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似乎真的好奇,又似乎是在开玩笑,“给你上了这么久的课,还不熟吗?”
他以为葛思宁不信任他。
但是葛思宁说:“这种场合我闹情绪的话,妈妈会生气的。”
江译白听完,心情五味陈杂。
夜幕落下,随着汽车的离去,四周恢复安静。
江译白呆在房间里上了一会儿网课,葛朝越发消息说陈锐叫他们出去吃宵夜。
他特地叮嘱不要多此一举带上葛思宁。
他不说还好,一说江译白就想到不久前跟着父母一起送客的女孩,她主动和胡梦还有胡梦的父母道歉,说自己今天生气跑出去太不礼貌,让你们见笑了。
别人或许只会觉得葛思宁想通了,可是见过她的眼泪的江译白却知道,她的这些话来之不易。
不知道她这样骄傲又脆弱的性格是如何说服自己将委屈和不甘压下的,然而这主动和懂事也没有换来葛天舒的一句夸奖。
他作为旁观者都看得十分委屈。
宵夜摊在一条小路的巷子里,他们几个同龄男生正忙着倒啤酒,基本上都是葛朝越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江译白和他们认识是因为他们经常组团来学校找葛朝越玩。有时候单独一两个人来,就住在宿舍里,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葛朝越一坐下来就和人聊得热火朝天,江译白本来还想和他聊聊葛思宁的事情,但是他一个外人,太上心了好像也有点奇怪。
宵夜吃到后面,陈锐问葛朝越怎么没把葛思宁带出来。
葛朝越说:“在家里写作业呢。”
有人问,“她不是刚中考完?哪来的作业?”
葛朝越抬抬下巴,“喏,江老师在这呢,你说。”
“哦,原来你是来给思宁做家教的。我还以为你过来玩呢。”
“葛思宁这性格,很难教吧?”
江译白还没回答,就已经有人笑出声了,“堪称魔童降世,肯定把我们小江折磨得不轻吧?”
江译白摇头,“她很听话。”
他这话一出,连陈锐都愣了愣。
葛朝越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葛思宁?听话?”
众目睽睽下江译白真挚地点头,“对。她很聪明,某种程度上也算好学,就是没什么耐心。但这个年纪坐不住也很正常。”
陈锐拍手,目光佩服,“不愧是你,这都能驯服。”
“不是驯服。”江译白反驳,“是葛思宁本来就很好。”
大伙儿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并说,“你别开玩笑了,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她。”
葛朝越直说他中邪了,明明这几天一直在看她脸色上课。
对此江译白只是笑笑,没再争执。
他承认,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确实有被葛朝越说的那些话洗脑,先入为主地觉得她是个矫情、难搞定的学生。
但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江译白她在张牙舞爪的间隙里看到了她柔软的腹地。
彻底改观是假的,毕竟暴躁、冲动、不讲理,也是葛思宁的一部分。
在江译白的认知里,葛思宁这个人是鲜艳的。
而在那片腹地里,他看到了她的黯淡。
宵夜吃到最后只剩下零散的几个人,江译白去买单,回来的时候陈锐问他多少钱,“我在群里发群收款。”
江译白直接把小票给他,并说:“加辣的蛋炒饭不用算进去。”
陈锐问:“给思宁带的?”
“嗯。”
“你挺关心她的。”
“她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和葛朝越吵架了?”
“不是。”
陈锐也不好问太多,就说,“有时候我也觉得葛朝越这个哥当得太不上心了。”
江译白耸耸肩:“那不是还有我这个替补哥哥吗。”
“哈哈哈。行,替补。也算我一个。”
陈锐又加了一打生蚝,一串烤玉米,五串牛肉串。
江译白拎着沉甸甸的一袋回去,结果葛思宁说不吃。
她说完就要关门。
房间里已经关灯了,但书桌那边还亮着。江译白隔着门缝扫了一眼,用肩膀抵住,虽然不相信但还是问:“这么晚了还在写作业?我给你留的题太多了?”
“太多了你可以和我反馈,不要熬夜。”
葛思宁就是怕他看到自己房间还亮灯,她在写文呢!这会儿被他一问,立马顺坡下驴,“那你明天给我减少一点。”
“行。”
江译白晃晃袋子,“真不吃?”
葛思宁摇头,“我减肥。”
江译白挑眉,“你又不胖。”
“那是和你比。”她已经不想活在这种善意的谎言里了,特别是在今天见过胡梦以后。
葛天舒晚上吃饭的时候还说,想把她也送去学跳舞,但是葛思宁胖得老师都为难。
江译白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蹙起的眉毛,略微泛白且颤抖着的嘴唇,明明什么都没说,但是想法全写在脸上。
“那我陪你吃?”他说,“这样我们就一起胖了。”
“不要!”
他们都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江译白每天都会早起跑步,葛思宁有几次通宵写文看到过。
“就当是放纵餐。”他难得不依不饶,“吃完明天开始我带你锻炼。”
“怎么锻炼?”
“继续游泳。”他说,“你盲目节食对身体不好,网上的方法又众说纷纭。你看我。”他举起手臂,给她看肱二头肌,“我经常健身,我可以帮你健康地瘦下来。”
葛思宁半信半疑:“真的?”
江译白拍拍自己的腹肌,撩起来一角给她看。
走廊灯光昏暗,葛思宁的脸慢慢红起来也没人知道。
“信了吧?”他只是为了证明,很快整理好衣服,“信了就叫我一声教练,然后跟我下来吃宵夜。”
说完也不给葛思宁拒绝的余地,直接下楼了。
葛思宁攥着门把手老半天了,金属手柄都被她握得温热,她哪里还想得起什么委屈、减肥,被他这么一弄,满脑子都是一闪而过的、块垒分明的肌肉。
她想起自己本子里的内容,在她的故事里,江译白至今延续着她对他的初印象,是个清风霁月的高冷帅哥。
结果现实里的他打破了她的幻想。
葛思宁顶着一张熟透的脸,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急得跺了两下脚。
她低声骂了两个字。
从来没想过这个词有一天会用来形容江译白。
扫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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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译白说到做到,第二天果然准时来敲葛思宁的房门。
葛思宁原本不想起来,昨晚她吃完宵夜以后回去坐在书桌边看着自己的作品深思了半天,觉得已经写了这么多了,再改人设很容易烂尾。但是她又没办法回到没有见过江译白的另一面的状态里,一时烦恼过度,竟然失眠。
罪魁祸首在外面叫她的名字,葛思宁用枕头捂紧了耳朵,最后她还是起来了,不为别的,只是想到昨晚江译白只吃了半截玉米,其他的食物通通进了她的肚子。
他们早上跑步,跑完回来拉伸,洗澡,吃早饭,下午上完课去游泳,晚饭吃江译白给她做减脂餐。循环往复,看得葛朝越目瞪口呆。
葛天舒对此没什么异议,还挺欣慰的,并且建议葛思宁既然都早起了不如顺便多看几本书。
王远意没说什么,只操心一个问题:“思宁,这么点饭你吃不吃得饱啊?”
葛思宁其实每天都饿到想啃墙,但是她还是在家人的难以置信中坚持了一天又一天。
除了江译白一直恩威并施地监督她以外,还因为她发现,她今年已经穿不下去年的裤子。
她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又想起胡梦这个“竞争对手”,咬咬牙,少女的虚荣心像火箭一样发射。
她这么好吃懒做、安于天命的人,当然也有过心态崩溃的时候。当她勤勤恳恳坚持了半个月,站在体重秤上面发现数字和之前大差不差时,葛思宁真的眼泪都掉下来了——都说天道酬勤,怎么她吃了这么多苦,苦也变成了脂肪?
可江译白告诉她这是正常的,每个人的身体不一样,减肥的过程和效果也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既然选择了开始,就别放弃。”
“我为什么不能放弃?没用的事为什么要继续?”
“谁说没用?你还没有撞到南墙,不要妄下定论。”
“坚持诚可贵,放弃价更高!我的付出和回报又不成正比!”
江译白听得脸都黑了,哪来那么多歪理?从每天细声叫她起床发展到每天拷送她去游泳。
葛朝越偶尔也会加入他们的锻炼计划,不过他参与的性质更多的是玩票。那天他看着在水里扑腾着咬牙游两个八百米的葛思宁,一脸不怀好意地对江译白说:“怎么这里也有大白鲸?”
江译白锁着他的喉咙,在他啊啊啊的求救里温和地回答:“连你这种傻帽都能进来,其他有什么稀奇?”
说完他狠狠地扯开葛朝越的泳镜,又松手让绑带弹回去,崩得葛朝越后脑勺巨痛,尖叫出声。
等到八月中旬,葛思宁的体重终于有了一点的浮动。但是距离她的理想目标,还差得远。
每天照镜子很难察觉区别,她的标准是穿不穿得上那条刺绣牛仔裤。虽然一时半会儿还穿不上,但是一开始是卡在大腿,现在已经勉强能套上了,只是还拉不上链而已。
葛思宁尝到了甜头,怨言也就没那么多了。
江译白问她,“慢慢来的感觉是不是还不错?”
她运动多了,出的汗都在排毒,以前偶尔会失眠,现在很少了,除非她又有了灵感要熬夜写文。
再加上晒多了太阳,补充了维生素,皮肤的炎症也退下去不少。
更重要的是,她的生活变得更加充实了。
葛思宁原本以为这个暑假会以虚度光阴的方式匆匆过去,她的小房间会成为她唯一的心灵庇护所,然而江译白把她扯了出来,还给她如同死水的日常洒了点阳光。
她心里是感谢他的,但是她嘴硬:“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暴瘦四十斤的方法,我一定不会选慢慢来。”
“好思宁,你想瘦四十斤?这不行。”江译白的关注点在这,他语气严肃地告诉她:“减肥是为了健康,不是为了攀比和迎合审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的昵称就从“思宁”变成了“好思宁”,无论说什么话,都带着点哄人的意味。
最好笑的是有一次被葛朝越听到,葛朝越问她什么时候改姓“郝”了?
葛思宁瞪了他一眼,不和他说话。
细数下来,他们已经足足三天没有说过话了。
起因是葛思宁天天在镜子里观察自己,除了身材,她又开始看脸上的雀斑和痘痘不顺眼。她偷偷问王远意要了几百块钱,说是要给同学买生日礼物,实则是去三甲医院看皮肤科。
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和家长,更不好意思和葛朝越这个听完绝对会嘲笑自己的人说。
她考虑过让江译白带自己去,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臭美,表现得很在乎外貌,那她靠才华吃饭的人设还要不要了?
思来想去,从拿钱到出门,她都偷偷摸摸的。殊不知葛朝越在听到她要钱的时候,就已经识破了她的谎话。
他扯着江译白一起去一探究竟,并且解释这外人看不出的玄机:“葛思宁这个性格,哪有什么好朋友?还生日会?我看她八成是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拿钱去买男男小说和周边……”
原以为跟踪的目的地会是书店,结果来到了医院。
看着葛思宁挂号,江译白抖了抖被葛朝越扯得皱巴巴的短袖,皱起眉头,“她怎么了?”
葛朝越也一头雾水,张嘴就倒打一耙:“不是你妹么!你问我?”
担心葛思宁真的有什么事,两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看她碰了几次壁最后顺利找到了诊室,他们站在院门口外面等,最后等到一个脸红成猴屁股的葛思宁。
“哈哈哈哈哈哈!”
葛朝越看她第一眼,就没忍住爆笑出声,他完全忽略葛思宁难看的脸色,伸手抢过她手里的手续单和药膏,大刺刺地念出来:“本品适用于以治疗脓包、粉刺和丘疹为主要表现的重度寻常型痤疮的局部治疗……”
江译白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在医生的推荐下做完针清、正在心情低落期的葛思宁当场甩了葛朝越的背一巴掌,力气之大,仿佛都能听到五脏六腑移位的声音。
并且喜提妹妹的冷战套餐。
葛朝越见她真的生气了,整天跟在葛思宁的屁股后面,学江译白的调调叫她“好妹妹”,结果葛思宁一点不受用。
他们家隔壁搬来一户新邻居,在院子里浇花的时候看到江译白带着葛思宁晨跑好几天了,过来送礼、打招呼的时候还以为江译白就是葛思宁亲哥,气得葛朝越上蹿下跳。
江译白问她,为什么葛朝越放低了姿态,你还是不理她?
葛思宁翻了个白眼,“都是演的,一点诚意也没有!”
他笑笑,又问,“那我是不是很有诚意?和葛朝越相比,你会不会更想我当你哥哥?”
共处了那么久,两个人熟悉、了解了以后,江译白的本性逐渐暴露。以前只在葛朝越面前显露的那一面,他也逐渐表现给葛思宁。
不过在他心里,这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场交换。
葛思宁给予了他柔软的一面,他愿意给她回馈。
江译白是这样想的,殊不知葛思宁看着他那张微笑着的漂亮脸蛋,连眉梢都带着风情,心里暗暗骂人。
勾引谁呢?
“说话,想不想?”他肆无忌惮地捏她的脸。
和江译白肢体接触就像是葛思宁的开关,她每次都跟触电一样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这次也不例外。
葛思宁打掉他的手,很不自在地说:“不想。”
“哦。”他也不失落。
已经习惯了她说反话。
过了两天,葛朝越私底下偷偷塞给葛思宁一个快递,葛思宁狐疑地拆了,看了一眼,咳嗽一声,和他和解了。
江译白问他送了什么礼物给葛思宁,葛朝越说:“她喜欢的那本小说,无删版。我好不容易收的二手。”
“……”
费尽心思不如灵机一动,葛家兄妹和好没几天,又闹起来了。
这次的导火索是王远意看葛思宁吃早餐,觉得她坚持了这么久不容易,心疼得不行,打量着今天给她做几个好菜补充一下营养。
葛思宁一边吞水煮蛋一边说:“不用。”
江译白也在旁边解释,“没事的叔叔,我每天给思宁准备的饭都很健康,每一顿都保证她能摄入蛋白质、碳水、膳食纤维……人体需要的元素一个都不会少。”
葛朝越坐在旁边故意吃煎饼诱惑葛思宁,闻言也一本正经地点头,“没错,特别是膳食纤维,特别丰富,有时候我去上厕所,闻到那个味道就知道葛思宁刚拉过……”
“啊!”
葛思宁气得掀桌而起,恨不得将他暴打,再不济也要把他的嘴缝起来!
暑假就这么闹腾过去了,八月底,他们一家人连同江译白在院子里烧烤、放烟花。
葛天舒三句不离正事,还没开学就已经开始操心葛思宁的军训,葛朝越拍着葛思宁的肩膀,发现居然都能隐约摸到骨头的轮廓了,当即信口开河:“妈你就别操心了!我看以葛思宁现在的身体素质,送她去当兵都行。”
葛思宁沉默地从江译白手里接过钳子,夹了一块烧得火红的炭,直奔葛朝越的屁股怼。
吓得葛朝越在草坪上摔了个屁股蹲,她才放肆地大笑出声。
葛天舒看着他们闹,难得没批评,反而说:“就怕小江回去上学了,思宁就不动了。”
“不会的阿姨,思宁现在都很自觉了。有时候我起不来,她自己也会去跑。学习也是,有时候我忘了给她布置课后作业,她自己也会写。”
很少有家教在带完葛思宁以后还夸得出口的,葛天舒听得心情不错,放任他们玩到很晚。
玩到最后王远意出来让他们三个人小声一点,葛思宁打了个哈欠,困得眼泪都出来了,见他们两个男的还没有睡觉的意思,她不服输的劲上来了,打算去洗个澡清醒一下,待会再回来和他们扯闲篇。
客厅已经关灯了,葛思宁包着干发帽下楼,脚步轻轻的,害怕吵醒大人。
她看到院子里亮起点点烟火,隐约听到有人声,她悄悄过去,想吓葛朝越一跳。
越靠越近,声音越来越清晰。
她听见江译白说:“我想去你妈公司实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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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哥哥。”葛思宁做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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