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思淼刚进门便看到玥儿手里握着一块马蹄糕啃着,正朝她走来。
她一把将玥儿抱起,走到凉亭中看着摆放在桌面上的东西。
除了马蹄糕、玫瑰乳酥等糕点外,还有半块羊肉,甚至还有一两燕窝。
没想到他如此大手笔,不过也对,蔺颖家大业大,燕窝都是常见之物,肯定不会在乎这些。
“穆姐姐你回来了。”刘淏轩朝她笑着,面上的轻松与当初的模样大相径庭,她心里有些欣慰,又不由得多看他两眼。
“去京城玩得如何?”穆思淼对礼品倒不太感兴趣,而是想询问一番关于京城的描述。
说不定往后她将食铺做大做强,能直接在京城开家酒楼。
“很是繁华,街道上多的是我从未见过的物件与吃食,不过对应的价格也比较昂贵……”
他说着所见所闻,穆思淼便琢磨着他开头的话。
物价会随着收入而上涨,京城帮工工钱定然不少,物价高属常态,不过相应的租赁房屋的价格也不便宜。
如此想来,还是得先赚到租赁房屋的价格,才能有底气想着去开酒楼。
刘淏轩不过是来送东西,不久后便匆匆坐着马车离去,穆思淼把糕点分齐俊冬几块,把其他东西都收到里屋。
再次出来时,齐俊冬正满脸好奇地望着她:“穆姐姐,那人是谁啊?张像是富贵人家的人。”
自从有齐俊冬帮工后,刘淏轩就只来过几次,都是休沐日,因此他不认得也正常。
“曾经认识的一个弟弟。”
穆思淼避重就轻,只说着两人最后的关系,并未提起中间所经历之事。
齐俊冬“哦”一声,看着似乎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从不是憋屈自己的人,有话当即询问出来:“穆姐姐,我看他方才乘坐的马车似乎是官家的车?姐姐竟认得如此之人,若是与铺子相关的官员的话,我们──”
穆思淼能听出他话中的含义,但她并不想多欠蔺颖人情,更何况,廷尉只管案件审判,根本不管土地征收。
“不过是小官罢了,我当初只是帮了个小忙,早就已经还清了,此事莫要再提。”穆思淼出声将齐俊冬余下的话截住,转身继续去备着明日所需食材。
齐俊冬望着穆思淼的背影, 目光投向那已经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
定制的榨汁桶两日工期便完成,穆思淼去木匠铺子拿回来, 木槌是实心的,她握着有些吃力,干脆直接放进木桶中抱着。
这东西属实不常见,路过众多店铺时,穆思淼总会收到她们探究的视线。
她遮挡住榨汁桶的模样, 走到斟满奶茶铺, 把木桶放在柜台上用屉布盖住。
“如果榨橙子汁的话, 需要将橙子皮削掉放进去,用木槌将汁水敲打出来, 但削掉的橙子皮不要丢弃, 全部留下送到我家中。”
穆思淼要用橙子皮做橙皮糖, 也可以放置在铺子里当零食售卖, 既不浪费又能多一份收入。
更何况有宋欢提供成本, 这橙子皮相当于免费得来,穆思淼自然高兴,不过还是得告知宋欢一声。
穆思淼把使用法子告诉蒋文娅, 蓝田也在一旁听着,两人听她说完后面色一喜,竟有如此省力的工具。
虽不知她要橙子皮做什么,不过既然她要,定然是有用处。
蒋文娅应声后,走到她身侧,望着身后的沈氏糖水铺:“她们这几日似乎在想新配料,不过至今并未有什么进展。”
穆思淼沉默半晌:“再观察几日, 明日俊冬要结亲,我替雨泽作为娘家人去送亲,明日若是有事,就先找他。”
两人虽说之前都在铺子帮工,但总归算不上太熟,更何况现在她们相距太远,而且齐俊冬已有妻主,不与蒋文娅有过多接触也正常。
“我知晓了掌柜的。”最近并未出什么大事,小事蒋文娅能够解决,根本不需要穆思淼出手。
蒋文娅点头应声,穆思淼放心离开店铺,转脚前往宋欢的宅子。
宋欢似乎正在屋里睡午觉,待管家将她叫出来后,穆思淼便向她说明自己用橙皮之事,她似乎没想到穆思淼如此实诚,听到后还有些诧异:“小事而已,你还来到这边告知于我,穆掌柜果然诚信。”
看来她并不介意,如此一来,穆思淼便放心了,她轻笑一声:“总归要提前说一声的,毕竟买橙子所用银两是您出的。”
宋欢朝她摆摆手,又凑过来:“这不算什么,不过,等你做好橙皮糖后,能否带来一袋给我?”
这有什么难,不过是一袋而已,穆思淼当即同意宋欢的要求,答应到时候给她送来。
斟满奶茶铺新饮品总算告一段落,初八也如约而至。
齐雨泽帮穆思淼整理着衣装,将她衣领最上层的扣子扣上,帮她拍开稍微带着褶皱的衣摆,他动作太过庄重,如若不是她知晓的话,还以为今日结亲的是她。
“行了,我只是去送亲,又不是去结亲。”
她攥住齐雨泽的手腕握紧掌心,有些无奈,他上去有些焦虑。
齐雨泽点头:“奴家只是想让穆娘更出众些,不要被范家比下去……”
他说话声逐渐降低,穆思淼倒是听出他话中的言外之意,原来是将她与范嘉蓓相比,根本没必要。
不过既然他想要这样做,穆思淼也不会打扰他,她松开手让齐雨泽继续帮她整理衣裳与发髻,一刻钟后总算结束。
她往日嫌麻烦,总是随意将长发挽起来,突然如此正经她自己都有些不适应,但看到齐雨泽眼中的惊艳,她便觉着麻烦点也无妨。
穆思淼拎起地上包好的糕点与礼品,揉揉玥儿额头上的发丝,又看向齐雨泽:“我过去了。”
齐雨泽把玥儿抱起,握着她的手让玥儿与她摆手:“穆娘您去吧,奴家在家看着。”
上次已经来过一次,穆思淼勉强记着路,之前还在担忧若是到村头找不到齐家怎么办,但当她站在村头时,便知道担忧都是多余的。
齐家大张旗鼓吹着乐器演奏,零星的百姓也往齐家去,看来是去凑热闹的人,因此根本不用询问位置,就能准确抵达。
她顺着村里人流往前走,走到齐家门口时,与正在门口招待的齐父对视一眼。
之前齐父对穆思淼有些不太待见,但前几日齐母对她的态度转变,他也因此变了心绪,特别是在看到她手中的礼品与糕点时。
“思淼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齐父接过她手中的礼品,掂量几下后将她迎进里屋。
齐母正接待其他客人,听到穆思淼声音后也迎过来,拉着她的手将她扯到那一桌上:“这位就是我长子的妻主,可有出息了……”
齐母突然夸赞她,穆思淼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暴露财力属实不是什么好事,她连忙摆摆手,将齐母说出的“出息”一一驳回:“不过是租个摊子养家糊口罢了,岳母太抬举我了。”
但她的反驳被齐母当作谦虚,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穆思淼沉默片刻,干脆不再出声,走到院子中喘口气。
结亲前不宜与旁人相见,穆思淼这时也见不了齐俊冬,只能等待吉时到,范嘉蓓来接齐俊冬出门。
看热闹的人从院子挤到门口,穆思淼干脆也随她们一同站着,没想到还能听到些八卦。
“听说,齐家次子嫁过去的那家是大户人家呢。”
“可不是嘛,家里有几亩地还有鱼塘,这次子真的要嫁过去享福了,可比齐家长子好多了。”
“一说起这个,当初我根本连齐家长子那妻主的面容都没见着,好像她根本没来。”
“诶就是说呢,这穆家真会给下马威,就是可怜齐家长子,在结亲当日还要被羞辱,我记得他当时是走着过去的。”
“难怪这次齐家如此大张旗鼓,看来是在找回面子……”
两人的话依次落入耳中,听得穆思淼愈发沉默,原主虽不喜齐雨泽,也实在没必要做这么过分。
杂乱的马蹄声传来,穆思淼收回思绪,视线移到门外,范嘉蓓骑在马背上,胸口系着红色绣球,身着红色婚服,流苏发冠将她的长发盘起,上面的琉璃闪着耀眼的光。
看上去奢华大气,应当很是昂贵。
不过范家也不缺这点银财。
骏马停在齐家门前,范嘉蓓下马后走进来,看到一侧站着的穆思淼脚步稍顿,冲她挑眉一笑:“姐姐怎得不去屋里,不是要送俊冬出门吗?”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将视线转向穆思淼,方才谈论齐家家事的两人面色更是精彩,纷纷噤声,有点不敢直视穆思淼的脸色,毕竟她们方才的话属实算不上什么好话。
“我在这也能送。”穆思淼回她一个笑,继续站着。
既然穆思淼已经这样说过,范嘉蓓也不好再多讲,更何况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众人应当都已经知晓她的身份。
她从前那丢人的事可无人不知。
穆思淼没什么感觉,毕竟从前那人并不是她,不过她倒是对范嘉蓓的针对有些疑惑,如果只是说卖鱼抢生意的话,集市上并不止她一家,为何偏偏看上她们家。
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侧屋的帘子被掀开,齐俊冬头上盖着红盖头,身着婚服缓缓走出,范嘉蓓走到她身侧,两人一同拜别齐母齐父。
走到院子中央时,穆思淼看到范嘉蓓扫她一眼,随后似乎在低声与齐俊冬说些什么,下一瞬,齐俊冬被他牵着转过身来,朝穆思淼的方向行了礼。
鞭炮声与马蹄声逐渐远去,穆思淼也算是完成了送亲的任务,她原本打算就此离去,却被齐母拉进里屋让她留下进食。
这个时辰回去或许刚好能赶上摊子打烊,在这里不免要被问些与铺子相关的事,她朝齐母表达歉意,但齐母非要拉着她,直言她喝过喜酒后才能离开。
上次那次她应当已经知晓穆思淼的酒量,但这次还继续让她饮酒,可穆思淼不喝又走不了,于是她拿过酒杯,一口气喝完一杯。
齐母又帮她斟满,看上去是在针对她,口中还向几名亲戚夸赞她酒量好,明摆着是要灌她酒。
“她们都说我们雨泽嫁得不好,那是她们未见过穆思淼,看她今日这发髻衣装定然是用了心打扮的,今日送亲也拿了不少礼品呢……”
穆思淼听得模模糊糊,但她能听出来齐母话中的意思,是想用她来证明她长子嫁得也不错。
众位亲戚面面相觑,当着穆思淼的面自然不能多说,她们哄笑一声,纷纷说着“那是自然”“雨泽真是好福气啊”,语气很不真诚,倒是酒杯被不停加满。
她也只能接过敬酒,一杯杯咽下肚。
明明是齐俊冬结亲,反而是她被灌酒,穆思淼无奈笑着,等饮酒结束后趴在桌面上不省人事。
只是送亲而已,本应该在午后便能回来,然而门口一直没有脚步声,齐雨泽有些担忧,但家中只有他、玥儿和谷子在,他实在腾不出空去寻她。
送亲饮酒是常事,可能穆思淼被灌酒导致醉酒,而且是在母亲家中,肯定不会出事。
这样想着,齐雨泽才放下心来,继续准备着明日的食材,然而当他正和面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当即起身,本以为是穆思淼归来,没想到下一瞬却听到了敲门声。
这就说明不是穆思淼,作为当家做主之人,她归家根本不需要敲门。
拍门声因急促而有力,齐雨泽走到门前打开门,只见蒋文娅剧烈喘息着,脸上满是焦急,看到齐雨泽后也只是轻瞥一眼,随后询问穆思淼是否归来。
“穆掌柜在家中吗?斟满奶茶铺有人闹事。”
齐雨泽顿时面露慌张, 可穆思淼此时不在家中:“她、她还未回来。”
蒋文娅一听更是急燥,但她又不知晓齐俊冬家所在何处,只能望向齐雨泽:“不知你是否能去找穆掌柜回来, 奶茶铺的确有些事。”
“可……”齐雨泽望一眼院子,齐俊冬还以为他是不放心玥儿,便拍拍胸口保证道,“我在家里看着玥儿与谷子,你放心去就是。”
既然她这样说, 齐雨泽便不再纠结, 不过他还是长了个心眼, 走到里屋绕一圈,装作进屋拿东西, 出来时顺势锁上门锁。
他步伐匆匆, 走到村头时脚步顿住, 村民们刚看过齐俊冬结亲, 正在门口聚着, 看到他后不由得多瞥两眼,眸光中略微带些轻看的意味。
齐雨泽从嫁到穆家后,母亲便说多, 非必要不要回村,主要原因还是嫌他丢人。
他垂下头,步子加快,不久后便抵达齐家门前,他曲起手指敲门,缓慢的脚步声响起,齐雨泽缩回手,微微低下头望向脚尖。
院子里传来一阵讲话声, 吵得穆思淼头脑发涨,她拧眉直起身,指节按着太阳穴,眯着眼睛望向院外。
她好似听到了齐雨泽的声音,不过当即他应当在家中,看来是来要找她的。
穆思淼晃晃有点眩晕的脑袋,脚步飘浮地往院子里走。
齐雨泽正站在院子里,齐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叽叽喳喳地吵得穆思淼头痛,但看着他垂眸敛目的模样属实有点护短:“雨泽,你怎么来了?”
她一出声,齐父顿时停下话,转过头来望着她,穆思淼慢步走过去,并未看齐父一眼。
穆思淼与齐雨泽并肩站着,伸手握住他的指尖拢进掌心:“方才多喝了两杯,我们现在回去吧。”
齐雨泽本来还不知该怎么与她提起,幸亏穆思淼主动说要回去,他便点头应声。
途中,穆思淼的手指都未曾松开过齐雨泽,面对村门口居民飘来的视线也毫不在意,直到走出村口,她才询问着齐雨泽:“家中出什么事了?”
“蒋文娅来找奴家,说斟满奶茶铺有人闹事。”听着他焦急地声音,穆思淼先行安抚他,“别急,她有说具体情况吗?”
齐雨泽摇摇头:“不曾。”
如此看来,穆思淼必须得尽快回去才能解决这事了。
她步伐加快,用比往常少了一半的时辰回到家中,蒋文娅边看着玥儿边向门口看去,等到脚步声响起,她匆忙站起走出门。
穆思淼脚步还没跨过门槛,就看到蒋文娅匆匆走来,握住她的胳膊总算说出缘由:“掌柜的,有一群人堵在奶茶铺门前,非要说我们铺子东西不干净,说她们喝完泄泻。”
奶茶与果茶她们用的都是真材实料,怎可能会泄泻?她第一反应是莫非其中有人对水果过敏,或者乳糖不耐受。
这东西可与她无关,毕竟是天生的。
可这里并未有先进的仪器检查乳糖,如若要发现这病症,只能用观察饮食记录与状况来确定,她沉默半晌,还是想着要先去看看情况。
两人还未走到奶茶铺前,穆思淼就听到阵阵吵嚷声,她侧目看蒋文娅一眼,又继续往前走着。
七八人站在奶茶铺前,叫嚷着让赔银子,一旁还有几人看戏,蓝田一介男流之辈,似乎从未见过如此场景,只呆呆站在铺子里,有些不知所措。
穆思淼三两步走过去,抬手示意她们低声:“各位客人,我是斟满奶茶铺的二掌柜,有事还望慢慢说。”
一听到她是掌柜,众人纷纷往前挤,嘴里不停说着:“掌柜?好哇,现在就来赔银子……”
“不好好说的话,本店概不负责,请你们其中一位来讲事情与我讲清楚。”
穆思淼说完后,众人立即噤声,目光扫向最后方的一位女子,她随即走上前来:“我们今日来就是要说你铺子里的东西不干净,才会导致我们泄泻。”
“此话怎讲?难不成你们昨日除了奶茶外未进食?”穆思淼这问题一出,那人冷哼一声,“我们吃的都是寻常之食,往常无碍,就是喝过奶茶后才会变得如此。”
“所有人都是如此吗?”穆思淼眸光扫过一圈,虽有几人不敢对上她的视线垂下头来,但大部分还是仰起头。
如此一来,穆思淼也发现些不对,或许不是乳糖不耐受,而是有预谋的商战。
她边想边望向出头说话的那人,方才还没看出什么,现在倒是越看越眼熟,她似乎在沈氏糖水铺见过她,有一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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