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时点头:“嗯。”
楚孟浮深吸一口气,双眼闭合,气息渐渐收敛,暗灵听从她的心意汇聚,在她四周缓缓铺展开来,遮掩住她的气息、轮廓,乃至存在感。
下一刻,楚孟浮脚步极轻地后退半步,整个人便如影子般融入了教室内斑驳的光影中。
消失了。
林彩四处张望一圈,发现以现在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到楚学姐。她旁边的利伯塔斯则是低声说道:“好厉害的潜行。”
林彩:“诶?”
“对灵的控制堪称精妙,连术法施展时的波动都控制了。”利伯塔斯也闭眼,感知了一下空中的灵,“这种程度的潜行,我家族中的影卫能做到的也很少。”
彦时挑了挑眉。
她身体的疲惫感还未完全散去,靠在椅子上,人都是懒懒散散的。
但是她的长命锁在胸前微微散着凉意。
整个教室的水灵都堪称欢呼雀跃的聚集在她的身旁,在感知里一大堆蓝色的光点当中出现一小坨明显违和的黑影。
简直像个电灯泡。
场面有趣的彦时几乎要笑出来。
她没有着急揭穿,而是指尖微动。水灵雀跃的包裹住那坨黑影。
楚孟浮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潜行中无所遁形。哪怕是她的导师夏普,半神之后,同样修习暗系术法,发现她的潜行,也需要时间。
此刻,碰到彦澜老师的袖子——
只需要一下!
她集中注意力,整个人的存在感压至最低,潜入暗影,向前疾行。
然后,被一缕极为细小的灵拽住脚踝,从暗灵中轻飘飘的抖出来,重新出现在阳光下。
倒挂了起来。
楚孟浮:…
她在半空中奋力挣扎两下,随后认命的松下劲来。
怎会如此。
她的人生好失败。
自闭.jpg
彦时轻笑一声,声音懒洋洋的:“下一个。”
修习暗系术法,以潜行和隐身闻名的楚孟浮都如此,底下的学生更是安静如鸡。
彦时的目光扫过人群,除了眼睛亮晶晶带着崇拜的林彩,剩下的都低着头。
第一排的之阖轻下意识缩了缩,在感受到视线朝自己压来时,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半步。
说实话,他不是很想步楚孟浮的后尘,挂在教室里。
“没有人了?”彦时看过一圈学生,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点评:“你们缺乏挑战精神。”
教室里一片死寂。
彦时:“那我直接点名了。之阖轻。”
之阖轻绝望闭了闭眼,随后向前走出一步:“…彦澜老师,请赐教。”
半分钟后,楚孟浮旁边多了个人,面色死寂的倒挂着。
“利伯塔斯。”
半分钟后,之阖轻旁边也多了个人。
“白渡。”
这个甚至用不了半分钟,只三秒。
彦时托着脑袋,她认识的学生不多,在点完她认识的后,她点开路蹇发给她的已选课名单,开始按照顺序念。
教室里没一会,挂了两排。
失败者大多面色沮丧,垂头怀疑人生。
失去对生活全部的力气和手段.jpg
点到最后,教室中央还站着的,只剩一个林彩。
彦时看过去,顿了顿随后点到:“林彩。”
“你要准备一下吗?”
确切的说,是林彩要找未来的自己代考吗?
以现在的林彩的水平,可能还不如教室边上挂着的那堆。
果然,林彩没有立刻动作。
她站在原地,安静片刻。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是沉稳的锋锐:“彦澜老师,我准备好了。”
作为原先真正的少年漫主角,还是黑暗漫画版,经历过无数的困难副本。彦时对未来林彩的实力也很好奇。
林彩目光专注的看着彦时。
最先在她身侧聚集的是金灵,如刀锋般在她周身交错;然后是木灵,生命气息蓬勃而出,青翠如藤蔓在脚下蔓延;水灵悄然浮动,轻柔而缓;火灵则化作星点微光,在指间一明一灭;土灵最缓,却最沉稳,扎根自四方。
不同属性的灵之间彼此环绕、彼此制衡、彼此生生不息。
而林彩身处最中央,没有隐身,也没有瞬移,就迈步向前。
一步一步,朝着彦时走去。
明明她没有消失,却在踏出的一刻,整个人的存在感x一下消失,融在空气中。
甚至围绕在彦时身边的水灵们,都没有意识到有东西靠近了。
难怪她感觉林彩作为少年漫主角,怎么似乎无处不在。
彦时若有所思。
看上去比专精此道的楚孟浮更适合做盗贼。
林彩的存在感此时已经低到水灵根本无法捕捉到她的存在,自然也无法精准困住倒挂起来。
林彩已经走到彦时面前,伸手就要去触碰她的衣袖。
彦时抬头:“别着急。”说着,她动作散漫,伸出手指向前点去。
下一刻,林彩身侧的水灵被骤然抽离,她随先周身原先紧密环绕的灵失去平衡,瞬间崩散。
林彩面色一下苍白起来,脚步踉跄。
她的存在感重新又回来,水灵察觉出异常,将功补过般迅速汇聚,细微的水线缠住林彩的脚踝,她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轻飘飘的卷起。
稳稳的进入了教室一长排挂着的学生行列中。
林彩:…
她挣扎两下,随后也松下劲,开始自闭。
她感觉上一世的澜澜明明没有这么凶的!
教她的时候相当温柔。
怎会如此。
彦时挂完一教室的学生,感觉要上班的沮丧感一扫而空,心情愉快:“你们不行。一个班居然一个能免做实践的都没有。”
她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补充:“所以都得好好学习,认真做实践,多加练习。至于实践题目的话。”彦时靠在椅背上,思索片刻。
突然,灵感闪过。
她想起在诺瓦诺港,楚孟浮那么迫切的想要参与浮空拍卖会,甚至不惜打劫孟师。因为压轴拍品,是漂浮之都的入场劵。
彦时眼睛一亮:“就请前往漂浮之都,嗯,从都主府里拿走一样都主的宝物吧。”
“看上去大家都没有意见。”彦时点头,“那就这么决定了。”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掌,水灵随她心意应声松开。捆在脚踝的劲一松,挂着的学生东倒西歪的掉下来。
“我回头会把实践题目上报给主任。”彦时补充道,“完成后记得带东西来给我打分。”
“下课。”
说完,她起身,脚步轻快的走出教室。
在瞻周上班还是挺解压的,工作内容也轻松。
彦时沿着楼梯下楼,可能是因为下课比较早的缘故,演练场内依旧空荡荡,光线从高窗斜斜落下,照在她的发梢与衣角。
她走到门口,站住,水灵轻昵的缠绕在她的指尖,长命锁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只是疲惫感,如影随形。
世界屏障因她的一句话而修复。强大到几乎不可思议的能力,感觉和其它人的都不一样。
所以能力的极限和恢复方式究竟是什么?
彦时垂眸沉思片刻。
无论是作为彦局还是彦澜,直接随机挑一名同事询问这种在里世界是常识的问题,未免也太不符形象了。
而且很像挑衅。
但她也不是很想总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最好的方案上是——
好好读书。
彦时站在瞻周图书馆一楼导览处,盯着屏幕,表情凝重。
所以现在的新问题是,与能力相关的藏书应该算在哪个区域内?
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思索片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总之,先找有关漂浮之都的资料吧。”利伯塔斯的声音率先响起。
她和林彩一起推门走进图书馆,压低的声音在安静中尤为清晰,“漂浮之都每年发出的入场券不但数量有限,而且面向大众的入场券所公开权限区域并未包括都主府。”
“彦澜老师既然出了这个题,就是她能肯定有其它方法进入漂浮之都,并且潜入都主府。所以今天的小测实际上是关于潜行与隐身。”利伯塔斯认真分析。
“碰到彦澜老师的袖子就满分免做实践,说明实践的潜行要求没有小测的高。而高级术法运用实践历来变态,但也不会真出完全无法完成的题。”
林彩在她身边轻声问道:“入场券还有公开权限区域划分?”
“对,”利伯塔斯微微点头,解释道,“谣传里漂浮之都之所以能永不坠落,是依托于某件灵的权柄。无数生灵拼命想进入漂浮之都,也是为了拿走这件灵的权柄。”
“所以漂浮之都的入场券对外来生灵在漂浮之都的可进区域,有非常严格的限制。”
漂浮之都依托于一件灵的权柄?
彦时在导览屏幕上随意滑动的手一顿。
说实话,利伯塔斯分析的一堆小考用意,都是纯属多想。
她只是随手一说。
但是利伯塔斯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很有意思,漂浮之都依托一件灵的权柄。
只能说不愧是洛伦兹家族的继承人。
彦时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利伯塔斯是阿德莱德的姐姐。怎么阿德莱德在瞻周就读三年级,而利伯塔斯作为姐姐,今天才入学就读一年级?
说话间,两人走进来,已经发现了站在导览前的彦时。
“彦澜老师!”林彩原本有些冷淡的表情迅速柔和下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意,“好巧。”
她就知道她和澜澜总是这样有缘。
“彦澜老师。”利波塔斯则目光落向彦时前面的导览屏幕。
屏幕上正停留在三楼,南区是历史与神话。
利伯塔斯眼底掠过一抹了然。
事实上从听到这个实践题目起,她就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
彦澜老师的实践题目,是“从漂浮之都的都主府,取走一件都主的宝物”。
都主的宝物这个定义也太宽泛了,范围模糊到似乎什么都行。这样的题目根本无法评判完成与否。
除非,所谓督主的宝物,只有一件。那就是支持漂浮之都,让其永不坠落的灵的权柄。
这不是泛世界的谣传。而是事实。彦澜老师可以肯定,那样东西就在漂浮之都,就在都主府。
只是这个难度的题目直接出给学生,完成堪称不可能。
所以这个本身的完成,只是她甩出来的一个幌子。一个让学生们四处打探、制造混乱、转移都主注意力的幌子。
真正要去漂浮之都取走都主宝物的人,是彦澜自己。她需要掩护。
而实践,本身最后实践的打分、题目是否完成,本身也都纯凭彦澜个人主观意愿。
对于她来说,不重要。
彦澜要灵的权柄做什么?
利伯塔斯不懂。她只将彦澜停留的那页区域记下,随后不动声色的拉了拉林彩,“我们走吧。彦澜老师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都在图书馆。”林彩摇摇头,“利伯塔斯你先上去吧,我想和彦澜老师一起看书。”
她语气温和,却带着某种近乎执拗的坚持。
利伯塔斯微微点头,没有多做劝说:“嗯。”对于要找的资料,她已经有了方向,转身径直朝三楼南区走去,脚步干脆利落。
而留在原地的两人之间,一时安静。
彦时:…
她站在导览屏前,陷入短暂的沉默。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林彩身为漫画主角,过于无处不在了,简直就像她走到哪,对方都能精准插入。
“你不和她一起吗?”彦时问道,“不是在找实践资料?”
林彩笑的眼睛弯弯,声音轻软:“可是我想和澜澜一起。澜澜好难偶遇的,不可以嘛。”她努力睁圆眼睛,露出委屈来。
彦时:“…可以。”
三楼南区就算了,当着林彩的面看里世界基础常识,真的会尴尬。
还是去四楼,希望谁都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的古籍可以劝退林彩。
彦时思索着。
四楼很安静。不似一二楼的热闹,常年人迹罕至。因为古籍阅览室只对教师开放权限,学生如果想进入,需提前提出申请审批。
彦时翻出自己的教师卡,刷卡开门。
古籍室的光线温和,地毯很柔软。书架直耸入天花板,每两排之间停着取书的高梯。
一看就很适合睡觉。
彦时感觉自己的睡意又上来了。她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本古籍,在窗边靠墙坐下。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让她倦意愈甚。
林彩似乎对古籍很感兴趣,正走向更里侧的书架翻找。
彦时将随手抽出的书放在膝上翻开。书页微黄,边角略卷,墨迹却仍清晰如新。
她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原本还在发呆的目光,忽地定住了。
这本古籍里,不但写的字她都认x识,内容竟然也不晦涩难懂。
是一首吟游诗人的歌谣。
愿我们无畏,愿我们平安喜乐。”
彦时轻轻念出最后两句:“潮汐的祝福,愿无畏,愿平安喜乐。”
好熟悉的台词。
彦时思索片刻,随后恍然大悟。
这不是记忆里不知名人士把长命锁给她时说的大概内容吗?
结合这歌谣里的其它语句,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灵的权柄清点名单。
所以她的长命锁,也就是潮汐祝福,是水的权柄?
潮汐祝福仍在她的胸口,和烈日冠冕喜欢自作主张的小聪明不同,它安静极了,除了一直散发的些许温润凉意,其余毫无存在感。
彦时垂眸,合上书看向封面——
《睡前歌谣一百首》
彦时:?
她又确认了一遍。
没错,《睡前歌谣一百首》。
彦时:…
不是,这个名字的书是怎么混进古籍里的。
她缓缓抬头,看向一旁高耸的书架、高处静止的吊灯,整间古籍室庄严沉静。
然后她再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封面上是一只在打哈欠的幼崽插图。
瞻周要完。
“澜澜。”林彩抱了很厚的书从古籍室里面走出来,同样席地坐到她旁边,好奇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彦时:“…专业参考文献。”
她面不改色的迅速将手中的歌谣再次翻开,遮挡住封面上的幼崽插画,同时开始试图转移话题,“你这是什么书?”
林彩:“澜澜,你不是出了去漂浮之都的实践题目嘛。”她一边把书封面展示给彦时看,一边解释道,“我想找一些关于浮空教廷的资料。”
“利伯塔斯告诉我,漂浮之都的居民都信仰着浮空教廷。但是浮空教廷已经被法则驱逐了,还想要找到相关记载,就只能是在里世界编年史中。”
因为编年史是战争的历史,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会被按实记录。
如果浮空教廷,曾经真的显赫且存在过,那么一定会某种程度上影响战争,并在编年史中留下记录。
彦时挑眉,看向林彩手中的书。
很厚实,使用彦时看不懂的文字记载,非常符合她对古籍的刻板印象。
简单枯燥又无聊,完全是她不感兴趣的书籍类型。
彦时收回目光:“你一年级,怎么选修的高级术法运用?”
她是真的不太明白。
选修高级术法运用需要有一定数量的课程满绩,林彩才一年级,第一次期末考试都没开始,哪来的满绩成绩。
林彩听见她问,整个人都亮起来。
她就知道,澜澜真的很关心她!
“利伯塔斯达到的选修门槛了。”林彩眼睛闪闪的解释,“我们是一个实践小队。一年级可以用一门高难度的课程实践成绩,作为一次学年实践的成绩。”
“所以申请后,学院特批我们可以选修高级术法运用。”
彦时:…
不愧是主角团。
疑问被解释后,古籍室又重新安静下来。
彦时对古籍没什么兴趣,只兴致缺缺的望着书页发呆。
她身旁,林彩正对照着字典,一页页翻读着里世界编年史,是彦时很少能看到的专注。
世界给予祂的漫画主角以偏爱,而漫画主角也总是回馈世界永远无法动摇的坚定,向前。
所以果然是瞻周的教学工作太轻松了,导致她漫无目的的放空乱想。
彦时晃晃脑袋,把混乱的思绪都甩空,随手摸出手机。
意料之外的是,信息框里堆满了未读消息和工作报告——比她在天命台沉睡的那两天还多。
彦时默默将手机熄屏,叹了口气。
忽然觉得古籍也没那么无趣了。
起码她手中的这本睡前童谣就写得很有意思。
此时她随手翻开的这页上,是一首很短的歌谣。
“奶奶出了远门,
妈妈说她去拜访母神了。
母神住在很远很远的海中,
那里有许多的糖果与鲜花。
后来妈妈也去拜访母神了,
带着火焰与我的思念。”
很明显,这是一个关于死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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