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到了夏宫的最高点。
在高处看的确实更清楚,底下狼藉一片。
问题来了,还是不知道闹市的罪魁祸首在哪里。
彦时在屋檐上坐下,叹口气,双手撑住脑袋:“你跟了一路了,还不出来吗?”
“彦澜。”她脚旁传来声音。
彦时低头看去,一个很熟悉的穿着雨打青萍纹样的古装小人,背着一个对于她来说巨大的卷轴,吃力的挂在崇明殿的屋檐下。
彦时“噗”的笑出声,伸手把她从下面拿上来。
小人上来后,喘了口气,将卷轴从背上取下,搁在身旁,然后也坐了下来。
“我是覃雨。”她自我介绍道,“你好。”
“你好?”彦时歪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想起来了,是第一次在夏宫外的茶楼吃饭时遇到的那个文物。也就是这个文物告诉她,世界屏障碎片有一片融进了林絮雅的手背。
覃雨侧头看向彦时:“想来看看赫赫有名的彦局,的妹妹。”
“看出什么结果了?”彦时漫不经心的问她。
“很不一样。”覃雨说道,随后顿了顿,犹豫片刻,“它们都说,彦局的妹妹彦澜,是个喜怒不定的大怪物。”
彦时这下是真被逗乐了:“那你得小心些,我就是喜怒不定的大怪物,最喜欢吃文物。”
“可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覃雨认真的说道。
“有件事情我真的很好奇。”彦时懒洋洋的,“我们长得一样,你们究竟是怎么区分我,和彦局的?”
“为什么我不能是彦局,而彦局是我呢?”
明明都是她一个人,这个马甲就怎么就能自动切换的如此丝滑。
丝滑到本人都不能理解。
覃雨摇摇头:“不一样的。彦局是彦局,我看见她就知道她是彦局。可是只有我看见你,”她眼神专注,“我才能知道彦局究竟是什么样。”
她们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夜风很凉,门口青铜像的声音僵硬却悠扬,远远的传来:“奉命巡视——”
“你怎么没变成下面的样子?”彦时问道。
万物有灵。夏宫的文物在第一次世界屏障破裂后一直很正常,谁知道是什么情况突然都失了智。
覃雨:“因为我的能力,是破虚。”
“文物也有能力?”彦时挑眉。
“有啊。”覃雨详细解释道,“我们对于灵的感知远远不如其他种族,能力是我们的根本。”
“和人族先修灵再慢慢觉醒能力不同,我们的能力生来便有,与本体密切相关。”
“哦。”彦时说道,“原来如此。”
她又散漫的开始发呆。
夏宫里面没有其它活人,对于现在应该怎么处理夏宫的状态,彦时是真的一时没有头绪。
遇到困难睡大觉。
反正目前夏宫外异管局已经接管控制了情况,暂时不会更加糟糕。
她向后一倒,干脆整个人躺在屋檐上,手枕着后脑,望向夜空。
天空也阴沉沉的,云压得很低,今夜无月。
彦时看了会天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覃雨聊天:“你多大了?”
“嗯?”覃雨有些迷茫于话题的跳跃:“大概,一千多岁?”
彦时:“那你在夏宫中呆了很久了。”
这才是真正的老不死的。
她突然来了兴趣,想起先前开会时议政院大佬问她的问题,问覃雨道:“那你一定清楚。”
“前朝帝后是否真的如史记所写,自幼相识、少年恩爱,中年因政见不一彻底决裂,但相互折磨了一辈子?”
覃雨:“诶?”她懵了一瞬,随后轻轻摇头,“我是文物,很难判断这件事,可是,他还活着。”
彦时一下侧头看向覃雨:“谁?!”
要知道,前朝的封建帝制已经被推翻了三百多年。如果前朝最后一代帝后还有人活着,首先就不是普通人。
其次,那人又怎么会任由自己的王朝被毁。
覃雨:“宣皇后,他还活着。”
说着,她捧起随身带着的卷轴,小心地拉开一角。
和彦时根据覃雨的外表猜测的江南烟雨图不同,画卷上,呈现的是夏宫。金瓦红墙,琉璃飞檐,阳光洒落其上,熠熠生辉。
“宣皇后。”覃雨低声说着,闭眼,手摸上画卷,指尖微亮,一丝灵息顺着笔墨游走。随后她睁眼,“他现在就在夏宫藏书阁。”
藏书阁和崇明殿距离不远,作为分开前后朝的建筑,几乎紧紧挨着崇明殿。
覃雨坐在彦时的肩头:“对,就在里面。”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她顿了顿,轻声嘀咕,“宣皇后不常在夏宫内的。”
“怎么晴天不来,偏x偏今天来了。”
彦时:“所以他是人族吗?还是什么妖鬼精怪?”
“是人族啊。”覃雨疑惑的歪头,“你们人族的历史记载里应该有他的详细生平。”
“那他怎么活这么久?”彦时走着,同时避开被风刮来的碎石块。
覃雨:“才三百多年诶?”她咬着手指认真思考,“不算特别久吧?”
彦时:…
她沉默片刻:“你在夏宫里呆这么久,应该是知道表世界普通人族的寿命不过百岁的吧。”
覃雨:“可是这是宣皇后。”她话语间带出理所应当,“宣皇后此前是国师,前朝的国师都很能很能活的。”
彦时已经到了藏书阁,她推开门。
和第一次来时,因为是夜晚,内部昏暗无比,只能靠窗户透进来的月光照明一角不同。这次的藏书阁算得上灯火通明。
藏书阁内静悄悄的,古籍整齐的摆放在书架上,仿佛外面的乱象不存在。
彦时向内走去。
窗前的案桌旁,已经坐了两人,正在下棋。
其中一人墨发及腰,穿着一身很宽松的长衣长裤,听见步伐时侧身看来。
五官清隽,眉目疏朗,很温和的长相。偏生眼睛极冷,在藏书阁灯火之下泛着近乎苍青的寒意。
案桌旁的另一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盛春秋。
彦时:“二位,晚上好?”
“晚上好。”宣皇后微微点头,随后又落下一子。
他对面的盛春秋则是低低叹口气:“我输了。”
宣皇后:“你的心不静。”他冷淡的说道。
随后目光再次落在彦时身上。
宣皇后凝视她片刻,神色平静:“我以为来的会是彦局。”
彦时靠在旁边的书架上:“那让你失望了。”
“彦局不来?”宣皇后问道。
彦时反而觉出有趣来:“怎么人人看见我,第一句都在问彦局。”
她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出锋利的攻击性:“她来不了。只有我,来日行一善。”
盛春秋闻言开口问道:“彦局怎么了?”她语气里带出几分担忧。
“你都已经背叛她了。”彦时歪头,“她出事你不该买几束烟花庆祝一下吗?”
盛春秋顿时沉默,抿唇垂眸。
“夏宫目前的情况,你处理不了。”宣皇后缓缓开口说道。
彦时笑起来:“我处理不了,彦局就能处理?”
她确实现在不知道从何下手,就算换了彦局的马甲过来,也还是没有头绪啊。
宣皇后:“你姐姐不一样。”
“她被无数生灵所信仰。”他语气平静的陈述事实,“信仰,能让一切成真。无论是信仰神明、追寻执念,还是被生灵所信仰。我们人族的能力来源于此。”
“可是你没有信仰。所以你没有能力。如此,”宣皇后看向窗外,“你又怎样日行一善?”
彦时:“我发现我真的很容易被人下定义。”
“我被代表了。”她点头,得出结论。
宣皇后:“你是逝者。你感觉不到吗?这片土地上的悲伤。”
彦时:?
宣皇后:“世界屏障破裂时,春秋在此布下阵法,将帝都数十年间的绝望、愤怒与痛苦汇聚于此。灵力溢出,文物吸纳时失控,是必然。”
他顿了顿,“你是逝者,理应最先共鸣。”
夏宫内群魔乱舞的原因找到了。
所以她曾经的副官除了在里世界多处进行了爆炸美学,还抽出空来在夏宫布置了一个大型阵法。
执行效率还是高的令人惊叹。
要是不是用来增加彦时的工作量的话,就太好了。
而且,她现在是真的搞不懂盛春秋究竟想做什么了。
盛春秋轻声说道:“彦澜,彦局来不了,你也不要多管。”
她看向彦时:“并不会影响你的生活。我只是想要一些种族看看这个世界。”
彦澜已经收住了笑意,在光线下,五官冷淡的一如彦局。
她走近,双手撑在案桌上:“你们是真的很喜欢自说自话。”彦澜面无表情。
宣皇后皱眉:“你要做什么?”
“我记得我已经说过了。”彦澜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来,日行一善。”
“彦局来不了,所以管不了的。我来。”
作为考古专业毕业的学生,彦时当然自史书上读到过宣皇后。
前朝末代帝皇相当的勤政,宣皇后与她少年相识,即使后来彻底决裂,那位帝皇的后宫中也并未进第二人。
如此,帝后之间必然不可能没有感情。
所以彦时想不明白,宣皇后明明知道一切的发生,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曾经的家里群魔乱舞。
只能说,无论种族,活久了的生灵都奇奇怪怪的。
“日行一善。”宣皇后缓缓重复了一遍彦时的话,目光微垂,“你要怎样日行一善,即使与天地为敌?”
彦时:“让她们滚。”
“哦?”宣皇后闻言只垂眸,片刻后抬眼忽的一笑:“她们来了。”
笑容间他眸中寒意散去,风华摇曳,令彦时有一瞬晃神。
彦时:“谁?”
宣皇后侧头,彦时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
天阴沉沉的,原先狂风四起的夏宫内忽的,风停了。
一切都仿佛停滞下来。
半空中,凭空泛起一层层涟漪,像灰色宣纸中落上一滴墨,随后墨迹晕染开,裂开一个黑洞,从中陆陆续续走出些身影来。
一名身披云纹宽袖长衣的女子最先走出,白发墨瞳,背后背着一柄锈迹斑驳的剑,剑身上刻着古老的铭文,仿佛沾着战火的灰烬。
她垂眸望来,直直与彦时的目光对上,眼底平静一片,却不容置喙。
“是,是老祖宗?”彦时肩头一直安静的坐着的覃雨突然惊呼,随即取下背着的卷轴,跳上去,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半空。
彦时:?
她还没反应过来,空中女子已经伸手,稳稳接住了覃雨。
覃雨的身影融入她的卷轴中,化作一幅展开的巨大画卷,夏宫光景皆绘其中。再之后,画卷收拢,被来人收至怀中。
“长明,看什么呢?”她身后,一名身着素白法衣,头戴凤纹冠冕,额心点红的女子拍上她的肩头。
长明摇摇头,开口了:“夏宫成这样,无数我们的同族被困于此,异管局给个说法吧。”
空间很静,长明的声音清晰远扬。
她身侧,无数身影,或苍老,或年轻,身后皆背负奇异器物,灵光缠绕,皆垂眸看来。
宣皇后收住笑意,回头看向彦时:“你要如何应对?”
“彦澜。”盛春秋在旁不知想些什么,叹了口气,认真的说道,“你不要趟这场浑水。”
彦时扯起唇角,面上只余冷淡,“我今天还非得来日行此善不可。”
说着,她踩上案桌,越过棋盘,衣摆带过,棋子四散跌落,清脆声中,她翻过窗台。
翻出来后,视野更大。
此时彦时才发现,原先在宫道上横冲直撞的各类文物们,此时大多安静了下来,伏在地上,身上散出缕缕黑气,似乎在悲鸣。
而盛春秋布置的阵法汇聚压抑情绪在夏宫,不仅让初生灵智的文物失控,同时也豢养出瘴和鬼。
灰气弥漫在半空中,整个世界都哀伤而又绝望。
宫阁中有细细的哭声传来。
“为什么…”
“世界好不公平…”
“撕裂她们…”
宫道之上,站着的只有彦时一人。
“…彦澜!”她听见远远的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彦时侧身看去。归阁幕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终于穿过夏宫门口的青铜像,朝着此处赶来。
“彦澜。”上空的长明唤了声,语气平和,“让你姐姐彦局来。”
“给我们个说法。”
“怎么人人都找她。”彦时终于抬头,眉眼微挑,“你们要什么说法?我给。”
长明:“不是我们要说法,而是。”她微微摇头,目光落向夏宫门口。
青铜像仍旧死板的念叨着:“奉命巡视——奉命巡视——”
“你可知,不是我现在压着,夏宫这里又会成什么样?”长明问道。
“长明,何必多说。”她身侧的白衣女子已经没了耐心,忽的一抬手,“彦澜,你不信。那就来看看。”
话音落下,原先寂静无声的夏宫,忽的一下,喧腾起来。
又或者说,不止是喧腾。
在长明出现后静伏于地的文物重又活跃起来。
于画卷中走出的千军万马,杀意凛然;缚着山河印的怪物血红的眼珠中,翻涌着不知多少岁月的怨怒、混乱与疯魔。
空气中,开始出现一些形状诡异的怪,张牙舞爪、四肢扭曲的就要朝彦时扑来;与此同时,刺骨的寒意在空气中迅速蔓延开,带着黏x稠的恶意,悄然绕住住她的喉咙。
彦时皱眉抬手。空气里的灵并不浓郁,相反十分稀薄,她艰难的从中抽出几丝水灵来,挥散死死压在喉间的窒息感。
彦时开始在内心尖叫。
救命啊啊啊啊啊.jpg
她几乎是有些踉跄的后退几步,险而又险的避开几支直直冲她要害而来的箭,又侧身躲过旁边冲她脸砍来的巨斧。
众所周知,格斗游戏透过屏幕使用键盘操作才比较有趣。多人线下快打,就是纯纯恐怖故事。
还没动几下,彦时就感觉自己的四肢越来越沉重。她咬牙呼了口气,再次险而又险的躲开一道斜劈而来的剑光。
潮汐祝福在她的胸口散出凉意,汇聚起细小水流,在她身侧形成一圈薄薄的屏障,抵住部分冲击。
彦时:“有点过分了。”
她面无表情的从空间间隙里取出亡灵戟,对着旁边一切能碰到的玩意就是一戳。
亡灵戟的戟尖破开鬼瘴,像切豆腐般轻易划破空中翻涌的恶意,那些原本疯狂扑来的“怪”顿时被一一撕碎,四散开来。
彦时感觉周身一松。
指尖已经麻了。
亡灵戟也带着彻骨的寒意,因为周围的灵很稀薄,水灵汇聚不出足够的量包裹住戟身。彦时能感觉到森冷的阴寒顺着指尖一路上爬,顺着血液一点点渗入骨髓。
同样难受。
但比挨打强。
要脸.jpg
她握紧亡灵戟,正准备对着周围疯魔了的文物重拳出击,突然感觉周身又是一沉。
和之前黏稠的恶意不同,这次的沉重,带着绝对且不容反抗的压制。
“根据里表世界共同签署的和平保护条例,任何里世界生灵或其所属组织,不得在表世界大规模使用灵,并意图进行杀伤性破坏。”半空中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违反者,彦澜。你可认罪?”最后一声相当的重,直直的响彻人的脑海。
“今晚可真热闹。”彦时在压迫中站定,抬头看去。
半空中,在长明她们不远处,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金色的、拱形的、镶嵌着复杂符文的,天命台的门。
林絮雅站在门前,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袍,袖边、袍角都绣着门上同款的复杂符文。此时低头向彦时垂眸望来。
彦时:?
林絮雅怎么又从天命台的门里出来。
她不是记得昏睡过去前把林絮雅送回家了吗?!
林絮雅:“彦澜,你可认罪?”她又缓声重复了一遍。
彦时:“我有罪?”她低低的笑出声来。
亡灵戟的阴寒已经顺着手臂逐渐蔓延向胸膛。她紧紧握着戟身,潮汐祝福在她的胸口温温的散着光。
“我有罪。”彦时慢慢的从轻笑转为大笑起来,“我有什么罪?”
林絮雅望了眼彦时手中的亡灵戟,又看向夏宫内的群魔乱舞,语气带出几分怒意:“事实就在旁边,你不认罪?”
“根据和平保护条例,违反者当废除体内灵力循环,进入虚无领域终生不得释放。”
彦时终是收住笑意:“我不认。”
林絮雅:“容不得你狡辩。”
说着她抬手,金光自她的手心汇聚,就要冲彦时而来。
“神说,”彦时平静的说道,“咒停。”
虽然早上在天命台,能力才失效。但是都过去一天了,能力条就算是蓝条,也该回复一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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