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剂子揉成圆后,再用手掌压扁。
趁她们准备面皮时,穆思淼把黑芝麻用水淘洗一遍,又用屉布擦干,随后把锅烧起来,黑芝麻倒进去翻炒至熟透。
途中她又往里放了些花生,全部炒熟之后,她把熟芝麻与熟花生全部放进布袋里,用擀面杖将芝麻与花生擀碎。
把冰糖捣碎后放进去,又往里放入些猪油,搅拌后团成圆球。
将圆球塞进面皮中,收紧揉圆后将它团成圆球,防止馅料露出来。
穆思淼把芝麻馅料放置在一旁,三人在院子里包元宵,她则把包好的元宵在江米面粉上滚过,让它黏上一层面粉。
定好的时辰是申时一刻,到那时,客人们就会前来拿元宵,加上付余下的全款。
几人忙里偷闲吃完午餐,随后继续准备着,齐雨泽带着她们准备元宵,穆思淼则拿过从乡下带来的竹竿,用刀将它们劈成细长条。
将它们锯断,长的为十二寸,短的为六寸,砍破后削成十字架的篾条,再用细竹条将十字架圈进,此为“上下脚”。
把六条篾条扎成八角圆圈,制成外肚,再将外肚与“上下脚”用绳带扎紧固定,贴上草纸后,穆思淼着墨,在纸上画出图案与题字。
申时刚到,木门被敲响,齐雨泽走到门前打开门,人群一股脑儿地挤进来,她们眼中忽地一闪,凑到穆思淼前。
“穆掌柜,先给我拿点,我急着回家呢。”
“先给我,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我年纪大了,你们怎么不懂尊老呢,咳咳……”
众人说着,忍不住推搡起来,穆思淼连忙制止:“各位别急,我是按照各位登记的分量所做,只有登记在册,就都有份。现在就如同在铺子时,找她去领号码牌。”
穆思淼指了指谷子,众人立即转移视线,纷纷跑到谷子身前,去拿号码牌。
穆思淼拿过一旁的纸盒,等待一号客人走过来,齐雨泽站在一侧收余下的银两,穆思淼和齐俊冬帮客人拿所需的元宵与花灯。
四人工作分配得当,不过一个时辰,院子里铺满的元宵和花灯就被一扫而光,客人也依次走出木门。
穆思淼松了口气,扫了眼日晷,时辰刚巧到酉时,齐俊冬与谷子也到了下工的时刻,虽说今日没有在铺子里帮工,但做元宵的活计也并不轻松,她便照常给她们往日的工钱。
等她们走后,穆思淼把多做的元宵放进木桶里,吊进井里进行冷藏。
上元节这日,自是要看花灯的。
昨日太忙,没时间准备食材,早点便暂时停止售卖,穆思淼醒后已经到了辰时,她与齐雨泽一同准备好食材便去摊位售卖。
毕竟是团圆之日,穆思淼给齐俊冬和谷子放了假,于是午时就只有两人,两人忙得脚不沾地,不过忙着的时辰过得格外快。
等把餐点售卖完毕后,时辰已经到了未时六刻。
拉着拉车归家后,穆思淼与齐雨泽先行准备好明日辰时需要的食材,随后又把前一日从乡下拿来的鱼蒸熟。
鱼开膛破肚后,将它肚子里塞进葱姜蒜去腥,又调好料汁,等出锅后将料汁倒在鱼身上,舀出一勺热油泼上去。
一股儿香味扑鼻而来,穆思淼等它稍微冷点后,才让齐雨泽把它端出去,她则在灶房继续做着红烧肉。
另一个锅煮着元宵,等到红烧肉做好,元宵也煮熟,她盛出三碗来,让齐雨泽端过去后,又炒了个生菜。
两荤一素加上元宵,三人吃得津津有味。
穆思淼从未见过上元节的盛况,吃完饭后,她便带着玥儿与齐雨泽一同出门。
街道上满是卖花灯与饰品的,穆思淼对此没多大兴趣,她白日听过客人说,中街河边有烟火秀。
她主要目的就是这个,穆思淼转过头,刚想让齐雨泽走快些,一转头,只见齐雨泽正盯着一支簪子看,察觉到她的视线才倏然转过头来:“穆娘,我们快走吧,待会儿烟火秀就要开始了。”
“不急。”穆思淼轻笑一声,走到摊位前,准确拿出她方才看得那个簪子,曾经刚来到这里时,她就给齐雨泽买过一支,不过当时被玥儿玩耍时摔到地上,有了裂痕。
这根簪子同样也是莲花模样,比上次那支精致不少,上面垂着流苏,吊坠上闪烁着碎光。
“掌柜,这支多少文?”
“十文,您可别看这莲花朴素,这雕刻的玉石可是上乘的和田玉,流苏上的吊坠更是不可多得的东陵石。”
这摊主热情地介绍着,穆思淼边听边点头,转过身在齐雨泽头上比划着,齐雨泽却仿佛很不乐意,他握住穆思淼的手,低声道:“穆娘,算了吧,这太贵了。”
“赚钱不就是花的嘛。”穆思淼说着,从怀里取出钱袋,从中掏出十文递给掌柜。
拿着总归不方便,穆思淼与齐雨泽面对面,将簪子插进他发丝中,随后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走快些,不然占不到好位置了。”
齐雨泽还沉浸在甜蜜的气氛中,听到这话立即加快脚步,跟上穆思淼的步伐。
河边早已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穆思淼拉着齐雨泽的胳膊走到一处人稍微少些的位置,让玥儿坐在她肩头。
穆思淼本来以为要等许久,所幸烟火秀很快便开始,她望着河对面璀璨的烟火。
烟火将整片河面映照得通亮,众人惊呼着,与此同时,另一侧又有人放灯,星星点点的灯飘在天上,顺着风向往前走。
烟火绽放延续半个时辰,众人孜孜不倦地望着,穆思淼却有些腻了,她凑近齐雨泽的耳侧,询问着他的意向:“你是否还要看?我要去逛逛其他地方。”
齐雨泽立即摇摇头:“奴家随穆娘同去。”
既然如此,穆思淼便将玥儿放下来,齐雨泽接住她抱在怀里,三人一同继续在街上逛着,最终停在一家猜灯谜的摊子前。
她虽说听不懂这古代的字谜,但还挺有兴趣听一听。
就是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穆筱。
穆筱手中拿着一张木牌,看样子已经猜对了五道,难怪穆艳娥会对她更溺爱,果真有夺取功名的机会。
齐雨泽自然也看到穆筱,他刚要出声,穆思淼朝他竖起指尖,示意他噤声。
“是否有人来与这位君子一较高下?如若没有,今日大奖便由他拿走……”
摊主一出声,台下众人纷纷噤声、面面相觑,似乎并未有人想上台。
正当摊主打算出声宣布时,有人突然出声:“我来。”
穆思淼听到这声音,貌似有些耳熟,她抬眼望去,只见陈怡正站在台下,众人立即挪开脚步,为她腾出一条路。
穆思淼总感觉她在上台时望了自己一眼,一瞬而过,她便收回视线。
摊主先朝陈怡问出五道字谜,等她一一回答过后,她才有机会与穆筱进行比较。
往后的谜题两人抢答,等待谜题到达十道以后,众人都屏息以待,看着两人对峙着。
直到最后一道谜题出现,陈怡立即出声,穆筱面色立即一白。
“谜底为崛。”陈怡出声,摊主拿起木槌敲到铜锣上,发出一声“砰”。
“恭喜这位客人。”摊主握住陈怡的手往上举,穆筱面色凝重地下台,没想到目光一扫,却看到了台下的穆思淼。
看到陈怡拔得头筹,穆思淼也有些意外,毕竟两人之前是酒肉朋友,没想到她竟如此博学多识。
猜灯谜已经结束,穆思淼也打算离开,然而当他刚走出没多远时,就被身后的喊声叫住,她转过头来,看到陈怡正朝她们走来。
她站定在自己面前,将手中的布袋递过来,穆思淼一看,这貌似是方才猜灯谜的奖励,好像是香囊。
“怎么了?有事?”穆思淼询问着,陈怡便向她解释道,“香囊是一对,我属实用不到,不如你与夫郎用。”
陈怡确实尚未成亲, 但这香囊又不似吃食会放坏,根本就不需要赠与她。
“不用,你所赢得的, 还是自己放着为好。”穆思淼否决,然而陈怡却扯起嘴角微微上扬,把香囊拍在她胸口,“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替你出气了, 你不是早就看不惯穆筱了吗?”
“嗯?”穆思淼轻轻挑眉, 想不到她竟知晓她与穆筱之间的事, 看来酒后她没少吐出话来。
“那我便收下了。”穆思淼接过,陈怡倒也不多留, 与她道别后离去。
齐雨泽正抱着玥儿, 穆思淼便拿出其中一个香囊, 稍微弯腰系在齐雨泽腰间, 系好后用指腹轻轻拍一下。
她又把香囊系到自己腰间, 随后望着布袋上所注释的字样,安神助眠香囊,其中含有酸枣仁、合欢皮与丁香。
看上去像是个好东西, 穆思淼把布袋揣进怀里,望向齐雨泽:“天色不早了,你还有要逛的吗?”
齐雨泽闻言朝西边的摊子看,穆思淼也随之望去,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动物糖人,捏得惟妙惟肖。
想不到齐雨泽童心未泯,穆思淼抿唇轻笑一声,将玥儿接回来单手抱在怀里, 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掌:“走,去看看。”
三人走到铺子前,穆思淼示意齐雨泽自己挑,虽说口味相同,都是麦芽糖的味道,但模样也挺重要。
齐雨泽走到摊子前,最终挑选一只兔子形状的糖人,玥儿见状也想要往前靠,伸着手想要去抓,穆思淼有点好笑,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来,看向齐雨泽:“给她也挑一个。”
齐雨泽帮她挑了一只小羊,穆思淼接过以后,发现不好拿钱袋,她眼眸一闪,凑近齐雨泽低声说着:“帮我拿下钱袋,我腾不出手。”
钱袋一般都放在怀中,齐雨泽听到此话稍顿一下,随即面色泛红,艰难抬手往她胸口摸去。
等拿到钱袋,他耳尖犹如要滴血一般,手指颤抖着从钱袋中拿出六文钱递给摊主,随后又要往自己身上放。
被当街调戏,齐雨泽羞赧不已,毕竟这里并未如此开放,穆思淼也知道不能做太过。
她出声挡住他递还回来的动作:“你先拿着,如若没有其他地方要逛,我们便归家吧。”
齐雨泽闻言忙不迭点头,甚至步子都走得快了些,穆思淼望着他边咬糖人边眯着眼,透出些许满足的神情,看来并未生气。
上元节举天同庆,全城人都休沐,与此相对应的是第二日都会复工,不仅如此,连同学生也要入塾。
于是两人归家后,把玥儿哄睡着便准备着明日早点的食材,和面拌馅料并不难,最耗费时间的是熬制鸡骨汤。
直到和面与馅料备好,鸡骨汤都还未熬制好,但时辰已晚,穆思淼打了声哈欠,干脆直接将灶膛中的木柴拿出来:“不等了,明天再继续熬,我们去屋里睡罢。”
齐雨泽不时垂下头打着瞌睡,听到她的话顿时站起身来,随着她的脚步走回里屋。
翌日果真如她所想,客人比年间这几日多了不少,幸亏穆思淼提前告知齐雨泽,他也帮着一同售卖,多一个人手,今日售卖也并不算太繁重。
小笼包与酱香饼的香味飘散在整个街道,面前排队的客人接过早点纷纷面露满足离去,锅里的吃食很快售卖完毕,穆思淼盖上锅盖,将钱袋丢给齐雨泽:“你来数数铜板,我歇会儿。”
昨夜没睡太好,穆思淼手掌摸向额头,发觉有点发热,看来待会儿得去医馆拿点药。
齐雨泽接过钱袋把铜板装进去,刚数到一半面前倏然跑来一个人影,他根本没时间反应。
木盒中的铜板被他抓过一把,随后往街道另一侧跑,穆思淼看得目瞪口呆,没找到这光天化日下竟有人当街抢钱。
她干咳一声,起身去追那人。
那人衣物破烂,发丝凌乱肮脏,从身后看仿佛像个野人,不过身形倒是个男子。
穆思淼曾经得到校园短跑第二名,更何况这男子气力不足,不过几步,她便一把抓住男子的衣袖,将他按到在地。
“放开我、放开我……”
男子挣扎着,晃得穆思淼更加头晕,她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在地。
“别乱动。”
穆思淼厉声呵道,男子顿时被他吼住,挣扎的动作停止,手上的铜板也因为恐惧掉落在地。
身后匆忙赶来的齐俊冬见状,连忙帮着穆思淼把男子按着:“你这丐人,竟胆敢抢银两,我必要将你送官。”
他按着男子,穆思淼才缓缓松了劲儿,把地上的铜板捡起来递给姗姗来迟的齐雨泽,随后走到男子身侧蹲下。
男子一听到送官二字,顿时挣扎的更加剧烈:“别、别送官,我错了我不该抢钱,可我饿……”
“饿?抬起头来。”穆思淼出声,丐人听从她的话抬起头,看他面黄肌瘦的模样,确实是饿了多日。
除此以外,他面上甚至还有些青紫的伤痕,看上去似乎被殴打过。
“带他去铺子里。”穆思淼缓慢起身后,晃晃发晕的脑袋,走到齐雨泽身前将手臂搭在他身上,凑近他耳侧,“我有些头晕,让我撑会儿。”
她脸色看上去确实有些病态,齐雨泽连忙搀扶着她,将她带到铺子里坐着,齐俊冬也将那男子押进铺子里。
男子跪坐在地上,根本不敢抬起头。
“谷子,还有剩的包子,去拿来给他吃。”穆思淼转头望向谷子说着,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诧异,那位丐人更是怔愣。
“掌柜的,他方才可是在抢钱──”齐俊冬有些不理解,谷子只是看他一眼,便转身去拿包子。
包子不大,不过才余下两个,谷子刚递过去,丐人便一把夺过去,狼吞虎咽地吞下去。
他动作之下,衣袖向下滑露出他手臂处的伤,伤口溃烂,散发出一阵恶臭味道。
齐雨泽惊呼一声,抱着玥儿往门口走去,穆思淼倒没有多怕,虽不知他经历过什么,但看他这惨状似乎并不是善茬,而他那伤口像是刀伤。
不能留。
穆思淼等他吃完,从怀里掏出几文钱丢给他:“出门左拐不远处有家医馆,你去拿点伤药便离开罢。”
其余几人更加搞不懂她的想法,方才还给他吃食,下一秒却又让他离开。
“穆娘?”齐雨泽虽有惧意, 但也不忍心让丐人死在野外。
穆思淼不想当着丐人的面说出顾虑,但那丐人倒也不是纠缠之人,他攥着手中的铜板, 朝穆思淼磕了个头:“多谢公子。”
他说完后,起身踉踉跄跄走出去,看方向的确是医馆。
等他出去后,穆思淼才告知众人她的担忧:“那人手臂上有刀伤,万一引来什么祸事, 我们可抵挡不住。”
“穆姐姐说得是。”齐俊冬闻言点头, “不过姐姐也是好心了, 还让他去拿药。”
这一插曲过去,几人收拾完车上的东西, 朝着家中走去, 途中经过医馆, 穆思淼让几人在门外等着, 自行前往拿些治风寒的药。
“宋大夫, 您方才是否诊治过一衣衫凌乱的丐人?”
穆思淼询问着,宋大夫边抓着药材边回答她:“诊治过,怎么?是穆掌柜认识的人?”
“不认得, 只是方才从铺子前路过罢了,面上似乎有伤,因此才多看了两眼,不过看他面容似乎伤得挺重。”抢钱总归算不上什么好事,穆思淼也不好多说。
宋大夫听闻便随意说了两句:“面上还好,只是皮外伤,更严重的是手臂上,伤口已经溃烂发脓, 如若再拖得久一点,恐怕手臂就不能要了。”
古代医术落后,真要手臂肌肉坏死,恐怕只能任凭它溃烂,截肢这种技术是做不到的。
穆思淼想想都一阵恶寒。
她模样属实有些异常,宋大夫看出一些才将此人事情告知于她:“你当真不认得这人?五文钱。”
“不认得。”穆思淼坚持方才的说辞,接过她手中的药材,把铜板拍在她柜台上,“回见,宋大夫。”
穆思淼走出医馆,在几人探究的眼神中出声:“我并不是去寻那丐人,而是我得了风寒去取药罢了。”
她说完晃晃手上的药包,其余人才了然。
回到院子里,穆思淼自己煎药,齐雨泽则与齐俊冬在灶房煮饭,反而是少言寡语的谷子反常地凑到她身侧,低声细语说着:“穆掌柜,不知您为何不让那丐人留下?他看上去如此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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