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所未有的经历引发焦躁,葛思宁还在生他五分钟前不冷不热的态度的气,但此刻只希望他和自己寸步不离。
于是她摇摇头:“不饿。”
江译白显然不信:“你睡了这么久,上一次进食是什么时候?考前吃的早饭?”
葛思宁沉默了。
她脸色苍白,以至于此时展露的倔强都显得绵软无力,江译白想了想,站起来。
葛思宁心下一沉,下意识地问:“你要干嘛?”
江译白看了眼不远处的挂钟,转回头来跟她承诺:“十分钟,好吗?”
葛思宁没说话。
他单膝蹲下来,替她戴好帽子。又轻抬手指,拨了拨她的帽檐,好让她看清楚自己。
江译白的表情很宁静,明明没笑,但就是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葛思宁慢慢地看向他的眼睛,触及眸中的关心以后,她的焦躁莫名安静下来。
他说:“就十分钟,我马上回来。”
葛思宁垂下眼,用睫毛掩盖住眼中的思绪。
“我又没有绑着你。”
脑袋上掉下来一声笑,是他惯用的回应。
脚步声渐远,葛思宁才抬起头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渐远的背影,胸口麻麻的,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如果换做别人,在那天她放下狠话以后,或许就不会再联系了吧。
如果她不是他熟悉的叔叔阿姨的女儿、不是朋友的妹妹、也没有看着她长大,他还会是她哥哥吗?他还有理由出现在这里吗?
葛思宁突然顿悟他们之间无法割舍的纠缠,那是和她的喜欢一样,积累了太多个日夜的羁绊,并不是她想跨越就跨越,想清算就清算得了的。
江译白也是。
葛思宁其实有点困了。
但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她不敢睡。她眼睛红红地看着那个挂钟,可惜没戴眼镜看不清楚秒针,只好根据分针的微小挪动,在心里按自己的节奏去数。
江译白拎着馄饨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幅景象。
人潮里,她裹着一件蓬松的羽绒服孤零零地坐在那里。身边的陌生人都有家人或伴侣作陪,但只有葛思宁是一个人。
她的脑袋和坐姿都朝向挂钟的方向,仿佛在等待什么。
外套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削弱了她长大痕迹,坐姿看不出身高,远看只有小小一团。
江译白好像一下被拉回从前。
在他已经快要习惯这个阶段的、满身是刺的葛思宁后,他又和那个脆弱的、敏感的葛思宁重逢了。
被馄炖温热的塑料碗碰了下手背,葛思宁才反应过来。
江译白拆掉包装把筷子放到她手里,“先吃点东西。”
他看了看她的吊瓶和流速,“困吗?估计还要很久。”
她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怎么了?”他在旁边坐下,“我不是准时回来了吗。”
其实葛思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超时,因为那个表她根本看不清。她也懒得打开手机上的秒表计时,这样会显得她很迫切。所以就当作他没违背诺言吧。
她破罐子破摔地咬了口馄炖。
突然想到什么,葛思宁偏头:“你不吃吗?”
江译白说:“我吃过了。”
事实是老板说馄炖只剩一点了,要两碗的话就要重新包。
江译白当即说算了,就要一碗吧,快点就行。
葛思宁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低下头继续吃馄炖。
江译白看了她一会儿,帮她把围巾弄下来一点。
他不禁觉得好笑:“你每天就这样去上课?”
怎样?
葛思宁看了眼自己乱七八糟的穿搭,感觉葛天舒在路上碰到她,不仅不会承认自己是她的女儿,还会绕路走。
可是冬天起床本来就困难,葛思宁每天都是哄自己去上课。
再说了,羽绒服拉链一拉,谁看得见她里面的睡衣?
睡衣……?
葛思宁猛地意识到,自己没有穿内衣。
虽然已经是常态了,也知道江译白不可能看见,但她还是暗暗惊了一下。
谢谢羽绒服,谢谢珊瑚绒,谢谢围巾。
她嘴上答着:“对啊,大家都这样穿。”
实则已经汗流浃背了。
葛思宁抿了口热汤,把盖子合上了。
江译白又问:“不吃了?”
“不吃了。”
他伸手。
葛思宁:“什么?”
“垃圾给我。”
他去丢垃圾了,葛思宁把没打针的那只手揣进兜里。
江译白洗了手才回来,他看到葛思宁脸还是有点红,便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还是有点烫。”
“……”
“困吗?困就睡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换做平时葛思宁早就晕厥过去了,可是今天不知怎的,有点亢奋。
她说:“还好。”
可江译白却一改先前健谈的作风,只应了一声,便没下文了。
葛思宁都做好被他问东问的准备了,结果他什么也没说。
沉默久了,葛思宁的困意再次袭来。
可她刚才说过还好,现在又睡过去,有点丢脸。
过去在高中课堂上习得的钓鱼睡觉法再次重演,葛思宁第三次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之后,江译白拍拍她的帽子,跟她说:“想睡就睡吧。”
她像得了特赦,闭上眼睛。
只是医院的椅子并不那么舒适,哪怕隔着厚厚的衣物,也有些硌人。
葛思宁这一觉睡得并不安宁,时不时就会醒,但是又在不可控力下再次睡着。
偏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第一排,很多人来来去去。
好几个人差点撞上葛思宁,被江译白用手臂拦下。
拥挤之中,她的脑袋倒在江译白肩膀上。
江译白觉得这个姿势比较安全,便没有出手调整。
输液室里的二氧化碳浓度有点高了,他皱皱鼻子,唯一嗅到的一点足以宽慰的味道,是葛思宁身上的味道。
他捏着她的输液的手,害怕又有人不长眼,挤到她。
发烧的人的体温堪称滚烫,江译白感觉自己和她相贴的地方都快出汗了。
他垂眼想看一看葛思宁的脸,但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半截睡颜。
难得她有这么安静的瞬间。
像婴儿一样。
江译白呼了口气。
窗外大雪纷飞。
历时将近两个月,他再次去见了陈晨。
对方阴阳怪气地说:“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江译白许久没来复诊了。
一是忙,二是自我放弃。
陈晨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人,但她和江译白因为林易而多了一层近似朋友的关系,所以忍不住刺他一下。
江译白没反驳,为表歉意,给她带了咖啡豆。
陈晨问他:“突然大驾光临,是不是有什么重大进展?”
江译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不是他和葛思宁,而是他的精神状况。
因为每次来这里,他们的交流几乎都是围绕葛思宁这个核心人物展开,所以江译白一时之间无法戒断。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这里是他唯一可以陈述他对葛思宁的感情的地方,他的一切都因葛思宁而起。
江译白说:“我的想法至今未变。但是我最近有了新的认识。”
陈晨:“什么?”
江译白回忆起那天赶往女生宿舍的路上所产生的焦急,还有在门外等待回应的绝望,以及,在医院和葛思宁一起度过的雪夜。
他说,“我好像没办法接受失去她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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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终于写了点人看的东西了,,有人用霸王票喂喂我这只貔貅吗[奶茶][奶茶]
第81章 葛思宁……
葛思宁拖着病殃殃的躯体考完了剩下的考试, 最后一门结束,三个舍友连夜收拾行李走了。
她一开始以为是票不好买所以才这么赶,后来打开朋友圈一看才知道,她们三个约好了一起去旅行。
葛思宁把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的、同一地点、同一角度的三组照片看完, 但是一条都没有点赞——一个学期结束了, 她们却还没有熟到这个程度。
球队那边, 琳子本来是想让她们留下来再训练几天的,但是考虑到是寒假,时间短外加严寒天气,春运又挤,于是算了。
离校前大家团建了一次, 刘萤没来, 露露说她私底下跟教练申请退队, 教练没批。
葛思宁也不意外,毕竟刘萤的比赛经验和实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把她放在队里, 说不定哪天她就想通了、想赢了。让她退队相当于把鱼放回大海里, 暴殄天物。
“况且, 要让你们这些新人有压力,才有动力啊。”露露直言不讳。
葛思宁说:“我明白。”
刘萤留下来是一回事。
她不会再给刘萤上场的机会是另一回事。
露露敬了她一杯,直说自己没看错人。
辩论社也在辞旧迎新之际办了一个小型联欢晚会,葛思宁近期的社交活动过量, 本来打算不去的,结果许巍说他也会来。
她对之前圣诞节浪费了他一张电影票的事情心怀愧疚,想借这次机会弥补,新的一年,把旧人情还清了才好。
结果许巍不仅没接招, 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出版社将邀请简玲进行新年座谈会。
“前几个月主编给我看过受邀名单,本来是没有她的,所以我没跟你说。但是鉴于她新书反响不错,所以领导亲自出面,请到这尊大佛出山。”
简玲不爱在公开露面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书迷对她每一次面世都几近疯狂。葛思宁也不例外。
可是她该以什么身份去呢?
许巍让她不用担心:“座谈会的嘉宾是从网上抽选,你记得转发我们社的动态。”
他朝她俏皮地眨眨眼,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葛思宁心扑通扑通乱跳,许巍说:“思宁,我想你应该大概可能会是幸运儿之一。”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本来是想还你电影票的人情的,结果又欠了一个大的。”葛思宁不好意思道。
许巍却纠正她:“诶,你别乱说啊。我是看在你是简玲的忠实粉丝才告诉你的,不是因为私心。与其抽中一些只是想来看名人的吃瓜群众,不如把名额留给真正喜欢她的人。”
葛思宁说:“我给你磕一个吧。”
许巍笑她浮夸,跟她确认了座谈会的时间以后,又问她什么时候离校。
葛思宁想起昨天王远意给自己打电话,说她回家那天他正好要陪葛天舒去参加一个朋友孩子的婚礼,估计是没空来接她了。
葛思宁说没事啊,她自己打车也行。
不过回头看到自己已经打包好的衣服和被子,不禁叹气,真想抓个苦力来给自己搬东西。
王远意显然也猜到了这一点,毕竟每个学期结束,葛思宁都跟搬家一样,有一大堆行李要提。
他挂了电话没多久,给葛思宁发来信息:跟哥哥说好了,那天他去接你。
葛思宁看着那条信息,心跳加速。
哥哥?哪个哥哥?
她删删减减,最终没问。
许巍表示自己可以送她回家。
葛思宁却说:“不用了,我哥哥来接我。”
许巍讶异:“你哥哥不是在西北吗?”
“嗯……是另一个哥哥。”
圣诞夜那天挂完水,考虑到她还要考试,江译白当晚就把葛思宁送回了宿舍。
因为提前和舍管打过招呼,所以阿姨没说什么就放她上去了。葛思宁走到楼梯口了又偷偷探出头来,江译白倒是还没走,但他只是在门口接电话,并非专门目送她。
她一郁闷,飞快跑了回去。
第二天她考完回宿舍,经过前台被阿姨叫住,说是她家长拿了东西过来,让她过来领走。
葛思宁以为是王远意来了,结果打开手提袋一看,里面放了一张写有江译白字迹的标签,外加一些新鲜水果和感冒药。
留言只有两个字:备用。
葛思宁手头确实没有感冒药。
不过这都快期末了,他送了又有什么用。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把那张标签贴到墙上,和一堆备忘录一起。有时复习累了,她会盯着墙看,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字迹和江译白的很像,但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练字的原因是什么了。不过无论是想模仿他还是受他刺激发愤图强,葛思宁都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潜移默化的影响。
那天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和他说过谢谢,所以就没在微信上重复。
他隔天问她好一点没有,葛思宁说退烧了,但是鼻塞。
江译白让她先把医生开的药吃完,到时候再看看。又提醒她不要乱吃自己送去的药。
葛思宁回复:“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过了半天才回:“嗯。你是十九岁的小大人。”
她看着这句话良久没有回复,他却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每天雷打不动地询问她的病况,就这样两个人恢复了联系。
离校那天葛思宁起了个大早,虽然没化妆,但是特地换了一套穿搭,不穿那个破羽绒服和珊瑚绒毛裤了,换成大衣和紧身牛仔裤,还精心绑了个丸子头,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又干练。
她去食堂买早饭,打饭阿姨看到她还调侃了两句:“小姑娘打扮得这么漂亮,今天有约会啊?”
葛思宁好像被人戳了一下,尴尬地笑笑:“没有。我今天回家。”
她吃完早饭又在宿舍等了半天,期间无数次点开和江译白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前天——他没有跟她说要来接她,难道是害怕被她拒绝?
葛思宁又等了十分钟,差点就忍不住要打电话给他了,结果还没拨出去,陈锐的头像就在屏幕上方弹了出来。
“……”
葛思宁黑着脸扛着行李箱下楼,陈锐已经打开后备箱在等她了。
他人靠在车门边,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戳着手机不知道在玩什么。看到葛思宁表情不佳地走过来,他连忙询问:“好妹妹,谁惹你了?”
葛思宁懒得解释,抬抬下巴:“3052,我的床垫枕头被子都还在上面。”
陈锐说行:“包在我身上。”
葛思宁拉开副驾驶的门,径直坐了进去。
十五分钟后,陈锐吭哧吭哧地回到车上,他一边倒车一边问葛思宁:“你下学期不读了吗?”
葛思宁假装听不懂言下之意,笑眯眯地说:“谢谢陈锐哥哥,待会请你喝奶茶。”
陈锐这才哼了一声,“行吧。本来也是来当壮丁的。”
路上陈锐关心她的近况。
葛思宁有一搭没一搭地答着。
陈锐瞥过来,随口说了句:“看来上大学真能改变一个人哈。几个月没见,你这么会打扮了。”
葛思宁说:“停车。”
“什么?”
“快停车。”
陈锐不明所以,但是照做。
只见葛思宁下车后直奔路边的奶茶店,然后提了一杯“粥”回来。
陈锐看了下杯子上贴满的小料单,光是珍珠就加了三份。
他惶恐:“不用这么破费吧。”
葛思宁:“嗯。嚼吧。”
这样就没空说话了。
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葛思宁闲着没事,去把科三科四给考了。拿到驾照没多久,她就心痒痒地问徐静要不要出去玩。
京都附近有不少二线城市都有值得一去的旅游景点,短期出行很方便。
结果徐静支支吾吾半天,偷偷告诉她:“我下周要跟陈安远回他老家呢。”
葛思宁从床上坐起来:“什么?!见家长?!”
“……我好像没这么说吧。”
“那你跟他回去?”
“我去玩而已!是去他老家又不是去他家。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南方呢……”
葛思宁怎么会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娇羞和期待,但她懒得揭穿。
“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就去四五天,年前肯定回来。”
“你自己一个人吗?会不会不安全?”
“不会啊。陈安远到时候送我回来,再跟译白哥一起回去。”
听到这个名字,葛思宁躺回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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