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摆烂的想。
很幸运,法则回应了她的请求。
林絮雅手中的金光在半空中直接消失了。
彦时依旧目无表情的立在原地:“哇哦。”
林絮雅:“…你!”
“你就仗着彦局护着你!”她低低的嘟囔声。
“天命台的祭祀都来了。”长明看了会热闹,终是悠悠开口,“彦局还是不来吗?”
彦时:“我来就够了。”
她抬头看向天空。
云低沉沉的压着。左边是以长明为首的无数以文物之身修成大能的精怪们,右边是站在天命台的门前一脸肃穆的林絮雅。
头顶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不远处的夏宫门口,异管局执行队总算对挡着的巨大青铜像有了突破性的解决办法,此时破开屏障,急急向这里而来。
藏书阁里,宣皇后和盛春秋依旧坐在桌前,安静的看着。
身后也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彦时缓缓吐出口气。
“既然,澜是祝福。”她喃喃自语,“潮汐祝福也是灵的权柄之一,让我感受点祝福吧。”
“今夜怎么无月啊。”彦时想着,“今天天气多好,这不好。”
“月临。”
话音落下,天空之中,云层裂开一道狭缝,一抹洁白月光刺破重压而下,夏宫之中,逐渐明亮起来。
一轮新月,自显现的这轮月亮上被分割而下,落了下来,在彦时头顶骤然裂开,银白色的光芒撒向四方。
月光在地上,铺上一层洁白的光,慢慢的,越积越亮,开始翻涌,铺天盖地,盖住整座夏宫。
起潮了。
潮水吞没了空气里恶意,吞没了半空中的黑影,慢慢的开始吞没在夏宫中横冲直撞的文物们。
彦时向着崇明殿走去。
那里是整个夏宫的中心,也是她没猜错的话,盛春秋布置的,汇聚阵法的核心。
越靠近崇明殿,她能感觉到的绝望越深,直至走到院门前。
寒意已经浓稠至成型,黑漆漆的拢着。
彦时推开院门。
万物止声。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有潮水在她四周呼啸。
哀鸣声越重,被月潮驱逐的黑气化作尖锐尖啸,掠过她的脸颊,血从皮肤中渗出。
整个夏宫开始震动,像旧梦入眠。数十年间的绝望、愤怒与痛苦,都被潮水淹没,化作平静。
没有人再言语。
世间寂静一片。
风停了。
雪落下了。
明明是盛夏时节,却在月光下,落下片片雪白细屑——是鬼瘴净化消散的残尘。
最终,彦时走到崇明殿殿门前。
她很少的感觉到,一股痛苦与悲鸣的情绪挤在胸口。
亡灵戟早就握不太住了,指尖白的几乎透明。
但她仍是抬手一戟戳下,斩去殿前最后一只被阵法豢养出的灰瘴。
现在殿前空无一物了,只一地被雪覆盖的青砖。
她身形一顿,单膝跪下在殿前。
亡灵戟自她的指尖滑落,摔在地上,重重的一声。
彦时低低的笑了声,“现在月亮出来了。”
因为几近脱力,在夏宫内月光照就的潮水散去后,彦时开始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怎么让她头顶和身后密密麻麻的人滚蛋。
她感觉自己站不太起来。
无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默不作声维持住了半跪的姿态。
起码姿势好看够帅。
在又静默了片刻后,彦时突然听见急促的脚步声。
鞋底踏过青石板,哒哒哒,又在快靠近她时的身后止住。
彦时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喊她:“澜澜?”
声音里带着哭腔。
彦时:?
她又挤出些力气,侧头看去。
林彩就站在崇明殿院门口,脸色苍白,鲜艳的、橘色的发梢似乎也透着白,显出暗淡来。
她右手心不知握了些什么,有绚烂的光从指缝间漏出。
彦时歪头:“晚上好。”
林彩定定的看着她,愣了好一会才说道:“晚上好。”
她看向彦时背后一地的雪,磕巴了下:“今晚,今晚的月亮特别好看。”
又是“哒哒哒”。
林彩小跑到彦时身边,一下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磕在地砖上。
靠近了彦时才发现,林彩脸上有泪痕。
“你怎么了?”彦时问道。
林彩:“没事。我只是怕,怕我又来晚了。”她说着,低下头,借着动作遮掩将一直紧握着的右手贴近彦时的胸口。
彦时:?
她并没有看清林彩手心握着的东西,只知道是个光灿灿的球,林彩动作很直接的按在她左胸。
光芒融进了彦时身体,很快消失不见。
下一刻,彦时感觉一股暖意从光芒消失处荡开,慢慢的溢向全身。
原先有些脱力的身体,再到被亡灵戟冻的发麻的手臂,都暖和起来。
指尖的触觉慢慢回来,身体也不再僵硬。
同时,彦时感觉周围也亮堂起来。
灵好像被具像化,她能看见空中活跃的各种灵的光点蹭在她旁边,跃跃欲试的绕过她的指尖。
林彩观察了下彦时的脸色,感觉恢复如常后,呼了口气,跪坐在腿上:“…真好。”她如释重负。
彦时突然就猜到了林彩握着的东西。
林彩作为漫画主角拥有的,堪称最大的金手指之一,光明之心。
灵的权柄之一,可以起死回生,亲和x一切属性灵。
不管她是如何获得它的,这都是属于林彩的最宝贵的东西。
林彩已经从地上慢慢的站起来。
彦时发现她的指尖在颤抖。
“彦澜老师。”林彩拉开嘴角,随后竭力扯出一个与往常无差的、大大的笑意,“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她专注的看着彦时的眼睛:“…晚安。”
说完后,林彩直接转过身去,也没等彦时回复,又是“哒哒哒”。
她顺着原路,离开了。
彦时垂眸,左手摸了下自己胸口。
心脏在规律的跳动着。
她慢慢的捡起手边的亡灵戟,握在指尖,随后也站起来,抬头看去:“你们刚刚要什么说法的?”彦时语气很平静。
长明默默不语,抬起手,行了一个很标准的半鞠礼。随后又起身,微微摇头:“没有了。”
夏宫寂静一片。
“嗯?”彦时挑眉,“又没有了?”
“但现在我想向你们要个说法了。”说着,她跃上崇明殿的瓦檐坐着,腿在空中一晃一晃,远远喊了声:“路蹇!”
夏宫被月潮洗净后,门口的青铜像自然也不再堵着。
就这会,异管局执行处已经快速进了场。彦时在高处能看见一队队执行组快步走向夏宫的不同殿宇。
听见声音,路蹇疾步从院门口走来。
“路蹇。”彦时高高的坐着,低头问她:“异管局牵头签字的《和平保护条例》有什么内容来着?”
路蹇:“嗯?”她有些意外,“这份条例很厚,具体要说条款大概八百多条吧。”
彦时:“我是问关于里世界生灵未经异管局批准,打破世界屏障,擅自进入表世界,并且使用灵,对表世界生灵的生命造成威胁。”
上面的长明脸色微变。
路蹇思索片刻:“非法跨世界、破坏世界屏障、危害表世界公安,涉及的条例有点多,数罪并判的话,大概要在虚无领域坐牢坐到生命尽头。”
“哦?”彦时笑起来,懒洋洋的抬头:“听见了吗?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虽然彦局不在,但是我可以替她帮异管局执行处按规执行哦。”
长明:…
她先是侧头,对身后的人说道:“你们回去。”随后又从空中落下来,走到路蹇旁边,“我代表我们族,来与异管局交涉。”
路蹇有些拘谨的行了一礼,明显是认识长明:“长明尊者。”
长明点头:“嗯。我随你们回去。”
彦时耸耸肩,目光又落向林絮雅。
说实话,她还没反应过来林絮雅进了天命台,穿着曾经雾名同款的祭祀服站在眼前。
总觉得不习惯、怪怪的。
林絮雅此时表情也很复杂,她咬着唇,站在原地,只沉默着。
情况很明显,虽然林絮雅本身对彦澜有些偏见,但是夏宫今晚的事情并不是彦澜造成的。
相反,彦局没到场,彦澜还净化了整个夏宫。
就算再不深入了解里世界的能力体系,也能察觉到的大手笔。
见彦时朝她看来,林絮雅忽的拉开身后天命台的门,跨了进去,然后一下消失在半空中。
彦时:…
她决定待会回家后再去一趟天命台,去找林絮雅。
好像事情都解决了。
彦时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向藏书阁的窗户。
窗边的案桌旁,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
宣皇后和盛春秋都离开了,只余下一盘乱做一团的棋局。
执行处开始收拾夏宫内的残骸。
彦时从瓦檐下跳下,步伐轻快的准备回家,顺便在回家的路上买点夜宵,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路蹇喊住了。
路蹇:“彦澜。”
“怎么了?”彦时有些疑惑的回头看她。
路蹇目光复杂的定定看了她几秒,随后说道:“无事。”
彦时:“啊?”
路蹇随即换了话题:“你知道彦局在哪吗?”
彦时:…
就在你面前。
她当然不能这么回答,只能耸耸肩:“不知道。但反正来不了。”
路蹇露出难色来:“那你可以联系一下她吗?”说着,她翻转自己的灵屏给彦时看,“局里今晚事情有点多。我们一直联系不上彦局。”
屏幕上,一排红色的播出电话无人接听。异管局内部联络系统上,绿色的消息刷了一页,显示都是未读。
路蹇:打工人的无奈.jpg
彦时:…
手机静音了是这样的。
一个消息也没听见。
“或者,”路蹇接着说道,“彦局来不了,你先去帮她看看?”
彦时:…
她一直到坐在自己熟悉的局长办公室里,都是有些懵的状态。
归阁幕看见她跟着路蹇上来,眼底满是了然。
彦时就顶着现在应该是彦澜的身份,一路进了异管局。
在进入主楼时,门口的闸机上人脸识别显示:
【警告!!未登记人员】
路蹇表情自然的刷开她自己的处长权限卡,直接把彦时带了上楼。
彦时靠在办公椅上:“你这样做,明天你们局长不会问你?”
“反正你是她妹妹。”路蹇低头指尖在手机上处理着,“而且,彦局是希望看见你的,不是吗?”
她又操作几下,随后抬头:“彦澜,一些紧急需要立刻处理的文件我已经发送给你了。麻烦转告一下彦局。”
“长明尊者在楼下等着,同时今晚局里还有一大堆紧急事务。我就先走了。一会见。”说着,她一边朝门口走去,一遍开始打电话。
门关上了。
彦时叹口气,双手向前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不是,怎么下班了还要处理文件。”她嘟囔着,“公务员不该早九晚六绝无加班吗…”
自闭.jpg
而且路蹇怎么找她加班啊?!
她瘫了会,慢吞吞掏出手机,准备开始看路蹇发给她的一长串消息。通知栏最上面的,正好是x博热搜标题。
【人在帝都,内陆,但看见海了】
彦时:…
她眼前一黑。
好像明白路蹇匆匆忙忙的,是去处理什么紧急事务了。
如此大范围的、对于表世界来说的灵异事件,加上前段时间世界屏障多处破洞,可以想象到的,信息处忙到冒烟。
彦时只是加班,路蹇是得真把工作单位当家。
愧疚心作祟,彦时打开电脑,准备看会文件,刚刚点开文档,门口传来敲门声。
彦时:“进。”
“打扰了。”是一个清冷的男声。
彦时抬头看去,宣皇后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上来的?”彦时问道。
诚然宣皇后活了很久,但怎么也不是异管局的在职职员,不能进总局局长办公室如入无人之境吧。
总局的安保体现在哪里。
“这里是帝都。”宣皇后说道,“也是前朝的首都。我是帝后,有进一切地方的权限。”
彦时:…
"所以你是有什么事?"她很直接的问道。
宣皇后走近办公桌,垂眸看着彦时:“我来给你一件东西。”
彦时:“什么东西?”
宣皇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放在办公桌上:“依据我与单局的约定,帮她暂时保存的东西。”
“给异管局在她之后的下任局长。但是彦局之前,时任的局长任期都太短了。”他说话很冷淡,“我还没见到,就又离职了。”
“麻烦你带给你的姐姐。”
彦时目光落在宣皇后拿出的盒子上,盒身应该是由某种昂贵的木制雕成,盒盖中央嵌着一枚玉。
“故人所托付之事我已完成,先走了。”宣皇后微微颔首,随后也再未多停留,径直又推门离开了办公室。
来的突然,走的也迅速。
奶奶留下来的盒子?
在宣皇后关门离开后,彦时不再关注他,好奇的拉过盒子。
分量很沉,盒盖是简单的卡扣,一推就开,甚至没什么锁扣限制。
令彦时有些意外的是,里面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就一本书。
封面标题也很简单——
《如何蒙骗法则,获得力量》
好粗暴直白的书籍标题。
彦时默默把书从盒子里拿出来。
盒子虽然沉甸甸的,但是这本书并不十分厚,而是简单翻过去,后面甚至有空白页。
这其实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本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第一页,是几行熟悉的笔记。
“人族的能力来源于信仰。
我们信奉神明,神明将权柄的一部分力量分给我们;
我们追寻执念,强大的愿力使我们拥有力量。
神明的权柄来源于被生灵信仰,那么作为人族,我们如果被无数生灵信仰,是否可以拥有法则所无法掌控的权柄?”
地下是一行更大的字,写的龙飞凤舞。
“是的,可以。只是需要的x信仰不是来源于一座城池、一片领地,而是更多。
我们所生存的领地上无数的生灵。”
彦时一愣。
突然又想起今天早晨在天命台,因为修复世界屏障透支后完全没有回应的能力,以及刚刚在夏宫,重新又能挡住法则的能力。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的能力条与被信仰值完全挂钩?
毕竟彦时本人非常清楚,她并不信仰任何神明,也没有任何非常执着的所追寻的执念。
她寻常的长大,寻常的生活,或许有过关系非常亲密的朋友,但是很快也会渐行渐远。
只有被信仰符合她的能力来源。
并且才入职异管局的时候,彦时感觉自己虽然真名被刻作了咒,能力并没有十分强大。
考虑到当时在巨鄂平原,想要破开世界屏障,带着林彩从里世界回到表世界都翻车。
死去的回忆袭击了她.jpg
是随着漫画的逐步更新,她的能力才越来越强大,再到真正的,言出法随。
无数的信仰托举起她,世界爱她。
所以哪怕工作很麻烦,彦时也会努力去做好。
彦时呼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继续向后翻。
在第一页之后,内容开始熟悉起来。
和先前从雾名那里拿到的奶奶的工作手札风格几乎完全相同,字迹潦草。
虽然没有标年份,但从内容来看,时间更接近现在。
【1月25日雪】
开会开了大半个月,来来回回就这些报告,像矮人的裹头布,又臭又长。
可恶,我恨年末。
什么时候才能放假,我想回归墟镇瘫着,想吃火锅烧烤炸串绵绵冰。
一整天正坐着,制服的领带勒死我了。
【5月8日雨】
离职倒计时10天。
所有需要交接的工作都处理完了,剩下的就是带薪躺办公室,简直不要太爽。
终于到我正襟危坐在台上看下面的人绞尽脑汁猜我的心思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等不及要去环游世界了!
这是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再往后,就是大片大片的空白页。
奶奶离职后也没有去环游世界,她在归墟镇陪彦时长大到十岁,最终死于重病。
彦时慢慢合上了笔记本,又放回了那个精致的盒子。
电脑屏幕上文档里的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她发呆盯了一会,重新掏出手机,点开奇漫。
之前《法则之咒》一口气更新了很多话,事情总是很多,彦时还没抽出时间来慢慢翻看。
正好趁现在。
半夜她被迫加班也没法回家,看会漫画清醒一下。
而且漫画能让她获得信仰,信仰与她的能力紧密相关。
看漫画怎么能算加班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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