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才知道……
原来真有人的东西,能跟驴相差无几的。
他们这种人, 一定很介意被异性看吧?陆瑾画操刀多年,男人也看过不少,但那是在手术台上。
如今这样偷偷摸摸地看,还是头一回,刺激与愧疚冲向天灵盖,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得把慕容慧与隗清玉揍一顿!
正胡思乱想间,水声硕硕,陆瑾画只能捂住了耳朵。
哪有什么密谋,哪有什么密道!
若是皇帝的女人在这种时候出现,只能是因为在邀宠。
隗清玉与慕容慧定是觉得她还没被临幸,需要加把火而已。
早知今日,她那时就不信口胡诌了。
呼吸错了一刻,燕凌帝陡然察觉到屋内还有一道呼吸声,他起身,拿了外衣围在腰间。
一把抽出墙上挂着的长剑,往那铁皮箱子所在之处走去。
脚步声又沉又稳,停在耳边。
“出来。”
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传来,陆瑾画却从里听出了腾腾怒气。
怎么办……她该怎么解释啊?
以后史书会怎么写?说她色胆包天,偷窥帝王沐浴?
燕凌帝耐心告罄,一掌掀开那沉重的铁皮箱子,正想砍了这好色之徒,却跟陆瑾画四目相对。
开刃的长剑贴在脖子颈侧,有些凉。陆瑾画哆哆嗦嗦,将那剑缓缓移开。
燕凌帝的目光一滞,巨大的惊喜喷涌而出,差点让他失态。
“奈奈,你……”
“对不起!”陆瑾画连连道歉,死死捂住脸:“对不起陛下,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她什么都看见了!
都看见了!
陆瑾画欲哭无泪,她恨不得回到一个时辰前砍死自己。
看着她的样子,燕凌帝缓缓冷静下来。
见她穿了身十分好走动的衣裳,又偷偷摸摸坐在箱子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目光柔和下来,温声道:“谁让你来这的?”
陆瑾画别开眼,完全不敢看他,毕竟人家现在是半裸的,她不能趁人之危。
“是……是我自己。”她憋红了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走错帐子了。”
说完,她又很快噤声,这个借口听起来,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燕凌帝静静看着她,惊喜慢慢褪去,理智浮上来。他能看见她的窘迫,无助,懊恼……还有羞涩。
还好,还知道羞的,至少他在奈奈心底是个男人。
“奈奈,你哪里不舒服么?”燕凌帝问道:“脸为何这么红?”
陆瑾画:……
“没有。”陆瑾画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刚好看到水珠顺着他胸肌中缝滑下去,落进腰腹间。
她猛地闭上眼,只想自戳双目。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还要乱看啊。
“是……箱子里蹲太久,闷的。”陆瑾画慢吞吞解释完,扶住了箱子往外爬。
她进去的时候很狼狈,现在往外爬……估计也不太优雅。
再加上心虚,爬了三次也没爬上来。
燕凌帝无奈,剑‘哐当’扔到一边,胳膊圈住她抱起。
陆瑾画僵得像死了几百年的尸体,虚虚坐在他胳膊上,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将自己放下去。
“陛下?”
她睁开眼偷瞄了一下,却和那双漆黑的眸子猝然对视。
陆瑾画不自在极了,她说不清哪里不舒服,就是觉得浑身难受。
“您放我下来吧。”
燕凌帝轻轻抱着她,感受着这轻飘飘的感觉,有些不满意。
“奈奈何时长大?”
陆瑾画虚虚移开眼,低声道:“陛下,过完年等不了多久我便及笄了,您不能……不能再同以前一样,与我太过亲近……”
燕凌帝并不介意她的话,脑海中反反复复想起国师那句话。
太过珍重,反而失了本真。
他问道:“奈奈是大姑娘了?”
“朕也被你看了身子。”燕凌帝语气凉凉。
这次的事情,显然没这么轻易便让她逃脱了。
陆瑾画瞬间又紧张起来了,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罢,她举起几根手指,“我可以发誓!”
燕凌帝目光直勾勾看着她,眼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子越来越圆,绯色一点点爬上整张面容,连带着耳朵都浮起粉色。
陆瑾画心虚,不敢与他对视,目光往下,又看见他挺而高的鼻子。
隗清玉的话仿佛魔咒般在脑海中重复播放,鼻子大,那里就大……
那里就大……
陆瑾画霍然移开目光,觉得自己彻底完蛋了。
她还怎么跟陛下纯洁相处啊?
她在想什么啊?!
“真的什么都没看见?”燕凌帝紧紧盯着她。
小姑娘不自觉垂下眼,睫毛颤啊颤。她温软面容上露出一分心虚,很快,又被镇定替代。
“没看见。”陆瑾画斩钉截铁道。
燕凌帝哦了一声,空出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凉凉道:“这里也没看见?”
陆瑾画瞳孔地震,眼见着他拉住自己的手放在胸膛上。
那里还有水珠,沾湿了手心,传来一点凉意。
胸腔的震动敲击着手心,她甚至能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在缓缓隆起,似乎要膨胀,崩裂开,再流入她的手心,与她的血液交融一般。
陆瑾画霍然抽开手,却被他死死钳住,她又惊诧地抬眼:“陛下……你松开。”
燕凌帝却不疾不徐道:“今日奈奈若不给朕一个解释,朕以后……如何自处?”
陆瑾画一震,蓦然反应过来。
好朋友大半夜说自己睡了,下一秒却藏在你家浴室,偷看你洗澡,谁都会吓一跳。
陆瑾画脑子如同一片浆糊,不知作何解释。
“我……我,我只是……”
她不知所云,含糊不清扯了一通,也没扯出几个字来。
最后陆瑾画实在受不了了,窘促道:“陛下能先放我下来吗?”
“奈奈不会跑?”
陆瑾画咬牙:“不会。”
她是关心则乱了,慕容慧的消息有很多漏洞,她偏偏相信了!
早知……
早知便先问过陛下了。
她被放在一个凳子上。
陆瑾画看了眼燕凌帝,这个高度,那薄薄的外衣里面一览无余。
她唰地闭上眼睛:“不如等陛下洗漱完,我们好好聊聊吧。”
虽然只是延长一点时间,但至少给她留了一点思考的机会?
燕凌帝盯着她看了半响,轻笑道:“劳烦奈奈等一等朕了。”
若是往日,或许陆瑾画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了,但今天听过国师的话,燕凌帝深深觉得二人不应该如此。
她是将来要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太放纵,二人怕是永远不能有什么进展。
刚好今日又有这样的良机……
陆瑾画手足无措地离开了帐子,越想,越觉得自己蠢,直到远远看见两道身影。
隗清玉惊讶地打量着她:“陛下这么快就完事了?是不是不太行啊。”
慕容慧面容又心虚又惊讶:“不可能吧,我皇兄他应该不……”
话音一顿,她忽地了然道:“我懂了,应该是第一次。”
隗清玉大悟:“男人第一次的确是不行,但只要能怀上龙胎……欸阿瑾,阿瑾?”
陆瑾画走得飞快,回了自己的帐子。
二人连忙追进去,解释道:“我们也不是故意的,阿瑾你千万不要生气啊。”
“你真的得怀个我皇兄的孩子才行。”慕容慧是知道原著的人,燕凌帝无论在哪部剧中都必死无疑,他死了,陆瑾画只有陪葬。
“阿瑾,你跟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别生气嘛……”
隗清玉小媳妇似的抓住了她的胳膊,使劲晃啊晃。
陆瑾画抬手扶额,叹气道:“我哪还有心情生你们的气。”
待会儿等陛下出来,她想不出最好的借口,以后又要过苦日子了。
想到此,她神色一凝:“待会儿陛下问我,我就说你们哄骗我去偷看他洗澡的。”
“不可呀,万万不可呀。”慕容慧紧张道:“皇兄会杀了我的。”
“陛下最不喜人打探他的身边事。”隗清玉深沉道:“只有你,知道他在何处沐浴,他也不会生气。”
“看来我将军府也难逃一劫了。”
知道两人都是为她着想,站在她们的角度,自己作为替身,有随时失宠的危险。
陆瑾画咬牙:“你们知不知道……哎。”
这种事她该怎么说啊。
陛下对她是真的好,明明喜欢男人,但被她看了身子也不生气,还好脾气地要听她解释。
但好脾气不代表没有脾气,陛下今日行事与平日颇为不同,她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
作者有话说:陆瑾画(缩头乌龟版):他怎么在?睡会儿先
燕凌帝(有耐心版):朕等
一百年后
陆瑾画(缩头老乌龟版):他怎么还在?继续睡!
燕凌帝(白发苍苍版):朕还等!
陆瑾画咬牙:“你们难道就没想过, 陛下为何空悬后宫这么多年,从不选秀纳妾?”
隗清玉:“这还用说?他对西山太子妃一往情深……”
“不是!”陆瑾画打断她的话,冷声道:“再一往情深, 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我与那西山太子妃……面容一模一样,他为何从不临幸我?”
慕容慧附和道:“我看过她的画像,真的是一模一样。”
说着,忍不住嘀咕:“第一眼看见的时候, 我还以为是母后找了画师照着阿瑾画的呢。”
隗清玉:“阿瑾说这些做什么, 我们不想知道,我们只想你平平安安地活着。”
陆瑾画叹气:“因为……陛下他……”
说到这里,她突地消音, 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写下一句话。
两人顿时跳起:“不!这不可能!”
隗清玉最接受不了偶像塌房,在帐子里大喊大叫:“我不信,阿瑾你莫胡言乱语, 这是要砍头的!”
慕容慧呆滞了片刻, 眼神恍惚。
许久,她竟然说服自己相信了陆瑾画的话:“我认为……阿瑾说的有几分道理。”
陆瑾画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看见他……给人表白了。”
“什么?!”隗清玉猛然跌坐在垫子上, 声线颤抖:“谁……他喜欢谁?”
陆瑾画沾了茶水, 写了几个字, 隗清玉瞳孔地震。【皇城指挥使】
慕容慧表情从不可置信、惊愕、恍惚到原来如此。
难怪先前她们几人与裴硕一起玩耍时, 皇兄总是一脸不高兴。
她一直以为皇兄是吃阿瑾的醋, 原来他真正在意的,是裴硕!
“别光顾着吃惊了。”陆瑾画揉了揉太阳穴,“今天你们这样做,陛下肯定以为我在邀宠。”
“你们还不如给我想想法子, 该怎么保下性命才好。”
慕容慧二人慌作一团:“是呀,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好心办坏事,我真该死啊呜呜……”
“阿瑾,你就把我供出去吧,就说是我撺掇的你。”
“不可不可。”慕容慧面色苍白,“之前向皇兄献媚的女子,皆当场毙命,皇兄还留了阿瑾一命,说明还是有些情分的。”
隗清玉理智也渐渐回笼,盯着她的面容道:“阿瑾,你得好好利用你这张脸,说不定能博出一条生路!”
“其实我有一条法子。”慕容慧主动开口,“这法子虽然凶险,但若得当,也不会影响阿瑾你在皇兄心中的地位。”
陆瑾画双眼亮了亮:“细细说来。”
“我看过许多……他们恋爱的书。”慕容慧轻轻咳嗽一声,以她博览群书的经验道:“你就先同陛下表明思慕之意,说自己是情不自禁之下,才去偷看他洗澡的。”
陆瑾画拧眉:“此计……简直是馊主意。”
隗清玉也不赞同:“阿瑾这样做,和那些主动献媚的贵女有什么区别,你想她也被陛下砍了?”
“不是不是,还有后面呢。”慕容慧让二人认真听她说话,“其实像他们这种有断袖之癖的男子,最痛苦的是世俗不容。”
“待你表白之后,皇兄定会拒绝你,你再将已发现他与……的事情和盘托出,说明今夜去也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情难自禁。”
“然后再表示祝福,说你会理解他们的感情。”慕容慧都要给自己鼓掌叫好了。
“再然后,皇兄定会大为感动,你再拿自己做筹码,说可以帮他遮掩与……的事情,这样皇兄定然会对你心生愧疚,你便无性命之忧了!”
陆瑾画心动不已:“妙,实在是妙!”
这样她不仅能戳穿陛下与裴硕的事情,还能将今晚的事一笔掀过!
隗清玉罕见地有些犹豫,“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陆瑾画二人看向她:“你难道有更好的法子?”
隗清玉自然没有,不等她多说,碧春进来道:“姑娘,陛下来了。”
三人同时站起来,脸色是如出一辙地苍白。
“阿瑾,我们先走了,你……你多保重。”
隗清玉一步三回头:“多保重……”
陆瑾画捏紧了拳头,为自己鼓劲:“多保重!”
若是之前,陆瑾画自然不会觉得燕凌帝会对她怎样,但这几日,不知为何,陛下莫名强势了许多。
很多事情都是一副不容商量的态度。
特别是今晚,若是往常,知道她窘迫,陛下定然不会揪着不放,说不定还会安抚她。
可现在……他还要来兴师问罪。
陆瑾画可怜地缴着帕子,呜呜……陛下不贴心了。
她起身往帐外走去,准备去迎一迎,恰好与进来的燕凌帝撞上。
后者伸手扶住她。
陆瑾画长得矮,抬眼一下看见他的喉结,脑中忽地又浮起那东西了。
她垂下眼道:“陛下里面坐。”
燕凌帝在桌案边坐下,见上面放了不少她平日看的书,还有惯用的墨玉笔。
小姑娘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水,又拿了剪子去剪烛芯。
燕凌帝极有耐心,等陆瑾画终于把能做的都做完,不得不硬着头皮坐下,他也没催促一句。
帐内现在就剩他们二人,陆瑾画整理了措辞,准备就用慕容慧那个办法。
一抬眼,与那双漆黑而深沉的眸子对视上,陆瑾画脸慢慢又红了。
死脑,该想的时候不想,不该想的时候在想什么!
话说……这是她见过最大的。
住脑、快住脑啊!
陆瑾画摇了摇头,慌忙闷了一大口茶。
她现在压根没法和燕凌帝交流,一看见他,就想起他不穿衣服的样子……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陆瑾画仓然看去,只见燕凌帝好整以暇端起茶杯,问道:“奈奈为何如此脸红?莫不是在帐子里待太久,闷着了?”
陆瑾画:……
她觉得今晚不是解释的好时候,要不还是装晕吧?
燕凌帝放下茶杯,继续问:“莫非你……”
“没有没有!”陆瑾画连忙否认,“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陛下您别问了。”
说完这话,她又觉得怪怪的,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
陆瑾画理了理衣衫,郑重其事道:“您不是要一个解释吗?其实我……”
话说到一半,看见他墨色沉沉的眸子,陆瑾画戛然而止。
燕凌帝:“奈奈,朕不想失去你这个好友。”
陆瑾画心头忽然被戳了一下,她又何尝不是。
浓浓的愧疚浮上来,陆瑾画惭愧道:“陛下,对不起。”
她盯着桌子,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一口道出:“其实,是我对陛下有非分之想,昨夜见陛下与裴硕……相处,心中慌张,今天才铤而走险,出此下策。”
“陛下,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来偷看您的,您……”陆瑾画双手死死扣在一起,艰难道:“您能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营帐内一片寂静,烛火盈盈,照得她面庞温软而乖巧。
燕凌帝能看见她每一个表情,慌张,担忧,为难,还有愧疚。
他定眼道:“朕不能。”
陆瑾画猝然抬头。
在刚刚那一小会儿,燕凌帝已然将事情原委弄明白,也知道她是被慕容慧等人撺掇来的。
但他不得不说……撺掇得好。
若不趁机戳破这窗户纸,他怕是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陛下您……”陆瑾画满脸不可置信,眼眶也红了,“您想如何处置我?”
慕容慧的计策也行不通,她也不靠谱啊。
燕凌帝看着她,小姑娘神情萎靡,白生生的面容看起来颇为可怜。
“奈奈说,对朕有非分之想?”
陆瑾画别开眼:“是,我情难自禁……”
“何时有的?”
陆瑾画愕然,问这么细?“就……好久了。”
想到此,她不禁来了底气,“你我青梅竹马,陛下丰神俊朗,骁勇无比,我对陛下动心,实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