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下车,扶着路边的树,对着垃圾桶开始吐。
葛思宁原本坐在车上隔着玻璃看他,总觉得现在下车像是在看他笑话,但是看到江译白一向平直的背脊因为呕吐而痉挛起伏,她又于心不忍,皱着眉走过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她想起小时候王远意经常对葛天舒说的那句话,没想到现在竟然会从她嘴里脱口,说给另一个人。
“让你喝这么多。”
“你要钱不要命了是不是?”
江译白听得到。
胃里翻江倒海,脑袋也跟着隐隐作痛。
感觉整个人都要吐空了,他还有心情想,自己现在该有多狼狈。
他弯着腰,低垂的视线里看到葛思宁的毛绒拖鞋。
胖嘟嘟的两个小猪头。
乍暖还寒的春夜,他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像一只流浪狗。
她一边问他是不是不要命了,一边摸他的背。
江译白突然搞不清楚是谁更口是心非一点。
但他知道,这次是他先冲葛思宁摇尾巴的。
葛思宁见他吐得差不多了,递来的漱口水,贴心地替他扭开以后还说了句:“还好我有先见之明。”
他在电话里声音萎靡成那样,葛思宁就猜到他的喝多了应该不是多了那么简单。
还能接电话就说明没到洗胃的地步,但是肯定要吐。
江译白这次没说谢谢,直接接过来往嘴里灌。
葛思宁碰到他的手,发现他体温凉得可怕,问他要了车钥匙,上车开暖气。
他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葛思宁问了句:“漱口水呢?你用完了还是丢了?”
“用完了。”
“那么大一瓶你全用完了?”她睁大眼,“你回酒店刷牙不好吗。”
“受不了那股味道。”
“受不了你还喝。”
葛思宁明白这些都是身不由己的事,所以说完这句,没再给他接话的机会,剥开一颗薄荷糖递过去:“含着。”
江译白没动。
葛思宁歪下头,“你讨厌薄荷糖?那没办法,这个醒神,而且味道冲点你含着也好受一点。”
他嗯了一声,接过来,丢进嘴里。
“让你见笑了。”
“我又没笑。”
车厢里只有暖风输送时轻轻的呼呼声,他们各坐一侧,侧脸映在各自的车窗上。外面枝叶飘摇,某个瞬间,他们的视线撞到一起。
江译白嘴里像是含了一块冰。
他清了清喉咙,问:“你待会怎么回去?”
葛思宁的手放在外套口袋里,身份证的轮廓硌着她的手,卡面都已经被手心的温度煨暖了。
“你管我。”她反问,“你呢?今晚在哪里下榻?总不能真的睡在车里吧。”
江译白嗯了一声。
“我先送你回去。”
葛思宁眯了眯眼:“门禁时间已经到了。”
“你们宿管认识我。”
“又想冒充我家长?”
“总不能让你无家可归。”
葛思宁气笑了,“我真是白跑这一趟。”
有的事情他们心照不宣。
江译白也知道她在气什么。
只是现在这个节点不对,不太适合说重要的话。
——他这么说服自己。
可是心声阵阵,在胸腔里回响。
薄荷糖化掉了。
他抬眼的那个瞬间,葛思宁倾身压了过来。
膝盖碾过大腿,他喘了一声,被葛思宁伸手捂住嘴:“你真是……”
“什么?”
近在咫尺的呼吸全是薄荷的味道。
葛思宁摸到他的手指,往下滑,从袖口摸进去,不知道在找什么。
也或许,只是单纯想占他便宜。
他们都心知肚明现在这个距离不对,氛围不对,这个夜晚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不符合他们认知里的“结束”。
误会从未消解,确认的话也尚未告知双方,可还好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默契。
方才车顶那盏暖黄的灯落在她黑润的眼珠里像一颗星星。
可此刻她埋头弯腰,匿去眼中的光芒,只为看清楚他的思绪。
江译白看着她的瞳仁,膝盖动了动,将她整个人往上颠。
葛思宁彻底坐在他腿上,并顺势勾住他的脖子。
“坏人。”她说,“为什么总是我主动?”
他看着她逐渐靠近的嘴唇,喉结滚了滚,轻声回答:“因为你比我勇敢。”
葛思宁笑了一声,泄愤似的掐住他的脖子。
“我准备亲你了。你敢躲试试。”
她如此记仇,俨然忘了自己做过的混账事。
他捏着她的软软的手腕,摸到她的脉搏,语气晦暗不明:“我不是江望,我不躲。”
“我任亲。”
这三个字落入耳中的那一刹那,葛思宁脑袋里传来烟花升空的声音。
她想也不想,张嘴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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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让我们恭喜这对旧人[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下章没有车车,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先别急[玫瑰]
[xixi]:我草,你哥谈恋爱了?谈了个猛女?
[xixi]:看这给咬的,我们小群里的人全在讨论。你知不知道什么内幕?快说快说快说!!!
葛思宁点开图片一看。
江译白还是昨天那套衣服,但是里面的衬衫换掉了。他站在讲台上正在张嘴解释着什么, 目光落在黑板上。远距离的拍摄画质模糊, 但他的五官轮廓依旧清晰, 唇上那个鲜红的齿痕和他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令人难以忽略。
葛思宁边看信息边摸自己的唇角。
她倒是没被咬,她只是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葛思宁看着“猛女”两个字,没回复队友的问题,但是让她多拍两张照片给自己。
[xixi]:?
[40]:没见过他吃瘪, 想收集点黑历史。
[xixi]:……亲妹。
葛思宁现在已经对这两个字免疫了, 甚至还有点窃喜。
是啊, 亲妹,可以亲的妹妹。
她下节没课, 找了个地方学习。
江译白已经提前说过自己中午没空, 让她按时去吃饭了, 但是葛思宁只就近买了个三明治果腹, 然后一头扎进英语单词里。
她才过了四级,现在在备战六级。虽然有底子在,但葛思宁想一次过的同时还能考个好看点的分数,免得到时候还要刷分。
不过今天她引以为傲的专注力显然有些下降, 学着学着总是忍不住打开xixi发给她的照片看。
放大再放大,明明这张脸过去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可葛思宁就是没办法免疫。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像痴女,可是没办法,真没办法, 她已经不是暗恋成真那么简单了,她现在是欲.火.焚身。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亲到一半,江译白捏着她的后颈把她提开了一点。
葛思宁舒服晕了,眼睛睁开一条缝迷迷糊糊地望着他,不过两秒,就想靠蛮力挣脱束缚,再度压上去。
江译白使了点劲,让她坐好。
“……干嘛?”
他摸了摸她的后颈皮肤,动作温柔,但是脸色细看不太美妙。
“葛思宁,谁教你伸舌头的?”
这个问题一出来,她整个人抖了一下,清醒了。
……太得意忘形,以至于暴露本性。
葛思宁咽了口口水,心想,她总不能告诉江译白,自己还没成年就熟读各类“参考文献”,且运用影片辅佐,并将其视为幻想对象,在脑子里实操了千千万万次吧。
她不说话,江译白眼神暗下来。
手从她的后颈蹭到侧脸,手指刮了刮她的耳朵,问:“和谁练习过?”
葛思宁受不了他这种声音和语气,感觉稍有不慎就要被勾出实话。
她趴在他身上大声说:“没有!”
唯一的一次,也是和他。
葛思宁心里不禁抱怨起那个装醉的晚上。
那天还是她的生日呢,虽然他最后还是把护膝送给了她,但是她真正想要的礼物却落了空。
想到这里,葛思宁想趁这次机会千倍百倍地讨回来。
她扑上来,像不知餍足的小兽。
江译白躲了两下,骗她说:“思宁,我没有什么特殊情结。只是单纯好奇而已。谈恋爱最基本的要求是坦诚,对不对?”
“……”
葛思宁根本不想听这些邪门歪理,免得被他带到沟里。
再一次被他躲开,葛思宁真的很想发火说以后都不亲了!
……可她没骨气。
她问了一个自己一直不敢问的问题。
“那你呢?你和谁接过吻?”
“嗯……”
江译白在很认真地回忆,葛思宁的心都提起来了,她发现她在乎的根本不是数量问题,而是存在问题。
但凡他亲过别人,无论是在认识她之前,还是认识她之后,葛思宁都会感到非常非常难过。
结果江译白反问她:“被亲过嘴角算吗?”
葛思宁愣了一下:“什么?”
“你忘记了?”他牵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唇瓣,“你现在咬的地方,你之前亲过。”
她脸一下红了,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心虚。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次。”他说,“不过这十几次都发生在半小时前。”
葛思宁瞪了他一眼,忍不住高兴的同时又觉得不够:“你嫌我烦?”
他笑了,扣着她的脑袋,“我倒希望能再多几次。”
湿润的唇瓣又碰到了一起,葛思宁黏黏糊糊地问:“……只想多‘几次’?”
“几百次,可以吗?”
她弯唇,揪着他的领口,闭上眼睛:“那可能不太行。”
葛思宁感觉自己要幸福晕了。
但是也有一点不满足。
她下意识地往他身上蹭,一如过去无数次在床上通过衣物和被子的摩擦来取.悦自己一样。
可江译白太老实了。
他的手始终乖巧地停留在安全区,唯一一次越界,还是她差点从他腿上滑下去,他伸手接了一下。
“……”
葛思宁看着真题上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总觉得有哪里不够。
她过去的目标就是和他在一起,但不代表没想过别的事,只是理想太遥远,所以暂时搁置了而已。
现在这个目标实现了,那别的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她希望越快越好,因为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不过江译白完全不知情。
而且看反应……葛思宁咬着笔头,她觉得他貌似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学姐们曾经说过的:“确认关系没多久就骗你上床的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葛思宁更苦恼了,如果想做这件事的人是女人,是她自己呢?也不可以吗?江译白会觉得她不是好东西吗?
她没看到有人进来,直到口中已经被咬出牙印的笔头被人抽走才反应过来。
江译白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摊了一桌子的学习资料,不禁挑眉:“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难吧?怎么烦成这样?”
在窗外就看到葛思宁皱成小苦瓜的脸了,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葛思宁惊讶地问:“你结束了?”
江译白更惊讶:“已经下午四点了。”
她看了下时间,发现还真是。
收拾东西跟他去吃饭,葛思宁发现自己今天只做了两套卷子,背了五十个生词。这真是她学习效率最差的一次。
江译白也觉得她今天有点心不在焉,于是问她是不是昨晚没睡够。
葛思宁想到这更失望了,叹了口气,摇摇头。
她出来的时候虽然带了身份证,但不是为了方便开房的。她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过来,想的是霸王硬上弓。
结果如此顺利,反倒措手不及。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说出来听听?”
她肩膀一哆嗦,“不行。”
江译白也不勉强她。
趁着红灯,他凑过来。
“那亲一下?”
葛思宁抵挡不住诱惑,亲了一大口。
绿灯的时候看着他脸上的口水,没忍住问:“你今天去开会的时候,嘴巴……没被人说么?”
“略微听到一些。”
“那你怎么回答?”
“不需要回答。”江译白淡淡道,“人之常情。”
葛思宁还以为他会找一些体面的借口呢。
结果他肯本不避讳。
不过她还是反思起自己的冲动。
江译白问她:“你舍友有问你昨晚去了哪里么?”
葛思宁摇头,“没有。”
想了想,她又补充,“不过我经常和队里的人出去吃宵夜,所以她们已经习惯我晚归了……”
江译白看过来,葛思宁心里一咯噔,突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
啊,谈恋爱真是令人降智。
感觉再这样下去,都不用江译白问,她自己就能把老底抖个干净。
葛思宁别过脸,不说话。
江译白见她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倒觉得有点可爱。
“年轻人有夜生活,能理解。”
“……嗯。”
“你们一般出去玩,都是女生?”
“偶尔也会有男生。团建或者联谊……之类的。”
“和江望?”
“……”
江译白不依不饶,这个不想说,那他问另一个。
“那许巍呢?他一般用什么理由和你见面?”
“你问这个干嘛?”
“学习一下。”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江译白表情认真:“一个已经离开学校的毕业生,到底该怎么和学校里的学妹见面呢?我想学习。”
葛思宁:“他和你又不一样。他是本校的。”
江译白晃了晃自己的临时职工证:“四舍五入,我也是。”
“……”
葛思宁不敢回答这些问题,主要是怕自己说漏嘴。
虽然她想让江译白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但不是现在。而且,她过去确实有点用力过猛、自暴自弃了,稍有不慎,就容易被定性为朝三暮四。
于是她选择保持沉默。
就这样开了一会儿,江译白突然靠边停车。
葛思宁心里松了口气,以终于到了,可以下车了。
结果回头一看,江译白根本没解安全带。
他扶着方向盘,偏头凝视着她。那目光虎视眈眈,颇有种她不从实招来就别想轻易溜走的严厉。
葛思宁咽了咽口水,主动卖乖,去牵他的手。
“你干嘛审我……又是你说不在意的。”
“嗯。”他反手扣住她的手心,五指从指缝穿过,将相贴变成十指相扣,“但我也说过,前提是你得坦诚。”
葛思宁抿抿唇,被他抓得手有点疼,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坦白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她可以说一万次我喜欢你,却也明白那些小心机和手段上不得台面。
她始终不希望江译白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但她不知道的是,江译白迫切的追问,并不是想要她承认什么。
“思宁,你想隐瞒的越多,我可幻想的空间就越大。”
明明刚才还很锋利的一个人,现在却变得有点可怜。
他语气沉下去,带点委屈。
“我对他们的嫉妒也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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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陈晨:以后不用来了,吃那么多药还不如亲嘴管用
难以置信这样的词语会从他这么从容的人口中说出。
葛思宁有过一瞬的愣怔, 而后一颗心像短暂失灵的电路一样,熄灭后重新亮起来。
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从他的掌心挣扎出来,用已经温暖的肌肤去贴他的脸。
其实尽管她幻想过无数次他们在一起的情景, 却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真的能够捧起他的脸颊, 以这样的距离去看他的双眼。那再无隐瞒的瞳孔, 熟悉却从未触碰过的眉眼,她都希望能拥有。
葛思宁想起自己过去在日记里写过不止一句的,我不想他难过。
或许再真切一点、诚恳一点,她想表达的应该是,不愿他被这世上任何事情所纷扰。
包括她自己。
她轻轻的吻落在他的眼皮上。
江译白的声音带点自嘲, 有些忐忑地问她:“我这样说,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或者很讨厌?你会不喜欢这样的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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