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看见那面守护自己高墙在慢慢坍塌。
所幸之事唯有家人常伴身侧。
葛思宁翻了个身,胡思乱想一通,楼下的动静逐渐小了。
交谈之间她好像听见了江译白的笑声,像夏日廊下提醒风来过的风铃。
这使她猝不及防地想起他的手,相握时,他们不同的掌纹重合在一起,好像人生也能够这样简单地交叠。
那转瞬即逝的温度在她身体里挥之不去,在越来越寂静的深夜中变作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将葛思宁裹挟其中,不得逃脱。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先烫起来的是羞耻心,然后是脸,奇异的是手指是冰的。她理所当然地把手塞进衣服里,借助炙热的皮肤来温暖这部分仅存的理智。然而这无异于放蛇入洞穴,她的手指点着柔软的小腹,在肚皮上摩挲了一阵,终是放肆地滑了下去。
昏暗且封闭的房间给了葛思宁胆量,她的头发像海藻一样密密麻麻地缠住她的五官,令她短暂地失聪失明,看不见听不见的时候人会格外脆弱,但也会异常大胆。葛思宁感觉脑子里荡漾着一阵粉红交织的泡沫,她忍不住幻想,忍不住深入,在花房台阶前吹过的风此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拂过她,不同的这阵风是热的,热得她不得不探寻能够解脱的办法,身体替她做出了昭然若揭的选择。
指尖陷进去,她喘了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她在妄想这口气可以被接住,被那双她触碰过的、感受过的宽厚的掌心所捧起,然后喂回给她。
她的呼吸洒在枕头上,青涩的荷尔蒙压迫感十足,命令她进行下去。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纤细的手指原来可以到达这种地方,好奇的探索令她着迷,连续的感觉使她头昏,以至于忽略了门外递近的脚步声。
门被敲动的时候那人的声音也一同响起。
“思宁。”
葛思宁的心重重一沉,而后猛地跃起,仿佛一颗被暴力摔下的网球,无助地连续弹高。
惊恐带来的刺激感令她忘记了如何停下,她闷在被子里捂着自己的嘴,没有回应。
但是隐秘的深处却传来难以言说的声音,仿佛有人在搅动糖浆。
“睡了吗?”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又很轻地敲了敲门。
“应该是睡了。”是哥哥的声音。
“我明天一早就走。”
“那你给我,我帮你给她。”
“别了,我怕你拿这个威胁她。”
“我是这样的人??”
“你是啊。”江译白言之凿凿地说。
什么东西?葛思宁忍不住分出一缕神思去想。
啊,是她的手链。
她洗手的时候摘下来,放到江译白口袋里了。
“我记得她的床头柜就在门边?”江译白回忆起她房间的布置。
葛朝越已经替他拉开了门。
葛思宁几乎要尖叫出声,捂着嘴巴的手心沁出一层薄汗,痛恨自己没有养成睡前锁门的习惯!
但好在葛朝越只拉开了一条细缝,走廊的灯光折了一线进来,打在被子上,葛思宁动也不敢动,但是身体里的潮水却仍涌动着,局促地挤着她。
江译白把手链轻轻放在床头柜上,很快关上了门。
“真睡了。”
“今天确实太累了。”
“她有什么好累的?”
人声渐远,葛思宁蜷着身体静了十几秒,而后难以置信地坐起来,掀开被子。
床单上洇出一小块水渍。
葛思宁伸出手,两根手指捻了一下,指腹和指腹之间扯出一条银丝。
她好奇地看了一会儿,这几秒间所有的感官回溯,羞耻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一样膨胀,当外面的狂风撞上窗棂发出呼的一声时,葛思宁整个人为之一颤,脑袋爆炸了。
她迅速扯过床头的纸巾擦干净手。
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被归还的手链。
葛思宁有点想哭。
她发现自己真是个坏女孩。
天将将亮的时候,江译白下楼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起得很早了,但还是在厨房里碰上了披着披肩的王远意。
对方看见他有些意外:“不多睡一会儿?”
今天是周六。
江译白摇摇头:“有点事情要办。”
他妈妈的忌日将近,江译白打算借着周末回去提前拜祭,以免工作日请假。
王远意闻言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那吃了早饭再走。叔叔这几天在研究烤面包,今天好不容易成功了,你待会带几个回去。”
“好。”
江译白在餐桌前坐下来,整个厨房都弥漫着淡淡的黄油香气,在这个凛冽的早晨里显得格外香甜。
他突然想到自己上学和上班时,每一个匆忙经过面包店的早晨,那漂亮温馨的暖色橱窗总是散发出一种他身上所不具备的悠闲和浪漫。
哪怕鼓起勇气光顾,江译白也无法停留太久。
生活一直裹挟着他前进,像今早天未亮时骤起的狂风席卷着飘雪游荡,凶狠且不讲道理,毫无招架之力。
葛家给他的感觉和面包店一样。
王远意设置好了烤箱的时间,端着壶热茶到他面前坐下。
江译白下意识想要伸手帮他倒茶,被他抬手制止。
氤氲着热气的杯子放到他面前,江译白端起来说了句:“谢谢。”
王远意说:“听朝越说你平时工作很忙。”
“其实还好。”是他赚钱心切。
“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才是。年轻是本钱没错,但久了就知道,健康才是本钱。”
“嗯。我明白的。”
王远意知道江译白很独立,有些话不需要赘述。
于是他点点头,看向桌面,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思宁的手链,是你送的吧?”王远意说着就站起来找钱包,“太贵重了。我给钱给你。译白,你对思宁好我和她妈妈都清楚,但是这么贵重的礼物,你不该送。以后别再破费了……”
江译白也站起来,挡了一下王远意。
“不用,叔叔。”他解释,“不贵的,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牌子,就是看着漂亮。”
“那也不行,你总是这样溺爱她,会把她宠坏的……”
“真不用。如果是价格问题,我可以把发票给你看,真不值几个钱。至于溺爱,是我自愿对思宁好,您更不用介意。”
江译白垂下手。
“思宁对我来说,和亲妹妹没什么区别。”
王远意看向他。
那个瞬间江译白脑子里闪过很多过去两年的点点滴滴,葛思宁的成长他们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但这一路的相伴中,把功劳全都归咎给他一个人,会显得很可笑。一颗种子的萌芽和茁壮成长从来不是仅依赖于阳光。
而那样冲动、任性甚至是有些蛮横的葛思宁,究竟是哪里打动了江译白呢?
王远意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江译白说:“当初我来给思宁补课,您给了我很多额外的报酬,远远超出了那个假期我的劳动所得。我很感谢您。如果没有那笔钱,没有思宁,或许我到现在还在为雅思所需的费用发愁。”
看见王远意眼中暗藏的防备渐散,江译白趁热打铁:“所以送她的礼物也好,对她的纵容也好,都是我自愿的。我并没有想从思宁身上得到什么。您以为的滴水之恩,对当时的我来说却是雪中送炭。请别低估那一滴水的重量。”
出国这件事江译白筹谋了很久,那一年,王远意的善意解决了江译白的燃眉之急,才导致他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小到他凭借成绩单去兼职换取更高的时薪,大到现在顺利进入外企实习,命运一环扣一环,一旦呈现向上的趋势,他便可以借风直上。
像江译白这样的人,缺的只是机遇。
葛家给了他跳板,尽管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块方砖,却也足够让他进入更大的平台。
所以王远意接受了这个理由。
不过他有些担忧地叮嘱:“我理解你的用意了,但,还是别让思宁知道这些事比较好。”
江译白了然于心:“当然。”
葛思宁接受不了不纯粹的感情,这一点他很清楚。
离开葛家的时候,江译白提着一袋新鲜出炉的面包。
经过院子里的时候,他看见种在墙根,因为季节而暂时休眠的枯枝,在穿破云层的薄阳下显得十分安静。江译白回首,看向二楼那扇装着卡通窗帘的阳台。
他还记得那年夏天的太阳是如何穿透一个少女的眼睛,他们意外地对视,然后开始了往后的故事。情节如此普通,却充斥了一个女孩成长的伊始,以及江译白从男生变成男人的时间。
她为她即将到来的青春期而迷惘,而他则真正见识到了贫穷所带来的无力,遥远的梦想需要金钱来铺路,而他连入口都还够不着。
那个阶段的他们如此相像,身上都隐藏着相似的镇痛,来自这个世界给自己的第一拳。
尽管程度和持续的时间并不相同,但是在某些瞬间,他们惺惺相惜。
所以尽管江译白告诉王远意自己的好意是源于回报,但他想他的别有目的其实也没那么卑劣,至少他大部分所为都只是单纯地希望她开心。
想到这里,江译白点了根烟。
寒风数次吹散他的火苗,他拢不住,只好罢休。
他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并不想让葛思宁知道这些。
并非承受不住她的怒气,而是她那颗完整的,真挚的心,太珍贵了。
所以请允许他自私地隐瞒,他只是太贪婪了,想要在这橱窗前,再停留久一点。
那一年的最后一天,葛思宁瞒着所有人去打了耳洞。
尖锐的道具穿过耳垂的那个瞬间,新手店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告诉她:“可以了!妹妹你想要什么耳环款式?店里最近来了很多新品哟!”
葛思宁站起来,说:“不用了。”
她只要了常规的银针,以免耳洞愈合。
在老板失望的目光下离开饰品店,葛思宁在回家的路上忍不住数次抚摸那个小小的孔洞,周围的肌肤还有点红肿,被蹭到的时候会泛起细密的痛觉,细究起来其实是种痒意,和葛思宁忐忑却雀跃的心情一样,她想,这样江译白就有理由送她耳饰了。
她满怀想念地期盼着下一个节日,下一次见面。
并用期盼礼物的借口,期盼着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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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jj审核你又犯病了是吗。。
元旦结束回校上课的时候, 葛思宁还沉浸在假期里意犹未尽。
班上的同学也大多如此,所以在例行班会上,吴思再三强调不要懈怠,马上就要期末考了, 一个学期眨眼就过去, 再眨两下就高三了。
“特别是这几次小测退步的同学, 好好想想你们理想的大学,想想以你们现在的成绩,离你们的梦想还有多远。”
志愿卡填好以后吴思收上去过一次,又发下来了。
她看完以后找了几个同学聊天,葛思宁就是其中之一。
吴思开门见山:“以你现在的成绩和波动幅度来看, 思宁, 你完全可以考虑更好的大学。比如a大, 他们的文学系很好,是全国数一数二的……”
吴思作为重点班的班主任, 对每个同学分科前的情况都做过调查和了解, 包括葛思宁。
她以为葛思宁违抗母命选文科是因为想当作家, 实则不然。
葛思宁心里虽然有几分被误解的烦躁, 但是她没有争论。
她只是说:“老师,我觉得c大很好。”
吴思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c大是很好,可如果有更好的学府, 更广阔的天地,你不想去吗?”
“想啊。”葛思宁老实说,“但是以我现在的成绩,我还考不上c大呢,就更别说a大了。老师, 我不想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其实这话有点挑衅,毕竟吴思的教学理念是“要做就做最好,要争就争最高”,所谓知足常乐都是怯弱者的挽尊。
所以当得意门生葛思宁说出这样没骨气的话时,吴思皱眉了。
她说:“离高三还有半年,我希望你能够再想一想。葛思宁,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这个问题我留给你。”
跨年那天班里有几个人在群里约着出去玩了,等再回到学校里时,这群人形成了新的小团体。
葛思宁一直都是“个体户”,所以对这样的变化没什么感觉。
但是她意外地发现同为个体户的张月居然也开始和别人成群结队了。
要知道张月以前最忌讳的事就是浪费时间,所以无论是吃饭、上厕所还是去小卖部,张月都是一个人,她说这样效率会高一点,节省下来的时间可以用来学习。
现在她变了,她甚至愿意在自己上完厕所以后,浪费时间在外面等同伴上完再一起回教室。
葛思宁大为不解。
更令她不解的是,张月的同伴是班上最喜欢说人坏话的那几个女生。
调位以后,张月和她们几个坐得很近。
葛思宁还拿这件事和徐之舟开玩笑:“以前我俩坐前后桌的时候,也没见我们说过几次话啊。”
难道地理位置的变化,还能导致性格变化?
徐之舟言简意骇地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当然,不排除你口中的这个女生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所以才会和小团体一拍即合。
葛思宁想了想,犹豫道:“也不是吧……”
张月虽然八卦了一点,但是从来不会主动说人是非。
“你之前不是说她冒犯过你吗?”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葛思宁说,“而且她也是听别人说的。”
她没意识到自己在偏袒:“再说了,我家真的开宾利啊!”
徐之舟沉默了。
他得出结论,“其实在你心里,这个女生也算你的朋友吧。”
葛思宁唔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对朋友的基本标准是相处起来要和谐,可她和张月有时候聊着聊着就会产生摩擦。但是吧,要说班上她和谁最熟,那确实也只有张月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徐静就回来了。
“啊!葛思宁!”
隔着一个拐角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别说葛思宁本人了,就连在走廊上聊天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葛思宁一看她飞奔过来的那个架势,顿时回想起巷口激战后返校的那个周一。
冻人的升旗仪式结束后,徐静无意回首,竟隔着十几条队伍一眼就发现了昏昏欲睡的葛思宁,而后便冲过重重人海奔了过来。
当时那情景,活像失散多年的姐妹认亲。被数百位同学围观了不说,事后还被老师约谈了,说她们扰乱疏散秩序。
徐之舟说:“你快走吧,不然她又要抓你说个没完。”
葛思宁本是下来还他英语笔记的,见状直接往他手里一塞,脚底抹油地跑了。
徐静赶到的时候葛思宁已经跑远了,背影消失在另一端的楼梯口。
她无不失落地说:“她怎么走这么快?徐之舟,你干嘛不帮我留住她!”
“上课了。”
“瞎说!我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见还有五分钟呢!”
头顶的广播适时地响起,滴滴滴巴巴巴啦啦啦。
徐静:“……”
预备铃结束的那一秒,陈安远和其他几个男生拿着篮球、喘着气回到班门口,和这两人碰上。
徐静和陈安远控诉徐之舟是如何不仁不义,顺带埋怨,“早知道你们认识,我就不白费功夫了!”
陈安远:“你白费了什么功夫?”
“我那个周末发了好几条投稿到校园墙呢!结果人家只接受表白投稿,要我去没什么人玩的贴吧问问。没办法,我只好说我是葛思宁的爱慕者。”
“……”
班里已经坐齐了,这就显得徐静说话的声音特别大。
她旁边的女生刚才在教室里目睹了整个过程,也知道徐静之前被班主任说的事情,她好心提醒徐静:“那个葛思宁,好像名声不太好。”
徐静眨眨眼,“怎么个不好法?”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有个朋友之前和她同班,说她高一的时候就很不合群……”
徐静“哦”了一声,写纸条去问徐之舟。
徐之舟被砸了,纸团掉在地上,他没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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