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给得多,老板事儿还少,这样的工作环境很难让人拒绝上班,叶书音从前上高中梦寐以求。
“确实,没想到他这歪理还挺有一套,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特有主意。”
Arthouse每次招聘的时候多少人挤破了头要来,就是因为环境好,老板更好,舒焱说:“我们工作室这所有大大小小的家俱摆件全是他自己亲自去建材市场和家俱城挑的,装修的时候都没请室内设计师,他好像很早很早就对这间工作室有规划。”
叶书音码好牌,掏出来手机戴上蓝牙耳机,但发现好像无济于事。
同桌的人搭腔:“川儿挺有眼光的啊。”
“自己的店肯定上心。连喝水的杯子和烧水机他都跑了一整天去挑。”提到烧水机,能说的就更多了,舒焱吐槽:“不过他买的那烧水机是进口玩意儿,我们都不会修,他出差那么多天没回来,所以一直弄不了热水。”
“还没回来呢?怎么去这么久啊。”
“已经下了高铁正往回走呢,刚才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修修热水机,但是他说要去跟人签合同。”舒焱一开始还没听懂,心想他都不知道工作室要跟什么老马签合同。
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签哪门子合同啊,他瞟了眼叶书音。
陈钰涵戳了戳叶书音,“出什么?”
叶书音轻轻“啊”了声,喝掉最后一口啤酒,回神一看,还没出一分钟,明明都快听牌了,现在全乱套。
陈钰涵不会打麻将,神色懊丧,“我刚刚那几圈是不是出错了啊?”
叶书音完全不知道她刚才出了什么,“没有,打得挺好的,咱们只要别给人点炮就是胜利。”
不过真不好说,仔细一看现在出哪张都容易点炮。许久没打,很多出牌技巧都回想不起来了,放到以前还没人打麻将能打过她,好多人的麻将都是她教会的。
叶书音纠结,手已经摸到了三条想打出去,左肩猝不及防被压住,衣料带着雨水的潮湿冷意,身体贴近那一秒却又能感受到衣料下胸膛滚烫的温度包裹着她的整片背脊游走在四肢百骸,她被迫往前趴了趴,耳廓被蹭住,蓝牙耳机差点掉下去,手背被他伸过来的指尖轻轻拂过,只停留一秒钟,不经意间触碰到。
她撤回手摘下耳机,往陈钰涵的身边靠了靠,停留在鬓边的呼吸若即若离,却让她更觉得心头发痒。
三条旁边那张牌被他用食指弹倒,跟着一句低沉缓和的:“八万。”
舒焱看见人一点也不意外,心里了然般看好戏,嘴上却骂他:“你刚从我后边过看我牌了吧!”
谭迎川依然在叶书音肩侧微伏身子,码着乱掉的麻将,稳操胜券般说:“没看。不看我也知道你和什么牌。”
不过几秒的时间,他从她的肩侧退离。
牌面明朗,该出什么一目了然。
胸膛压下的触觉还在,直不起身子的似乎变成了叶书音。
舒焱的眼睛在他和叶书音之间来回来去地瞟,意有所指:“你不是签合同不过来了啊?”
谭迎川觑了眼叶书音无动于衷的背影,又扫过不远处正在打扑克牌的凌砚文那张扑克脸。
谭迎川只当看不到那张扑克脸朝她投来的眼神,反正也看不到她是怎么回看他的,眼不见心不烦,转身去茶水间,黑着脸,“你不是搞不定烧水机?修不好你们能喝热水?”
本以为这把赢不了,结果硬生生苟到最后靠自摸和牌了,陈钰涵打麻将的兴趣彻底被勾出来,吵嚷着再来,桌上又是一阵哗啦哗啦洗牌的声音。
叶书音让出位置去洗手间,凉啤酒喝多了,胃里胀胀的。
经过储物间,门忽地从里面被拉开,谭迎川挽着衣袖,关上灯。
两个人恰好打上照面,叶书音甩手的动作慢下来,心如止水地略过他的身影,很快移开眸光没去管他什么反应,抽了张纸巾擦干手上的水,又从冰箱里替陈钰涵取了一盒冰块。
谭迎川走到桌边插上开关,“滴”的一声,烧水机重新开始运作,设备重启预热发出嗡嗡的震动,盖住了关门声。
他背过身倚在门边的桌上,抱着臂,衬衫熨帖着肌肉鼓起的线条,朝她的方向曲着腿,姿态松弛淡然。
叶书音回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门关着,茶水间只亮一盏昏黄的小壁灯,光色暖洋洋地蒙在身上,错落的明暗交界反倒让他看上去极为温和。
她保持缄默,手上的冰块不断散发着寒意,周身温度在降,一如现在低到冰点的气氛。从那天在酒店吵过一架,所有关系就回到了原位,重回到第一面的陌生,呼市的亲密像是一场无人在意的的闹剧,是他们两个人那晚走错了路。
谁也没主动搭腔,即使那天的不愉快到现在依然没忘,可并不妨碍他们的眼睛和目光离不开对方,黏黏糊糊在空中胶着,不知道是谁在跟谁较劲,仿佛谁先低头就是谁输。
叶书音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猜不透也不想揣摩他眼底的情绪,明明先走的人是他,硬要生气闹矛盾的人也是他,她心里再不觉得别扭现在也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别扭了。
烧水机运作的声音渐渐淡下来,屋子里转瞬间恢复宁静。
谭迎川拿了个一次性茶杯去接热水,杯壁很快凝结出水汽,滚烫的水能融化一切,“热水烧好了。”
等了半天,没回应,他扭头示意她站他身边,“过来。”
叶书音抿唇盯着他接水的背影,听不出也看不出他现在心情如何,但这层薄薄的冰至少有人戳破了,她放下冰块走过去,又见他打开柜子问:“喝哪个味?”
柜子里满满当当全是冲泡茶,各种口味,但不巧的是叶书音现在只想喝热水,“不用了,直接白水就行。”
“不是不爱喝白水?”
“凉啤酒喝得太多,胃有点胀……算了,随便冲一袋吧,什么味都行。”
他抽了条粉色柠檬味的撕开,这个牌子很好喝,但一次性买这么多盒也不便宜,“这都是给员工准备的?”
“给我干活很费脑子,得让他们心理平衡点儿,不工作的时候轻松轻松,到正经事的时候他们也能好好干活。”他把兑好的热水递给她。“刚才喝了几瓶?”
叶书音如实回答:“算上吃饭,差不多有七八瓶。”
谭迎川垂眸扫她一眼,脸颊确实有些微红,不仔细看压根儿看不出来,也没什么醉态。她能喝他是知道的,以前拿啤酒都当水咕咚咕咚地喝,但顶多两三瓶就不行了,从来没到八瓶这个量,谭迎川语气凉凉的,“今儿这么高兴?喝这么多。”
“嗯,忙了半个多月总算把会开完了,大家都轻松。”
谭迎川拿过就快见底的茶杯给她接满,又问:“刚才赢了吗?麻将。”
墙上折射出的影子一高一矮,肩并着肩,在动作间她的头发会蹭到他的胳膊,叶书音点了点头,影子也在晃,“自摸了。”
“几年没打了?这么生疏,记牌都没记住。”
叶书音反问:“你一直打着?”
谭迎川缓缓摇头,“高中毕业就没再打过。”
“那你打麻将打得挺好的。”
他没邀功,“你教得好。”
叶书音嘴巴抵着杯壁,无声弯唇。
“我这工作室怎么样?还不错吧。”
叶书音点头:“可以,环境挺好的。”
空气中陷入短暂沉默,不过谭迎川很快打破沉默,然而这次却将戳破冰面的利刃抛给了她,“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忍着,忍着,忍不住了。他问一句她答一句,看上去是他占上风但并不。
叶书音没立马作声,问什么?其实挺多的。比如这间工作室的格局装饰,比如他给员工的上班福利,这一切那么熟悉,都是她曾经上高中时憧憬向往的。再比如她其实知道他想听到的问句是:你在气什么?
但并不想如他的愿,也没必要问。
维持那样的关系,不进不退,不挺好的吗?
叶书音双手捧着杯子,冒上来的热气不断蒸腾,她觉得现在热热的,脸肯定很红,后知后觉有丝丝缕缕的醉意涌上来,她舔了下唇,有甜丝丝茶粉味道,“最近忙吗。”
没什么营养的问题,无关痛痒,不是他想听的,谭迎川懒散应声:“怎么不忙啊。”
是啊,多忙啊,忙到没空来校研会,但有空打扮自己,有空应酬发朋友圈。
叶书音喉头闷了口气,面无波澜地说:“忙还来给我们这一大伙儿人修烧水机,你可真是个好人。”
谭迎川敛起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站直身子,听出她明明白白的阴阳怪气,哂笑:“我好人?”
“我算哪门子好人,”谭迎川睨着她,气息被她的阴阳怪气噎得紊乱了下,但心火很快被压下去,他平息几秒,浊气慢慢在一呼一吸间被渡出肺腔,接着说:“你给人家打伞的时候多体贴啊,你才是好人,比我强一百倍。”
叶书音猛地仰头,她就帮凌砚文拿了一下而已凭什么被他这样呛。
他装看不见她的脸色,“不像我,我都走到被人给拉黑这一步了。”
叶书音不明就里,但是认为他活该。
谭迎川一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就难受,以前装都不会装,现在装得还挺像,真听不明白还是假听不明白?
她怎么这么会给他找不痛快,拉黑了他还这么硬气,他那天早上没让她舒服是犯天条了吗,她要不说那些话他不会就那么抽手离开,还是她觉得她一点儿错都没有?
爱这条路太长了,有时还会被时间堵上,爱意在一道一道阻隔中消磨掉,走到终点时能留下的爱是多是少,全凭自己良心。
谭迎川想去摸摸叶书音的良心,看看是不是一点也没有剩了。
这场争执注定也是无疾而终,他无法同她分辨出到底谁对谁错。
谭迎川想走,也确实这样做了,疾步走到门口,亟需另一个空间让自己喘口气,打开门,外面明亮的光漏进来,夹杂着麻将牌在桌上碰撞的嘈杂,一下又将他定住。
他不甘心,就算她那些良心一点也没剩,他也要一点一点填回去。
叶书音靠着桌边没动,泰然自若地拧着脑袋看自己面前这一亩三分地,细想想如今每次跟他闹别扭都是以这副姿态,冷静自持地复盘自己说过的话,并且复盘过后觉得就该这样。
只是她怎么会觉得有些难过,有些喘不过气说不清楚的失落?
从前的她藏不住事,有架必须吵出来,憋在心里受不了,往往保持沉默听她闹脾气撒娇的都是谭迎川,现在反过来了——
她撑在桌上的手被攥住,没喝完的冲泡茶被抵上来的力道弄得洒出来,湿了谭迎川的下巴和半片胸膛,还有她的白衬衫,果香很快弥漫在鼻息间。
叶书音双眼微瞪,慌乱间拿着茶杯的手抵在她与他的胸膛之间。
下巴溅上的水滴滑落到她的手背上,甜腻的味道愈发浓烈,她的目光从手背上挪到他的下巴,再往上一点点就是嘴唇。
都说先低头的就是手下败将,她没低过头亦没回过头,但是始终没赢,赢家一直是他。
谭迎川按着她,喉结上下滑动,数次想说些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没张口,漫长的几秒钟逝去,似点漆的眸中渐渐浮起示弱的情绪不住翻涌,他低声说:“把我电话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啦,还是下周六日
第24章 破防/第十二集
叶书音完全怔了,略显木然,因他的眼神和语气,更因为他这句话,满头雾水的程度达到顶峰,心中被他如此近距离抵住的扑通慌乱全然不见。
这个男人的眼神太难挡,怎么能做到又委屈又生气,甚至还存在步步紧逼这种情绪的呢?从前真的不这样。
偏偏她还没有闪躲的余地,周身全是他的气息,也一时丧失了所有语言,脑海中翻来覆去过了一遍,但能给到他的回答除了迷惑还是迷惑。
不信。谭迎川执拗地箍着她。
半晌,叶书音找回神思,虽说还是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又为什么突然像这样变得不冷静,但声线倒是不紧绷冷淡了,下意识轻柔起来:“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拉黑你了?”
“你确定你没拉黑?”
叶书音斩钉截铁:“我没有。”
她为什么要拉黑,现在还没那么幼稚无聊,不再需要借助删除或拉黑一切联系方式这样的法子来拉开距离。那几天他在她这里杳无音讯,然而却能高强度地发送频率为几分钟一条的朋友圈来显摆自己丰富多彩的生活,就算这样她也没想过要拉黑,只是不点赞不评论,看到只当没看到,后来更是忙到没空刷朋友圈,哪来的心思做拉黑他这种事。
谭迎川紧锁着她的眼睛,脸黑成了锅底,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通讯录拨她的号,“嘟”声响了一下,里头的机械女声语音播报——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叶书音更懵了,她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反应。
谭迎川单臂圈住她的腰把人提起来,从她的西裤口袋里抽出手机,快到叶书音微张着唇都没来得及做出动作,就又被他抱到了桌上坐下。
电话没挂断,拨出号码是她的,但她的手机就是没反应。
谭迎川找到靠山,眸光一下有了底气,手机往桌上一放,浑身写满我看你怎么解释的姿态,“没拉黑?是我手机该换还是你手机该换?”
叶书音:“……”
叶书音放下茶杯,手上溅到的果汁风干,留有粘乎乎的感觉,不太舒服。她垂下眼睫用湿巾一点点擦,擦去肌肤上的不适,也擦去心里一切不明白。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这副发了疯想要吃她的模样。
可是他不该恨她报复她吗?恨她当时的无情决绝,报复她的薄情寡性。几年没再见,他现在这幅泡进醋缸的样子,真的是依然喜欢她吗?
因为五年实在是太久了,谁能保证爱会一丝一毫都不变?
谭迎川说:“不吭声那我替你换?”
叶书音盯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怨没有恨,有的只是委屈,她的恼怒忽然没了,这样近的距离让她下意识开始回忆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感受,发现一点都没忘,她默了默,饶有兴味地问:“所以你跑我面前发这样一通火,是以为我拉黑了你?”
“……”
她乘胜追击,继续拱火,狡黠的模样跟五年前画室那个女孩一模一样:“小心眼儿到这种地步了?”
心事被戳中,谭迎川面无表情地站直,松开她。
她变得干爽的手推了推谭迎川胸膛,很想笑,拚命让自己忍住,故意使了个坏心思,“再起来,离远点儿。”
但没想到,谭迎川怎么可能听话。
在她第二次推他时,宽大掌心按着她的腰脊线,她的双腿被猛然挤开,足以容纳身前这副高大身躯站进□□,同她的身体贴近又瞬间贴紧。
叶书音轻咬下唇,所有感官都猛然集中到一起,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再度拉进的距离让此刻的气氛变成了那杯酸甜的粉色柠檬味冲泡茶,连呼吸间都是柠檬的清香味。
叶书音反手撑着桌子让自己稳住身体,由于惯性向后仰的力道又被腰窝扣着的掌心按回来,她推不开他,这样待了几秒,索性不再抗拒。
他们俩的衣服多多少少都被打湿,那一小杯粉色柠檬茶在她的衬衣上落下斑驳痕迹,叶书音抬手将湿巾放到他的下巴上,用软绵绵的力道缓慢擦去甜腻的残余痕迹,谭迎川没有阻止,即使知道这动作简直是在刻意折磨他。
湿巾小小的一个角触及到他的下唇线,她善意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火气瞬间偃息,轻呼了口浊气,“怎么不擦了?”
叶书音没撤下自己的手,掀起眼皮对上他的眼,“你嘴上没溅到。”
“有你这样帮忙帮一半儿的?”
叶书音理直气壮:“我跟谁学的你不知道?”
还记着在呼市酒店那天啊,以为她早忘了。
谭迎川深深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语气和眼神中得到她此刻的淡然是在演戏,找到她对他们的所有争执怀有解释或是别扭这种想法的破绽,哪怕一丝一毫都行,但她实在太从容,根本就不把那些放在心上。
他立马清醒,不由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太过分了,前些天故意冷着她,她不但没来找他反倒比他更冷淡,所以他逼得太紧只会起反作用,跟她低个头又能怎么样呢?明知道她在有意逃避让她为难的一切。
能抓住她就够了。
她不是随便耍小性子的人,他了解的,而且即使心里非常不愿意这么想,但事实好像就是如此:如今的他在她心里远不到被拉黑的地步,拉黑说明她在等人去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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