的空间,因为他现在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难受到喘不过气然后死掉。
在等待修竹情绪缓和的这点时间里,月宝也终于有机会问别的问题。
“猫猫,我有点听不懂。”她在心里小声问:“去shi是什么?是死掉吗?官妓又是什么?竟然让他的祖母捅死了他的母亲和妹妹……”
因为不放心月宝,也察觉到修竹情绪不对,所以偷偷跟在后面溜出来的029也不太清楚,它临时查了一下,然后沉默了好几秒。
等他将这两个词的字和意思全都清清楚楚解释给月宝听后,小姑娘眼睛明显都因为错愕而瞪圆了许多。
月宝有些茫然地看向跪在那里垂着头颅满身颓废的修竹,又忍不住扭过头看看身后还在举行早朝的大殿,最后,她将目光望向了晨光微熹的天际。
那一缕晨光犹如黑暗中乍泄的天光,划破黑夜,试图将笼罩在这片山河大地上的晦暗驱散,可眼前还是暗的,清晨笼罩着皇城的薄雾,也还是冰凉刺骨的。
“你救下他们了吗?”月宝蹲在了修竹的跟前,轻声问他:“那些旁支的弟弟妹妹们,去年你找我提前支取了三年的月银,是用在他们身上了吗?”
修竹缓慢地抬眼。
小殿下的反应完全不在他所有的预想之中。
没有嫌恶,没有被隐瞒的愤怒,甚至没有高位者对低贱奴才们悲惨人生的同情可怜。
于是,修竹也恍惚着跟着殿下的问题哑声回答:“奴才……只救下了一个弟弟,原本还有几个妹妹和旁支的婶娘们,可、可官妓是不允许赎身的,等陛下登基,奴才再去寻她们,就只剩三个妹妹和一位婶娘了……”
他的泪又淌了下来,滚烫的,卑贱的,绝望到无能为力的。
他是官奴,是去势的阉人宦官,当初刚被殿下从虎口救出,又承蒙殿下在盛和殿屈尊对着废帝叩拜受辱,这才得以活下来。
他不敢仗着郡主的势做什么,更不能敢平白将这些腌臜事儿递到年幼的主子面前,否则污了她的耳朵脏了她的眼,彼时还是长公主的陛下定然不会再留他。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取了自己三年所有的月银,送去给婶婶们,让她们能活得好一些,至少……至少还只是小童不用伺候客人的妹妹们能吃得好一点,婶娘们也能拿着银子去寻医取药。
“那个弟弟呢?”月宝又问他。
修竹低着头,过了刚才那阵情绪翻涌的时候,这会儿已经平静许多,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波澜不惊的麻木:“他在流放路上被人打断了腿,也不愿同我回京,便守着死去叔伯们的墓,当个守墓人庄稼汉,这样清明鬼节之时,我许家满门冤鬼,也算是有了一份香火惦念。”
月宝伸手接过春草递过来的一方绢帕,转而递给了修竹,轻声道:“那你的妹妹和婶娘们呢?辛夷师父总说,这世道妇人想要求医问药总比男子更为艰难,我还太小,学得不精,但我可以求老师帮忙,可以下令让太医院的医者们去给她们看病,开最好的药方,用最好的良药。”
“唔,还有你弟弟,腿断了或许也能治,试一试吧,我老师和太医院的医者们都很厉害。”
月宝并不共情修竹的苦难,相比起一年前,如今的她更在意怎么更好地为这件事情收尾。
苦难已经存在,难以更改,那就该想想,怎么防止相同的苦难再次上演,怎么让制造这些苦难的罪魁祸首伏诛。
以及,让无端承受苦难的无辜者,得到更好的安置。
修竹曾经跟着父亲读书习字,他原本志在考取功名利禄,将来金榜题名打马游街,然后为官为臣,治理一方百姓。
时移世易,如今他早已被生生打断了傲骨,所以他很认真地做一个奴才,他学着怎么求活,怎么将自己低进尘埃里,还不能惹了贵人的厌烦,成为被轻易碾死的一只蝼蚁。
本该是这样的,他这样的小人物,就算成了随主子一起升天的鸡犬,也不过是比尘埃高了那么一些而已,仍旧进不了贵人们的眼才对。
可当他跪在这里,当殿下环抱着膝盖蹲在他面前,当他将自己那些狼藉不堪的过往一一坦白……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
唯独没想到,所谓的后果,是小殿下认真地询问他那些亲族家眷该如何安排救治。
国医圣手,御用太医。
如今却被殿下用来救治几个罪奴官妓……
修竹绝不敢妄想殿下这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很清醒,也足够理智,所以在短暂的怔愣后,便再一次端正跪好,躬身以头触地:“奴才,谢殿下大恩!!”
月宝让他起来。
自己则弯腰把猫猫重新抱回怀里。
她原本还打算转身回殿内继续听吵闹的早朝,但在起身抬眼之际,却看到了之前还一片晦暗不明的天际,此时竟然亮得有些刺目。
月宝一下子笑了起来,侧首对身旁的两人说:“看那边。”
“太阳出来了,今天会是很晴朗的一天。”
天色渐明,天光渐亮,粉紫色的晨曦托着一轮灿金温暖的太阳徐徐上升。
虽不见盛世之景,却已知盛世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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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啊来晚啦,这个小世界真的写得很生涩,所以每次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超时,抱歉喔~
明天也也还是有加更的!![猫爪]
五岁的苏应晟终于赶上了妹妹的脚步, 也入宫成为了皇太女的伴读。
两年前,他的父亲庸王苏承明于庸王府中患疾,无数医者诊脉后都得出相同的结论:庸王乃是忧思成疾, 病脉在心,各种汤药下肚,却还是心衰而死。
彼时, 苏应晟才三岁, 坐在母亲的怀抱里, 听着下人来同母亲禀告父亲去世的消息。
他亲眼看着母亲在那人面前悲怆落泪,悲呼着似乎肝肠欲断,可当那人转身离去后,母亲便立刻擦干净了眼泪,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明亮有神,低头看向他时更不曾掩藏其中的欣喜。
“太好了。”他听到母亲这样说。
母亲的双臂抱紧了他,这一回再落泪,却是因为发自内心的欣喜,“晟儿, 你爹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压着你, 阻碍你和鸾儿的前途了。”
3岁的苏应晟听不懂娘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对于自己的父亲, 苏应晟更加不懂,他不懂一个健全完好的人怎么能把自己活得像一滩烂泥,而且……有时候父亲盯着自己时的眼神, 也很让年幼敏锐的他感到心惊和恐惧。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像是在绝望愤怒的灰烬中隐藏的火焰, 不甘和野心成为它的燃料,好像只要有一点机会,就能燎原而起。
可父亲被困在王府里, 唯一能接触到的,为他引燃这束火焰的人,就只有被皇室接入宫中的妹妹和将来会成为太女伴读的自己。
这些苏应晟都不知道,可他本能不愿意和父亲有太多接触,幸好父亲大多时候都是宛如一潭死水的样子,不是酗酒就是和那些姨娘们玩在一起,然后不断有姨娘怀孕,不断有弟弟妹妹出生……
母亲每次听到消息,都只是抱着他,低声跟他说:“晟儿,你和他们不一样,不要将目光落在这小小的王府里面,你要和你妹妹一样,去看更大更辽阔的世界。”
彼时小小的苏应晟也听不懂这番话,直到父亲身死,自己见到了母亲口中时常提起的“妹妹”。
和自己一样的年岁,甚至是一样的五官,甚至是一样的披麻戴孝。
可自己要和母亲还有府里所有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一起跪在父亲停棺的灵堂前,妹妹却不用。
不仅不用跪,府中所有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要看着妹妹的脸色行事,生怕哪里冲撞了她,就连脾气最大的大哥二哥都阴沉沉着脸色,不会向对自己那样对妹妹也阴阳怪气。
尚且三岁的苏应晟看着这一幕幕,年幼的小小的三观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直到妹妹伸手捏着他的脸颊肉,问他想不想跟她一起进宫给太女殿下当伴读。
苏应晟至今都忘不了,在妹妹说出这句话时,灵堂前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
嫉妒,不甘,愤怒,怨恨……
唯有娘亲,噙着泪的眸子里满是迫切的激动和鼓励。
于是苏应晟懵懵懂懂地朝着妹妹点头。
“那你在家要好好学习,不要贪玩享乐,等孝期过了,我就来接你入宫。”妹妹温声叮嘱着,小小的手在他小小的脑袋上摸了摸,明明双胞胎都是一样大的年龄,可苏应晟总觉得妹妹像个比自己还要大很多也懂很多的大人了,或许,自己更应该喊她姐姐。
孝期三年,但仅仅两年时间,宫里就来信让他入宫了。
苏应晟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从有记忆开始,他和兄弟姐妹们就都被困在王府之中,从不曾踏出过半步。
他甚至不知道王府大门外的世界长什么样子。
母亲又哭了。
苏应晟想给母亲擦掉那好似总也流不尽的眼泪,可母亲却反握住他抬起来的手,握得很用力,泪眼朦胧地盯着他,喊着他的名字,对他说:“晟儿,一旦走出这座庸王府,这一生都千万别再回来,你记住了吗?!”
看着母亲通红的双眼,苏应晟下意识地点头应了,然后被母亲一把抱进了怀里。
再被放开时,母亲大概已经整理好了所有的情绪,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眼底泪光盈盈,面上却带着欣慰温柔的笑意。
“晟儿乖,去了宫中要谨记规矩,有鸾儿在,她定然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太女殿下也是极好极纯善的性子,所以你也万万不可鲁莽胡言冲撞了太女殿下,更不要给你妹妹招惹什么麻烦是非,要潜心进学,好好地长大,和鸾儿一同为太女殿下效忠。”
“你妹妹比你出生晚一些,但她自小就安静乖巧,你去了宫中,要记得帮母亲多关心她,你在母亲跟前长到五岁,你妹妹却在一岁时就离开我了,你是兄长,又担着我的嘱托,将来你们长大了,万事都要多照顾着她些,别让她被人欺负了去,这是你身上的责任,也是母亲对你唯一的要求,记住了吗?”
那一日,母亲说了许多许多的话。
彼时苏应晟并不知道娘亲为何那样不放心地事事殷切叮嘱,他只努力记住母亲的每一句话,满怀忐忑地入了宫。
宫里很好。
太女殿下好,妹妹也好,就连讲学的太傅们也都很好。
可他回不去了。
他再也回不去庸王府,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那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那天母亲会抱着他哭,会跟他说那么多的叮嘱,会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给他收拾进宫的行礼和给妹妹带的许多东西。
“庸王府就是一座活死人墓。”
妹妹无奈地看着他因为想家而抱着包袱哭得稀里哗啦,叹着气跟他说:“我们能从那座墓里爬出来,已经是陛下看在太女殿下的面子上格外开恩了。”
“也幸好庸王死得早,否则就算是你……估计都要和那些兄弟姐妹们一样,一辈子都被关在府中,蹉跎至死。”
这些话,以前从没有人跟他讲过。
难怪,父亲身死的消息传来时,母亲会那样高兴。
不是为了母亲自己,而是为了他。
入了宫后,苏应晟才知道,说是来当太女伴读,但实际上殿下真正的伴读只有妹妹,而不是他。
就连教学的太傅都不一样,因为他还跟不上她们的进度。
但谁也不会笑话或鄙夷他,妹妹每晚会教他很多东西,太女殿下也总是摸着他的头让他不用心急,就连陛下偶尔考核殿下和妹妹学识的时候,问到他的学习进度,也对他说不可冒进,贪多嚼不烂。
苏应晟不是头脑愚钝的小孩,但他有一个更加天才的妹妹,于是他的努力和天赋似乎都被妹妹的光环彻底压了下去。
所以苏应晟从来不曾骄傲自满过,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脑袋还不够灵光,在太傅们夸奖时也总是谦虚听着,甚至有点自卑地以为他们的夸赞都只是变相的安慰。
直到十三岁那年,皇太女十五岁,陛下放出风声,说准备退位让皇太女登临帝位。
朝野内外一片哗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皇太女却叫住他和妹妹,问他们愿不愿意参与科举。
现在开始考,等她顺利登基时,不需要等待漫长的三年,只需要新帝大赦天下,再开恩科,他们兄妹二人就能通过春闱顺利成为第一批天子门生,此后更是新帝纯臣,将来朝堂之上,只要二人不做出为乱朝纲之事,便永远会有他们的一片立足之地。
更何况,彼时殿下也才十五岁,尚未及笄,所以执政皇权的时间将会极为漫长,而他和妹妹,将会成为陛下真正的左膀右臂,身畔鹰犬,天子喉舌。
在瞬息之间便想清殿下让他和妹妹去科举的恩荣后,苏应晟其实是迟疑的。
在殿下和妹妹疑惑的目光中,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怕自己学问不够,到时会给殿下丢脸。
然后他就被忍着笑的殿下,连同妹妹一起打包扔去了苏承明这一脉皇室宗族所在的县城考场之上。
县试,府试,院试。
放榜之日,他和妹妹两人相似的名字总是轮番着高挂榜首和榜二。
本该再等三年才能再考秋闱,但次年春,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安盛”,广开恩科。
苏应晟承天子恩荣,乡试一举夺得“解元”之名。
安盛元年,秋,苏应晟再压同年数名举子一头,夺得“会元”之名,终于拥有了殿试资格。
殿试之时,皇宫之中,刚登基的新帝问策于殿中众学子:天下虽安,但百姓仍苦,若想解此困局,天子何为?官员何为?吏卒何为?庶民何为?
完全出乎所有学子意料的一问,他们读万卷圣贤书,却翻不出真正能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
殿试之后,这一策问迅速传遍天下,无数文人学子试图解题。
这一次殿试,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
状元是陪伴陛下成长至今的苏应鸾,榜眼是西南之地曾在地动人祸和瘟疫之中幸存下来的一名小吏,父亲死于地动,母亲亡于瘟疫,唯独他活了下来,一边在县衙做一名无足轻重却最接近民生民情的小吏,一边读书备考,终于在最关键的这一年,赶上了最好的时候。
苏应晟输给二人,只是三甲中的探花。
但苏应晟再也不觉得自己愚笨,他穿着探花将要骑马游街的衣裳,满脸欢喜地奔向妹妹和陛下,想要告诉她们自己没有给新朝和陛下丢脸。
但他没看到陛下,反而看到了被妹妹小心搀扶着走向他的母亲。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庸王府也在其中。”
“恩科殿试,你们是陛下钦点的状元和探花。”
所以,林婉清作为新科状元和探花的母亲,被赐封五品诰命,允其出府,得儿女侍奉。
苏应晟终于明白,陛下当初让他和妹妹参加科举,不是为了在朝堂上多两个忠臣,而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将母亲从妹妹口中那座“活死人墓”里救出来。
“臣,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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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从末帝变成学霸小太阳,单独给小朋友和仁妃娘娘开一章番外吧~
一转眼, 苏应鸾就在这个庞大兴盛的王朝生活了整整五十年。
如今已然五十岁的她仍旧孑然一人,就连过生辰,也总是回府关上门来, 只请兄长一家亲眷来府中小聚而已。
生辰也是热闹的,只是热闹之余,她总会对上兄长忧虑的目光, 即使他不说, 苏应鸾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无非是古代版的催婚罢了。
可苏应鸾一如既往的无视, 既然苏应晟不开口,那就当不存在,何必自寻烦恼?
等热闹的宴会散去后,苏应鸾重开府门,迎来了今日的最后一位客人,也是最特殊的客人。
怀里抱着一只橘色小猫的皇帝陛下。
两人都已经不再年轻了,可陛下日理万机,看起来却比她更年轻一些,眼神清明, 眼底笑意温暖,好似这么多年的时光流逝, 都不曾带走她身上的那些特质。
“生辰快乐, 苏丞相今岁也要为大齐鞠躬尽瘁呀?”比她还大三岁的帝王笑着说出让打工人心死的祝福。
看着她眼中温暖如初的笑意,苏应鸾便也忍不住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她假模假样地躬身垂首:“臣,谨遵圣令。”
猫打了个哈欠, 这么多年, 无论陛下换了多少只猫,似乎永远都偏爱这一款橘白色的爱翻白眼爱打哈欠能站在陛下肩膀上放肆的猫。
初夏的傍晚,就适合在连廊之中吹着晚风, 赏着新荷,不聊繁冗的政事,只说一说旁的无关紧要的心事。
“五十岁生辰,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帝王边问,边亲手斟了一杯茶轻轻放到她面前,对她这府中的一切,熟稔的好像自己皇宫一样。
苏应鸾低头,看着清透的波澜微晃的茶水,眼神恍惚了一瞬,早已在朝堂政务中浸淫如死水的心湖似乎也跟着生出了别的波澜。
“微臣……每一年的心愿,都只有一个。”
这一个心愿,她从在这个时代出生的第一年开始,就在许了,直至如今,已经许了整整五十年。
“我想回家。”她抬眼,看着帝王包容温和的双眼,不再用客套的自称,坦然道:“我本以为我在这里生活得越久,为这个朝代付出得心血越多,可能就会慢慢将原本生活的时空遗忘了,或许有朝一日,我将会彻底变成这个时代的一份子,不再念着回家,当真为陛下的大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帝王没有言语,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位臣子,还有话没有说完。
“但……我在这个时空生活得越久,过往那短暂的十几年的存在感却越明晰,我每一年都比上一年更想念我的故土和我的另一个家。”
“也因此,我比任何人都盼望着大齐安泰强盛,如今已经是安盛三十五年,陛下,我的异世之旅,就要结束了。”
“如今历史早已更改,王朝长盛未衰,臣也该回家看看了。”
今日,是她特意邀请这位相伴五十载的帝王过府一叙。
自己是她看着陪着长大的,在这个世上,这位陛下是比母亲和兄长陪伴自己时间更加漫长和完整的人。
她们是主仆,是帝王和良臣,是闺蜜朋友,更是没有血缘的姐妹亲人。
她是舍不得的,也是心疼的。
因为先帝才过世没几年,自己又要和陛下说再见了。
她其实很怕从陛下口中听到一句“你也要丢下我了吗?”。
她怕自己见不得陛下难过,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失去理智许下什么承诺。
或许自己心底也是隐隐期盼的,所以特意借着生辰的名义,和已经昭昭皎皎高悬大齐的这轮明月在这里私下谈心,既是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也是给陛下挽留的机会。
可面前安静听完她这番辞别的帝王却只是眼含笑意地望着她,在她茫然回望,试图张嘴主动说些什么的时候,倏而举起了那杯茶。
苏应鸾便也跟着端起面前的茶杯。
“小鸟,我不留你。”
茶汤溅落,小小一盏茶水,却因为帝王的一句话而暴露了执盏之人波澜顿生再难平静的内心。
仍旧稳稳端着茶杯的已然年迈的帝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笑着缓声说:“或许,在千年之后,朕的苏丞相,还能在博物馆或皇陵里和朕重逢,彼时你正年少,花期正好,别忘了也给朕带一杯你爱喝的奶茶。”
“……臣,谨遵圣令。”
半月后。
苏应鸾离开了。
留她的陛下独自一人在另一片时空中孤独老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陛下身旁至少还有一只永远相同花色,永远脾气不好的猫会陪着她。
“宿主,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金手指系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迷迷糊糊间,苏应鸾皱眉回答自己要听两个好消息。
被陛下纵容惯了,在朝堂上永远威势赫赫的苏丞相根本不做第二个选择。
系统沉默一瞬,回答她:“好消息是:你回家了。”
听到这里,苏应鸾一激灵醒了过来,年轻人的身体让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说,还一点头疼腰腿疼的状况都没有。
抬眼,她看到了熟悉的卧室。
低头,她看到了少女细嫩白皙的双手。
系统的坏消息也终于如期而至:“由于您成功更改了那段历史,所以您所在的这条时间线也随之更改,大齐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变,但坏消息是:我不可能再将你送回末帝陵墓之时,只能顺着时间线往前,所以……”
半天后,了解了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苏应鸾叉着腰装着满肚子脏话说不出口。
天杀的,因为时间线更改,所以就把自己带回十五岁吗?!
系统!!你知不知道重学一次高中,重新经历一次高考……这是两件多么可怕多么地狱多么让人恨不得立刻死回大齐的恐怖经历啊??!
系统沉默一瞬,雪上加霜地补充道:“不止,因为历史的更改,大齐和之后所有朝代的历史都发生了变化,所以您不光要重新高考,还要重学大齐之后的所有历史。”
苏应鸾:“……”
你现在就杀了我!现在!!
系统大概感知到她内心的愤怒和疯狂,在她爆发之前,率先打断她的情绪,对她说:“很感谢宿主的努力,新的大齐抚平了那段历史中日夜哀哭不绝的孤鬼冤魂,也填补了诸多的不甘和遗憾,我们此次时空之旅的使命顺利完成,我也要和宿主说再见了,希望宿主未来金榜题名,希望在这段璀璨的历史里,也能看到您的姓名。”
系统给她送上了最衷心的祝福,然后比兔子跑得还快,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让苏应鸾连最基本的离别的惆怅都没来得及生出多少,翻看一下书桌上的高一历史书,满肚子都是对未来的绝望和脏话。
又是一个天气晴朗的周末。
苏应鸾打着哈欠,带着刚熬夜学完的黑眼圈走进了奶茶店。
手机扫码,然后在屏幕上一顿点单。
小月亮的,先帝的,娘亲的,小月亮的猫的,哥哥的……
苏应鸾很有先见之明地背了个包,把其它打包好的奶茶都放到包里背着,自己拎着要喝的那杯和给小月亮的那杯,一边喝一边打车。
坐在车上,她继续一边喝着奶茶,一边低头刷手机。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好几次都没见她抬过头,不由叹着气摇摇脑袋,心里暗叹又是一个被手机毁了的学生崽。
苏应鸾并不知道司机师傅内心在想什么,她正在看圈内有名的历史论坛。
大齐是圈子里谈论最火热的历史朝代之一,堪称历史爱好者们话题中的顶流。
其中又以安盛一朝最为惹人非议。
至于是什么样的非议?苏应鸾盯着首页上的一堆大热帖名,瞅了一眼又一眼,每一眼都觉得简直没眼看!
《李涛:安盛帝苏白月真不是人如其名,是全大齐的白月光吗?》
《李涛:关于苏应鸾和安盛帝之间的青梅青梅之情。》
《有没有人觉得安盛帝和谁都能组出好磕的cp啊?》
《关于安盛帝和她的一百零八只橘白胖猫之间的故事。》
《呜呜呜呜呜安盛帝就是大齐团宠,不信点进来看证据!》
险些喷奶茶的苏应鸾一个手抖点进了最后那条帖子里。
然后就看到贴主一边呜呜呜一边大放厥词!
1L:啥话也不说了,楼下放证据!
2L:相信大家都看过从宣武帝帝陵中考古发掘出来的史料吧?作为大齐的第一任女帝,她在位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一年,但她留给后世的关于女儿安盛帝的史实资料,比安盛帝自己留在帝陵里的还要多!得!!多!!!
3L:(插播一句题外话)如果大家有时间有机会的话,推荐去大齐两位女帝的帝陵逛逛,里面有着太多的东西了,是吾辈历史人绝不能错过的盛宴!
看到这里,苏应鸾打算退出去的手指顿了顿。
原因无它,她这趟的目的地,就是去帝陵。
由于某种赞同贴主眼光的隐秘小心思,苏应鸾耐着性子将这个标题无厘头的帖子继续看了下去。
4L:母亲爱女儿,这是常态,但历史上这么多皇帝为了皇位打压太子皇子的绝不在少数吧?可我们宣武帝的爱永远拿得出手!她说退位就退位,彼时安盛帝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呢,她这一退,就等于把手中握着的所有权柄都移交给了女儿,根本没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5L:当然,退位后的宣武帝并没有退出大齐朝堂,她还会教年少的女儿如何处理政事,会替女儿去游览她治下的大好河山,更会将自己的棺椁尸体留存数十年,只等未来和女儿长眠于同一个陵寝之中。
6L:点进来之前:我倒要看看楼主能摆出那些证据!点进来之后:好嘛,被骗了,又是一个宣武帝毒唯!
7L:楼上+1。
13L:咳,我很正经的好不好!我虽然很喜欢宣武帝没错啦,但比起宣武帝,我更喜欢我们大齐的皎皎明月!小月亮也是我的白月光呀,所以我同等的喜欢每一个喜欢她的人。
17L:接着放证据!这次绝对不跑题了!
18L:宣武帝对小月亮的爱是没得说的,那我们再来说说别人吧,没错,就是安盛一朝的两位双胞胎丞相!!!
19L:据史书可知,这两位的来头可不一般,原本是宣武帝之前那位昏君庸王的皇子和公主,那可是有机会继承帝位,甚至在宣武帝和安盛帝当政期间,还能被有心人攒簇着说要反安盛复天庆,让大苏当反王新帝呢!
20L:这里就不得不赞一句两位女帝陛下的大气度了,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信任庸王后嗣,甚至将那么大两个威胁放在彼时只是太女的身边当伴读,反正换我当皇帝,我是做不到的,我不把他们全家斩草除根我都睡不安生!鸡蛋黄都得翻出来摇匀的那种!!
38L:但怎么说呢,两位陛下的信任没有交付错人,两位苏丞相也都回报了自己的忠心和满身政治才华,可以说安盛之所以成为历史长河中的耀眼明珠,就绝对离不开两位苏丞相的功劳!
39L:当然,读过史书的我们都知道,两位苏丞相都是我们小月亮的纯臣忠臣,他们陪着小月亮一起长大,见证小月亮人生中所有的高光和低谷,既是天子门生,又是左膀右臂,还和小月亮一起青史留名,这份情谊,绝不只是单纯的发小之情!
40L:理智分析,大苏活了七十多岁,亲自料理安盛帝的后事,将两位女帝同葬,自己的陵寝也就在帝陵旁边,和小苏的陵寝一左一右,拱卫二帝,他是三人里最后离世的,估计也是最伤心欲绝的那一个,但从他陵寝中考古出的自传里,满篇都是小月亮和小鸟儿的身影,他自己反而存在感很低。
41L:他说他年少时很羡慕妹妹,觉得小鸟儿能够陪着小月亮的时间比自己多多了,有时候总觉得同为伴读,但自己总是那个“余者”,可后来他又写,他陪伴小月亮的时间其实比小苏漫长多了,就连小月亮的后事都是他带着礼部官员们亲自操办,封陵的最后一块石头,也是他亲手放的。
42L:历史上大苏是有妻子儿女的,但他最终选择了妹妹和天子,他的妻子和他夜谈时,很支持他的这个决定,甚至留下了一句时至今日都还光耀历史圈的一句话:若能常伴陛下,吾愿代死。
43L:听听听听!如果能够常伴在陛下身边的话,我愿意替你去死啊家人们!由此可见夫妻二人都是我们小月亮陛下的真毒唯!!!
44L:大苏有家有室尚且如此,小苏就更不用说了吧?她简直……啧啧啧……
苏应鸾看到这里不由得挑眉,这意味深长的啧啧啧是怎么回事啊小朋友?!你有话你明说啊,啧能啧出个什么来啊??
很快,在后面的帖子里,在不属于楼主的评论里,就有人解读了这个“啧啧啧”。
47L:啧啧啧~我只说一句,这是我磕的最上头的皇权cp!
48L:听说小苏的小名小鸟儿就是我们陛下小时候最喜欢喊的名字,大苏的小太阳这个小名都是沾了妹妹的光呢~
49L:你们都胆小说不到重点,起开让我来!!两个都未婚未娶没有后代,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更好地陪伴彼此所以才选择孤独终老啊!!!
苏应鸾:??!!!
大胆放肆!!
她被这个猜测气得险些一口奶茶哽死自己!
然后在屏幕上噼里啪啦打字!所幸大齐五十载都没有让她的手速生疏,打字速度依旧飞快:你们简直是大放厥词恶意揣测!安盛帝和苏应鸾就是最单纯的皇帝和臣子而已,她们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没错,但她们都是直的!铁直!绝对没有任何不可说的情谊!!!
她是正主,她能不知道吗?!
现在正主都下场辟谣了,这些人应该能收收脑袋里的遐想了吧?
结果她的回复下面的神人,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成功破防:
198L:哟,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现场版?
苏应鸾:!!!
啊啊啊啊啊天杀的cp粉!你们知不知道这么乱磕,把祖宗都要气得又死一回了??!
她愤愤摁灭了手机屏幕,奶茶的吸管都已经被她咬成了瘪瘪的喝不出奶茶的坑洼样子了,只能扭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现代建筑让自己努力心平气和。
要是小月亮知道后世有这么多人炒她和大臣们的cp,甚至连和猫的cp粉都是热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不过依照苏应鸾对小月亮的了解来看,她估计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至少绝对不会像自己这样生气的和cp粉吵架,说不定还会兴致勃勃给每个炒cp的帖子挨个儿点赞……
想到这里,苏应鸾又是眼前一黑。
算了,都不靠谱!
“小妹儿,帝陵到啦,下车记得给我个五星好评哈,谢啦!”
司机一脚油门又奔向下一单的乘客,苏应鸾站在帝陵的景区售票处,错愕的交了120块门票钱。
啊啊啊啊啊我家陛下的皇帝陵寝!你们这些人考古挖掘也就算了,竟然还拿来做成景点收费!大逆不道!乱臣贼子!倒反天罡!!!
苏应鸾气势汹汹地缴费拿票,气势汹汹地检票入园,然后气势汹汹地冲到帝陵跟前,眼睛一眨就开始难过得掉眼泪。
“陛下,我来看你啦……”
她吸吸鼻子,红着眼眶蹲在帝陵前面,把自己书包里买的奶茶一杯接一杯地放在官方指定的祭祀点。
这回还特意往后看了看,确定身后不会有人推攘,这才安了心。
苏应鸾自己的那杯奶茶喝完了,她就盘膝坐在了帝陵跟前,双手托着脸颊,像个受了委屈来告状的孩子一样对着眼前巨大的早已是一座长满草木的陵寝絮絮叨叨。
她说自己在现代遇到的困扰和烦恼,说不靠谱的系统,说论坛里那些乱组cp的后辈,说自己藏于心底的想念。
“……幸好还有我哥,不然我都不敢想,我们都走了,您一个人留在那里孤零零的该怎么办,该死的盗墓贼,我早就知道每个皇帝的陵寝都逃不过,可他们敢盗你的墓就是该死!死上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为惜!真该让系统把他们都带到大齐去,让大齐的子民们一人一口唾沫把他们活活淹死!!”
“陛下,小月亮……千年过去,你应该也已经转世投胎了吧?听说皇帝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具体怎么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但如果真有来世,我希望你也能出生在和平年代。
虽然当不成皇帝了,但你能吃小蛋糕,能喝奶茶,能看动画动漫电视电影,能买好多好多玩具,还能上天入海呢,总之……陛下,时隔千年,微臣仍旧愿您生生世世,都能平安顺遂,无忧无疾。”
苏应鸾在陵寝前坐了很久才起身离开。
她约好了等自己第一次周测后,会拿着成绩再来的。
但她也没有离开,而是转道去看了园区里陈列出的那些陵寝中的陪葬品。
苏应鸾其实还挺好奇的。
她回来的时间很短,又要忙着熟悉新的知识,整个人就跟陀螺一样停不下来,所以之前论坛里说什么宣武帝帝陵里出土的东西什么的,她都不知道有些什么。
直到她走进陈列室,看到了一张张展开陈列的泛黄纸张。
那上面的字迹,即使过了千年,苏应鸾也认得出来,因为小月亮的字就是仿的先帝苏南,所以母女二人的字迹几乎如出一辙,小月亮的更圆融可爱一些,苏南的则笔锋更利,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光看着都觉得她是个极为果决冷厉的性格。
可读着上面的内容,苏应鸾又不觉得这字锋利冷漠了,反而眼睛酸酸的,心脏涩涩的,难过,想哭。
【近日多梦,梦中见月亮坠落,欲伸手托举,才惊觉是枯骨一具。】
【我儿纯善,总忧苍生之苦,可世间千般苦难,朕惟愿明月高悬。】
【寻了十位史官,令他们专职记录皇太女的起居注,御史台疯狗一样弹劾朕,说什么惯子如杀子,可朕只想让月亮悬于青史,本就该被世人皆知。】
【朕欲退位让贤,奚百里竟比朕还不信任小月亮的能力,他真是老眼昏花,朕不一样,朕是圣明天子,是我儿倚靠的巨木。】
【小月亮今日被朝臣气哭了,要我说,此等佞臣,杀了了事,可惜她不肯,那便再等等罢,且让他们多苟活两日。】
【我好像要丢下我的月亮先离开大齐了,吾儿,我的月亮,娘亲爱你甚多,愿你安康,愿你长盛。】
【后世之人,吾儿温柔可爱,宽仁纯善,篡改天庆皇权之事乃朕一手策划,无论骂名诅咒,亦或污秽脏乱之言,朕皆受领,莫要胡乱攀咬欺辱朕的月亮,让她昭昭,任她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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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一个小世界就到这里结束啦!熟悉我的小宝应该都知道,快穿文里我写得最生涩的就是古代世界,但很意外的,这个小世界的故事我竟然觉得很满意,也算是给自己交了一份小小的答卷啦~
这一章是今天的更新和昨晚的3000收藏加更二合一喔,我们晚上新世界见吧~[猫爪]
第99章
从这个任务世界回归快穿总局后, 已经被迅速封印该世界所有记忆的月宝,抱着猫猫和自己的小兔子书包,在熟悉的小屋里睡了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漫长的一觉。
猫有点担心上个世界太耗费她心力, 所以趁着小朋友睡着,来来回回折腾着给她做了好几次的身体和灵魂检查,最后得出只是过度疲惫后, 才松了一口气, 跟着一块儿趴在小朋友的怀里睡过去。
在大齐来来回回那么多年, 自己换了五六次身体,真是累死个猫了!
下个世界029决定不再当猫,而是回归本来的模样,就像苏应鸾的那个世界意识伪装的“系统”一样,只存在于小朋友的脑海当中,这样就能有效避免很多的麻烦。
打定主意,猫终于陷入了深沉睡眠当中,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被小朋友抱起来的时候都还浑浑噩噩好像在超长待机就是开不了机。
“猫猫, 我们该去做下一个任务啦。”睡得饱饱的小朋友一觉醒来,又恢复了原本的活力, 积极地捏着猫猫的爪爪申请开始下一次的任务。
029知道, 她不是喜欢做任务,她是想妈妈了。
晃晃脑袋,醒醒神, 029从小朋友怀里一跃而下, 带着她前往任务发布处所在的空间节点。
在过去的途中,029跟小呆瓜说了自己不再当猫的决定。
小朋友很明显地愣住了,呆呆地问它:“那我该叫你什么呀?”
猫猫不当猫了……那叫什么?
月宝的cpu有点运转失败。
029没想到她呆了半天问出这么个问题, 无语了甩了甩尾巴,清清嗓子,道:“随便喊什么都可以!”
“小白~”月宝试探着歪头。
029:“……”
你喊狗呢?
它翻了个白眼,愤愤地按爪子:“这个不行!”
“那……小橘?”月宝看着猫猫身上的花纹,脑袋里空空如也。
猫又想翻白眼了,自己就不该寄希望于没文化没记忆的小呆瓜能想出来一个多么惊天动地的好名字!
可它不说话,月宝就当它默认了这个名字,于是在它反抗之前,先欢快地喊上了。
“小橘~”
“小橘小橘小橘~”
“小橘子大橘子超级香香橘子~”
029:“……”
看她这么喜欢这个名字,那、那就随便吧,总比小白听着好听。
在接受这个名字的下一秒,橘白色的小猫一瞬间消失不见,化作一颗散发着宛如星辉一般柔和微光的光团,迅速地向前方星海穿行而去。
月宝赶紧跟上它,手里还牢牢牵着自己的小兔子书包的带子。
到了任务发布点,仍旧是橘白色的光团很快拽出一张星辉闪耀的光幕,然后用比当猫时更快十倍甚至更多的效率迅速查找到苏南此时正在进行扮演的下一个任务世界。
它看着任务说明,沉默了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然后低头,看向仰着小脑袋瓜丝毫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小呆瓜。
“你妈……还挺会玩儿。”它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月宝懵懵地眨眼,“啊?我妈妈玩什么呀?”
把你当奇迹月月玩呢。
029腹诽了一句,在小朋友尚且懵懵的神情中,果断接下了这个世界的任务。
那架势,多少带着点儿看热闹的迫不及待。
月宝是被人rua醒的。
一只手,一会儿rua她的肚子,一会儿rua她的手手,一会儿又……试图把她的脑袋咬进嘴巴里去???
月宝以为自己在做梦,被咬到耳朵的一瞬间,一激灵醒了过来。
“嗷!?”谁?!
她懵懵地晃晃脑袋,扭头看向抱着自己的笑意吟吟的女生。
“哎呀,我们小月亮醒啦,快来跟观众们打个招呼,告诉他们你今天是不是喝了好几罐neinei啊?”
女生的声音软乎的像流淌的香甜粘稠的蜂蜜,听得人不自觉就放松了心神。
月宝却很呆。
她根本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她只呆呆地看着旁边不明材质的类似于玻璃的墙面上映出来的自己。
“嗷呜?”她傻呆呆地抬起一只爪爪。
于是玻璃墙里的那只小老虎也跟着歪头抬起了一只爪爪。
月宝:“……”
月宝:“!!!”
小老虎瞳孔地震,小老虎啪叽一下摔在了柔软的绒毯上,扑腾半天都没站起来,好像睡一觉就把自己的四条小短腿该怎么用都给睡忘记了。
从进入这个世界后就一直不吭声的029见状,心满意足地记录下了小呆瓜发现自己变成小老虎后的第一反应,这才飞起来蹲在小老虎毛茸茸的脑袋上。
于是刚晃晃悠悠努力站起来的小家伙又被它这不存在的重量给啪叽一下压垮了。
旁边倏而响起忍俊不禁的噗嗤笑声。
月宝和029齐刷刷扭头看向对方。
时桑笑着伸手,将四条小短腿各自扑腾就是不听使唤的小家伙捞进了怀里,手指戳了戳她脑门上那道尚且小小的王字花纹,软声哄着:“小月亮现在还是个刚满月的小宝宝呢对不对?大家可不要笑话她喔,等她以后长大了,就是我们星兽幼儿园里最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月宝饱饱的圆圆的肚子被这个小姐姐单手轻易地托在手心里,自己则跟个小玩偶一样任她揉捏,爪爪不着地,着了地也站不起来,只能茫然地看着玻璃墙里的自己发呆。
看似很淡定,实则整只崽都懵了。
029忍着笑蹭了蹭小老虎头顶的王字,在主角时桑将月宝放进软乎乎的小窝里,起身去照顾其它星兽的时候,飞起来跟懵懵的小朋友解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月宝,这个任务世界很特殊。”
说完这句话后,月宝还没什么反应,029自己却先愣了愣。
总觉得……自己好像每个任务世界都在跟小朋友说着相似的话?
将这一瞬间无关紧要的念头抛之脑后,029开始给小朋友……不对,小老虎介绍起这个特殊的任务世界。
这是一个由小游戏衍生而来的小世界,世界背景是星际时代,主角时桑就是从现代世界穿越进了自己一直在氪金玩的一款毛茸茸养成游戏里面。
时桑穿越进这款毛茸茸养成游戏,自然而然继承了一家毛茸茸养育中心,但她属于外来者,也没有细看过游戏设定,所以她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星兽养育中心,和她以为的救治和饲养毛茸茸的动物园不一样,而是一座星兽监狱。
之所以被星际人民们称之为星兽监狱,是因为这里面的每一只星兽,其实都是星际召唤师们的契约星兽。
这又牵扯到这个游戏的基础设定了。
游戏设定背景是星际,但这个星际和大众认知中的星际不一样,它虽然也有虫族,但没有机甲,星际人民对抗虫族,靠的是召唤师和召唤师契约的星兽。
每个召唤师的精神力等级不一样,能够契约的星兽数量和质量也就截然不同。
而且这其中有一个很严重的弊端,就是召唤师们的修炼是没有具体体系的,这样一来,他们召唤出来的星兽就很容易出大问题。
而星兽又和召唤师息息相关,一旦契约的星兽因为参与多次战斗而发生精神失常等问题,召唤师就必须将这只星兽送去星兽疗养中心。
星兽们会在星兽疗养中心得到该有的治疗,但这种治疗的效果微乎其微,所以疗养中心治不好的星兽基本都被判了死刑。
可星兽一旦死亡,对召唤师造成的伤害也很大,甚至可能这名召唤师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召唤出下一只星兽。
因此,星兽疗养中心治不好的星兽们,又会被分批按情况分别送往各处星兽养育中心。
而时桑穿越后继承的这家名为森海的星兽养育中心,就是这片星域曾经最知名的高级星兽监狱。
所有高等级的星兽们失控后大多都会被送到这里来,然后在这座庞大的既有森林也有海洋,可谓是应有尽有的监狱里,孤独疯狂的将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然后在疯了一样的自.-残自虐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时桑并不清楚这一切。
她对自己的现状认知有限,只以为自己是这家星兽养育中心的负责人,也就是游戏里玩家们自称的毛茸茸幼儿园园长。
于是时桑开始救赎这座监狱里的小动物们,她无疑是特殊的存在,因为一般而言,星兽是能够简单沟通的,但精神失常行为失控的星兽是完全不可能正常沟通的存在。
但时桑可以,因为时桑有属于自己的金手指,就是她在游戏开服内测时,首充6元抽到的身份“宠物疗愈师”。
看名字就知道,她能够让失控疯狂的星兽们获得精神上的抚慰,从而逐渐平静甚至恢复理智。
但问题就在这里。
全星际数百亿公民,凭什么唯独你是那个特殊的呢?
你身上有什么秘密?你是什么新的独特的种族?你的血液或气味或者精神体是不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殊之处?
时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实在是不够清晰,虽然结识了很多大佬,星兽们也都护着她,但在故事结尾,时桑还是躺在了实验室的解剖台上,成为了研究者们的实验课题。
而苏南和月宝,只是这些毛茸茸剧情里的小小配角而已,连出场次数都不够多,029私心认为苏南之所以会接取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为了看月宝当毛茸茸的小老虎!
真是个恶趣味的坏女人!
不过好消息是,029比苏南更先看到毛茸茸的小老虎月宝,羡慕不死她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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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晚啦来晚啦,提前祝宝宝们中秋节快乐。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营养液涨得太快了啦,一转眼我又欠你们一章加更了。
坏消息是:明天中秋节,我要出去玩,顺便看看租房,所以明天不加更喔。
之前评论区有小宝说想看月宝变成小动物,我试着写一写小老虎月宝吧![猫爪]
之所以说苏南和月宝是小配角, 完全是因为死得够快。
按理来说,这种养毛茸茸的剧情,一般都是温馨萌宠向的, 但很可惜,这和以游戏为基底的剧情里,一切都在主角出现后变得失控。
其中的受害者就有苏南。
作为帝国最年轻的少将, 她拥有顶尖的精神力, 本来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 大家都觉得她应该能召唤出强大的星兽辅助战斗,而且像她这样精神力顶尖的召唤师,召唤兽的位置绝不止一个。
可她在召唤仪式后,只召唤出了一只刚出生的小老虎。
有多小呢?就是刚出生,浑身毛毛都还湿漉漉的那种,简直可以说是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看着苏南“生”出来的幼虎。
这下子,所有关注她期待她的人都不由得产生了极大的哗然和质疑,因为被召唤出来的星兽和普通星际动物不一样, 星兽是会伴随召唤师很久,甚至一生的伙伴, 所以星兽的成长是极为缓慢的。
一般而言, 被召唤出来的星兽都会和召唤师相同年龄,然后在陪伴召唤师战斗和生活的过程中慢慢老去。
当然也有很多召唤师召唤出了幼兽,可这种情况基本都是发生在精神力等级很低的人身上, 从来没有出现在超高精神力的召唤师身上过。
当下, 就有人劝苏南将这只幼兽放弃,然后召唤另一只更强大的星兽。
没有人觉得苏南不行,因为苏南足够强大, 精神力空间也足够宽阔,完全能够支撑她再召唤新的星兽。
可苏南拒绝了。
这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昏了头的决定,苏南却没有过多解释,反而在被大众激烈指责的时候,接了新的征战任务,然后将刚出生的连毛毛都还是湿漉漉的小老虎送来了森海养育中心。
“所以,严格说起来,月宝你不是森海养育中心的常驻小朋友,你是被你妈妈寄养在这里的,等她回来后就会来接你回去了。”
在原本的剧情里,苏南是在四个月后才来接月宝的,那个时候时桑已经通过星网直播,将自己和整个森海养育中心都变成了星际爆红的明星养育中心和明星饲养员。
在苏南要接月宝回去的时候,还特意写了一段小老虎依依不舍咬着时桑的衣角撒娇,又被苏南看到,让苏南惊讶又黯然的剧情,剧情里苏南还仔细向时桑讨问怎么和小老虎迅速亲近和更好养育它让它开心的养育方式等等。
很快,苏南就带着小老虎月宝离开了。
等到剧情里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她因为没有星兽辅助独自对抗虫族不慎身亡的消息。
召唤师死亡后,绝大部分星兽也会跟着死亡,也就是星际人民口中的“魂归星海”,毕竟星兽本来就是被召唤出来的生物,和正常动物本质上是不一样的存在。
剧情里,时桑还因此难过了很久,后来是在更多毛茸茸们的安抚下才缓过来的。
029说的时候,小老虎就趴在小窝里,毛茸茸的小耳朵一颤一颤地听着,听到妈妈死亡的剧情时,整只崽都有点炸毛,原本湿漉漉的眼神都变得凶狠起来。
029飞过来,蹭蹭小老虎的脑袋瓜,“别担心,你妈妈现在很好,我们在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是:保护时桑,最好削弱她身上的独特性。”
月宝晃晃脑袋,两只前爪爪抬起来盖住自己的小耳朵。
听不懂,保护妈妈都来不及,保护不了别的人。
小家伙现在满脑袋都是妈妈会死掉这件事。
没有星兽一起战斗就会死掉吗?
月宝颤颤巍巍地撑起自己陌生的四只爪爪,下巴搭在小窝的边缘,看向对面玻璃墙上倒映出来的和小猫一样毛茸茸又小小的自己。
“嗷~嗷咪?”小朋友试探着发音。
029听得眼前一黑,连忙纠正:“等等等等!!”
月宝懵懵歪头。
029:“崽,你是小老虎,不是小猫!!”
可月宝不知道老虎怎么叫的呀。
她只听过小猫叫。
所以下一秒,又是一声细细软软的猫猫叫,软绵绵的,一点都没有百兽之王的凶狠霸气。
029:“……”
我就说不能天天当猫吧!!
可现在后悔也迟了,它只能连通星网搜寻小猫崽……呸!搜寻小老虎是怎么叫的。
一分钟后,029陷入了有史以来最漫长的沉默。
为什么,小老虎的叫声这么乱七八糟?
有的像小鸭子嘎嘎,有的像小猫咪嗷,有的像小狗汪汪,还有的像小猪哼唧???
就没有个统一一点的叫法吗?
“嗷喵?”月宝又好奇地探出半个小脑瓜,小小厚厚的毛耳朵挨挨蹭蹭地贴上暖呼的橘白色光球。
029:有、有点子可爱。
它清了清不存在的嗓子,开始摆烂:“算啦,你怎么叫都是对的,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反正小老虎也是猫科动物嘛,都是一样的!
得到小橘的认可后,月宝就开始尝试着熟悉自己陌生的身体,顺带……越狱!
指的是她在小窝里扑腾着想翻出去。
这个小窝不算大,就跟寻常人家给小猫小狗用纸箱和厚衣服铺起来的窝差不多。
月宝先给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翻出纸箱!
029虽然变成了光团,但似乎还继承了一些当猫时候的特点,比如现在就很喜欢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小虎崽在窝里乱七八糟地扑腾。
十分钟后,月宝成功把自己折腾得没了力气,摊着四肢趴在小窝里,舌头伸出来像小狗一样累得直喘气。
而029,又成功收获了一段精彩的宿主实录。
它准备把这些打包起来,以后天价卖给苏南。
不过这种打算就没必要告诉月宝了,小呆瓜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虎生,缓了一口气后,就把大大的不争气的毛绒爪爪塞在嘴巴里咬来咬去地泄愤。
“嗷~”它开始学小狼叫。
029有点庆幸自己现在不是猫或者人,不然肯定藏不住满脸的笑。
就像这会儿正在桌子旁边仗着身高优势偷看,然后被萌得一脸姨母笑的主角一样。
“我宣布,小月亮就是我们森海养育中心最可爱的崽崽!!”时桑笑眼弯弯地对着偷偷拍摄的镜头表达对小老虎的喜爱。
她的直播间里现在已经有很多观众了,当初刚来到森海星兽养育中心的时候,她身无分文不说,还要承担这么大一个养育中心所有星兽们的口粮,要不是养育中心足够大,星兽们也能自己狩猎和生活,她怕是早就被这些动物们给生吞了。
因为经济实力不允许,所以她才不得不开直播来挣钱养星兽,等后来她知道帝国政府和星兽主人都会定期给养育中心拨款和支付养育费用后,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不知为何,她的直觉还是驱使着她经常开启直播,既保养育中心的热度,也维持着自己出镜的习惯。
后来时桑认真思考了一下,得出结论:可能是因为这么大一个养育中心,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才需要一点人气儿,否则自己本来就是穿越而来的,再和毛茸茸们待久了,说不定时间长了就会变成难以融入社会的野人。
这会儿,她就正在给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解释小老虎的来历。
“这只小老虎是一个月前来的,那时候它还太小啦,它主人说它叫小月亮,是不是很好听的名字?而且我们小月亮是一只很特殊的黑白条纹小老虎喔,以后长大了会特别好看特别威风凛凛的!”
今天是小老虎出镜的第一天,所以时桑才会比较正式地介绍,因为这只小老虎也是森海星兽养育中心的第一只幼崽。
严格来说小月亮算是孟加拉虎的幼崽,但问题就是星际完全没有这种品类的小老虎,星兽也和她认知中地球的毛茸茸们不一样,比如有的星兽也是老虎,背上却会长出翅膀,有的有好几只眼睛……所以小月亮的出现,反而让时桑觉得很亲切。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小老虎一出场,直播间里就全是问号。
这会儿也是一样。
直播间里刷弹幕的观众太多了,时桑一般是不会特意去看都有些什么弹幕的,这会儿见弹幕实在不对劲,便凑近了光屏暂停弹幕看了一眼。
然后她就满头雾水地念了出来:“黑白条纹幼虎?这是不是苏南少将的那只星兽?”
时桑有点惊讶地反问:“诶?你们知道小月亮吗?把小月亮送来我们森海的那名女士就是叫苏南没错,原来她还是一位少将呀?”
她当时刚接手森海,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也根本不知道那名女士有什么身份,要是早知道的话……其实也什么都不会做,少将和她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嘛。
但很快,弹幕里又刷起了更多关于苏南和小老虎的信息。
时桑暂停看了几条,眉头就一点点皱了起来。
她忍不住反驳:“什么叫召唤了一只没用的小废物?我们小月亮只是刚出生的幼兽而已,它现在已经长大一些了,等以后再长大一点,哪怕是未成年形态的幼虎,杀伤力和战斗力也是很强的,老虎可是百兽之王!”
面对弹幕里那些尖锐的针对苏南和小月亮的指责,时桑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星兽也是兽,既然是小动物,你们就不能一味要求它们永远保持相同的战斗状态吧?就连人都要从小长大呢,凭什么星兽就不行?”
“我已经设置违禁词了,所有说小废物和提到苏南少将名字的都会被禁言,我只是一个毛茸茸饲养员而已,你们的恶意太大我会关播的,小动物没错,你们这些人的恶意对它们而言,才是比虫族更可怕的敌人!”
说着,她就当真伸手关掉了直播。
然后捞起小窝里支棱着耳朵偷听的小虎崽就是一顿猛吸。
月宝:“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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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中秋快乐~成都在下雨,不过没关系,今晚还是能看着“小月亮”吃月饼哈哈哈哈
“宝宝, 不要相信他们的话。”
时桑把软绵绵任rua的小老虎仰躺着放在自己合并的膝盖上,手指握住小家伙厚厚软软的爪爪,指腹按揉着爪爪上粉嫩嫩的肉垫, 幸福地眼睛都眯了起来,还不忘软声哄着:
“我们小月亮就是全星际最可爱最有潜力的小老虎宝宝,只要你乖乖喝奶吃饭, 好好长大, 以后肯定能一爪爪下去就是一个小喷子, 把那些说你坏话的家伙全部打趴下!”
“吼~”小老虎配合地发出幼嫩的吼声,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好”一样,惹得时桑又是一阵喜欢,埋头就在小家伙软乎毛绒的肚皮上猛吸一口。
月宝觉得有点痒,但看看这个大姐姐,听着她不断夸夸又哄哄的声音,还是放任了对方的所有“非.-礼”行为。
她要在这个姐姐这里先学会怎么当一只小老虎,然后到妈妈身边去帮妈妈打怪兽!
小橘说啦,这个世界有一种很可怕的种族, 是由好多好多比人还大的特别丑的虫子们组成的,妈妈就是在打虫子的时候死掉了, 自己要想保护妈妈, 就必须学会怎么当一只厉害的老虎。
“那好,那我们今天就先从学习走路开始吧!”时桑并不能听到小老虎的心声,但看小家伙始终挣扎着想要把四只晃晃悠悠的小短腿给撑住, 便明白它这是想学走路了, 于是一边设置了自动追踪录像,一边给站起来试探着迈步的小虎崽加油。
录像不是为了放到网上去媚什么网友观众的,而是在得知苏南竟然是一位少将后, 时桑临时做的决定。
她刚才查过了,这位苏南少将战功赫赫,现在却因为小月亮的缘故,陷入了巨大的舆论和指责当中。
时桑只是一个小小的饲养员,并不能为苏南做些什么转变舆论和名声的事情,因此她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把小虎崽学走路的珍贵影像资料保存一份打包发给还在前线孤身战斗的苏南。
当初苏南送小月亮来的时候,对小月亮喜爱是丝毫不作假的,时桑觉得,这位看起来冷冷清清不苟言笑的少将,应该会喜欢这份小礼物吧?
这么想着,时桑又伸手摸了摸还在努力调整四肢歪歪倒倒走路的小虎崽,轻声道:“小月亮宝宝,还记得你主人吗?她现在正在很远的星空为了保护你和大家而战斗呢,等会儿姐姐就把你的视频发给她,让她知道你也在很努力的长大。”
小老虎的耳朵颤了颤,好像真的听懂了一样,停下走路的动作,仰起虎头虎脑的毛脑袋,湿漉漉水润润的明黄色眼瞳自下而上望着她,软绵绵地“嗷”了一声。
时桑不由失笑,没忍住又揉揉它的小脑瓜,“乖,我们聪明的小月亮果然没有忘记主人呢,来看镜头,要是想她了,就对着镜头叫一声怎么样?”
她只是想给苏南拍拍自己和小虎崽的互动,其实并没有寄希望于这么小一只又从来没有训练过的小家伙能听懂自己的话。
但它好像又一次听懂了,歪着头看被怼到眼前的机械镜头,突然伸出两只前爪,敏捷地扑上去把时桑捏在手里的机械镜头给逮住按到了爪爪下面。
就在时桑打算从虎口下救设备的时候,却发现小家伙并没有像对待敌人或玩具那样凑上去扑咬,反而匍匐下来,毛茸茸的小脑袋机灵地压低歪着,从微微抬起一点的爪爪下面去观察那个黑色的机械设备。
时桑停下动作,仔细观察小老虎和机械设备的互动。
月宝确定这个会追着自己飞来飞去的东西不会再突然跑掉或者飞起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将爪爪松开得更多了一些,按照主角大姐姐说的那样,想妈妈了,就匍匐着可怜巴巴地朝着镜头轻轻地“嗷呜”了一声。
它趴在地上歪着小脑袋,毛茸茸的脸上好像都能看出她满满的想念,明黄色的眼瞳也亮亮润润的,好像在隔着镜头可怜兮兮地问看视频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接它到身边去。
时桑在检查视频的过程中,简直被这一幕萌得心颤,又觉得鼻尖酸酸的,也学着小月亮的动作趴在了桌子上,伸手戳了戳自己走哪儿都带着的小老虎牌挂件儿,轻声说:“可怜我们小月亮,才刚刚出生没几天就变成留守崽崽啦,不过别怕喔,姐姐会陪着你的,你主人也会很快回来见你的。”
她捏捏小老虎的耳朵当解压,然后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今天的工作,确定都完成也没有别的纰漏后,关掉光脑上自己写的小虎崽和养育中心另外几只目前见过的毛茸茸的观察记录后,便把之前检查过一遍的视频发到了一个自己从没联系过的好友消息栏里。
“好啦,搞定!”
她活力十足地拍拍手,弯腰朝着趴在桌垫上已经困得迷迷糊糊的小虎崽凑近,捏捏它的耳朵,在它醒过来之前将她抱到了怀里。
“今晚你就跟我睡吧,这样半夜醒了饿了尿了我都能第一时间照顾好你这小家伙。”
身边有一个暖融融的热源,月宝却没有挨过去。
小老虎侧趴在自己的小枕头上,不知道做了什么梦,一直收敛着的爪爪突然冒出了一点尖尖的爪刺,嘴里也跟着发出稚嫩的威胁声。
像小狗面对威胁时从喉咙里憋出来的呜咽声。
029是最先发现月宝做噩梦的,它飞过来,在时桑被惊醒之前,用一团橘白色的暖光将小小只的月宝笼罩在其中,然后试着通过契约进入小朋友的梦境。
这一切,在之前它还是只小猫的时候,是绝不可能做到的。
但现在用的是自己的本体,029轻易就能闯进小朋友混乱的梦境。
只是……梦境里正在发生的一幕却让它错愕不已。
只见一只小老虎正挡在苏南跟前,朝着比它高几十倍的一只虫族发出威胁的低吼。
然而无论是苏南还是那只虫子,显然都没有发现小老虎的存在。
也不知是因为真的看不见,还是它现在只有小鼻噶大的那么一丁点儿。
029:“……”
它都怕苏南往前一步的时候,啪叽一下把小崽子给踩死了。
眼看着一人一虫战斗在了一起,029连忙冲过去,从二者脚底下把月宝给捞了回来。
小老虎被它的突然出现吓得一颤,原本就因为虫子而压成飞机耳的耳朵更加死死贴紧了脑袋,也就更像一颗圆滚滚的小毛球了。
“月宝,别上去,精神力受伤会很难受的。”029再一次拦住呲着牙试图冲过去帮苏南咬那只恶心虫子的小老虎。
“呜~”小老虎接连被拦,委屈的小脸都瘪了起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029:“……”
它承认自己有点被可爱到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029用身体撞了撞小老虎额头上的王字,在它试图又一次绕过自己冲出去的时候,突然道:“月宝,想不想让你妈妈看到你?”
小老虎冲出去的动作突然刹车,还有点刹不住,太急了只能手忙脚乱连带着脑袋下巴一起努力往地上蹭着刹住。
等它昏头昏脑地起来时,眼前已经没有妈妈和那只超级大的怪兽了。
月宝茫然地张望了一圈,最后晃晃晕乎乎的脑袋,对着面前的光球软绵绵嗷了一声。
我妈妈呢?
“你精神力不够用,已经和你妈妈的梦境断开连接啦。”
029解释着,对懵懵的小虎崽说:“回答之前的问题,你下一次做梦的时候,想让你妈妈看到你吗?”
月宝点点头,软绵绵的声音在空荡的梦境中响起:“小橘猫猫,宝宝想呀~”
029:“……”
谁教你这么喊的?
幼崽真是天生会撒娇啊……
“既然想,那你就要听我的,好吗?”它难得严肃起来。
小老虎老实巴交地点头,两只前爪都乖乖并拢在一起,看起来极为有诚意的乖巧模样。
029见状,满意地点点身体。
很好,小橘猫猫课堂,开课!
时桑打着哈欠醒过来,迷迷糊糊地洗漱后,回来看了眼小老虎,发现它趴在枕头上睡得正香后,便把它转移到小窝里,这才出去准备其它星兽们的食物和水。
她做事的时候很认真,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那一抹光明正大从配餐室门口晃晃悠悠溜达过去的黑色条纹的小白团子。
月宝在严格执行小橘猫猫昨晚在梦里发布的日常任务。
日常任务一:要保持足够的运动量,运动量达标了,就能更好从食物中摄取能量,有了更纯粹的能量,就能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强壮!
月宝今天的目标是,靠着自己的四只小短腿,逛完百分之一个森海星兽养育中心。
别以为这百分之一就很小,事实上它大得离谱!因为这颗星球就是专门用来关押发狂失常星兽的狱星,所以其实整颗星球都是森海的范围。
不过由于森海星兽养育中心在被时桑接手前已经废弃了一段时间,所以这里虽然有着很多的星兽,也有很多巡航的护卫机器人和全覆盖全息监控,但……时桑养不起,所以现在她能够尽力维持的范围只有整颗星球的十分之一。
月宝要逛的,就是这十分之一里的百分之一。
029粗略估算了一下,按照月宝这四条小短腿都倒腾不过来的慢吞吞走路架势,可能大概也许能在天黑之前完成这个任务吧。
正想着,就发现小老虎歪歪倒倒跟喝醉酒一样的小小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029飞近,顺着它看的方向看过去。
下一秒,刚刚还在跟前的小白团子已经被蹿出来的黑影迅速叼进了嘴里。
“!!!”029发出尖锐的暴鸣。
口下留崽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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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今天晚上突然被叫出去聚餐啦,所以回来的晚了点,明天晚上加更[猫爪]。
苏南将光剑上的血渍抹去, 看着战场上遍地的狼藉,眼神沉了沉。
“苏少将,虫族今天应该不会再进攻了, 您先休息一下吧。”负责协同作战的副指挥卫宜边说,边拿出一管军用营养液递给苏南。
见苏南接过后,他才召唤出自己刚刚因为精神力枯竭而不得不回精神海修养的契约星兽。
他的星兽是一只黑色的狼犬, 不过以往永远被保养打理的顺滑的皮毛此时早就不能看了, 有的是被虫子抓咬的, 还有沾染了虫族口器中喷出的腐蚀液体,往日看着威风凛凛的狼犬,这会儿瞧着不光毛秃秃的,身上还有多处皮肉翻卷的可怖伤口,看起来反倒像只被群殴后苟延残喘的流浪狗。
卫宜摸着狼犬无精打采耷拉着的脑袋,心疼得手都直哆嗦,慌忙翻出修复剂给狼犬打上,嘴里还在不停哄着不疼不疼,跟哄小孩似的。
苏南往狼犬身上瞥了一眼。
都是皮肉伤, 不致命,至少比卫宜自己那满身需要去躺治疗舱的重伤要好多了。
“别耽搁了。”她将喝空的营养液玻璃管砸回卫宜的脑袋上。
狼犬疲惫地抬了下眼, 发现攻击自己主人的是主人上司后, 又乖巧地趴了回去,只用鼻子不断拱着主人直哆嗦的手心。
卫宜被砸了也不生气,很爱护环境也很节省地捡起玻璃管装自己衣兜里, 把已经打过第二回 修复剂的狼犬重新收回精神海后, 这才起身硬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往医疗点走。
“苏队,要不你也再召唤一只星兽吧?”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副官抱着自己浑身染血的猫,难得有闲暇和队长说起这件很容易犯她忌讳的事儿。
整个第三远征军里, 也只有她和另外几人敢和苏南说这种建议,毕竟几人从在军校的时候开始就是一个小队的成员,一路走到现在,早已经是能够在战场上信任彼此交付后背的亲人和战友。
苏南擦着手里的光剑,闻言眼睛都没有抬,只漠然道:“召唤来干什么?让它们在战场上为我厮杀拼命,等杀虫子杀得多了精神出了问题,就把它们丢去监狱星等死?”
副官边炽闻言,不由噎了噎,伸手捂住自家星兽的猫耳朵,嘟囔道:“煤球别听,煤球健健康康一辈子。”
苏南轻嗤一声,似乎在嘲笑她此时堪称掩耳盗铃的行为。
边炽敢怒不敢言,只能扭过头和队友嘀咕:“怎么感觉队长的脾气越来越臭了?以前她明明只是性格比较冷而已,怎么最近跟吃了炸.-药包一样?嘴巴也跟淬了毒似的,一张口都能把活人说死!”
“可能是因为队长的星兽不在身边,所以精神海不太稳定吧。”队友一板一眼地回答。
边炽翻了个白眼,抱着自己星兽黑猫摸摸耳朵,叹着气说:“算了,我反正是不知道队长到底怎么想的,那么强的精神力,偏偏要召唤出一个刚出生的星兽幼崽做什么,让她继续召唤新的她还不愿意……”
队友继续平静回答:“所以你不是队长。”
边炽:“……”
两人的沟通根本就没有压低声音这一说,因此他们的交流都被苏南听到了耳朵里,但苏南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准确来说,是她听这些无端的揣测已经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就在她起身打算去把浑身脏臭的虫子血洗干净时,手腕上的光脑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提示。
苏南在战场上时,除了上官的命令,其余人都不会轻易给她发什么消息,但这条消息提示不一样。
苏南往回走的脚步一顿,停下来,看着光屏上显示的“星海-时桑(特别关注)”几个字,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缩,最后还是用精神力操控着点开了消息栏。
一下子就跳出来好几条消息。
星海-时桑:苏少将,抱歉,我直播之前不知道小月亮和你的事情,所以小月亮出镜被网友们看到了,后面我会更加注意的,希望没有给你带来麻烦。
星海-时桑:小月亮今天可能是睡懵了,醒了之后有点不会走路,但它很乖很努力,一直在练习走路。
星海-时桑:【视频】
星海-时桑:【视频】
星海-时桑:苏少将,小月亮现在很健康,希望您在前线也能照顾好自己,早点打退虫族,回来和小月亮见面。
星海-时桑:以后我会继续给您发一些小月亮的视频的,晚安。
苏南将所有文字消息看完,就站在原地看起了时桑发来的两条视频。
第一条点开后,就听到时桑温柔的声音在哄着镜头里摇摇摆摆的小老虎再多走几步。
苏南的目光完全落在了镜头里唯一的小小身影上。
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但小家伙似乎并没有长大多少,颤巍巍朝着镜头这边迈出来的每一步,都让看得人忍不住替它屏息揪心,生怕它一个歪倒摔了。
最终画面截止在小老虎走近后,一头栽在镜头上的可爱模样。
苏南定定地看着怼到镜头跟前的那张毛茸茸小脸,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温和许多,手指在光剑剑柄上摩挲着,好半晌才舍得退出这个视频,接着点开下一个。
这个也是学走路的视频。
但这次时桑对着小老虎提到了苏南。
“小月亮宝宝,还记得你的主人吗?她现在……”
苏南听着画外音,看着小月亮站定后支棱着小毛耳朵歪头听讲的小模样,眼底氤氲起温软的笑意,心里却也在轻声反驳时桑的话:
不是主人,是妈妈。
她召唤出小月亮,不是为了拿小家伙当战斗的伙伴和战友,而是当自己的孩子。
“嗷~”小老虎奶声奶气的嗷呜声让苏南回神。
她看着正对着镜头努力哼唧的小家伙,终于抬手,隔着光屏轻轻摸了摸它小脑袋上那个王字花纹,下一瞬就看到小老虎努力扑了过来,好像真的感受到她的手在抚摸一般,一下子将镜头压在了爪爪下面。
镜头里有着长达三秒的黑暗,然后在光亮透进来的那个毛茸茸缝隙里,苏南看到了趴在地上歪着小脑袋偷偷看向自己的小虎崽。
明黄色的眼睛水润润亮晶晶的,似乎透过镜头看到了远在另一片星空的苏南,然后可怜巴巴地匍匐着,晃晃尾巴,动动耳朵,就连那声“嗷呜”都好像藏着小家伙自己都弄不懂的委屈和想念。
这条视频也结束了。
苏南还看着光屏没动。
身后却突然响起边炽幽幽的叹息声:“苏队,你说,我要是也召唤一只星兽幼崽,会不会也这么萌?”
苏南关掉对话框,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边炽。
边炽:“……我说真的,你的小老虎好可爱!而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小老虎呢,你说我要是再召唤一只幼兽出来陪煤球和糖球玩,它们会不会挠我啊?”
她陷入了铲屎官的苦恼之中。
苏南心情不算很好,闻言冷声道:“会不会挠你我不知道,但你的精神海一旦不能供养3只星兽,我就可以提前为你预定星兽监狱和召唤师精神失常收容所了。”
边炽:“……”
打也打不赢,说也说不过。
她衡量了一下,心虚地摸摸鼻子,识趣地走了。
不过心里还在回忆着那只努力学走路的小老虎,真别说,真可爱啊小家伙,完全想不到队长那么冷漠无情的人,召唤出来的星兽竟然那么软萌可爱!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苏南不在乎边炽在想什么,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清洗后躺在冷硬的床上,偏头看了眼窗外。
这里是偏远星域,又因为虫族大肆进攻,整颗星球早就变成了一颗坑洼空洞的荒星。
此时窗外的天空一片灰败的黑沉,既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
天上没有明月,但她的小月亮却在努力发光。
将两条视频保存下来循环播放,苏南看着画面里跌跌撞撞的小家伙,不由想知道它现在在干什么。
在睡觉,还是在喝奶?
月宝在被一只黑豹叼着穿越密林。
黑豹很会叼,一下子就咬住它薄薄的后颈皮,把它叼起来就蹿进了林子里。
突然被咬住命运的后脖颈,月宝下意识地遵循身体本能,将自己的爪爪都蜷缩起来,一边听着小橘猫猫在后面追赶的声音,一边面对扑面而来的树枝草叶等等障碍物,努力地眯起眼睛辨认方向。
一开始黑豹跑得飞快,有时候还会带着月宝突兀地蹿上树,在树枝间腾跃,那种飞一样的感觉,吓得第一回 当小老虎的月宝不光缩起了爪爪,还抱紧了自己的尾巴,整只崽几乎要在黑豹的嘴巴下面团成一颗黑白相间的小毛球。
等黑豹的奔袭终于放缓后,月宝也被它低头放在了一堆软乎的干草上。
小老虎被啪叽一下摔进黑豹憩息的窝里,整只崽都是懵的,晕头晕脑支撑着发软的四肢在干草上站稳后,才仰起小脑袋打量起突然叼走自己的坏蛋。
“嗷?”小老虎凶巴巴地质问。
你是谁呀?
黑豹甩了甩尾巴,没回答,反而低头,一舌头狠狠地舔在了月宝毛茸茸的脑门儿上。
月宝:“喵嗷!!!”
小老虎被舔得一个踉跄,本来就站不太稳的身体有啪叽倒进干草里。
但最可怕的不是站不稳,而是随着它的倒下,黑豹低头更加顺畅地把它整只崽都翻来覆去地舔!
月宝恍惚中甚至感觉自己浑身的毛毛都要被它给舔秃噜皮了,还全都湿漉漉地顺着一个方向服帖地黏在身上,好像洗了个口水澡。
月宝:“……嗷~”
小老虎的声音软软,身体也软软,被舔来舔去,舔得原本还亮晶晶凶巴巴的眼睛都变得有点迷离了起来。
旁边试图解救它的029:“……”
怎么看着还挺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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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上应该有加更,不过不确定是什么时候哟,别等,明早起来看。
对啦,忘记夸夸宝宝们的头像框了,全都好可爱!还有小宝一直投营养液,都快刷屏了,真想给你们挨个儿点赞,啵啵啵~[猫爪]
月宝快被舔睡着了。
见它乖乖趴在干草上, 已经把小家伙舔了个遍,浑身都涂满自己气味的黑豹终于满意地停了下来,然后也跟着蜷缩到干草堆里, 顺便用爪爪和嘴巴将小幼崽扒拉到自己下巴底下来。
“吼!”黑豹幽绿的眼睛盯着月宝,从喉咙里发出标准的吼声,极具威慑力。
月宝听懂了它的“话”。
但月宝很懵。
它撑着爪爪从黑豹下巴下面爬出来, 抖擞着身上的毛毛, 转身凶巴巴地朝黑豹喵了一声。
显而易见的, 黑豹脑袋上似乎浮现出一个黑色的问号。
月宝抬起爪爪,凶狠地摸摸黑豹的鼻子,又大声嗷了一下。
我,月宝,有妈妈,才不要你当我妈妈!!
小老虎气得浑身炸毛,更像个毛团子了。
下一秒,又被黑豹懒洋洋地舔了个趔趄,没出息地歪倒在它嘴边。
月宝:“……”
小老虎试图逃跑, 它已经能够勉强使用自己还不太熟悉的四肢了,跌跌撞撞跑到山洞的洞口处, 然后就傻眼了。
黑豹的山洞建在一个比较斜的陡坡上, 它自己回家都是爬树上然后轻盈地跃进去,可月宝做不到啊!
它才黑豹巴掌大那么一点儿,这要是从这儿摔下去, 估计还没摔到最底下, 就能把自己给活活摔死。
小老虎站在高高的“悬崖”边试探了一会儿,脑袋伸长了往下面看,爪爪不小心把一颗小石子推下去都能被吓得接连倒退好几步, 惊恐地匍匐着身体警惕可能会出现的危机。
029发现月宝在这种时候,其实是适应身体最快的时候,至少小老虎现在看起来,和普通的野兽幼崽没有任何区别,动作都比之前更加灵敏机警。
黑豹似乎早就料到了月宝的行为,见小家伙害怕后退,这才迈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出来,低头嗅了嗅幼崽身上的气味,又舔了两下,这才抬起爪爪推攘着小家伙进山洞。
月宝被推得一跟头栽在地上,耳朵又变成了压得低低的飞机耳。
黑豹大概没料到自己都这么轻了,还会把它推倒,见状,那双在阳光下透着光宛如最纯正的绿宝石一样的兽瞳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错愕。
片刻后,它安抚般地用鼻子抵住幼崽的腹部,试图帮它站起来。
月宝顺着它推动的力气重新站稳。
它并不娇气,也没有因为摔倒而生气,自己胡乱晃晃脑袋就又迈着小短腿往里走。
“嗷呜~”小老虎重新踩在干草堆上,居高临下地朝趴在地上悠闲到不停晃尾巴的黑豹认真地讲道理:“嗷!咪嗷!”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最后定睛一看,黑豹眯着眼睛睡得正香。
月宝:“……”
讨厌的黑色大猫猫!!
月宝也没了脾气,攒足了力气从干草堆上扑腾着冲下去,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自己用力撞在黑豹软乎的肚皮上,然后成功被反弹地仰躺在了地上。
气没撒出去,身上倒是沾了一身的泥土和灰。
月宝彻底躺平,四只爪爪摊开,露出软乎好rua的肚皮和粉嫩嫩的爪垫,瘫在黑豹身边,嗷呜嗷呜地小声哄着自己。
029觉得自己对月宝有滤镜,小家伙不管做什么它都觉得可爱到犯规。
甚至怀疑月宝是想靠卖萌来打败黑豹,获得离开的机会。
就连月宝像个小小山大王一样站在干草堆上嗷呜嗷呜的时候,029都觉得它看着简直可爱到爆.-炸!
在确定黑豹不会伤害月宝后,029就不那么着急了。
这些被放逐在深海星兽养育中心的星兽们,绝大部分都已经被暴烈的精神冲击给折磨得失去了最初的特质,回归变成了比真正的野兽还要疯狂还要具有攻击性,甚至只知道杀戮和自.-残的恶兽。
但这只黑豹的情况看着比预想中的要好很多,或许这也是它的领地范围更靠近养育中心的原因之一?
029盯着已经熟睡的一大一小两只毛茸茸思索着黑豹叼走月宝的原因,与此同时,森海星兽养育中心,时桑手里握着奶瓶,看着空荡荡的幼崽小窝,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的小老虎呢?
那么小那么萌昨天还在学走路的小老虎呢??!
已知森海星兽养育中心只有自己一个活人,剩下的全是辅助和救助型机器人,而小老虎自己还不太会走路,就算从小窝里爬出来了,这么点时间也不可能走出养育中心建筑范围。
那么,小老虎到底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三分钟后,时桑看着监控里那只突然冒出来的黑豹,吓得奶瓶都掉了,白着脸慌忙坐上巡逻用的飞行器,朝着黑豹生活的那片区域冲过去。
月宝是被熟悉的姿势给叼醒的。
它睡得正香呢,突然就被翻了个身,后颈皮又被咬住叼了起来。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就发现黑豹正在叼着它往干草刨出来的一个坑里放。
“吼!”黑豹拱了拱懵懵的幼崽,叮嘱它不要出声后,就麻利地用爪爪扒拉着干草将小家伙给埋了起来,藏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自己还趴在干草上开始装睡,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家伙,029看得真是直呼好家伙,这些星兽就算精神海受损,看起来也聪明得像是成了精。
聪明的头脑再配上超强的武力值,难怪能成为召唤师们的战斗伙伴呢。
在黑豹眯眼假寐了大概一分多钟,一个飞行器带着一个穿着厚厚防护服的人径直闯进了洞里。
黑豹像是被惊动一样起身,警惕地盯着飞行器,发出威胁般的吼声。
裹在厚厚防护服里的时桑也有点心颤,但她其实已经和这只黑豹有些熟悉了,之前黑豹从来没有攻击过她,所以她咽了咽口水,尽量心平气和地问:“米娅,你叼走的那只老虎幼崽在哪里?”
听到自己名字的米娅低吼了一声,吼声吓得时桑往后退了一小步,但还是接着问:“米娅,你告诉我幼崽在哪里好不好?”
她一边问,一边使用了自己当初首充抽到的金手指,宠物疗愈师的能力,身上散发出温和香甜的气味,气息也愈发趋于水波一样的平缓宁静,这能够让星兽们很快镇定下来,甚至对宠物疗愈师产生一些好感,至少不会想着伤害她。
当初时桑就是靠这一招接近的米娅,然后带着米娅回了养育中心的医疗所,给米娅打了修复剂治好了它身上的许多伤。
后来米娅还出现过好几次,有时候甚至会丢给她一些森林里捕捉到的野兔或者鸟类。
因为米娅经常来养育中心,所以时桑将米娅设置成了非危险性生物,这也就是今天米娅突然出现在养育中心还能顺利叼走小月亮,却没有触动任何警报的原因。
时桑知道这是自己的疏漏,所以她只能庆幸米娅是个性格还不错的星兽,而且精神已经趋于稳定,应该不会将同为星兽的小月亮当作食物嘎嘣一口吃掉。
时桑脑袋里乱糟糟的,想了一会儿却发现米娅这次并没有因为自己使用金手指而降低警惕靠近自己。
就更不会主动交出幼崽了。
时桑深吸一口气,目光迅速在简陋空荡的山洞里扫了一遍,发现没有幼崽的踪迹后,眉心已经紧紧皱了起来。
她不再试图和米娅讲道理,因为担忧幼崽,时桑准备冒着被米娅扑倒撕咬的风险,走过去查看整个山洞里唯一能够藏住幼崽的地方,也就是米娅始终站着不动,试图用身体挡住的那个干草堆。
然而她刚往前迈动步子,黑豹就像是被突然激怒一般,原本幽绿的眼瞳染上了疯狂的红,微微压低身体,对着她做出了扑咬的动作。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时桑再往前半步,米娅就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按倒她然后狠狠咬断她的喉咙。
虽然她穿着顶级材质的防护服。
但时桑不敢小觑这些星兽的杀伤力,她做好了自己可能会受伤的准备,咬牙打算直接冲过去。
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的对峙时,一声幼崽的呜咽声清晰地从黑豹身后的干草堆里传出来。
时桑的动作一顿。
凶狠呲牙的黑豹米娅也是一呆,然后迎着时桑谴责愤怒的目光,它收起凶狠威胁的表情,心虚地后退了一步,刚才还有点泛红的兽瞳,此时竟然变得清澈许多。
像只做了坏事被发现,恼羞成怒还被揭穿,于是变得尴尬心虚的大猫。
时桑却被气笑了。
气上头了,根本就顾不得害怕什么,气势汹汹冲过去,把跟着往前凑的黑豹脑袋一把推开,跪在干草堆上扒拉了两下,终于把险些被这堆干草活埋的小老虎给小心翼翼抱了出来。
“呜汪!”月宝急着告状,都无师自通了小狗的叫声。
她着急地扒拉着时桑的防护服衣袖,一边嗷呜呜汪地乱叫,一边伸着爪爪指向瞪大眼瞳的黑豹,浑身上下连毛毛都透着委屈。
黑豹不自在地甩甩尾巴,干脆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过身背对着小老虎和时桑,又趴在干草堆上继续装睡。
时桑:“……”
她顾不得黑豹,举着小虎崽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小家伙没有任何受伤后,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一路高高悬着的心脏也重重地落回胸腔里。
“好啦好啦,小月亮乖乖的喔,姐姐知道你被米娅姨姨叼走肯定很害怕对不对?姐姐等下帮你说它,很凶地说它好不好?乖喔乖喔,没事了,等下姐姐带你回家喝neinei,以后姐姐保护你,谁都不能把你偷走的,宝宝乖乖……”
一边说一边拍拍摸摸摇摇晃晃,没一会儿小虎崽就不委屈也不哼唧了,虎仗人势的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她蹲下来用手戳着黑豹的脑门碎碎念。
时桑哄崽真的很有一套。
029努力偷师学习,觉得自己迟早也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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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米娅:(捂耳朵)这个人类碎碎念的时候真的烦死豹了!!
时桑:你自己没崽也不能偷别人的崽啊!
苏南:你想当谁妈?
月宝:咪嗷!汪嗷!!
029:(记笔记)不会哄娃的饲养员不是好穿越者!
这是10000营养液的加更喔,谢谢宝宝们,啵啵~[猫爪]
“我走啦, 下次不许再来偷小老虎了知道吗?”时桑又戳了戳黑豹毛茸茸的脑门。
“吼~!”黑豹已经被念得头大,不耐烦地扭头朝她吼了一声。
看样子是没把她的话听到耳朵里去。
时桑无奈又好笑,戳戳改为摸摸, 揉揉黑豹的头,抱着小老虎起身坐进飞行器里。
飞行器很小,是供一个人使用的, 养育中心里也有别的更大和更多用途的飞行器甚至是专门载巨型生物的飞船和小型星舰。
但还是一个问题:时桑没钱, 养不起那些吞金兽。
飞行器对她和这个时代的人而言, 就像现代的自行车,方便又节能,速度还挺快,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
时桑设置了自动回程,就带着小老虎一块儿趴在飞行器的窗户上,一起看着下方宛如绿海一般的森林。
有风吹过,风起浪涌,绿色的树梢便如海浪一般顺着风势涌动起来。
“好看吗?”时桑捏捏小老虎的毛毛耳朵。
月宝有点痒地晃晃,奶声奶气地嗷呜着附和。
“真棒!”时桑笑着夸夸:“我们小月亮是很勇敢的小虎崽, 这么高都不害怕!”
“嗷呜!”勇敢,不怕!!
029:“……”
主角真的好会哄崽, 一句话换一种哄娃方式。
怪不得她能当这本书里的主角呢, 就这哄娃的实力,不光能当毛茸茸剧情里的主角,还能去客串幼儿园养崽剧情里的主角吧?
回到基地里, 时桑摸摸小虎崽瘪瘪的肚子, 抱着它去泡奶。
月宝躺在她怀里,四只爪爪齐上阵才抱稳奶瓶,自己仰着头咕嘟咕嘟喝得格外专心。
时桑怎么看怎么觉得小家伙可爱。
嗷呜的时候可爱, 犯困的时候可爱,从草堆里顶着草屑努力冒头的时候可爱,就连现在抱着奶瓶喝奶的模样都可爱极了。
果然这个世界上,毛茸茸就是最能治愈人心的!
喝饱就困,月宝打着哈欠缩成一小团又开始睡觉。
这已经是她今天睡的第三觉了。
029看看光屏上自己列出来的学习和进阶计划,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暂时搁置到一边。
时桑其实很忙,她找小老虎耽搁了很长时间,回来后就变得更忙了。
直播照样开着,不过这回不再让小老虎入镜,对于肯定会吵翻天的弹幕,时桑也没什么反应,总之全部无视或者封禁,时间久了观众们自己就会觉得烦躁或无趣,然后开始自主控评。
在月宝睡觉的时候,直播里的时桑有了新的行程。
“等下我们这里会送来一只新的成员,听说也是从前线刚刚退役的星兽喔,不如你们猜猜会是什么星兽?”
时桑说着,举起自己手里的钥匙扣在镜头前晃晃,笑眯眯地说:“有奖竞猜,第一个猜对的宝宝能获得黑豹米娅的Q版钥匙扣,这个小豹头可是用米娅的毛毛戳出来的哟~”
说是小豹头,实际上却更像是小猫头,毛毡很小,上面还大手笔地镶嵌了两颗圆圆小小宛如珍珠米一样的莹绿能量石。
时桑说完就设置好了竞猜的规则,于是弹幕一下子热闹起来,一时间密密麻麻猜什么的都有。
过了大概五分钟,米娅带着摄像头往外走,森海养育中心的基地外已经停了一艘飞船。
基地的机器人们正在从飞船里往下搬运笼子。
隔着好远都能听到笼子里传出来的嚎叫声和不停撞击笼子的叮哐声,让人不由得心悸,总觉得这笼子似乎困不住里面的星兽,它可能下一秒就会破笼而出,然后将这些可怜的机器人全部撕咬成一堆破烂的废弃物。
时桑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对着镜头说:“这次来的是一只刚刚退役下来的星兽,一只非常漂亮的雪狼。”
随着她的接近,镜头转过去,网友们也看到了笼子里的那只雪狼。
但……和时桑所描述的完全不一样。
这只雪狼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漂亮,甚至狼狈的像一只秃了毛的丑陋的鬣狗。
它浑身都是被撕咬抓挠出来的伤口,原本白色的毛发也被血液混杂着泥灰染得脏污不堪,前肢都一瘸一拐了,却还疯了似的不停撞击和撕咬着关住它的笼子。
时桑看着雪狼这幅模样,不由得皱眉,走过去问站在笼子前面的负责运送的工作人员:“它的主人呢?没有跟着一起来吗?”
工作人员摇摇头,无奈叹息道:“来不了,它的主人现在还在战场上呢,它主人是S级召唤师,除了它以外,还有另外一只星兽可以辅助战斗。”
时桑一愣,也无话可说。
本以为是不负责任,结果是背负的比一只星兽的性命更多,所以不得不做出选择。
“它叫银霜,你接收一下吧,它主人已经给它用过修复剂了,但在被运送来的路上,它自己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再补一支修复剂,再将它放归。”
负责运送的工作人员简单说了两句银霜的情况后,就上飞船离开了。
时桑站在笼子跟前,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一起打量笼子里仍旧在不知疲倦地撞击笼子甚至撕咬自身的雪狼。
“它原本……有一双很漂亮的翅膀。”时桑突然轻声开口。
弹幕里早就有知道这只雪狼资料的观众在科普了。
这是一只原本拥有双翅,能够飞行的雪狼。
但它在一次战役中被空中的虫族一拥而上,将那对漂亮的翅翼给啃咬得再也没办法飞上天空。
其中有一种虫族的唾液含有特殊的毒素,导致银霜就算被紧急送往治疗舱,也不得不为了保命而立即摘除了那对翅翼。
那场战役之后,银霜就成了一只普通的没有翅翼的雪狼。
很多人都担心银霜会因为失去翅翼而精神失常不得不退役,但银霜仍旧在高强度地参与战斗,每一次战役都辅助它的主人取得了很漂亮的战果。
偏偏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它应该不会有事的时候,在一场和虫族小规模的普通遭遇战里,银霜突然发病了。
哪怕是这种时候,它也没有伤害自己的主人和战友,而是径直闯入了虫族堆里,不要命地发起攻击。
它违背了主人撤退的命令,它是想在发病时死在战场上,魂归星海。
可它还是被那位已经是中将的召唤师给救了回来,在治疗舱里躺了整整三天,出来后就已经回不去主人的精神海了。
一旦星兽不能回到召唤师的精神海,那就意味着这只星兽再也没可能恢复正常,它会越来越严重,并且会在极快的时间里走向疯狂或死亡。
其实凑近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到雪狼银霜背上被毛发覆盖的骨骼下面,有小小的凸起。
那里是它被摘除翅翼后留下的肉瘤。
丑陋,扎眼,让它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更像一只狂化发病的畸形兽。
叹了口气,时桑打开了自己的金手指。
肉眼看不到,她的身上正散发出一阵温和柔软的气息,被微风裹挟着轻轻飘散到雪狼的鼻尖,又像最柔软的清风一般缓慢地绕着它庞大的伤痕累累的身躯无声游走起来,直至将它完全包裹其中。
雪狼银霜似乎愣住了一瞬,猩红的眼中好像也恢复了一丝清明,沉默地注视着笼子外面眸光温柔如春水涟漪一般的人类。
“乖~我能摸摸你吗?”时桑见状就知道自己的金手指生效了,她试探着朝笼子伸出手,无视直播间里观众们满屏的问号和惊叹又或者是嘲讽她不知死活的弹幕。
银霜已经很久没有拥有过理智了。
它盯着笼子外面朝自己伸手的人类,出众的嗅觉让它嗅到了对方身上不断散发出来的柔软的甜香,这种香气让它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主人的精神海当中。
可它已经回不去了,在自己第一次发狂失控的时候,银霜就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陪着主人并肩作战。
它为自己选好了死亡的归处。
可主人好像把它救回来了,然后……送到了这个人类这里?
银霜猩红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疑惑,下一秒,它的额头上就多了一只暖融干燥的手。
银霜不自觉地低头,让笼子跟前踮着脚伸手才能尽力摸到自己的人类能够抚摸地更加容易一些。
直播间里此时已然飘满了密密麻麻的问号。
“真乖~”
时桑笑眼弯弯,手心避过雪狼头上血肉模糊的伤,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过雪狼的额头和它有点敏感的耳朵,然后凑近了些,踮着脚在笼子外小声对着雪狼的耳朵商量:“霜霜,我现在给你打一针修复剂,不是伤害你的,修复剂能让你身体变好,很快就能恢复健康了,所以你乖乖的不要躲,一眨眼就能打完了,好不好?”
兽类其实是很讨厌人类往自己身上扎针的。
无论是现代的宠物野兽们,还是星际的星兽和野兽们,麻醉剂,镇定剂,修复剂……这些永远是它们所抗拒的东西。
因为它们不能像人类一样分辨清那小小一根针管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
它们比人类更依赖自己的身体和对身体的掌控力,而那些针剂,往往小小一管就能让它们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和攻击性,然后任人鱼肉。
所以就算听了时桑的话,银霜也不愿意配合。
在看到时桑拿出那支针剂的时候,巨型雪狼原本恢复了一丝神采的眼睛就又有变为猩红的趋势,在笼子里微微压低身体,朝着面前的人类发出威胁的低吼。
时桑能感觉到它的抗拒,正打算再哄哄它安抚安抚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稚嫩还特别不标准的“嗷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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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这是补的昨天的更新喔,今天的在晚上啦。[猫爪]
时桑和雪狼都是一愣, 齐齐看向后面发出声音的小家伙。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小窝里“越狱”出来看热闹的小老虎。
它正仰着脑袋看向雪狼,啊呜嗷呜地叫。
时桑:“……”
老虎是这么叫的吗?她有点困惑地歪了歪头。
雪狼银霜盯着那个小小毛团子,也困惑地歪了歪头, 幼崽?
还是会狼吼的幼崽??
虽然不太标准,但银霜听懂了小家伙嗷呜着想表达的意思。
是说这个针针打了就不会流血,让它不要吼姐姐的。
银霜看看黑色条纹的白色毛毛团子, 又看看举着细长针剂却已经对着幼崽眉开眼笑温声软语的好闻人类, 用仅有的理智思考了几秒钟, 然后前肢缓缓屈起将自己压低趴在了笼子里,眼睛却仍旧直勾勾盯着那只走路都还跌跌撞撞的变异雪狼幼崽。
见它这样,时桑眼睛一亮,一点也不耽搁地迅速伸手进笼子,然后用了短短一秒钟时间将修复剂的针管推入雪狼掩盖在厚厚皮毛下的瘦削身躯里。
小老虎这时候也迈着乱七八糟的步伐跑了过来,两只爪爪搭在笼子下面延伸出去的冰冷边缘,只露出半颗毛茸茸的猫猫头,好奇地打量起笼子里的大狗狗。
“嗷?”月宝试探着喊它。
雪狼听懂了,垂眼沉默地看着还没笼子底部高的小家伙。
月宝没得到回应, 懵了懵,踮着脚脚再接再厉:“咪嗷?!”
雪狼银霜:“……”
到底是谁教它这么乱七八糟的发音的?!
它很快找到自认为的罪魁祸首, 也就是那个打完针剂后, 也跟着蹲在幼崽旁边,不停伸手rua幼崽脑袋和耳朵的人类女性。
肯定是跟错了监护者,从小就没见过真正的雪狼一族, 所以不仅叫得乱七八糟, 还把自己从雪狼认成了大狗。
感受着针剂扎入后果然在缓慢恢复的身体,身上密集伤口不断产生的疼痛也终于开始减缓,银霜趴在笼子里, 听着幼崽嗷了半天,终于伸出了一只爪子。
是完好的那只前肢,它隔着笼子,轻轻拍了拍努力用爪爪扒拉着边缘的小猫头,低低地嗷了一声。
雪狼的声音很好听,和黑豹的吼声不一样,它的狼嚎哪怕压低了声音,也是很标准的。
狼嚎声低沉,带着一股沉稳的从容。
它试图教会小狼崽标准的发音。
唯独月宝被那只大大的爪爪给压得半截猫猫头都彻底趴了下去。
狼爪比它脑袋大,太重了,它的小脑袋根本托不住!
银霜也是一愣,看着被自己一爪按消失的笼子边缘,血色的眼瞳里闪烁着灵性的困惑。
“嗷?”小狼崽呢?
时桑将一大一小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在雪狼疑惑的目光投向她时,她才憋着笑伸手把趴在地上懵懵的小虎崽给捞了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用手轻轻托着,举起小虎崽的爪爪冲笼子里的雪狼挥了挥:
“在这儿呢,我们小月亮还是太小只啦,霜霜你想跟它玩的话,要学着收一收力气才可以喔,不然小月亮很容易受伤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被捏住爪爪的小老虎也奶声奶气地嗷了一声。
雪狼蜷了蜷搭在笼子外面的前爪,安静地没有再发狂。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已经呆住了,连问号都发的慢了一拍。
[所以,有没有人跟我解释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这雪狼不是因为发狂退役的吗?怎么这会儿不光安静乖巧,看起来还比正常星兽更聪明通人性些?]
[我也想知道,一开始我以为是主播有什么特殊能力,能够让星兽在发狂的时候恢复平静,后来……这小老虎又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它也有魔力不成?为什么主播安抚不了的星兽,它嗷两声就变安静了?竟然还任由主播扎针!!!]
[想知道+1。]
[想知道+身份证号……]
[所以有问题的不是主播,也不是小老虎,难不成森海这地方……有点儿什么别的说法?]
[这只小老虎就是你们说的苏南少将的那只星兽吧?虽然小了点,但看起来真的好可爱啊,我好像能理解苏南少将为什么不肯召唤新的星兽了。]
[知情人士来说一句:银霜的狂化现象真的很严重!在大概一个月前就已经不能再被召唤回精神海了,否则它主人绝不会舍得把它送到星兽疗养中心,又被疗养中心分派到森海星兽养育中心的!
在星兽疗养中心的时候,它绝不是现在这么安静的样子,可以说是把疗养中心的工作人员们折腾得人仰马翻,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主播和小老虎都是用了什么办法让它安静下来的?]
[+1111……我也很想知道,相同的办法能不能用到别的星兽身上啊?要是可以的话,我家科诺说不定就能配合吃药了,要是再不吃药的话,我说不定也只能把它送去疗养中心了……]
[小老虎好小好小一只,站在那儿矮墩墩小小只,感觉银霜动一动就能把它给啪叽压成一滩小猫饼。]
[…………]
弹幕里说什么的都有,但更多还是聚焦在雪狼银霜突兀的情况转变这一件事情上。
时桑没时间看直播间里在聊什么,她指挥着机器人将高大的困住雪狼的笼子推到基地里的医疗区,自己则抱着小老虎去给雪狼准备补充营养的食物。
她把月宝放在操作台上,自己手里干净利落地配比着肉类和果蔬还有药物,顺嘴给直播间解释道:“有了修复剂,霜霜的伤势会好上许多,但是它现在最严重的情况除了狂化以外,主要还是长达一个多月不吃不喝所造成的营养不良。”
“我看过它在疗养中心这一个多月里的每日治疗记录和身体数据记录,疗养中心除了给它打镇定剂和修复剂,补充营养剂以外,它不配合吃下任何食物。”
“但如果长期这样的话,身体再好等级再高的星兽也会变得营养不良,它们的内脏器官特别是胃部和肠道都会因为没有摄入足够的食物而萎缩甚至病变……”
很神奇的,在时桑说起这些类似于科普的解释时,原本还闹哄哄的弹幕又很快安静了下来,他们似乎也变成了那只被安抚的雪狼,安安静静乖巧地听着饲养员在说着自己听得懂又好像听不太懂的东西。
只要是有精神力的,谁会没有一只两只星兽呢?
星兽对星际人来说,绝不是宠物或野兽,而是伙伴,是家人,甚至是比家人更为亲密无间的绑定了灵魂契约的存在。
如果一只星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和狂化的情况下,是能够从被召唤出来后就陪伴召唤师一生的。
所以在时桑说起该怎么对星兽更好的时候,大家都愿意安静认真地听进去,然后对照着自己星兽身上的情况来分析和实验学习。
他们也希望学到更多对星兽好的知识,让星兽过得更开心更舒适。
说着,时桑的余光注意到小老虎正好奇地趴在食盆边到处嗅嗅,不由得从盆里检出几根煮得软烂的肉丝,递到了小老虎的嘴边。
“小月亮替姐姐尝尝味道怎么样?你觉得霜霜会喜欢吗?”
她半蹲在那里,笑着软声诱哄小老虎。
观众们:“……”
他们不觉得小老虎能听懂这种话,就怕小老虎吃上了瘾后会一脑袋栽进食盆里。
偏偏听不到也看不到他们弹幕的小老虎闻言,立马就乖乖地端正蹲坐在食盆跟前,仰着小脑袋很是斯文地舔走时桑手指上托着的几根肉丝。
它甚至小心翼翼根本没用牙齿去咬时桑的手指!
时桑安静地笑看着小老虎品尝这份属于雪狼的食物,像是最有耐心的厨师等着小小食客给出评价。
月宝吃得很认真,这是它这具身体第一次吃这种长条的肉丝,因为始终是这么大没有长过,所以之前一直是喝奶和舔肉糊糊的。
肉丝很软嫩,就是纯正的肉香味,细细嚼了后还能隐约尝到一股水果的清香。
端坐品尝的小老虎仰起毛茸茸的脑袋瓜,明黄色的眼睛亮亮地朝厨师“嗷呜”了一声,怕自己的态度不够明确,小家伙还特意点点头,然后抬起爪爪拍拍跟前的“食盆”,又软绵绵嗷了一声。
显而易见的,小家伙对这份食物的满意度超级高。
得到小食客肯定的时桑笑得格外好看,手上还戴着手套没法摸摸小老虎,她便半跪着俯身亲了亲小家伙的脑袋顶儿,含笑道:“我们小月亮果然是全世界最可爱最聪明的小老虎了,不过这份是霜霜的,宝宝你想吃的话,等晚餐的时候,姐姐再给你多加一小份肉食好不好呀?”
“咪嗷!”
时桑心情超级好地端着食盆去找雪狼银霜,在她身后,半空中漂浮着用来直播的小型设备,以及一颗小小的橘白色光球。
而地上,还有一只小老虎迈着乱七八糟的步伐,蹦跶着一跳一跳地追着她的脚后跟往前冲。
镜头将这一幕清晰地拍摄下来,弹幕里从刚才小老虎试吃时就沉默的观众们,突然就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变得有点酸溜溜起来。
而这么多酸溜溜的观众里,还有一个特殊的观众,目光从始至终就没有从小老虎身上离开过。
苏南在从时桑那里得知她会直播后,就关注了她的直播间,并再一次设置了特殊提醒。
收到直播提醒的时候她在和虫族厮杀,等一场战役结束,木合星已经再一次来到了夜晚。
幸好直播没有结束,她一点进来就看到了小月亮正在和雪狼嗷呜来嗷呜去的画面。
一场直播下来,苏南惊觉自己好像存了太多太多小老虎的截图和录像。
看着直播间里那些说羡慕和夸小月亮可爱的弹幕,苏南只觉得自己刚刚浴血奋战后翻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