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音眼角溢出生理性眼泪,瞳仁水光潋滟,没回答。
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半晌,谭迎川渐渐恢复平静,不再看她了。手却发了狠地揉弄,在她溃不成军即将攀顶之时恶意抽出手,任由她卡在那个难受的位置,腿软得不像样,面颊红润,鬓角发丝凌乱。慢条斯理整理好她褪到手肘上的衣服后,打开水龙头冲洗手上的水渍,在她迷离不解又充斥不满谴责的眼神中,转身去拉房门。
临走前,背对着她,语气无波无澜地说:“叶书音,有些时候我真的很想缝上你这张嘴,也想撬开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铁打的。”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啦,暂定一周两更这样子吧,大概在周六日两天,尽量字数多一些,因为我三次元实在精力有限,但肯定会坚持更完的哈,这篇参加了征文比赛,虽然知道名次可能不会很好,但还是想试试哈哈哈哈,给我的女儿女婿凑个热闹,第一轮投票需要营养液和地雷,一票=一瓶营养液=一个地雷,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追更辛苦啦!下章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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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怦怦/晚饭
进入篮球场四十分钟前,谭迎川刚回到家楼下,谭继成终于抽出时间给他办好了走读手续,顺便找好理科小三门的辅导班,铁了心要为他将来学商科打基础。
谭迎川没什么意见,让学就学,反正他以后就这样了。
来温岭这么久,谭继成看上去很在意他的未来,又是给他联系高中又是给他联系老师,但实际上谭继成很忙,忙到十天没进家门。
温岭分店开张在即,这是谭继成餐厅品牌的第十一家连锁分店,也是打开全国市场的第一家,他用了十几年让自己从一无所有被瞧不起的穷小子变成阑州知名企业家,人人都说他大器晚成,前途无量。
越是夸奖他越有野心,在他未来几十年的商业版图中,温岭是第一站,所以至关重要。
做餐饮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多,他一心都扑在疏通打点上下关系中,极少将自己的关注放在谭迎川身上,从小到大,他赚的钱见到谭迎川的次数,比他自己见到谭迎川的次数还要多。
这是谭迎川答应和谭继成来温岭的原因之一。
整日戴着面具生活了那么久,他有一天也会感觉到累,想要活得轻松点。
谭迎川到地库取了新买的山地车在小路上试骑了几十米,到篮球场后门停下,前面没开灯,鹅卵石小路凹凸不平,他推着车把中心打开手电筒。
视觉清晰,听觉也随之放大,小区的夜晚向来很静谧,生活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极少有烦恼的事,悲伤与忧愁全被阻挡在墙外,但此刻,篮球场内,有人在哭。
谭迎川顿足,循声望过去。哭泣声隔着万年青和挺拔的松柏,隐隐约约的,并没有那么真切,但听上去很揪心,仿佛压抑了许久。
他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自认为也并没有那么强的同理心,本身自己就一堆烦心事了,管别人间事做什么。
小时候跟黎惠黎平生长大,有他们在身后无形撑腰,没人敢在他面前找事,即使他们平日生活起居很低调,从不在过分张扬地在外人面前介绍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走到哪都有人背地里悄悄指着他说这是黎平生的外孙子,黎惠的儿子,惹不起。
所以他一直顺风顺水,崩溃到极致的瞬间几乎没有。
但就算没有家庭这层关系,数十年来,黎惠也曾耳提面命地教他,心里不高兴不可以忍,谁让你不舒服你就双倍甚至更多倍地还回去,必须让他比你更不舒服才行,有时候在外不要做什么君子。
谭迎川很少践行她这套铁腕理论,一来没处施展,二来让他为难的从来都不是外人,他必须内敛,将情绪收住。
球场开灯了,细碎的光影透过松针叶打在脸上,谭迎川回神,这段鹅卵石小路很快走到尽头,哭声却没有尽头。
他不知道居然有人这么能哭,不经意朝那边瞥去一眼,只一下,借助朦胧的灯影看清了一中的校服。
在全市所有高中里独一无二,是很有辨识度的深蓝色,左胸口有白色的一中校徽,衣缝线和裤缝线缝了三道银灰色萤光条,无论穿在谁身上都显得很丑,没有美观只有宽松肥大。
但他发觉身子蜷缩下去蹲在那里,也就小小一团影子。
谭迎川立刻辨认出那是谁。
对门那个总像黄莺一样鲜活灵动的女生原来也有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时候,跟她平时在学校呼朋唤友的样子,反差简直太大。
他一直以为她永远不会哭。
很奇怪,虽然住对门,但他们俩私下基本没有接触,在学校碰到了顶多互相点下头,各自跟着各自的朋友勾肩搭背离开,叶书音身边的“莺莺燕燕”多到超乎想像,她可以跟很多人交好,可以将眼底的大方仗义交付给任何人,唯独他,他没怎么见过她的热情,却总撞见她的不为人知。
他们俩不过点头之交,谈不上厌恶,也算不上热络。
他看得出来,更多时候叶书音有意在躲他。
她为什么要躲他呢?在某一次两个人课间相遇在楼梯口,她却避开他投去的目光时,谭迎川曾好奇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没有结果。
如今再想起,心里的水波还是会扩散,荡漾,他承认是好奇心被激起,但望向她的眼神却保持平静。
谭迎川不明白她为什么对他如此“特殊”,也没有让自己必须想清楚,这份好奇心并不强烈,他骨子里也有自己的骄傲,既然她想要这样,那他也没必要强硬地迎上去。
很没劲。
谭迎川看了眼时间,他居然已经站这儿二十多分钟了,而她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他也无意再看,窥探一个人最难过的时刻很没品,尤其还是一个刻意跟他保持分寸的女生。
他骑上山地,单腿点着地面调整脚蹬,余光里,她终于抬起头在身上翻找。
鹅卵石绊住车轮,山地歪了下,被迫停住。
找什么?应该是纸巾吧。
较劲的那根弦猛然松了,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攥着口袋里没拆封的心相印纸巾,递到她脸颊边。
她微微抬起脸,动作幅度不大,但眼睑下的泪痕和红肿湿润的眼眶很难不让人心软,他甚至都没有给自己时间去想,为什么还要走过来,递出这包纸巾。
谭迎川蹲在她面前,近距离地看着她的神色从难过走向怔愣再走向讶然,眼底轻晃的光芒破碎却闪耀,她并不是一直都那么大大咧咧,也是一个需要被人关照的女生,只是她的脆弱被包裹得很厚重,让他心里豁然缺了一块儿,觉得她还是笑起来好看。
他选择忽略她所有难堪,什么都没问,只是挑着眉弓骨,眼底鸠占鹊巢的戏谑很浓重,好像是在责备:“你耽误我打球耽误了二十七分钟,叶书音。”
叶书音顶着湿漉漉的眼睛微抬下颌,思绪完全停滞。
那双明亮灼热的视线在此刻无比温润,不近人情的凌厉眼型却一点点将她躁动不安的心理防线加固抚平,单膝点地的身形高大,背脊略弯,像一把锋利的弓,却甘愿为她折下,这张弓周身全是朦胧柔和的光,漆黑的空中浓云散开,月亮浑圆,银色的轻纱在他身上蒙出阴暗错落的画面,但他的双眼却始终沐浴在月影里。
她抽出一张纸巾,淡雅茶香扑面而来,瞬间沾满她的指尖和掌心。
他转身,留出时间和空间让她赶紧把鞋收拾干净。
她心如滚烫的烙铁,炽热的温度沿着经络血脉融进四肢百骸,在他转身的间隙中快速擦去泪水整理好表情,脸颊也变得香香的。
他借她用的两张纸巾用完了,那包心相印却攥在了她自己手心里,揣进口袋。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间脱离了掌控,却又无比清晰地在生命中再次拓下新的烙印,改写遥远未知的未来。
他们陷在香气中,谁都没有意识到。
叶书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很快,和人在篮球场吹了几十分钟的冷风杂七杂八聊了两句,火气稍稍降了些,就被赶来找她的叶向安带回家了,父女俩顺便带走了说要打篮球但是身边连个篮球影子都看不见的谭迎川。
她晚饭还没吃,饿着肚子等到了叶向安给她开小灶,心里打着鼓想了想,谭迎川在楼下陪她也挺值得感谢的,不管他出自怎样的心情,是怜悯?同情?总之,她感激。而且他孤家寡人一个,想想也挺难的,还是家里人做的饭香。
于是叶书音没再犹豫,主动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家里吃饭,她爸做的饭很好吃。
最后没人管的谭迎川也跟着沾了光。
到家门口前还有点儿忐忑,她实在没精力跟韩佩琳吵架了,尤其身后还跟着个蹭饭的。叶向安给她打强心针,说韩佩琳店里最近有事儿,她在店里忙得焦头烂额才心气不顺,但他说不出让叶书音别跟她一般计较的话,这么些年说太多次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了。
叶书音自然明白他说不出的后半句话,放心大胆地进了家门。
时间太晚来不及炒菜,叶向安简单熬了个汤底煮烫饭。
叶书音吃饭不爱说话,叶向安不,他健谈,喜欢跟人拉家常,叶家的餐桌氛围向来很轻松。但谭迎川这狗脾气看上去也不像是喜欢跟人拉家常的,叶书音刚想提醒,结果谭迎川应了叶向安,俩人谈得挺欢,一点也不尴尬,你来我往的倒把她自己撂餐桌上了。
对门那个吊儿郎当不太正经的闷葫芦原来也有嘴这么甜这么接地气的时候。
连叶书音这个话痨都觉得叶向安话太密了,“叶工,这儿不是你们单位,你还让不让人家吃饭了。”
“这不吃着呢么,小谭你多吃,别拘着,”又指着叶书音那碗,“别挑食,你看你剩那一碗香菇。”
“这才没几个好吗,之前我妈在家炖鸡汤没把香菇煮熟,吃得我拉肚子,难受好几天呢,”叶书音挑挑拣拣,放嘴边试了试,但真吃不进去,皱着鼻子,“老爸,你这香菇是不是坏了?”
“瞎说什么胡话呢,这我在早市上刚买的新鲜香菇!”
“但是有味儿。”说着又看谭迎川,想寻求支持,“你说是不是。”
谭迎川拿着汤勺吃得津津有味,并不打算支持她,像这样和别人一起在餐桌上吃着饭聊着天,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很珍惜,“没有啊,多好吃啊。”
“就是!”叶向安一拍桌子,“下回不爱吃的话做饭之前跟我说,再者说,有味儿你还吃这么香?”
“……我这不给你面子吗!”
叶向安摆摆手,“吃饱坐客厅玩会儿去吧。”
“……”
叶书音咬咬牙,看见谭迎川汤喝完,又给他添了不少香菇,“好吃多吃啊,爱吃就吃饱点儿吧你。”
“谢谢啊。”
“多吃点儿。”叶向安转头又问叶书音:“你到底还吃不吃了?”
肚子还能再盛一点,但是——
微蹙着的眉梢放平,她怔然抬头。
谭迎川把碗推到她面前,她的碗里干干净净,所有香菇都被挑走,剩下的汤他都解决了。
叶书音一瞬间闭嘴,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痒痒麻麻的,又匆忙慌乱低下头,没敢看他。
浓郁的高汤满足口腔中每个味蕾,美食永远有独特的魅力,治愈所有不开心,让人走入新的舒适圈。
谭迎川吃着她不吃的香菇,隐隐勾唇,外卖吃得太腻,他已经很久没有胃口了,但今天这顿晚饭让他食欲大开。
而且也就这个时候能看到叶书音跟人耍小脾气撒个娇了,挺有意思的,“大姐大”也有今天。拥有一个这样的父亲,童年应该不会枯燥吧,不然她也不会成长得落落大方,从不吝啬释放自己温暖的善意。
他们父女俩心里都很柔软,都是很可爱的人。
叶向安从厨房回来,擦着手坐下,“这周五不放假吧,你跟昭昭一样现在每天也走读了?”
谭迎川看了眼叶书音,反应一秒才明白昭昭是她,应声:“对,今天正式开始走读。”
“那是挺辛苦的,尤其这个季节早上容易有雾气,晚上天黑得也早,路上注意安全。”
叶书音肘着下巴应付地点了两下头,这话听得耳朵起茧子,谭迎川倒是像个小学生似的应着,“好。”
吃完最后一口,胃里得到极大满足,谭迎川诚心实意地大夸特夸,不含一丝虚假,“油嘴滑舌”哄得叶向安都快找不着北了,乐呵呵邀请他下次再来家。
叶书音挺意外的,还叫人来家里吃饭,人家愿意吗。
叶工这自来熟不见外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谭迎川心里明镜儿似的,看了眼叶书音,图个礼貌,礼尚往来一口应下了。
这次能吃上热乎饭不过是因为哄了他闺女高兴,那下次还能有吗?他又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她跟他哭,也并不希望看到她哭,哄起来挺费口水的。
而且叶书音这人,挺会藏的,火热起来像太阳,低谷起来是融不完的冰川,这种反差让谭迎川觉得很难看懂。
叶书音在画室待了两天,每时每刻都怕韩佩琳突然冲进来找财务退学费,她甚至仔细考虑了很久,如果真的发生了这件事那她该怎么应付,有什么理由能让韩佩琳暂时放弃阻止她学美术。
她提心吊胆到周末,暗自庆幸于自己又从韩佩琳手底下替自己守住了几节美术课,脑子里琢磨的理由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自己的戒备心松懈,又渐渐被抛之脑后。
然而两天没见的韩佩琳好像也忘记了阻止她的那件事,叶书音从画室回来一进家门,就看见厨房里老两口正在合伙做饭,一个切菜一个掌勺,忙碌的身影和谐又温馨。
韩佩琳最近这段时间变脸变得很快,或许是更年期情绪不稳定,头两天还跟她吵得无可复加,转头又对她轻声细语,叶书音只好安慰自己她周五说的“痴心妄想”是更年期口无遮拦说出来的气话,气话不能记在心里,更何况她还在更年期,需要多拥有一点体谅。
反正说服自己这种事情她很熟练了,也不差这两次。
叶向安盛完最后一盘菜,从厨房探出头,“昭昭,你去对门叫下小谭,让他过来一块吃饭。”
“谭迎川?”叶书音双眼微瞪,一下子被搞愣了,“怎么叫他过来啊。”
韩佩琳接话:“对门不是没大人吗,晚上总也不在家,基本都是留他一个人在家点外卖,你们现在这个年龄外卖吃多了多伤身体啊,我刚刚跟你爸在楼下碰见他爸聊了两句,反正都是对门邻居,让他上家来吃饭也不麻烦。”
他跟他爸的关系不太融洽,比她和叶向安的关系差太多了,一个人吃饭确实挺冷清的,她的恻隐之心和犹豫在相互推拉,“那他以后每顿晚饭都得来咱们家?”
韩佩琳拧眉,脸拉下来,“这种话你别在人家面前说,显得咱们家多小气一样。”
叶书音没作声,他们家真不是什么小气的,添一副碗筷的事情而已,叶向安是个热心肠。但她其实想说,他们两家有那么熟悉吗?她连谭继成的面都没见过两回。
叶向安对谭迎川的印象还不错,挺善良的小伙子,外冷但内热,他看人不会错的,催叶书音:“快去吧。”
叶书音敞开门,呼了口气走到隔壁家门口,迟疑地按响密码门的门铃。
十七岁的年纪没多少阅历,猜不透人心,全凭第一印象对待其他人,他有时候插科打诨很欠揍,跟施展在一块儿的时候气得施展老骂他,有时候眉眼间透出的距离感让人摸不透,有时候却又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用最自然的方式维护她的尊严,在她哭时不问原因,递纸巾让她擦泪也说着玩笑话,甚至背过身不去看,他摸透了她所有难堪的小心思,展现出很多面,但每一面的他都细腻,不是一个令人生厌的人。
她其实并不了解他,可他不,她的家庭很简单,不像他一样复杂,充满未知数。
叶书音在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抗拒谭迎川过来一起吃饭。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是直觉在作祟。
但当门打开的一瞬间,两个人的视线缓缓触碰,她仰头对上那双朝气蓬勃的双眼,眼里包含的情绪很单纯,她可以很轻易读明白,也可以很清楚地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十七岁的原始本能不会隐藏,脑子里想的是不想要他到家里吃饭,莫名排斥他进入她的家庭,呼吸节奏乱掉的那一秒钟却在诉说兴奋。
“去我们家吃饭啊,谭迎川。”
她终究还是这样说了,发自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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