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西八。”她低骂一句,完不成任务,遭殃的是她,慕容慧不耐摆手:“行了,走吧!”
陆瑾画离开的脚步愣住,想起这极具现代色彩的话,她突地道:“你知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什么吗?”
慕容慧脸上的表情陡然僵住,见鬼一般,“富强、民主、和谐……”
陆瑾画报出后面那一串。
“姐妹!”慕容慧喜极而泣,摇着轮椅过来。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熟人,简直比亲人还亲人啊!
她脚本就受了伤,激动之下,竟然一个滑铲将陆瑾画铲进河里去了。
陆瑾画:……
慕容慧也没捞着好,一同在河里扑腾。
燕凌帝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虽然赤霞已经跳进去捞她了,可他还是跟着跳了进去。
岸上响起太监刺耳的尖叫声,“陛下!”
“陛下落水了!快救驾……救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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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慧:姐妹!(手撑地一个漂亮地滑铲)
燕凌帝护住老婆:喜欢滑铲是吧?把这个动作做一百遍!
第14章
陆瑾画会游泳,瞧见扑腾的慕容慧,趁着换气的功夫道:“赤霞,快去救临安公主,她不会水。”
一条胳膊从后面伸过来,突然紧紧箍住她的腰,她陡然从水中飞起,落在了岸边。
回头一看,燕凌帝面沉如墨,唇色苍白,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般,双臂死死搂住她。
“陛下,我没事。”陆瑾画还惦记着刚刚的事,她得和临安好好交流一下,“您快放我下来,临安公主还没救上来呢。”
“不必管她。”燕凌帝头一次露出强势的一面,意识到这样不妥,他垂眸道:“她不安好心,奈奈不要理会她。”
“我知道。”
陆瑾画连忙往回看,不管慕容慧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想打听打听。
慕容慧是什么时候穿越来的。
她有在这个世界二次穿越吗?
瞧见燕凌帝情绪不对,陆瑾画暂时歇了心思。
“她是不小心的。”陆瑾画忽然开口,轻声道:“而且我会水,陛下不必担心,也不必生气。”
“你何时见到朕生气了?”
天上炸雷轰一声响过,雨滴噼里啪啦落下来。
陆瑾画只觉得身体一轻,几个呼吸间,便出现在长乐宫中。
会轻功是真好啊。
“没生气就好,若陛下一怒之下把慕容慧给砍了,我会很难过的。”
燕凌帝静静看了眼她,大步进入内屋,将人放在床榻上,用被子裹住,吩咐道:
“备水。”
“李福全,去煮碗姜汤过来。”
说罢,这才看向陆瑾画,温声道:“别想太多,先洗一洗,免得着凉了。”
男人面容清朗,五官无一不精致,这样完美的皮相,如天神降临一般令人着迷。
可陆瑾画看着他,眼中却只有他十年前的样子。
他还是个孩子呢。
自从来到十年后,她知道的一切,都是从燕凌帝嘴里得来的。
他不会害自己,陆瑾画确信。
尽管有时觉得,她和燕凌帝之间,像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
他脾气好得像棉花糖,无论自己提什么要求,他都不会生气。
陆瑾画想了很久,把这归功于……孩子长大了。
娘也猜不中儿的心思了。
还是小时候可爱啊。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他阴气沉沉坐在轮椅上,像快碎掉的瓷娃娃。
又漂亮又可怜。
陆瑾画原本还为自己被逼着回来治病而生气,可一看到他,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
她熟悉这个眼神。
被父母抛弃,无处可归的眼神。
只是个缺爱的孩子罢了。
陆瑾画打了个冷战,如玉质般的声音从头顶响起,燕凌帝将她搂进怀里。
“冷了?”
“没有。”陆瑾画摇摇头,使劲推开他,“陛下,您也赶紧去换衣裳吧,免得着凉。”
燕凌帝原本还在低气压,听闻这话,神色却温柔下来。
“朕身体好,泡一会水没什么。”
说着,一手放到她膝弯下,将她抱起。
等走近热气旖旎的耳房,才将她放下。
陆瑾画感觉脚踝有点麻。
燕凌帝摸了摸她的头,“别洗太久。”
雨落得越来越大,将园子里的树叶洗刷干净,露出翠色。
空气中燥热感褪去,传来泥土的清香。
陆瑾画洗完出来,燕凌帝也早已洗漱完换好衣裳了。
他长身玉立,头发还有些水珠滑落。
见她出来,便从木施上拿下棉布,“奈奈,过来把头发缴干。”
气氛有些奇怪,陆瑾画歪头看了看他,迟疑着走过去,脚踝更麻了。
“陛下。”头上传来温柔的触感,陆瑾画通过镜子看到燕凌帝的神色,他眉眼低垂,漆黑的眸子掩住大半,唇线拉得很直。
他不高兴,陆瑾画斟酌着开口:“这些年,陛下很辛苦吧?”
“奈奈为何这样想?”燕凌帝脸上有些讶异,从镜中看了她一眼,手中还细细擦着头发。
她的头发又长又密,燕凌帝实在费了一番功夫才擦干,又取了花瓣精油来抹在发尾。
“做一国之君,天下无数人的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陆瑾画拨弄上妆匣里的首饰,“我想,背负别人的希望,一定不好受。”
“奈奈,在这世上活着,无论做什么都很辛苦。”燕凌帝摸了摸她的头。
但只要你在身边,便值得。
做完一切,姜汤端来了,燕凌帝把碗递到她嘴边:“喝吧,喝完好好睡一觉。”
陆瑾画受不了这辣辣的味道,但见他今天情绪异常,也没多说,一口气喝光了。“陛下也得喝一碗。”
燕凌帝垂眸应下。
雨声噼里啪啦,正是睡觉的好时候。燕凌帝却不走,隔着床帐坐在外面。
哪有人喜欢被盯着睡觉的?
陆瑾画:“陛下不忙么?”
“今日不忙。”
“……”陆瑾画眼珠动了动,又睁开眼,“那你转过身去。”
她缩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浅色眼睛,羞赧道:“你这样盯着我,我睡不着。”
燕凌帝嗯了一声,听话的转过身去。
高大的影子挡住天光,陆瑾画竟然真的慢慢睡着了。
呼吸声逐渐均匀,男人缓缓转过身子,目光定在陆瑾画身上。
十二岁时,她面容楚楚长开。
一次宴会上,十三皇子瞧见她容貌殊丽,一番打听你后,竟要陆瑾画给他做妾。
她哪里肯,任由十三皇子再三求娶,最后甚至愿意以皇妃之位相迎,均被她拒绝。
他那位十三弟母家得势,在父皇面前更得脸。
陆瑾画把人这样得罪了,叫整个蓟州的大家闺秀都等着看她的热闹。
大家都知道她是九皇子的人。
可那会儿的九皇子,父母厌弃,没有母家庇护,谁放在眼里呢?
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为了得十三皇子青眼,竟在寒冬腊月将她推进水里,想让她在众目睽睽下失了清白。
在十几年前的大燕,落水后衣衫不整叫人看见,只有以死自证清白了。
陆瑾画显然也明白这些,她不敢起,在水中泡了片刻,等丫鬟带着衣袍和遮羞之物来,才从河里爬起来。
冬日的河水何其刺骨,被那河水一激,她回去便天癸水至,也落□□寒之症。
寒气与病气一同侵入,陆瑾画腹如刀搅,几番昏死过去。
那时,他便在屏风外等着。
从未有哪一刻,权势在他心中如此重要。他要追权逐利,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要这世上无一人敢欺她,叫所有人仰望她。
这一场雨下得时间很长,听着白噪音,陆瑾画也睡了很久。
一觉睡醒,天都黑了。
烛火透过屏风打进来一丝光,龙涎香的味道几乎将她包裹住。
陆瑾画稍微看了眼陌生的床帐,微微怔住:“陛下?”
外间传来细碎的声音,一人绕过屏风外,拉起床帐,“醒了?”
燕凌帝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郁结的心绪缓和了一些,他温声道:“饿了吧,想吃什么?”
饿倒没什么,陆瑾画腹如刀搅,脸色苍白。
她捂着肚子,料想是又来月事了。“陛下,你叫碧春进来。”
“为何?”屋内点起了蜡烛,燕凌帝瞧她脸色不对,心猛然提起,“李福全,去请辛太医……”
“陛下。”陆瑾画出声打断他,半撑起身子,“您附耳过来。”
燕凌帝听话地凑过去,听见她的话,脸色并不好看多少。
她这几个月都没有来月信,偏偏掉进湖里一泡便来了,定然是身体又被寒气刺激到了。
“去叫碧春进来伺候。”
燕凌帝如了她的意,见她要更衣,便信步出去了。
碧春扶着她坐起来,陆瑾画脚踝顿时传来刺痛。
低头一看,右脚已经肿成馒头了。
碧春惊呼:“姑娘,您的脚!”
这咋咋呼呼的丫头,陆瑾画只想捂住她的嘴。
燕凌帝果然应声进来了,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陆瑾画闭了闭眼睛,对碧春道:“你去拿月事带来。”
“再去要一碗红糖煮鸡蛋。”燕凌帝补充,走到陆瑾画身边坐下。
没来得及穿鞋袜,纤细的左脚和馒头似的右脚形成鲜明对比。
“应该是坠湖时不小心崴到了。”陆瑾画思索了一番,从被捞起来后,她就不曾下地走过。
燕凌帝完全将她当做不良于行的人在照顾,走哪抱哪,脚踝又没什么感觉,以至于现在才发现痛得很。
辛太医在大雨中撑着伞过来,瞧见又是这位祖宗,和身后急匆匆赶来的竺太医对视一眼,双双皆松了口气。
陛下将这位小主捧在手心上,他们虽然受累了些,但过后的赏赐,那也只多不少。
仔细检查了一番陆瑾画肿胀的右脚,辛太医严肃道:“贵人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这应该没伤到骨头吧?”陆瑾画自己就是个经验丰富的外科临床医生,对情况总有些了解。
脚崴了嘛,只要没伤及骨头,等它慢慢好就是了,如果伤到骨头那就麻烦了。
“刚崴的时候我都没什么感觉……”
“如今只有两个方法,一个耗时较长,在这期间,贵人不可随意走动,尽量卧床休息。”
陆瑾画迫不及待:“耗时多久?”
辛太医伸出两根手指。
陆瑾画:“两天?”
“二十天。”
“说第二个法子。”陆瑾画毫不犹豫,让她二十天待在床上,这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第二个法子嘛,能快速痊愈,三天内贵人便可行走自如。”
陆瑾画:“讲。”
辛太医擦了擦手,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铺在桌子上。
里面装满了银针,从长到短,从粗到细,一一排列好。
陆瑾画看着他拿出其中最大最粗|壮的一根,道:“用此银针,在肿胀的位置开口,再用陶瓷角法,将其中淤血吸出来,等到第二三日,贵人的脚自然便好了。”
“……”这不就是用陶瓷拔罐嘛,就是针太大,陆瑾画纠结了片刻,也只能接受,“那待会儿得多给我两碗麻沸汤。”
幸好这古代还有麻药,不然只是想一想那针,她都觉得疼得要命。
不等她松口气,辛太医严肃道:“不可。”
陆瑾画:?
“为了保证将淤血全部吸出,贵人必须全程保持清醒,以便及时反馈啊。”
陆瑾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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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凌帝(盯):看老婆睡觉
陆瑾画:……这该死的针竟然如此不合常理
燕凌帝瞧着她脸色大变,眼中蓄起笑意。
他伸手按住陆瑾画的肩膀,安慰道:“奈奈莫怕,那法子虽吃些疼,总归能好得快些。”
陆瑾画更纠结了,沉默片刻,咬唇道:“其实我也不需要好得多快,还是用那慢些的法子吧。”
辛太医赞同点头,“臣也认为慢慢养好更利于筋骨愈合。”
说罢,开了张方子,“待臣回去配好外用的药,再给贵人送来。”
说罢,便走到了一边。
竺太医又上前来了,燕凌帝道:“瞧瞧她的身子,为何月信未如期而至。”
陆瑾画也认真起来,毕竟是她自己的身体。
竺太医把了长长一段时间的脉,眉头越拧越紧。
“如何?”陆瑾画迫不及待问,他这样子,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竺太医摸了摸胡子,慎重道:“贵人阴气凝结过多,寒气扩散,肾阳虚,又外感风寒……”
又说了小片刻。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在病房待这么久,陆瑾画都觉得她可以交代遗言了。
燕凌帝:“怎么治?”
竺太医道:“得以食养身,时时注意,万不可引寒气入体啊。”
“朕明白了。”
这可真是倒霉透顶了,腿不能走就算了,现在连冰的也不给吃了。
这大热的天气,哎。
雨只下了两天,太阳又出来了。
这回下雨后,太阳又毒又辣。
陆瑾画懒得从长乐宫过去点卯了,燕凌帝刚好用这个借口,让她在乾清宫住下。
皇帝在正殿处理政务,陆瑾画便在一旁玩拼图。
别问这里是怎么有拼图的,其实是她想的法子,燕凌帝让宫里的木作工匠制出来的。
制作一套颇为费时费力,但出来的效果却是极好的。
都水长江尧合身着厚总官服,在台阶下等着,太阳将他的面皮晒得绯红,他也不敢吭一声。
前些日子南边发生水患,死了不少人。
细查之下,竟然是工部负责的那一块修堤工程。
陛下行事果断,一下砍了不少人。
他虽然毫不知情,但能不能活着,也得看运气啊。
远远瞧见将绯色官服穿得跟新郎官似的容逸臣,后者倒是气定神闲,狭长的眸子冷冷扫过他。
“容相来了?”
容逸臣在南边耽搁一个多月,就是为了查那一次的账目,结果什么也没查到。
江尧合知道他会无功而返。
因为真正的账目,在他手上呢,他今天就要去呈给陛下。
“容相不必担心,听闻近日那表姑娘时常伴驾。”江尧合笑眯眯道:“今日正在殿中呢。”
听到这话,容逸臣神色更冷,“与她何干?”
“容相有所不知啊。”江尧合笑得合不拢嘴,“臣听其他大人讲,只要她在时,陛下便是有十分脾气,也只会发作出一分。”
说罢,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你我二人,来得正是时候。”
“妄言。”容逸臣冷嗤,把燕凌帝当成什么了,沉迷美色的昏君?“江大人这话,若是叫陛下知道了,小心掉了脑袋。”
李福全走下台阶,高声道:“二位大人,陛下有请。”
二人回头,朝他拱手,“多谢李总管。”
这死太监惯会拿乔,偏偏又是燕凌帝跟前的红人,看不惯也只能敬他三分。
二人一同进入殿内,江尧合目光四处搜寻,他对那传言中的女子好奇至极。
上回没敢抬头看,后面风声越传越烈,他简直后悔得很。
孙太医真是好福气,府上表小姐与西山太子妃肖似,这就将陛下的心拢得死死的。
殿内看了一圈,居然没看见人。
他不动声色,双膝跪下,“臣,参见陛下。”
容逸臣和他不一样,他自小习武,一进来,就感觉到屏风后面有道极浅的呼吸声。
脸色骤然冷下,也撩袍跪下,“见过陛下。”
陆瑾画正拼着一副仕女图,久久看不出思路。
“修远来了。”燕凌帝抬起头,象征帝王权威的珠旒垂下,遮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有何事上奏?”
“事关修堤工程。”容逸臣抬起头,深沉的面容转向一边,“请江大人先说吧,我们应该是为同一件事情。”
江尧合有备而来,才不害怕。
“陛下,这是账册。”他从怀里掏出一本东西,“水患之所以死了这么多人,全是因为修堤坝时偷工减料啊。”
燕凌帝翻开那册子,神色难辨。
从江尧合那里过了一道手,这账册上肯定没有对他不利的东西了。
翻到后面,他抬头,手指轻点在一处:“这修堤所用之土,可是你负责?”
“是微臣。”江尧合冷汗直流,没想到燕凌帝能一眼瞧见其中关窍。
不等他发问,便主动道:“此事当时交由臣一族负责,却出了如此披露。”
“臣愿拿出所有家财,投入新的筑堤工程中。”
燕凌帝没有开口,继续翻看着账册。
容逸臣却冷眼扫过江尧合,他倒聪明,主动认错还能争取陛下网开一面。
“爱卿认错态度如此诚恳,是为好事。”燕凌帝将账册合上,面上表情并无变化:“不过……一码归一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