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来,公主,哥几个敬你!”
那些家丁、侍卫、丫鬟们都举起酒杯对着她,云迦安应邀对着他们摇摇酒杯,“先干为敬!”萧管家这时俯身耳语道:“公主,老爷来了。”
云迦安立即放下杯子,跑出门去迎接。只见一平常马车挂着几盏灯笼在朦胧清冷的大雪中缓缓驶来,车没停稳,云迦安就跑上前揭开帘子。
那一抹慈祥的笑就在眼前。
“爹~”
车内人一身紫袍金冠,气度雍容,来人正是皇帝!
云迦安白日派人给皇帝送信请他晚上来。他好不容易才摆脱那些大臣,混在韩湖的车子里出了宫。
还没进院就闻到四溢的酒肉香、耳边传来欢笑打闹的声音。众人见皇上亲临,纷纷下跪行礼,刚要大呼万岁,皇帝开口没了往日的威严,就像平常老人一般。
“免礼吧,今日和你们一样是来凑热闹的,没有皇帝,没有公主,该怎样就怎么样。”
这对天子的惧怕是与生俱来的,他们玩闹也不敢太放肆。云迦安让无赖陪他们一起吃喝,自己拿了些烤好的肉和梅子酒给皇上。韩公公稍稍吃了点就在一旁照顾皇帝。
“恩!不错,这烤肉的丫头手艺真好!天天吃御厨做的都腻了,再来一块儿。”皇帝细嚼慢咽,又要了块烤鱼。
云迦安拉着皇帝尝便了每样菜,一会吃这个,一会夹这个,皇帝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爹爹,喜欢吃就好。这荼蘼可是我们的宝贝大厨,今夜就让她忙个够,我们放开了吃。你们说好不好?”云迦安朝着众人嬉笑道。
“好!好!”
“荼蘼姐姐,再烤些来。”
“哎,你别抢我的酒。”
“呸,这是我的酒。”
“哎,小美人那里酒多得是,我给你们拿来。”
无赖摇摇晃晃的抱着几坛子酒,他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有会吹箫的,有会舞剑的,觥筹交错,杯盏不歇……皇上也跟着他们喝酒吃肉,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此时此刻只是一普通父亲。
“迦安啊,爹爹老了,有你陪着也是老天眷顾。”云迦安心中一滞,看皇帝脸色越发的差了,便问道:“爹~您的身子...”
他开怀一笑:“人生无非百年光阴,谁能永生?只要不是浑浑噩噩、一生不知所求为何,也无所憾恨了。”他转眼相视、语重心长道:“你要记住,做人不可丧尽天良但也不能过于仁善。有心之人会利用你的善去成全他的恶,不论是谁都不可全信,人言尽信则是愚蠢。”皇帝拉着她坐下,喝了口梅子酒,“天理昭彰,为恶者必不得善终,可若你纯善不知分寸则会给自己带来无尽苦痛。有时是你自己,有时则是你身边的人替你付出代价。切记人心隔肚皮!”
云迦安并不明白人心到底有多复杂,与人为善又有何错?但也谨遵圣意点点头。皇帝干瘦微微佝偻的身躯在寒风中轻轻战栗着,云迦安帮他裹紧貂裘,他轻拍她的手,那沧桑威严面容盛满笑意。
韩公公见皇上真心宽慰的笑着,悄悄背过身去擦着眼泪。皇上身子越来越差,能享天伦之乐也无憾了。
“小美人,快唱歌。”无赖醉醺醺的喊着。
云迦安窘迫的摆摆手。
“是啊,公主唱歌可好听了。快唱快唱。”荼蘼也搀和一脚。
“唱,唱,唱…”众人都起哄。
是赶鸭子上架,云迦安只能清清嗓子,略有醉意的举着酒杯,摇摇晃晃的绕着篝火转了圈,开口歌唱那熟悉的歌谣。
“北有古族名玉卑,玉在崑山岂在卑…”
皇帝刹那间失了神,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她,眸中盈盈闪亮。懿儿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孩子也在唱着这首歌,她心地善良就像你一样。火光在灰暗的脸上跳跃着,暗暗握着衣袖中的香囊,一个和云迦安的一模一样的香囊,思绪恍惚在忽明忽暗的夜里……
北有古族名玉卑,
玉在崑山岂在卑。
崑山之玉天下宝,
质美价高谁与谋。
瑚琏饰之王者络,
圭璧佩之公卿裘。
玉人且上玉卑看,
胡为落此卑水流。
卑水无浊现玉面,
稚童拾作瓦砾投。
韬光合彩竟无怨,
识者遇之独烦愁。
玉卑自古多烈火,
玉在崑山复何尤,
由来天佑终不弃,
若乞美玉还向崑山求…还向崑山求…
耳边飘荡着清脆甜美的少女声,“你来追我呀!”
“懿儿,别跑…我抓住你,你就和我回南国嫁给我,好不好?”
女子脸倏忽一红,随即啐道:“你抓住我就嫁给你,我的轻功可你比高哦。”
一男一女,一黑一白在山上你追我逐,歌声在耳边回响,不停地唱着,声音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沉沉的睡了过去,沉浸在那个美好的回忆里…
宴会尽时,曲终人散,已是后半夜。云迦安迷迷糊糊不愿回房,让荼蘼将自己精心准备有助睡眠安神的香囊、香樱送给韩公公带回去,萧管家帮着韩湖送皇上上车回宫。
第三十八章 逛夜庆
云迦安坐在回廊里抱着梅子酒发呆,手中握着无赖还给她的香囊。一阵暖气从耳边划过,眸光旋过她周身,勾起一抹邪笑,“小美人,想什么?”
“不告诉你!滚去睡觉!”云迦安转过身子背对着他。
无赖也绕过去正对着她,瞥了眼她手中的香囊,调皮地扬眉,“你不说我也知道,又在想你大哥了!为何不请他来?”
她无奈的摇摇头,“反正我是灾星,离他太近会害了他。况且,我还是个爱慕虚荣的人,找他干吗?自讨没趣?”
灌了口酒,打着酒嗝,大哥说自己在装什么?神秘人又怎么会是她派去的?至今没想明白。
“你离我这么近,不怕我这扫帚星害死你?”
“怕!”他伸了个懒腰,不着调的瞎扯,“不过谁让你这么好捉弄,要死你先死,在黄泉路上等我来欺负你就好。”
无赖抢过酒坛也喝了起来,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云迦安很快就醉的不省人事,倒在无赖怀里。
“死鸭子嘴硬,明明在乎云宫榷还非要装作不在意,也不知那小子哪根筋搭错了不辨忠奸。”
无赖脸色通红可眼眸清醒,抱起她送回房,帮她掖好被脚。静静的看着她醉醺醺的脸庞,展眉一笑,轻轻地吻上她的额头,在她耳边低语。
“小美人,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怎么办?还以为这是帮皇帝老头做的最后一件事,想我聪明一世,这次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抬脚想走,可酒劲涌上来,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天色渐亮,鸡鸣破晓。云迦安向来浅眠,迷迷糊糊睁开眼,抬手揉着发痛的脑袋,可有轻柔的呼吸蹿过脸颊,竟然是无赖躺在枕边!他一手搭在自己腰间,一手搂着自己的肩膀,两人满身酒气,他睡得正酣,毫无察觉。
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会在自己床上?
自己睡觉不喜欢有人守着所以一直都将起侍丫鬟遣退,昨夜喝多了不会酒后胡来吧?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上下摸了摸,见二人衣衫完好,没有不适,便放下心来。但想到这无赖占她便宜,便火上心头。
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踹了他一脚,他咻的一声,滚到地上,仍旧呼呼大睡。云迦安抽了抽嘴角,跳下床,大力摇晃着他,“无赖,你不知羞,占我便宜,快给我醒来。”
他睡得像死猪一样,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继续睡。“你再不起来,我就叫花狐狸出来咬你。”云迦安气急败坏的推着他,可他比猪还重。眼珠提溜一转,古怪笑笑,你还不醒是吧?她挠着他的腋窝和腰,因为他怕痒。果然他躲躲闪闪的笑着,立马醒了,抱着她在地上打滚,不甘示弱的挠了回来。
“喂喂喂…你快放开我,痒死了。”云迦安大叫求饶。而无赖衣衫半开,左肩半露,当真是春色满园关不尽。
‘哐当’一声,门外的荼蘼正端着水进来给她洗脸,不曾想见到这么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于是手一抖,脸盆扣在了地上。
“我们玩的正高兴,你怎么来了?要不荼蘼姐姐一起来?”无赖轻快调笑着。
她别有深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她红着脸跑了出去,连盆都不要了。
云迦安腮颊微颤,脸色慢慢泛青,心下狂怒,一脚踹翻他,追着他一顿好打:“你个混蛋,我要把你送宫里做太监,什么玩的正高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你!”
二人在从房中追逐至大门,打的热火朝天,衣衫不整,笑声此起彼伏。府中人早已习惯也不去理会。云迦安余光扫过门口一片蓝色身影,一愣,蓝色?回头仔细一看,是他!
她急忙理好衣裳,羞红了脸气喘吁吁地跑过去,仰头看着他的蓝纱罩,“阿盏,你怎么来了?”
他长身玉立,蓝色纱罩轻轻飞舞,身后站着窹面。虽看不见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所散发的幽宁之气,让人身心安然。
“见你二人闹的正欢,就不曾打扰。去圣林办些事,就顺道来看看你。”他淡然道。
将他们迎进屋,唤沉香沏茶。无赖不知天高地厚的同桌坐下,轻挑道:“小美人身康体健,有什么好看的!面纱姐姐,不要总是像僵尸一样冷冰冰的嘛。学学大神官,一看就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窹面狠狠剜了他一眼,反唇相讥,“放肆,不分尊卑。大神官是你一低贱的下人能同桌而坐的?长宁公主未免太过纵容了。”
“罢了,不用计较。”阿盏淡淡开口。
“大神官果然大度,不像黑僵尸那么讨厌。”无赖抱着茶杯嘀嘀咕咕。
眼见窹面一手按上佩剑,云迦安转向无赖假装呵斥:“不知礼数,快去劈你的柴,否则不许吃饭。”
他咕噜咕噜喝完茶,还把窹面手里的茶也给抢过去喝了,跑出去之前还对窹面做了个鬼脸。
窹面瞬间出手,从桌上拿起一块儿糕点朝无赖飞去,他才跑到院中,糕点正中后脑勺,他一个踉跄四仰八叉的摔倒在雪地里。他气冲冲地爬起来,满脸雪渣。
“你个臭婆娘,黑僵尸...竟敢打我...”
云迦安赶紧使眼色让荼蘼把他拖走,不然这两个死对头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你偷袭,卑鄙卑鄙卑鄙...”
直至无赖喋喋不休的骂声消失在耳边,云迦安倒了杯茶端给她,窹面也不好拂了她面子,接过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窹面姑娘,消消气,无赖他不拘礼法惯了,连我也管不了他。我代他给你陪个不是。”
“长宁公主严重了,寤面不敢当。”她又恢复如常,站在阿盏身后。
阿盏仿佛玉雕,听不见也看不见,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静静地喝着茶。
“阿盏,既然来了,不如明日再走?今夜京州城会办‘夜庆’,到时热闹的很,你一直呆在神宫多闷得慌啊。”
颜盏转向她点点头。
夜漏初始,雪停了,路面上的冰雪都被扫到两旁。放眼望去,银装素裹。屋舍树干铺满了白雪,更增添几分冷肃。街铺门前偶有几堆雪做的猫狗或者人,圆滚滚的涂上胭脂可爱极了!
“阿盏,你尝尝这个。”云迦安买了串儿糖人递给他。
他盯着手里蜜糖色的糖人发着呆,当初韵儿也是这般调皮让他吃的呢!轻叹一声,摇摇头朝前走去,步履轻盈,背影落寞的很,免不得让人心疼。
刚想将糖人放回去,无赖从后一把夺走,大口塞进嘴里,“他不吃我吃。”
还不等她反应,他就随着颜盏而去,还故意撞了颜盏一下,走路张牙舞爪的和阿盏简直是一静一动的反差。荼蘼无奈的摇摇头替他们付钱,真不知道这些主子在想什么!
“阿盏,不如喝点酒醩?这可是京州名酒。”
云迦安指着酒铺的特色给颜盏看,他的纱罩晃了几下,转身离去,身轻如燕。
这阿盏是在神宫呆久了?变得这么无趣简直像个耄耋老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不行!一定要让他笑一笑。
“阿盏,这个玉笄你带很好看。”
“哎,阿盏你别走啊,这个木雕很好...”
“阿盏,这家面馆很不错...”
“阿盏...”
“阿盏...”
她拉着颜盏从东街逛到西街,他顺从的跟着,不多言语。街市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买物什过年的,吆喝卖东西的,烧香祈求来年五谷丰登的,到处都是。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一路上颜盏都没说过话,只是摇摇头表示不需要。而寤面和无赖俩人大眼瞪小眼,恨不能当街一较高下,可无赖总是能逃脱寤面的追打。
夜间昏暗人又太多,二人和窹面他们走散了,他嫌闹腾就挑了河边一处清冷的馄饨摊坐下。云迦安点了两碗馄饨、一笼包子。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蘭蘇香递给他,“这是在香剩阁买的,有淡淡的兰花香很适合你清雅的性子。”
“二位,点的吃食儿来了。”老板捧着热气腾腾的包子和馄饨放在桌上。
正冷的手都僵了,赶紧喝了口馄饨汤。颜盏接过蘭蘇香看了眼,道了声谢放入怀中。
二人不紧不慢的吃着,万家灯火,雪透红光,稚子老叟,其乐融融。
她不敢去揣测阿盏在想什么,他像是一朵纯白的云却看不见背后的光。而无赖恰好相反,他像一口五彩染缸却能一眼见底,无需猜度。
“王爷,上次按照您的安排,伪造的那份契约让云宫榷偷走了,他如今已和长宁公主恩断义绝。”苏老恭敬的跟着在庆王身后。
庆王负手走在街上,披着大红裘衣,衣角绣着彼岸花,栩栩如生。“很好,斩断云宫榷这颗大树,云迦安就危如累卵了!”
“她现在和大神官在一起,要不要动手。”
颜洛狠厉尽显,果断道:“颜盏在那就更容易嫁祸了。去通知他让他的人动手!杀了她,嫁祸给云宫榷。”
“爷,还有一事,王妃最近身体抱恙,是否请御医给她看看。”
庆王走进酒肆中,点了壶上好的烈酒,坐在窗边看着楼下,邪魅挑眉,“木紫心处心积虑要离诺死,本王怎能坏她好事。将离诺软禁在府中,宋国跟来的细作全部处死,不能让她病重的消息传出去。”
风影在府中,将后院发生的事儿都报告给庆王,自然也包括木紫心谋害离诺的事。
“可王妃出事,宋国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难道本王会怕宋国?况且素九那性子,也不会看着本王遇险而坐视不理,只要有平家的势利他们奈何不了我。”
“是。”苏老退去。
一袭红衣,独倚窗栏,一杯复一杯,寒月孤照不知谁人心忧...她最喜欢彼岸花了!韵儿,等我接你出来!颜洛仰头灌下杯中余酒!
“洛哥哥,你还是忘不了她吗?”清脆甜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素九挺着肚子,裹着白裘出现在屋内。
他优雅转身,左手攀过平素九肩头,朝她吹了口酒气,“素九,你明知我不爱你,何必折磨自己?”
她伸出藕臂环住他的腰,嘤咛道:“我相信只要不放弃,你眼里一定会有我!洛哥哥,逝者已矣,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好吗?素九不想看到你每日都被回忆折磨。”
他推开她继续喝酒,摇晃几下扶着窗沿,“我颜洛此生只爱她琴韵一人,你不要再说了!现在给你机会,离开还来得及。”
“不—我不走。”
“不走?那你愿意为我死?我要你平家的势利也愿意?”庆王侧着脸问。
平素九缓步上前从后抱住她,将脸贴着他坚实的后背,温柔如水道:“当然愿意,只要你好好的。洛哥哥,你是不甘心输给大神官还是真的爱琴韵姑娘,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
颜洛一点一点握紧手中的酒杯,勾起一抹冷笑,他怎么会输给颜盏!他凭什么比自己强?神官算什么?这天下和琴韵都将是他的!
云迦安他们吃完就沿着小河散步,河道右边是百姓的房屋,偶有几只雀鸟停在光秃秃的枝头四下张望,在红灯白雪的铺盖下,迷幻如梦。前方是一处歇脚的亭子,建在河岸上,见有一盘棋横置在那儿,二人便悠闲走去。
颜盏立在棋盘旁,仔细观察着。云迦安不懂琴棋书画,看不懂这是什么棋局,忍不住好奇伸手岸上中间一粒黑子。
“别动!”
颜盏几乎同时出声,可她已经按上了。
“别动,这不是棋局是命局!”
云迦安保持着按子的姿势不敢动弹,她相信阿盏不会像无赖一样拿她寻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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