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清玉自不必说,慕容慧从小也学过,只有陆瑾画是个菜鸟, 认认真真练习了许久, 还射不准。
将诀窍记在心中,十次总算有一次能上靶了。
陆瑾画开心地跳了跳,这下练习得更起劲了, 虽然能上靶, 但是好的环数却没中过, 她有了新目标。
不知过了多久, 箭上忽然出现两只手, 搭住那箭一放,正中靶心。
闻到熟悉的龙涎香味道,陆瑾画无奈回头,“陛下……您、”
演武场内, 气氛热烈。
兵器放在两边,裴硕规矩站在一旁,“陛下请。”
燕凌帝道:“桁之先选。”
裴硕一顿,若有所思道:“昔日与陛下驰骋于战场之上,陛下骁勇无人能及,今日令臣先选兵器,看来是想与臣痛痛快快地战一场了。”
燕凌帝神色淡漠:“在擂台上,不必与朕客气。”
那双玄色眸子像是永远没有情绪般,淡淡看着他:“你应该明白,今日是为何事。”
裴硕伸出的手一顿,缓缓落在最下方的长矛上。
在战场上,一寸长,一寸强。武器上得了优势,胜算便大上许多。
“陛下,今日若是臣赢了,希望您能给臣一个机会。”
见他拿起长矛,燕凌帝没什么意外,只道:“朕以为你会用自己更擅长的武器。”
说罢,去另一边,拿起了长剑。
燕凌帝擅用刀,而不是长剑。
战场上,刀单刃厚脊,能迅速将敌首斩下。
长剑虽灵活,可实战时却更讲究身法技巧,无法给人带来绝处逢生的希望。
裴硕自小练武,一开始更是隐于暗处的死士,他的剑法早已出神入化,鲜有敌手。
他最擅用剑。
擂台两边已然被清空,御林军早将凑热闹的子弟们赶走。
皇帝比试,也是尔等可以观赏的?他可不是什么耍杂技的猴子。
李福全将拂尘一甩,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每天看着燕凌帝练武,他对陛下可是非常有信心的。
昨日不生陆姑娘的气,今天却是找起裴指挥使的麻烦来了,陛下对陆姑娘是真宠啊……
指挥使无论是输是赢,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开始吧。”燕凌帝拔出长剑。
这剑两边并未开刃,既然是比试,自然不见血最好。
一拉开战斗,二人气势便瞬间变化。
另一边练箭的地方,一片寂静。
待陆瑾画看清来人,脸色瞬间臭了:“怎么是你。”
容逸臣今日与往昔大为不同,不仅没穿那骚包的红色衣裳,头发也打理得颇为清爽。
面目硬朗,玄色衣裳衬得他霸总气质十足。这样看起来都,真有几分小说男主的气势了。
“你以为是谁?”容逸臣挑眉,漫不经心道:“陛下?”
慕容慧很快发现状况,连忙过来。
陆瑾画扭过头,冷淡道:“看来容大人上次没在牢里蹲够,都敢上门挑衅了。”
容逸臣偏头,神情萎靡了许多,他低声道:“先前的事,是我的错。”
鱼目混珠,一叶障目,他一时冲动,差点酿成大错。
见到他靠近,赤霞神色也紧张起来,一手捏在剑柄上。
慕容慧看了眼陆瑾画,虽然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但她作为反派,本来就和容逸臣不对付。
“怎么,容大人连对不起几个字都不会说?”慕容慧拍拍手,“要不要本宫教你啊?”
容逸臣充满戾气的眸子扫过她,压着没有发作。
他看了眼陆瑾画,见对方一副不想和他多言的样子,心中钝痛。
许久,低落的声音和清风融在一起,传进众人耳朵。
“对不起。”
慕容慧一愣,知道他是个自命清高的人,故意如此说,只是想借机讽刺他一番。
谁知他还真道歉了,这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身后跟着的萧采盈也忍不住抬头,眼中盛满了不可置信。
他……原来也会尊重别人。
“没关系。”陆瑾画抬手,他们的事,上次就了结了,“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也会避着你走的。”
一开始,她的确是愤怒的,可大病一场,也让她看开了许多。
往日的情分,就留在往日吧,她如今是新身份了,不应该与过去的人牵扯太多。
容逸臣勾了勾唇角,毫不介意她的态度,看向那炫目的弓箭,好笑道:“拿这种东西,是要教你练箭,还是叫你玩的?”
陆瑾画不悦。
她的确也非常嫌弃这弓的造型,可这是陛下的一番心意,每回要叫她学一样东西,燕凌帝定然会拿其中最好的来哄她。
“是游戏,也是练习。”陆瑾画将弓珍惜地拿在手里,“兴趣是最好的师父,当然要喜欢它,才能有信心练好它。”
隗清玉走来,远远便拿着弓箭往二人面前的箭篓投去,逼得容逸臣不得不后退,与陆瑾画分开距离。
“哟,这不是大忙人容相嘛。”隗清玉拿着弓,胳膊吊儿郎当往陆瑾画肩上一搭。
她爱做男人打扮,两人抱在一起,颇有些不伦不类。
容逸臣眉心皱起。
慕容慧阴阳怪气道:“什么容不容相的,人家现在是鸿胪寺卿。”
隗清玉啊了一声,捂嘴道:“我都忘了,连降三级啊。”
对她们的冷言冷语,容逸臣并不放在心上,那本就是他做错事,应该受着的。
他看向陆瑾画,瞧见她稚嫩的面容,忽然不知如何称呼她了。
“你……我有话想和你说。”
隗清玉对此大为不解。
这些个男人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跟阿瑾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不知阿瑾是陛下的女人吗?
都活够了?
陆瑾画对他的话不感兴趣,也怕他再拔剑对着她。“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眼见她想走,容逸臣瞳孔一缩,连忙去拉她。
“你听我解释……”
剑风袭来,赤霞直直朝他伸出的手腕劈去。
容逸臣强行收回手,周围侍卫已经全部拔出武器。
吃过一次亏,他们这批人都是经过李总管耳提面命的,若是做不好差事,是真的要掉脑袋了。
这回情况与上次不同,容逸臣收着手,还真被拖住了。
陆瑾画三人也没什么玩的兴致了,打道回府。
“陆姑娘。”冷丽而清脆的声音传来,三人脚步一顿。
陆瑾画看向她那张与自己十分相似的面容,心里有几分微妙。
萧采盈眉眼间有股执拗,还有着刚出社会的朝气。
陆瑾画心中有欣赏,有感慨,还有对青春情绪无法再次感受的遗憾,“何事?”
萧采盈走过来,目光同样落在她脸上,眼中闪过沉思,“你为何不愿听听容大人的解释?”
萧采盈好声好气道:“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是个好人,如果弄清了缘由,我相信你会理解他的。”
陆瑾画淡淡道:“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萧采盈咬了咬唇,其实她也不太弄得懂容逸臣这个古板的人。
一开始,她总带着批判的目光去看他,知道他封建,自命清高,带着这个时代原住民的通病。
而她作为一个从高科技时代穿越而来的灵魂,十分共情底层人的痛苦,对这些声色犬马的达官贵人,她一向是看不起的。
直到容逸臣救了她。
原来不管在哪个阶层,都有好人坏人。
好的人无论在哪里,终究是好人,她在底层生活,不差点被那些底层人害死么?
后来她又看见容逸臣的脆弱、孤独。
他也怕黑,也会因为孤身一个人而感到难过,他有血有肉,是个真真正正的人。
从那之后,他在萧采盈心中的位置变了,不是那些草菅人命的贵族,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段时间都是我陪着他。”萧采盈咬唇,目露哀求:“我知道他的痛苦……”
“那是你的事。”陆瑾画对她的哀求视而不见。
女孩子大多都很有共情力,这种天赋,是长处,也是短处。在社会上磨砺得久了,慢慢那份热心就被迫消失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听他说话?”萧采盈眼中有急切:“他只是想告诉你真相。”
在来之前,容逸臣的焦灼她都看在眼里,也知道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陆瑾画一直被皇帝藏在深宫六院中,如今容逸臣又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他想进宫难上加难,别提去见陆瑾画了。
说不定这是唯一的机会。
如果不让他们解开误会,容逸臣可能再也不能振作起来。
陆瑾画对她的想法很好奇:“你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萧采盈面色一怔:“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容逸臣从牢里出来后,一蹶不振,不去上任就算了,也不为自己治伤。
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喝酒,谁也不见,拖到伤口愈合。
单纯,热心肠,具有共情力。
陆瑾画看到了她的内在,无奈道:“那你劝我做什么,不要再追来了,刀剑无眼。”
侍从拦住萧采盈,陆瑾画头也不回地离开。
慕容慧拧紧了眉头,不悦道:“阿瑾,你可得离她远点。”
离男女主太近,不是命硬就是有主角光环。
陆瑾画点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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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书又名:陛下每天都在吃醋[猫头]
兵器相撞, 长矛发出一声清脆响声,长剑瞬间蜿蜒,柔软地折下去。
正值日暮, 天色昏暗下来, 两人打斗间粉尘漫天飞扬。紧张气氛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让人呼吸不畅。
剑身闪过冷光,射入燕凌帝的眼中,细密剑光挽起滚滚黄土, 如排山倒海般压去。
裴硕艰难躲过, 身后兵器架却遭了殃,‘轰’一声粉碎,破开倒下。
他抬头, 额头不知何时被剑光划破,鲜血滑进眼睛,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得罪了。”
裴硕一跃而起, 平刺、上刺、横扫千军, 三招在一息内便完成,又来了一招回马枪。
这临时擂台两边的土石接二连三炸开,被二人内力震飞的瓦砾四射开来, 砸中李福全。
他疼得哎哟直叫唤, 连忙扣好帽子走远了不少。
这是……动真格的了。
李福全摸了摸被打肿的脸, 忍不住叹气。
这裴指挥使也真是, 天下有哪个男人受得了别人觊觎自己的女人啊?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陛下!
这天下, 又有几个人敢与皇帝争女人的?
裴硕一招长虹贯日,一招飞龙在天。
燕凌帝格挡,长剑发出刺耳声响,往下弯曲, 竟没有断掉。
两人身影越发快,李福全甚至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揉了揉眼睛,又不敢凑太近。
有的时候吧,连看热闹都看不太明白的。
等回了营地内。
隗清玉饶有兴致道:“容逸臣这丫鬟也太奇怪了,莫不是阿瑾流落在外的姊妹?”
“不是。”陆瑾画一口否认。
就算真的是,她也不会认。
隗清玉朗声道:“也不知容逸臣府上的嬷嬷是如何教养下人的,一个仆从,在主子贵人面前一口一个我,幸得我们阿瑾脾气好,若是我,早叫人把她拖下去打板子了。”
话音未落,便见慕容慧与陆瑾画二人扭头看着她。
隗清玉不明所以:“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二人齐齐摇头:“没有。”
在原著中,隗清玉是萧采盈的好友,后期萧采盈与容逸臣做了摄政王与摄政王妃,她为大燕打仗,萧采盈力挺她为护国大将军。
二人金兰之谊,也是这本书的看点。
陆瑾画问:“她不畏权势,你不觉得她很特别吗?”
“这有什么特别的?”隗清玉忍不住拧起眉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世间不畏权势之人何其多?”
“她在蓟州做仆从,却不守下人的规矩。这样的人便是再有骨气,也走不了多远。”
隗清玉神色淡淡。
几人又胡扯了一阵,慕容慧突然对她眨了眨眼。
隗清玉一怔,目光闪了闪,扬声道:“公主,我记得张太后前些日子让你办的事快到时间了,你办好了没?”
陆瑾画一怔:“什么事?”
慕容慧顿了顿,叹气道:“本来这事不想让阿瑾知道的,谁知清玉是个大嘴巴子,竟就这样说出来。”
“事关西山太子妃,我不敢叫人知道太多。”
陆瑾画:?怎么又跟她有关系?
她耐着性子问:“到底什么事啊,为何还要瞒着我?”
“这事不止难做。”慕容慧苦着脸道:“若是办不好,我很快就要被母后送去异国和亲了。”
和亲?!
公主最凄惨的下场,就是远离家乡去别的国家和亲,若是嫁给草原上的部族,丈夫死了,还得改嫁给他的兄弟或儿子,想起来都很恐怖啊。
陆瑾画脸色变了变:“不会的,大燕国强民富,不需要公主和亲拉拢周国。”
“的确。”隗清玉赞同,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摇头叹气:“只是张太后性子偏激,若不合了她的意,只怕……”
“我找陛下帮你。”陆瑾画一锤定音,她现在虽然不关心外面的事,但也清楚张太后今非昔比了。
虽然是皇太后,可她手中没什么实权,娘家也不敢为了她去得罪陛下。
说到底,只是个纸老虎罢了。
“阿瑾,切莫冲动啊。”慕容慧劝道:“这个世界对孝道要求很高的,母后要我做什么,我只能听她的话。”
陆瑾画心口一窒,她不想要慕容慧去和亲,和亲的公主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先别着急,其实我最近已经有点头绪了。”慕容慧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心道:“说不定明天就能传来好消息。”
隗清玉松了口气,道:“我也会帮你的,不用担心。”
慕容慧十分感动,“咱们去烤鱼吧。”
说罢,她对陆瑾画道:“今日该你享受了,就让我和清玉烤来你吃。”
陆瑾画故作苦恼道:“也不知你烤的东西能不能入口。”
慕容慧脸色一变,作势要打她:“你!”
三人打打闹闹地跑远。
眼看着天已经全黑了,擂台上二人还不见疲态,李福全都等累了。
他拿着外用的药膏,往脸上抹着。想劝吧,他又没那胆子。
更何况这男人之间的战斗,他一个阉人,委实看不懂啊……
又过了小半刻,两人终于慢下来,长剑易折,横往上挑。
‘格噔’一声响,裴硕手腕一震,虎口发麻,武器不受控制地脱了手。
他怔了怔,低头愣愣看着自己。虽是黑衣,但他身上早有无数剑伤。
反观燕凌帝,只衣角微脏。
“桁之,你输了。”长剑横在他脖子上,燕凌帝神色淡淡。
在裴硕泄力后,那长剑像是知晓自己使命终结,‘咔嚓’一声,断了。
裴硕神色难辨,但凡这剑早一点断,他都不会输。
他抬眼,清冷双眸中浮着黯然:“陛下还如从前一样,英勇善战。”
燕凌帝扔掉剑,接过帕子细细擦着手。
擂台边涌来一大堆仆人,有的为他整衣,有的为他理发,有的端着水跪在一边,等他洗手。
他便如同那世界的中心一样,所有人都只配跪在他脚下仰视他。他想要的,伸手便能得到,这就是皇权。
包括心爱的女人。
就算那人不喜欢他,他也能将人长留在宫中,日夜相对,总会等到对方心动那一日。
李福全来得最快,手里捧着膏药,见裴硕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
裴硕道:“臣输了。”
燕凌帝见李福全跃跃欲试要将药膏给他,淡声道:“将紫玉二仙膏拿来,朕要为桁之亲自上药。”
李福全:?
这一身的伤,不都是陛下您造的吗?打伤了情敌,又给人家上药?
现在男人都这么大度了吗?
红火的枫叶落在水面上,顺着河流飘下,入了秋的夜里,当真有几分冷意。
昨日钓的鱼都被妥善养着,就等今晚烤来吃了。
陆瑾画已经连续烤坏两条了,她拧紧了眉头,专心致志烤着第三条。
隗清玉将烤好的鱼拿来给她,见她也不吃,就和自己手里的烤鱼做斗争。忍不住道:“烤给陛下的?”
陆瑾画点头:“昨日不是惹他生气了吗,烤条鱼去做赔罪礼。”
隗清玉:“……那你这诚意可不太够。”
陆瑾画抬头:“怎么样诚意才算够?”
慕容慧立马接过话:“自然是给皇兄生个孩子!”
隗清玉附和:“陛下子嗣凋零,若是可以……”
二人相视一笑。
陆瑾画:“……”
幸好最后这条鱼卖相很不错,命人装起来,她便要回去了。
慕容慧吃味道:“就顾着皇兄了,也不给我和清玉烤了再走,简直见色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