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那我们也去瞧瞧,总归是帝师,孤代父皇去慰问也是应该。”
说罢,两人脚程加快,很快便出了宫。在宫门口处,又碰见徘徊的王右相。三人一同往沈府赶,走到沈祭酒院子时,屋外已经聚集了许多大臣。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心照不宣的继续等。
半刻钟后,房门被打开,田禧带着薛太医从里面出来。
太子连忙迎了上去,问:“沈祭酒如何了?”
其余人也纷纷围了过来,薛太医道:“沈祭酒气急攻心,下官行了针,但人还未醒,就看明日情况了。”
太子心中顿时一喜,又问:“父皇如何说?小七这次着实有些过了。”
田禧面上不显,心中却撇嘴:太子这是打算给永亲王殿下上眼药呢,圣上听闻沈祭酒被气得吐血,可没表现出丝毫担忧,瞧着还挺高兴。
当年在金銮殿上,沈祭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责圣上偏袒镇国将军府。又时常拿圣人那套规矩来说教,明里暗地总说梅妃和小七殿下的不是。
圣上应该是不喜他的,只是碍于对方曾是自己的老师,不好当面驳斥。
田禧循规蹈矩道:“圣上很是担忧,让老奴看过后赶紧回去回话,老奴就先回宫了。”说完就溜之大吉。
太子拧眉:谁问这个了,他是想问问父皇对小七气晕沈祭酒一事的态度。
但人已经跑了,他总不好追上去问。正想进屋瞧瞧沈祭酒人时,沈大郎就出来,朝着众人拱手道:“太子殿下,诸位大人,家父病重,需要静养。诸位担忧家父的心,沈家都知晓,今日还是请回吧。”
主家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继续留在这。于是留下看礼,纷纷转身走了。
沈府内顷刻又空静下来,沈二郎匆匆从外头跑回来,手里的花鸟笼子都未来得及放下,着急忙慌问:“父亲如何了?”
沈大郎带着他往屋子里去,主屋内,沈祭酒闭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坐在轮椅里的沈栖鹤则静默在一旁,垂首不语。
沈大郎转述太医的话后,沉声道:“今夜恐要人守着,若是再不醒来,则危已。”
沈二郎立刻道:“我来守着父亲吧,你和三郎快去休息。”
沈大郎显然是不放心自己这个弟弟的:“你素日混迹茶楼书馆,只晓吟诗作画,逗鸟赏花,每回醉倒还要家中人去捡回来,你守着?”
沈二郎被说着脸红脖子粗,弱弱道:“你明日不是还要去上朝?”
沈大郎刚要说无碍,一直沉默的沈栖鹤就道:“我来守着,你们都回去吧。”
两人同时愣住,眸色闪动,看向他。
沈大郎迟疑:“你的腿?”
沈栖鹤:“我的腿无碍,沈祭酒总归是因为我多说了几句才气急攻心,理应我守着。”
“你不必自责。”沈大郎叹了口气:“你身为永亲王的先生,替他说话也无可厚非,你回去吧,我来守着。”
沈栖鹤一双眸子定定瞧着他:“我说了,我来守!”明明没有多少语气,但就让人莫名的不想违逆。
沈大郎犹疑,就被沈二郎直接扯出了门外。门关上,沈大郎还不住回头往里面瞧,沈二郎劝道:“哎呀,三郎想守着你就让他守嘛。他同父亲关系一直很僵,这次不正好冰释前嫌?”
沈大郎眸色沉沉:“你不懂,静之的腿当年毕竟是因为父亲……”
当年的事,他是知道内情的。
嘉和七年元宵夜,三郎在书房外听见父亲和兵部吴主事的谈话,急匆匆就往肖家去了。等父亲追去时,三郎已然被压在了牌匾之下,双腿被砸,折了腿骨。
本来及时请大夫医治,双腿不至于被废。偏生三郎倔强,想进宫把肖家冤屈告之圣上。
父亲无奈,让大夫拖延了几日,那腿才坏死的。
说来,确实是父亲愧对三郎。
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却废了一双腿,若是他,都不想活了。
“大哥!”他还没说完,就被沈二郎打断:“父子没有隔夜仇,更何况都快十年了,难道你想他们一直这样?”
沈大郎终于不说话了:“好吧,你也别真让三郎一个人守着。你同他一起,夜里别睡死了,多留意一些这里的动静,让大夫随时候着。”
沈二郎连连点头,把人送走后,又进了屋。
主卧内昏暗,他走进内室,看到沈栖鹤也不知说什么好,干脆扯了凳子过来,坐到床尾。
一灯如豆,夜色墨浓。
沈二郎坐着坐着就睡了过去,人直接歪倒在了床尾。青织上前,伸手拍了拍他脸,确定人已经睡死,才压低声音道:“主子,二公子睡死了,院子里都是我们的护卫。”
沈栖鹤点头,青织走到床头,将点了迷药的香炉拿了下去,才退到外间守着。内室之剩下沈栖鹤和床榻上人事不知的沈祭酒,还有睡死过去的沈二郎。
时至深夜,床上的人终于幽幽转醒。浑浊的老眼才睁开,直接就对上了一双清冷淡漠的眸子。
沈祭酒心中郁气难舒,奋力想坐起来,沈栖鹤丝毫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沈祭酒努力几次,只能无力的趴在床头,眸色冷冽的瞧着他,质问:“你早有谋算是不是?那答卷是你故意放在书房中等着老夫去拿?”
沈栖鹤不答,算是默认。
沈祭酒恨得泣血:“好,好得很,你心中是半点没有我这个父亲,竟帮着外人这样算计我!”
“帮着外人算计您?”沈栖鹤觉得这话有点好笑,也真笑出了声:“子承父习,您当年不也帮着外人算计我?我的腿就是拜您所赐,您忘记了?”
沈祭酒宛若被重重一击,心中有一瞬间的愧疚,继而又斥骂道:“当年是你一意孤行,如何是老夫算计你!”
那大夫明明说只拖延两日绝对不会有事,谁知……
沈祭酒暗自咬牙:他也是被人算计了,对方就是想要废掉沈家的希望。
让他们父子反目。
沈栖鹤嘲讽一笑:果然,沈祭酒就是沈祭酒,清高自傲,永远没有错。
“沈祭酒年老体弱,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吧。”说着,他轻叩轮椅。
守在外间的青织立刻走进来,又径自朝着沈祭酒走去。
沈祭酒惊慌:“你要怎什么?畜生,你要弑父?”他声音枯哑细弱,连床头的烛火都没震动一下。
外头的人根本听不见,就是昏睡的沈二郎也纹丝不动。
沈栖鹤淡声道:“您放心,弑父倒不至于。我会让你好好的躺在床上,等过几年就送你去邕州老家养病。沈家我会照顾好,小五,大哥、二哥也会好好的,还有国子监……”
“畜,畜生……”他越说沈祭酒越恐惧,曾经光风霁月,最令他骄傲的儿子如何会变成这样!
诡诈阴狠,连至亲都下手!
任凭他如何挣扎,一根极细的银针还是没入了他发顶。
沈祭酒双目紧闭,突然就不动了。
青织随即走到床尾扬了扬袖子,一阵药香吹过,昏睡的沈二郎惊醒,揉揉眼睛,有些讪讪的看向安静坐在船头的沈栖鹤:“三郎,实在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困了。”
沈栖鹤摇头:“无碍。”
沈二郎连忙爬起来,走到床头去查看自己老子的情况。
双目紧闭的沈祭酒突然睁开眼,然后身体一阵抽搐。
沈二郎吓得要死,一把摁住沈祭酒的身体,惊慌大喊:“快,青织,快去喊太医!”
青织赶紧出门去喊薛太医,薛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冲进屋。很快,沈大郎夫妇披衣赶来,府中管家带着伺候的人守在门口张望。
薛太医看过后连连摇头,沈二郎急得不行:“太医,你别光顾着摇头,父亲到底怎么样了?”
薛太医道:“沈祭酒好像是卒中之兆,此症凶险,下官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力保住祭酒一条命!”
沈大郎和沈二郎颓然后退两部,沈大郎气得喝问:“二郎,不是让你看着父亲,你做什么去了?”
沈二郎弱弱:“我,我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父亲还好好的。”
“哎呀!”沈大郎气急:“你是要气死我!”他伸手就要打他沈大夫人连忙拦着。
“好了!”沈三郎喝道:“要吵出去吵,薛太医,先保住沈祭酒命再说。”
薛太医连忙点头,又继续去施针。
一行人到了外间,沈大郎收了手,满脸沉重道:“三郎,父亲现在这样肯定不能继续担任国子监祭酒了,这可如何是好?”
父亲一倒他和二郎又是不中用的,沈家必定没落。
其他几大世家一定会想方设法瓜分沈家。
沈栖鹤异常镇定:“莫慌,明日早朝,先保住国子监祭酒一职再说。”
沈大郎和沈二郎立刻追问:“我们要如何做?”
兄弟二人俨然已经把这个弟弟当成了沈家的主心骨。
兄弟三人谈了大半个时辰,沈大郎穿戴整齐匆匆出了府。
沈三郎和老管家则守着沈祭酒。
鸡鸣破晓,青织推着沈栖鹤往住处走。
沈栖鹤吩咐道:“快些去准备马车,我今日要去上朝!”
青织点头,将手里的朝服放到床边匆匆离去。
待他再回来,屋子里传来砰咚一声巨响。
青织吓了一跳,连忙推开门冲了进去。
屋内烛火被震得摇晃,往日芝兰玉树的沈三公子狼狈的趴在地上,手边是青色滚边的朝服。
青织心中一痛,三两步跑了过去,扶起他,惊慌道:“公子,您又自己站起来了!”
沈三郎被重新扶到了轮椅之上,他自嘲的笑笑:“这腿果然还是不顶用,青织,我时常梦见当初中状元那会儿,跨马游街,走上金銮殿的情景……待会我就要上朝了,时隔多年,竟是物是人非。”
他神情少见的落寞,青织眸中水光聚集:“公子,当年害您之人,属下决计不会放过!”除去沈祭酒,还有王家、魏家!
外头天光渐明,沈栖鹤收敛好情绪,淡声道:“替我更衣,该去上朝了。”朝服穿好,他又是那个仙人之姿,完美无暇的沈家三郎。
马车缓缓驶向宫门口,满朝文武等候在宫门口。
寅时末,宫门开放,众人快步往里走,卯时初已经站在了金銮殿之上。
老皇帝问及沈祭酒身体状况,沈栖鹤上前回话。魏国公和忠勇侯等人连忙参陆昭不敬师长,段御史和陈寺卿则替陆昭说话,同时又暗暗着急:这永亲王,上朝第一日怎么就迟了。
众人吵得不可开交,老皇帝肃声道:“考核是沈祭酒自己提出来的,小七纵然有错,也只是言语过激。待会朕会好好教训他一顿,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国子监祭酒一职要何人暂代才是。”
国子监那么多学子等着呢,明年又要春闱,着实耽误不得。
众人顿时心有计较,都抢着推举自己的人。
沈家一派的人直接推举了沈栖鹤,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金銮殿左侧的沈栖鹤。魏国公上下打量他一番后,眼含讥讽:“沈三郎纵使才高八斗,但堂堂国学祭酒,总不好身有残缺。”
五皇子一听有人敢这样嘲讽他小舅舅,立马就炸了,撸袖上前:“魏国公!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残缺?”
魏国公丝毫没觉得自己说话难听:“老臣也是为了大雍的脸面着想!”
王右相附和:“是啊,皇上,沈三郎这样能入朝为官,已是您格外开恩,暂代国子监祭酒实在不合适。”
青织推着轮椅的指骨都在发颤,好想撕了这群人的嘴,沈栖鹤倒是丝毫不恼。
沈家一派气得不行,刚要回击,一绯色人影就大步而来,行动间,衣摆飒飒生风。人未到,声先至:“魏国公如此看重脸面,那昨夜还留宿红袖招?”
魏国公大惊,猛得回头瞪着陆昭:“永亲王休要胡言!”他昨夜从后门进去的,这人如何知晓?
陆昭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五皇子立马小声和她告状。
陆昭把五皇子拉到身后,和魏国公面对面:“本王可没胡说,魏国公不是还闪了腰……”
她话还没说完,魏国公就喝道:“永亲王殿下!”他昨夜在红袖招花魁床上闪了腰,那玩意不行了的事,他竟也知晓了?
此事若是传出去,他哪里还有脸见人,就自己府上就要闹翻天。
魏国公连连认怂:“是微臣失言。”
陆昭退后两步,敛声肃容道:“既觉失言,但向沈先生致歉才是。”
魏国公忍了又忍,最后还真朝着沈栖鹤歉意一礼:“沈中书,方才是老夫失言,您莫要见怪。”
沈栖鹤点头:“无碍,但魏国公私下押妓可是犯了大雍律法。按律得罚俸一年,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魏国公脸一黑,陆昭轻笑:“魏国公年事已高,杖责就算了,就罚俸两年,再找个太医去府上瞧瞧,毕竟,不能人道可不是小事!”
文武百官目光立时都朝他胯、下看去,魏国公老脸通红,恨不能咬死陆昭。
这祸害,他都认怂了,还要将话说出来,丝毫不给他脸面!
四皇子在一群窃窃私语的文武百官中,看向陆昭问:“小七,昨日我不是同你说了上朝时辰,怎么来得这样迟?”
太子目光落在她玉□□致的脸上,眸中冷意一闪而过。
陆昭没回四皇子的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卷卷轴,双手高举,呈到老皇帝面前,肃声道:“父皇,儿臣之所以来迟,是被国子监的学生们拦住了去路。他们数百人联名请愿,请求沈先生为国子监祭酒!”
田禧立刻走下玉阶,接过陆昭手里的卷轴,摊开递到老皇帝手中。
陆昭接着道:“儿臣以为,国学祭酒一职,当有才、有德、有威望者居之。沈先生三元及第,才能无需多说。沈先生游历大雍,著书无数;南城洪涝瘟疫,又亲躬疫区施治,德性昭然;更得百姓拥戴、太学诸生敬仰,诚为祭酒之不二人选。”
老皇帝频频点头,挥手示意田禧把卷轴拿下去给文武百官看。
卷轴摊开,从众人面前走过,卷轴上密密麻麻写满名字和鲜红的指印。上面赫然还有魏翎、王焕之、郑昆三人的名字。
四皇子和太子拧眉,魏国公、忠勇侯和王右相简直想骂娘。
这几个兔崽子,老子在朝堂拼杀,他们拖后腿就罢了,还敢挑事!
回去非要打断他们的手不可!
老皇帝哈哈大笑道:“魏国公、右相、忠勇侯,看来你们家后辈都很喜欢三郎呢,书是他们读,既然众学子都中意三郎来当这个祭酒,你们就莫要再阻扰!”
三人还能说什么,只能捏住鼻子认了。
太子眸色微沉:“父皇,小七将沈祭酒气得卒中,也得给沈家一个交代才是!”
老皇帝不愉:“朕都说了,待会儿会训斥小七,还要什么交代?”他看向最角落的沈大郎问:“沈家需要小七怎么交代?”
沈大郎扑腾一声就跪下了,连忙道:“圣上,永亲王无过,是家父自己身体不适,一时想差了才气急攻心!”他虽不聪慧,但现在也看明白了。永亲王是向着三郎的,三郎和五殿下亦是向着永亲王的。沈家如今是三郎掌家,自然也要向着永亲王。
太子还要说,沈栖鹤就道:“太子殿下,南城重建善后的工作才开始,您既然禁足结束,就该督促户部拨款赈灾,安顿百姓!”
太子立刻禁声:周云舒还未搞定,户部哪来的银子。
国子监祭酒一职最终还是选定沈栖鹤,散朝后,老皇帝就装模作样把陆昭喊了过去。说是训斥,其实是闲谈。
老皇帝问及她学问为何如此好,眸子里疑惑深深。
陆昭半真半假的答:“母妃说,儿臣是皇子,不能目不识丁。所以逃亡时,也会教儿臣识字断文。儿臣大约还继承了父皇的睿智,读起书来只觉得分外轻松。”
老皇帝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温声同她道:“沈家三郎有大才,兜兜转转,他还是成了你的老师,你当珍惜,将来或有大用。”
陆昭点头:“儿臣知晓,父皇,快入夏了,我们何时将母妃葬到西山去?”
老皇帝捧茶碗的手顿住,心中实在不舍,于是道:“还是让你母妃留在朕身边吧,你近日有空,去皇觉寺替她供一盏长明灯便是。”
陆昭点头,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帝王再喜爱,还是选择枉顾梅妃意愿。
呵呵呵,这宠爱不要也罢。
直播间的众人也是一阵唏嘘。
【空调不用电:梅妃也够可怜的,临死前想和家人在一起,老皇帝都不满足她。】
【八角莲:对啊,人都死了,留个罐放在床头装深情吗?】
【基基复基基:我猜皇帝喜欢梅妃,只是因为梅妃身后干净,不是世家女吧?】
相似小说推荐
-
端水失败就会BE(钱小野) 【西幻】+【万人迷】+【多男主修罗场】+【端水大师】+【全治疗加点】
安茜雅打开了一个叫《西幻风情:谁是你...
-
丧尸卖货,童叟无欺(林千阳) 桑灿灿大学毕业前夕,末世突然降临,作为体力废运动废,跑也跑不动,打也打不赢,别人拼命逃亡时,她就是丧尸最好的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