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陈莺现在是要出去干什么?生而为人,再坏也该有个度,就不能消停的少作点孽!
可惜陈莺彻头彻尾坏在根儿上,是恶的化身。
世上恶棍数不胜数,陈莺绝对其中翘楚,简直刷新了陆秉二十多年来对恶的认知。
刚担心完自己又担心别人的陆秉死咬紧腮帮,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
第82章 压胜术 风吹以律,乃乐祖瞽宗托音寄言……
周雅人好像一步行差踏错就掉入猎户陷阱的莽撞之人, 疏忽大意地闯进别人设下的禁忌,于是莽撞越界的惩处立刻彰显出来。
白冤那句轻若叹息的提醒未能让他及时防备,就被风中的灰烬迷了眼目,卷进尘土飞扬中——他踩到了阵。
周雅人所踏之地犹如转动的轮盘, 悄无声息地滚动起来, 周遭气流莫测, 弹指间经历四时之变, 从万物复苏到草长莺飞,再从凋敝萧瑟到大雪冰封, 天地“变色”而京观屹立。
“居然敢来。”
周雅人被灰飞扑了一身。
未等他开口, 周雅人只觉喉头一紧,飘扬的灰烬在颈间聚成一只焦黑的鬼手死死掐住他, 妄图拧断他脖子。周雅人抬手狠狠一攥,那条焦黑的胳膊便狡猾地在掌心化成一捧灰烬, 根本攥不住,四散纷飞且无处不在地围住他,然后换个角度汇聚成利爪, 尖刺一样抓向他后背。
周雅人猛地闪躲开, 侧腰却撞上另一只鬼手,直扎进肉里。他手里的折扇快如残影,在周身上下扫荡, 将来偷袭的“七手八脚”尽数搅散。
然而这东西散了又聚, 聚了又散, 周雅人瞬息间不知打散了几十上百只鬼手,几乎应接不暇。
风能扬尘,风刃却绞杀不了可以“卷土重来”的灰烬。
“看见了么,”那声音幽灵一般, “葬身于此的所有武军和百姓,全都因你而死。”
“什么?”周雅人猛地一震,骇然抬起头。
鬼手趁机在他的侧颈挠出几道口子。
周雅人未能及时避开,踉跄间被狠狠撞飞出去,待他回击时残影立刻散成灰飞,风刃和符咒扑了个空。
“是你出卖了他们,害死了他们。”
“与我何干?!”周雅人从未到过此地,又何谈害死这么多人。
灰烬缓缓在他面前笼出一个人形残影:“你是罪人。”
它说:“你罪不可赦。”
此言一出,周雅人浑身血液瞬间凉透,曾经日夜纠缠住他的噩梦仿佛与现实重合。
“你害死这么多人,夜里不会做噩梦吗,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灰烬一点一点聚形靠近他,妄图击溃周雅人内心,反正人人都会做噩梦,“你应该以死谢罪。”
忽然扣下的罪责压得周雅人几乎喘不过气,他其实不该相信“鬼话”,它们鬼话连篇,最擅长妖言惑心,促使深陷者丧失心智然后被牵着鼻子走,可是白冤刚才告诉他:“你曾经就死在这里。”
所以他跟这里脱不了关系。
“你的身上担着刑劫。”白冤的话言犹在耳,一字一句烙在他的脑海中。
冤有头债有主,所以这团化成灰烬的亡灵才会找上他,哪怕他历经生死,在轮回中脱胎换骨,却也系着累世深重的罪孽和冤债无法了结,需得他在此以死谢罪。
周雅人近乎涣散地盯着面前这座尸骸垒筑的京观,如果这么多人因他而死,那他还真是血债累累,罪孽深重,死一万回都不能赎其罪。
周雅人恍惚间,尖刺一样的五指悄无声息抵上他咽喉,下一刻就能在喉间掏几个血窟窿。
“你应该以死谢罪,”索命似的声音蛊惑道,“去给他们陪葬。”
可是……
尖刺扎入皮肉之际,周雅人猛地拍出符箓,黑影却好似早有所料,眨眼瞬移其身后。
周雅人旋即回身,扇面符光掠出,掀起一阵摧枯拉朽的厉风,将偷袭的黑影击成灰烬。然而只是转眼工夫,一拳破空而来,周雅人没能躲过去,脆弱到近乎致命的太阳穴遭到一拳重击,剧痛直抵颅内,将他整个人砸翻在地。
那一记重拳让他有些找不着北的发懵,第一时间居然没能爬起来。
然而刚才那股绞碎鬼影的厉风灌入累累尸山,京观突然响起沉闷的类似哀鸣的回声。
“听见了么?”
周雅人回过头,面色陡地苍白:“煞穴囚殃。”
“拜你所赐,数万万死殃被囚于煞穴,百年间不得安宁,不得超生。你若不死,叫它们如何安息?”
言罢,锋利尖锐的鬼爪直插周雅人颅顶……
而他被京观里沉闷的哀鸣摄住了神魂,好似欠下的累累血债讨伐上门,让他心寒胆战的难以动弹。
与此同时,一股凛冽彻骨的寒意扎穿了周雅人头顶那只邪恶鬼手。
不远之处忽然起了阵似曾相识的风旋,奏响了周雅人腰间的律管,响起哀怨凄绝的——死声。
死声中逐渐凝聚出一团透明如薄雾般的人形,好似一缕稀薄的亡灵,在眼前渐渐幻化出实质。
白冤身披白衣,长发如瀑,仿佛穿越漫长生死,倒携报死伞而来。
她上下扫了眼周雅人此时此刻的倒霉相,开口:“很不幸,你这倒霉催的累世冤屈全成了我身上的枷锁,一笔都没清。”因此她现在没办法袖手旁观。
周雅人心头震荡地望着面前人。
报死伞是连接白冤和冤死之人的阴契,她以为周雅人这副表情可能想岔了:“唔,别误会,你现在还没死,只是咱俩要翻一翻旧账。”
周雅人喘着气儿,当然知道自己活着:“什么旧账?”
还能是什么旧账,前前后后费了那么多口舌,她说得不够清楚明白么,这人的脑子可能丢在了启门外,才会半天转不过弯来:“你曾经冤死在这里。”
周雅人陡地睁大眼:“所以这些武军根本不是因我而死?”
“整天跟我卖弄八百个心眼,结果被一捧骨灰哄得五迷三道,轻而易举着了道,难不成那脏东西的嘴很甜么。”白冤甚是鄙夷地看着他,话里带刺,“别顶着那副倒霉相,腿瘸了站不起来还是吓破了胆?”
周雅人撑起身,右边太阳穴隐隐作痛,估计已经青肿了,他人微命薄,实在背负不起这么多条性命。
白冤一眼洞悉其想法,漫不经心开了口:“既然来都来了,坟也扒开了,现在一整座尸山跟你有过节……要找你索命,多少也得给个交代。”
至于交代性命还是交代什么,全看他造化。
说话间,那条神出鬼没的利爪自白冤身后显形,直取其后颈。
小鬼难缠,白冤岿然不动,听风知已经先一步出手。
他在百忙之中问白冤:“你能还我清白?”
白冤却道:“求人不如求己,我方才不是提醒过你起风了,这不是你擅长的么?!”
灰烬卷在风中到处乱窜,焦炭似的鬼祟时而近在咫尺,转瞬便又在几丈开外,捉迷藏似的出其不意,狡诈且难缠至极。
周雅人并非蠢笨之辈,自然明白她话中意思。
周雅人与那捧灰烬周旋之际,长风在阵穴中彻底荡开,沉寂数百年的京观发出哀恸悲怆的哭号。
这一阵哭号震得周雅人心惊胆战脊骨发寒,浑身仿佛麻痹了般,手里的折扇差点捞不住。
掀起的阵风从四面八方刮入京观,灌进数万万尸骸的眼耳口鼻,风吹“七窍”,化作白骨沉寂在此的骷髅发出参差不齐的哭号,仿若鬼哭。
那鬼哭催人肝胆,的确很能唬人,白冤剐一眼被震慑住的周雅人:“倒也不必怂成这样。”
不是怂,但此时此刻周雅人没工夫与其辩驳:“此地乃是煞穴囚殃。”
瞎子都能看出来,白冤不置可否:“压胜之法。”
她顿了顿:“战胜者积尸封土筑京观,陈尸示众,除了炫耀武功震慑恫吓敌人外,封镇敌尸,还是为了压胜敌尸亡灵。”
白冤盯着白惨惨的骨殖和一双双空洞幽深的漆黑眼眶,仿佛目睹着一张张狰狞可怖的死相,骷髅眼洞中迸射出凶戾之气,有些头骨上还扎着尚未拔除的刀箭,她波澜不惊道:“战场杀戮太重,凶死者怨念难消,必生凶殃尸鬼,秽气疠疫将成凡人之患,于是聚尸封镇,筑京观压胜亡魂。长此以往,这里自然就变成囚困凶殃尸鬼的煞穴墓狱,顺带手,还把那些早夭新死的殇女也囚困在启门之内。”
风吹尸窍为“鬼哭”,当一整座京观争先恐后的鬼哭狼嚎起来,听得周雅人心乱如麻:“此压胜之术嵌套在阵穴之中,显然出自方士之手。”
京观一“哭”,那捧骨灰不知随风飘到了何处,暂且没出来找茬,但是二人都未掉以轻心,谨防难缠的小鬼突遭攻袭。
“你管他煞穴出自谁手,已过百年,方士术士早死早超……”
白冤话音未落,那座好端端哭着丧的京观瞬间上演了一场“移山大法”,嵌在“山中”的白骨骷髅头“诈尸”般显露凶相,张开两排早烂没了皮肉的大牙,要吃人!
白冤几乎以为自己眼花,未及细想,翻手拍出一掌,威力可谓不小,却只打碎骷髅头两颗大板牙——京观一口将二人吞了进去。
周雅人显然也未料到突生变故,可惜自身并没有掀山倒海的力量。
二人眼前一黑,只觉危机四伏,默契十足的拔地而起,后背相抵的朝四周祭出杀招,且听铿锵有力的几声兵戈相接,擦出细碎的火星。
“煞穴中藏杀机。”有什么东西破空刺来,白冤徒手接下一支箭镞,转瞬便在掌心消散不见。下一瞬,京观四周陡然窜起幽蓝冥火,犹如弥漫开的战火硝烟,无数支箭镞瞄准了他们!
“煞穴中死气不泄,杀气难消。”周雅人盯着锋利无比的箭镞,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他虽有所涉猎,其实不善奇门阵法,一时也瞧不明白布阵的方士究竟如何做到的,反正是利用了死气和杀气,“以古战场封镇的京观就形成了此等杀局。”
言罢,周雅人纵身一跃,带起的长风朝着破空刺来的箭镞绞去。
密集的飞箭呼啸如疾电。
周雅人暴起的阵风将箭雨阻了一瞬,白冤借风势横行其间,冷锋扫荡过境,如雨的箭矢立刻镀上一层白霜,在半空中尽数消融。
须臾间,又一场箭矢接踵而至。
白冤心头一沉,眉头紧拧:“必须破了这杀局。”
不然耗死他俩也抵挡不住一波接一波的箭矢。
风暴自周雅人扇袖间卷起,他顺势抽出腰间律管,顶着黑压压的箭矢捏了个繁复的诀,零星三两支穿透风暴的箭矢贴着他的肩膀耳侧射过去。周雅人心无旁骛的垂眸,指尖的律管快如残影,随即在京观的哭号声中“呜呜咽咽”响起来。
风若无言之口,通过音律絮絮传达。
是风迹,有记言。
风吹以律,乃乐祖瞽宗托音寄言。
下一刻,悲壮的音符在万箭齐发的京观中轰然荡开……
瞽师仰起头,盯着密密匝匝的箭雨,瞳孔紧缩。
第83章 地法天 万法皆从斗出,万神皆从斗役。……
寒鸦在山原上空没头没脑地盘旋, 地上蛇虫鼠蚁到处乱爬,好像地底下有什么东西捅了它们的窝,惊慌的四下奔逃。
前脚刚踩进乱葬岗的陈莺猛一把将阿聪拽到坟堆后,屏息敛气地隐蔽起来, 眼皮子底下正好经过一条手臂粗的青蛇, 甚至在她的小腿上纠缠了一番, 身为痋师的陈莺完全无动于衷, 压根儿不理睬那条缠人的长虫,竖起耳朵细听前方动静。
陈莺暗自咬了咬牙, 没料到关键时刻, 半路杀出几个程咬金。
而且程咬金们很是叽叽喳喳。
“我怎么不相信呢,那个小孩说听风知被一顶花轿抬进了乱葬岗, 他说的真是听风知吗?”
“眼盲,青衫, 竹杖,律管,还有流云转交的折扇, 不正是听风知的标配么, 谁会大冬天拿把折扇啊,肯定错不了。”
“而且流云师兄刚才也说,封口村那些村民被殃气扑了, 乱葬岗肯定有大问题, 是吧流云师兄?”
李流云一路上观察飞禽走兽, 蛇虫鼠蚁,手里捏了个自制的星盘,一边走一边对照天上的星斗,领着几名同门在坟堆间穿梭。
小师弟时常觉得流云师兄就像那个四处搜山的, 带着他们到乱葬岗巡山来的,首先便往高处攀爬,然后点兵点将似的清点此处连着几座山塬土峁,稍微遇到点风吹草动都要扒拉一下,结果扒拉出来一只唧唧叫唤的灰鼠。
李流云性子格外稳重,做事情不紧不慢的,很有主见,以至于师兄弟时常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他们是跟着掌教或者长老天师下山办事的。
本来呢,他们做好了北屈的善后事宜,便一路追寻罔象及痋师的踪迹。然后在原村听闻,疑似痋师身边的铁面人杀害村民小铁柱,又因举办冥婚发生纠纷,两家在乱葬岗出了人命,事情非比寻常且相当复杂。
于是太行道众弟子顺藤摸瓜又辗转到了封口村,过程曲折离奇自不必说,反正最后他们从一老郎中孙子的嘴里得知了听风知的下落。
依李流云那意思,听风知可能是想以身入局。
如果此地真有邪祟作乱,那么他们身为太行道弟子,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被小师弟这么一问,沉默寡言的李流云开了口:“乱葬岗埋了众多死于非命之人,地中死气沉积,难免会闹凶殃,只不过……”
所有同门齐刷刷望向他,巴巴期待高见,众所周知,李流云一贯寡言少语,开口绝对不说废话,比长老们授学时的长篇大论要言简意赅得多。
小师弟最不稳重且心急:“只不过什么?”
李流云望了望天上星宿,又展望了一下山塬地形,皱眉道:“此地好像有斗葬。”
斗葬则是北斗星宿葬,众人颇为吃惊:“这里分明是乱葬岗啊。”
若是有斗葬,必出大墓,一弟子开口:“谁会把斗墓建在乱葬岗,这不乱来吗?”
李流云也这么想,所以他才犹豫不定,毕竟实操经验尚且不足:“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小师弟也学着李流云上高地展望,谁知没注意脚下差点一脚踏空。
“三木!”身后的师兄赶紧捞住他。
这位最年幼的小师弟名唤林木,据说是算命先生批八字的时候顺便取的名,太行师兄们都叫他三木。众弟子上下还有几个叫张淼、徐炎、陈圭、孙金,可谓集齐了五行之力,并称太行金木水火土。乍一听响当当的,很像那么回事儿,但实力参差不齐,只不过是弟子们开玩笑而已。
“多谢连钊师兄。”
连钊提醒他:“当心点,别上蹿下跳的。”
“我就是想看看这个斗葬。”但以他如今的资历,还看不出个门道来,只好泄气地转过头,一双无辜的杏仁眼盯着流云师兄,对方明明也比他大不了几岁,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李流云被他眼巴巴盯了一会儿,有些莫名,很快便会意般将手中的星盘递过去。
林木震惊地瞪大杏眼,难以置信地接住了来自天师传人的自制星盘。
李流云递完后便错身而过,向着他锚定出的方位而行。
林木呆若木鸡地维持着接星盘的姿势良久,搞不清是受宠若惊还是别的什么,他刚刚就说想看看斗葬,然后流云师兄就好心地把星盘借给他了,多么慷慨啊。
是谁说天师传人孤高冷傲不好相与的?!
连钊见他还在原地杵着,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跟上啊。”
林木立刻抱着星盘跟上去,并且很是珍惜机会地边走边研究起来,但他实在学艺不精,抓耳挠腮都弄不明白:“流云师兄怎么看出来是斗葬的?”
李流云脚步一顿,突然转过身来,指了指星盘上的磁石:“象天法地,天象即地形,此处与天星相对应,显然是有人以地法天,布落七星北斗阵,这里看不见了,高处能一览无余。”
所以他刚才一番不辞辛劳登高望远,是在综观全局。
此一语惊醒梦中人,林木可谓是恍然大悟,由衷脱口:“流云师兄,你好厉害。”
李流云:“……”他好像被这句话狠狠蜇了一下,太行道由长老师尊亲自授业讲学,难道这些不是最基本的学问么,小蜜蜂,哦不,小师弟倒也不必如此“蜇”马屁,直接把李流云蜇得转身即走。
林木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无知:“刚刚流云师兄是什么表情?”
连钊略一思索:“尴尬吧。”
“别人夸他他觉得尴尬吗?”
连钊也是这段日子下山后才跟李流云接触,不太了解其性子:“应该是不太经夸吧。”
经过北屈鬼衙门一行,他们真正见识了李流云的本领,无不叹服,林木很怀疑:“他这么厉害,天师难道不会经常夸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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