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之前呢?难道没有一封奏折上报过北州的灾情吗?难道京中官员都不知道北州百姓已经两年没有领到赈灾银了吗?”
“大人们高居庙堂,决定着这个国家的数万万民众的生死,但这些大人们真的关心百姓的死活吗?”
陆锦澜越说越气愤,“灾民涌到眼前了,着急解决灾民。怎么不想想,哪来的灾民?只顾着眼前干净,算什么心系于民?北州路远,难道听不到她们的哭声,那些大人们就可以夜夜安枕了吗?”
晏钰低下头,沉默片刻,“许是……之前确实不知。”
项如蓁道:“我看不是不知,是不想管。朝廷对偏远地区的治理,一向不怎么用心。我来自勉州,对此深有体会。许多政策到了地方,常常是胡乱执行,甚至根本不执行。数年来皆是如此,难道京中官员都不曾耳闻吗?”
晏无辛道:“地方偏,朝廷难免鞭长莫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项如蓁忙道:“不,不是这个道理。地方再偏,也是嬅国的国土。百姓再穷,也是嬅国的臣民。没办法就想办法,听之任之消极懒政,和任由百姓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
陆锦澜道:“没错,偏远地区对于国家来说,就像一个人的手和脚,京城就像一个人的心脏。如果放任手脚烂掉,短时间内心脏可能若无其事的跳动,但是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一个国家的强大,不是取决于最富饶的地方有多富饶,而是取决于最贫穷的村落是否能够吃饱穿暖正常的生活。”
晏钰眉头紧锁,“我承认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二位既然提出了问题,就再说说眼下该如何解决问题吧。”
孙乐闻旁听许久,此刻出声道:“提出来有什么?咱们还都是学生,左右不了天下事。”
晏钰想了想,“我有门路,或许,可以上达天听。你们尽管说,如果真能解决问题,咱们也算做了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不是吗?”
项如蓁道:“那就如锦澜所说,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朝廷现在的重点不该在如何处理难民,一座难民营几间粥棚就能稳住当下的情况,朝廷应该把重点放在北州。”
陆锦澜点头道:“旱情虽然是天灾,没发出赈灾银却是人祸。我建议,一补发赈灾银,二派钦差查出贪污赈灾银的黑手。做到以上两点,难民自然就消失了。”
晏无辛灵机一动连忙举手,“还应该有三,兴修水利,引一条河流入北州,彻底解决干旱问题。”
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陆锦澜笑道:“北州地理位置特殊,就算是离北州最近的河流,至少也得挖个一两年,才能将水引入北州境内。”
晏无辛道:“那就挖啊,好歹一两年之后就不用担心干旱了,为什么没挖呢?”
项如蓁笑道:“大概是因为那条河在曲国境内吧。”
晏无辛啧了一声,“那你们不早说。”
众人哈哈大笑,此时凌照人从外面回来,笑着说起来一件新鲜事。
“你们听说了吗?二郎主的马车撞死了一个难民小孩儿,二郎主也受了惊,家属情绪失控和侍卫侍卫起了冲突,街上可热闹了。”
陆锦澜一愣:“二郎主是谁?”
晏钰道:“是皇上的二儿子,赵俊儿。”
陆锦澜点了点头,项如蓁忙问:“然后呢?”
凌照人道:“然后皇上下令,把她们都杀了。”
“杀了谁?”
“当然是难民一家,还能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晏无辛突然起身,对陆锦澜和项如蓁道:“我想起我作业还没写,你俩赶紧陪我去写作业。”
项如蓁不由絮叨起来,“昨天就催你写,你三拖四拖,现在可倒好,又得熬夜赶工。”
三人走到僻静处,晏无辛猛一回身:“作业我昨晚写完了,把你俩叫出来,是怕你们一时情绪上头,又发表一些不知深浅的高谈阔论。”
陆锦澜道:“我今天说的话都是过了脑子的,我小心着呢。”
项如蓁沉着脸,“我确有一句不知深浅的话想说。你们说,皇上算仁君吗?”
二人紧张得看了眼四周,拉着她又走开一段路,见四下无人,晏无辛方道:“你这哪是不知深浅?你这是不知死活。”
项如蓁无奈道:“这话,我也只能跟你们俩说。可我就是不明白,皇女犯法也该与庶民同罪,他一个小小郎主,当街撞死了人,实为罪魁祸首。就算是误杀,也该有所惩戒,怎么皇上反倒把受害人家属斩了?”
陆锦澜轻叹一声,“皇族犯法从来就不曾与庶民同罪,自古以来都是如此。至于皇上是否仁德,那就更复杂了。”
陆锦澜曾熟读史书,她惊讶的发现,哪怕是有名的仁君,也没少干视人命如草芥的事儿。
她认同某位现代历史学家的话,「古代的帝王绝大多数都是暴君,几乎没有仁君可言。」
她想到这儿,只好对项如蓁说:“不要把皇上当成一个人来评判,掌握至高权力的人,行事早就脱离道德标准了。”
项如蓁愣了一下,“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只能毫无选择的拥护一个暴君?”
“让我想想。”
这个问题太大了,陆锦澜总不能跟她说,我们来打响反帝反封建的第一枪。
社会环境根本不允许发生大跨度的变革,从科学角度讲,也不可能从封建社会嗖一下变成民主社会,违背客观规律了。
陆锦澜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了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解答项如蓁的问题,“其实,盛世和皇帝是不是仁君没有多大关系,而是取决于是否有治世能臣。”
项如蓁深思片刻,搭住陆锦澜和晏无辛的肩膀,“那我们来做这个治世能臣。”
晏无辛心虚道:“别带上我,我是武将。”
二人噗嗤一笑,忽听孙乐闻喊道:“陆锦澜!你家人急着找你,你那位小郎在街上晕倒了!”
陆锦澜忙道:“帮我请假,我回去看看!”
到学院来报信的是洗墨,说楼雨眠突然晕倒,幸好凛丞和庆儿就在身侧,人没摔着,已经送到久安堂了。
陆锦澜赶到医馆,医师刚刚诊完脉,用一根银针在楼雨眠人中上扎了一下,他便悠悠的醒了过来。
雨眠一睁眼看见陆锦澜又惊又喜,忙道:“你怎么回来了?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你快回去吧,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陆锦澜看着他苍白的面色,握了握他汗涔涔的手掌,“不碍的,你先休息,我去问问医师。”
医师正在屋外和平掌柜交头接耳,见陆锦澜出来,二人匆忙住了口。
陆锦澜眉头一皱,“是什么疑难杂症吗?”
平希玉忙回:“那倒不是,请少主可以放心。只是……”
平希玉拉着她到另一侧的房间,压低了声音道:“他怀孕了。”
陆锦澜懵了一下,脸上渐渐露出笑意,诧异道:“这不是好事吗?怎么?你怕孩子不是我的?”
“不不不,楼公子有孕一个半月,我们刚刚推算了下日子,正是少主休沐在家的时候。只是,我们不知道您是不小心让他怀上的,还是有意的。毕竟楼公子出身卑贱,不知您是否准许他把孩子生下来。”
平希玉说到这儿,声音又低了几分,“您若是不准,也不必为难,医师可将打胎药暗自给他服了,他只当自己生了场病,不会察觉到什么的。”
啪!陆锦澜一拍桌子,“你在说什么?是我让他怀的,我自然要让他生。他的出身我早就知道,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我更不允许任何人谋害我的孩子。”
平希玉请罪道:“少主恕罪,我绝无此意。只是东主她恐怕无法接受一个青楼男子,生下您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孩儿也就罢了,万一是个女孩儿,可是要计入族谱的。关于她爹的身份,要如何下笔呢?”
陆锦澜想了想,“实在不方便的话,就记在凛丞名下。”
平希玉担忧道:“呃,这不太好吧?这样一来,这孩子可能就是嫡长女,宋公子能同意吗?”
陆锦澜道:“我去和他说,他会同意的。”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反对:“我不同意!”
这个声音……
陆锦澜歪着头往外看,那人已经昂首阔步走到了门前。
只见来人一身华服长身玉立气度卓然,满面风霜和岁月雕琢的纹路让她看起来更具威仪,纵使风尘仆仆亦难掩英眉凤目。
陆锦澜一喜,“娘!您怎么提前到了?”
她连忙上前见礼,“孩儿给娘请安。”
平掌柜忙跪拜道:“拜见老东主!”
陆今朝“嗯”了一声,目光看向陆锦澜,冷峻的面色渐渐消融。她轻叹了一声,抬起温热的手掌摸了摸陆锦澜的头,又用指腹拨了拨她额前的发丝,带着几分无奈笑道:“你整日胡闹,让为娘如何安稳?”
她拉住陆锦澜的手,“快起来,让娘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母女俩四个月没见,陆今朝仔细端详着陆锦澜,良久才满意道:“高了,看着也更结实了。每每得到消息,都说你学问武艺样样拔尖,看来是真的。只是晒黑了些,是不是每日勤学苦练太累了?你说说你,何必把自己搞这么辛苦,谁逼着你考状元了?”
平希玉忙在一旁道:“东主,少主一向上进,皇家学院人才济济,可少主每次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这般聪明一定是随您了。”
陆今朝听见这话很是高兴,握着陆锦澜的手跟平希玉吹了起来,“澜儿从小就聪明,以前她就是懒得学,一认真起来可不得了,没别人什么事儿了。你说说这孩子,文也好武也好,就是任性。”
她看着陆锦澜,怨道:“你倒胆子大,丢下一封信就跑到京城来,害得我和你爹日夜悬心。前些日子听说你们食堂出了事,你爹气得哭了好几场,这人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
陆锦澜鼻子一酸,红着眼道:“那事儿已经过去了。”
陆今朝又道:“我就说,这学你不该来上。你从小哪受过这些罪?但凡不顺口的东西,你一口都不肯吃。我们精心把你养大,却遇到这么个事儿。娘真怕你吃坏东西伤了脾胃,怎么样?没落下什么病吧?京里人欺生,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陆锦澜一直强忍着,她以为陆今朝会先狠骂她一顿,历数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然后定下一二三四若干条新规,对她说:我对你太失望了!你对得起我和你爹的一片苦心吗?你除了花钱你还会干什么?家里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诸如此类的话。
然而,她一句也没听到。
陆今朝就那样满眼慈爱的看着她,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她,捏捏她的筋骨,摸摸她的头发,用那种又骄傲又心疼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陆锦澜算是活了两辈子,确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浓烈的亲情。她想过和她娘大吵一架,想好她要如何据理力争字字珠玑。然而这般场景,她从未设想过,一时间竟然有几分手足无措。
她用力咬住唇,眼泪却不懂事的掉下来。
陆今朝一时间也红了眼,“你这孩子,都快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
她搂住陆锦澜轻轻拍了拍,“好了好了,京城不好混,咱还是回家吧。”
陆锦澜连忙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觉得您对我太好了。”
陆今朝笑了笑,“这时候拍马屁,该不会是为了你那个青楼公子吧?”
陆锦澜吸了吸鼻子,又想起这茬,“您干嘛不同意啊?”
陆今朝叹了口气,“娘真不想说你,但你这件事也做得太过了。青楼公子怎么能带到家里来?你随便玩玩也就算了,你还让他怀上,还让他生下来,这不是胡闹吗?”
“你岳母是什么人?那是咱们嬅国威震八方的一品虎嫖将军,皇上都得给她三分薄面。咱们家是有钱,但这门亲事,老实说还是咱家高攀了。凛丞没过门之前,你就风流得天下皆知,已经够拂宋家面子了。还要把孩子记在他名下,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那个雨什么,若是个寻常人家的男儿,她家也说不出什么。可一个青楼公子和她儿子一同伺候你,这不是打人家脸吗?对你岳母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她那个暴脾气,可不是好惹的。怕是见了你,先让你把他赶走。”
陆锦澜撇了撇嘴,“那怎么办啊?娘,你帮我出个主意。”
陆今朝看了她一眼,“附耳过来。”
凛丞还在这边安慰雨眠好好养病,平掌柜心事重重的过来,“恭喜楼公子,你怀孕了。”
“真的?”楼雨眠大喜,“怪不得我最近总是没胃口。”
凛丞忙问:“锦澜呢?她知道了吗?”
平掌柜叹了口气,“知道了。”
看着她这般神情,楼雨眠不由一愣:“她……不高兴吗?”
“呃,本来是挺高兴的。但是我家东主来了,恰好给她听到,现在母女俩正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什么?”凛丞急道:“我去看看。”
雨眠忙道:“我也去。”
平掌柜连忙把楼雨眠按住,“你别去,你好好休息。”
凛丞出了门,循着声音摸到了门外。
只听陆今朝气道:“不管怎么样,一个青楼公子绝不能进陆家的门。”
陆锦澜耍赖道:“我不管,反正他怀孕了,我一定要给他一个名分。您要是不准,我一辈子都不娶了!”
紧接着又听陆今朝无奈道:“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不是娘不让你娶,只是这样就太委屈凛丞了,他怎么肯?”
凛丞忙立马推门进去,“陆姨母,我肯的。锦澜这么做,是她重情重义。我没有看错人,您就准了吧。”
陆今朝一愣,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凛丞啊,你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澜儿能够娶你过门,是她的福气。可是,我还是不能同意让那个青楼男子进门。”
凛丞忙问:“为什么?”
陆今朝道:“就算你不介意,你娘不可能不介意。她那个脾气,我可害怕。”
凛丞想了想,眼睛一亮,“咱们不告诉她就是了,你们不说,我也不说,她怎么可能知道呢?等到我们成婚以后,她发现了也来不及翻旧账了。”
“这……”陆今朝看似为难的摸了摸下巴,“这不好吧?我和你娘是挚交,这么骗她,我有点儿过意不去。”
凛丞急道:“我知道您是忠厚的人,这次你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撒一次谎吧。我不想锦澜为难,您也希望她高兴,对吧?”
陆今朝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陆锦澜激动的拉住凛丞的手,由衷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
她兴奋的勾住凛丞的脖子亲了一下,陆今朝看得直皱眉,“咳!”
二人尴尬得低下了头,相对红了脸。
陆锦澜这两日心情奇好,在书馆帮项如蓁理着书,都高兴得哼起了歌。
项如蓁道:“要当娘了,这么开心?”
陆锦澜一笑,“那是,我这叫双喜临门。雨眠怀孕,我和凛丞也马上订婚了。”
晏无辛忙问:“订婚宴上是不是能见到你岳母啊?让我们也一睹虎嫖大将军的风采。”
“别提了,本来我也以为能正式见一下她老人家。没想到凛丞收到来信,他娘说她无诏不能进京,估计只有我岳父能到场。对了,你们到时候可别提雨眠的事儿,雨眠这几天住在久安堂,咱们来一个瞒天过海。”
三人正说着,晏钰在外面拍了拍窗,三人见她拿着包袱,忙问:“明天才休沐,你现在就要走啊?”
晏钰道:“家里有事,我提前回去。上回咱们说的事,我找关系报给了朝中大员。听说圣上已经决定再发一次赈灾银,并且派可靠的人去北州查清贪腐。”
陆锦澜笑道:“有多可靠?别给人收买了。”
晏无辛道:“就算不被收买,也未必能查出实情。北州水深,到处都是关系,谁去了都得有所顾忌,鬼知道怎么下手。”
项如蓁道:“咱们倒是不涉及任何关系,可以无所顾忌,可惜没人让咱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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