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帝侧目:“你不畏惧朕?”
陆瑾画:“谁会不畏惧皇权呢?我知道陛下不会伤害我,自然不怕陛下了。”
这话简直说到了燕凌帝心坎里,如此信任,让他龙颜大悦。见陆瑾画捏着御笔,便道:“奈奈要帮朕批奏折?”
“怎会。”陆瑾画连忙否认,“只是觉得陛下的字实在好看,我想临摹一二罢了。”
燕凌帝的字,便如同他这个人一般,下笔重,力透纸背,笔画清晰结构严整,线条流畅而自然,整体看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真是好看又有分寸感。
陆瑾画不知自己怎么会用这些词语来形容字迹的,只觉得恰当极了。
“哦?”燕凌帝诧异,他怎么记得陆瑾画不爱这些文人雅士喜欢的。“朕已经许久未见过奈奈写字。”
说罢,他拿出纸张道:“奈奈今日让朕开开眼界吧。”
陆瑾画脸瞬间红了,眼神有些发虚。
毛笔字她哪里会,而且写出来也具有医生的特色,让人完全看不懂。
“我写得不好……”
“无事。”燕凌帝看向她,一手搁桌案上支着额,慢条斯理道:“若是朕喜欢,便赐你一支毫素和一方墨候。”
这感觉太熟悉了,想她学奏箜篌的时候,燕凌帝也是这表情。
陆瑾画不想跳这个坑,果断放下笔:“我平日里又不用,赐给我太浪费了。”
还不如给蓟州城那什么才女,她们喜欢这些,合适的东西到合适的人手中才是最好的。
“李福全。”燕凌帝示意。
李福全弯腰出去。
没过多久,又带着两个小太监缓缓走进来,端着一个红布托盘。
陆瑾画目光忍不住看去。
红布打开,露出光滑而匀称的笔杆,笔身色泽深沉,漆黑路墨,温润细腻,光泽典雅。
而旁边的墨候同样是采用了墨玉来制成。
燕凌帝抬眼示意,两样东西便呈到面前。
他温声问:“奈奈要摸摸吗?”
陆瑾画干咽了一下,就算她是个土包子,也明白这墨玉可遇而不可求。
上手质地细腻且均匀,十分舒适。
陛下怎么总是如此财大气粗?!老是拿钱砸她算什么事?
她偏偏回回都吃这招。
见她面色动摇,燕凌帝道:“只需奈奈临摹朕的字,能有五分神韵,这两样东西便是你的了。”
陆瑾画瞬间妥协,毫不客气道:“那我得用它们练!”
燕凌帝含额,凛冽的双眸中满是纵容:“可。”
“不过,现在奈奈得先写一副字给朕。”
得看看她如今的水平,才好安排夫子来授课。
这墨玉做的笔杆就是不一样,拿在手中重量刚刚好,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般。
陆瑾画很快写了一张大字,交给燕凌帝。
在金钱面前,没什么好害羞的。
可他看得时间太长了,那么丑的字,他竟然静静凝视了许久。
那双幽深晦涩的瞳眸此时掩去了锐利,细细观察着她写的每一个字,修长白皙的手指压着纸张。
令陆瑾画的羞耻心罕见地涌上来,她催促:“陛下还没看完么?”
燕凌帝将纸张放下,只温和道:“朕一度遗憾去边疆后不曾收到过奈奈的亲笔来信,如今看来,便是奈奈写了,朕也看不懂……”
李福全站在一侧,伸长了脑袋瞧那大字,心中叹息,真是暴殄天物。
-----------------------
作者有话说:燕凌帝:盯——老婆写的字好可爱
第32章
陆瑾画的爱财之心被羞耻心打败了, 打起退堂鼓:“那我不练了,我写字这么难看,也不知练多久才能和陛下一样。”
燕凌帝从旁边的书册中抽出了几张大字, 写的是《增广贤文》的内容。
字迹工整, 优美娟秀。
“奈奈可知这是谁的字?”
“不知。”
燕凌帝:“这是瑞王世子的课业,他如今六岁,字迹已颇具神韵。”
陆瑾画:?
她写的字比六岁小孩写的还丑?这谁能忍!
“练字!”
从这天开始,陆瑾画终于忙起来了。
慕容慧发现, 自己每一次来见她, 她都在练字。
这搞得,好像不学无术的人只有她一个了。
“奈奈的字越发好看了。”燕凌帝赞叹,大手在她纸上一点:“只这个字, 应该这样写。”
男人站在身后,宽阔的臂膀完全拢住她,裹住那白净的小手教导。
偏偏陆瑾画没什么反应, 拧眉盯着纸张, 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教完,还用一种信任又欢喜的目光看看燕凌帝。
看到这一幕,慕容慧感觉喉咙里瞬间哽起一口血, 有种家养的小白菜被猪拱了自己还挺乐意的感觉。
燕凌帝眉眼柔和, 劝道:“今日练得差不多了, 与临安去玩吧。”
慕容慧这几天一直来找她, 其实是有正事。
“阿瑾, 我母后要办寿宴了,就在下个月。”她十分忧愁。
这种事她虽然张罗的多,可令人头疼的是,每每这种时候, 总有人会想着法子给她添堵。
比如自荐尚公主的。
“寿宴?”除了和西山太子成婚那天,她还没见过宫中的宴会是什么样子:“你在担心什么?”
“你不担心吗?”慕容慧诧异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究竟与西山太子妃有多相似,才会如此受宠。”
陆瑾画:……再没有比她更像的了,因为她就是本人!
“我一个商户女,应该没有资格参加皇太后的寿宴吧。”
见她什么都不知道,慕容慧也不知是喜是愁了,无语道:“母后下了懿旨,要你前去为她贺寿。”
陆瑾画:“还有这事?”
她怎么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你身在宫中吧。”慕容慧神色复杂,她母后的手伸得再长,也管不到皇兄的乾清宫。
“懿旨下到了孙太医府上,估计今日他就要来给你传信了。”
没想到外界对她这么关注,陆瑾画倒是好奇历史上那些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奸臣和妖妃们都是如何行事的了。
慕容慧看了看四周,见燕凌帝不在,便凑近小声道:“你不知道,母后好几次想让你去寿康宫,借机磋磨你一番,都被皇兄挡回去了!”
陆瑾画张嘴,这事她完全不知道,一点风声都没有。
一个商户女,来蓟州皇城投奔亲戚的泥腿子,居然三番两次拒绝皇太后召见。
这还没见面,仇恨就已经拉得足足的。
看来,想低调做人是不可能的了。
见她心里有数,慕容慧这才起身:“你也不用担心,就凭这张脸,皇兄也一定会护着你的。”
再说了,皇兄不在,不是还有她嘛。
虽然她拗不过母后的大腿,但其他人,那还是不在话下的。
等燕凌帝回来,陆瑾画便问了这件事。
帝王侧目:“你想去?”
“不想去就可以不去吗?”陆瑾画好奇问,她记得先帝都没这么嚣张,和自己老母亲打擂台的。
“朕帮你拒了。”
这太嚣张了!当皇帝这么爽?
见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燕凌帝心下好笑,又听她道:“不过这宫宴我还是想去转转的,陛下说过可能有几百道菜,且叫我开开眼界。”
若是不去,估计孙宏胆会很难做,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干,就去瞧一瞧这些个牛鬼蛇神吧。
燕凌帝:……
他千辛万苦走到至尊这个位置上,就是为了护她周全,让她能随心所欲做想做之事。
“想去便去。”燕凌帝答应,他会护着她。
陆瑾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突地道:“就说我忘了什么,赤霞呢?”
许久不见她了,自从女娲庙回来后,好像再没见她露过脸。
不知想到什么,她瞳孔放大,惊吓道:“陛下不会将她砍了吧?”
燕凌帝:“……朕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
陆瑾画瞬间放下了心,又问:“不是将她赐给我了么,怎么一直不见人?”
“护主不利。”燕凌帝神色淡淡:“虽不摘了她的脑袋,刑罚却难免。”
不等陆瑾画再问,他温声道:“明日就叫她来见你。”
慕容慧刚回自己宫殿,就有嬷嬷来传话了。
“公主,皇太后请您过去聚一聚。”
慕容慧:……
她很怕自己现在的母亲,每回找她,准没好事。
这大热的天,本就心烦,还得去伺候一个更年期的老两人。
一路进了寿康宫,母后正在大殿静静等她。
她今年四十多了,容颜如三十岁一般,标致又优雅,颇有些韵味,
宫女在两边打扇,她面上有些细汗。
慕容慧无语,自己热得躲在阴凉处,却叫她大热天的步行这么久过来,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她得气死不可。
“母后。”慕容慧整理了一下表情,躬身行礼:“给母后请安。”
见她来了,皇太后眼中露出一丝笑,惊喜道:“慧儿,你来了。”
“快,到母后身边来。”
慕容慧心里的不适感更明显了,她除了有事的时候是这副表情,平时见了自己都爱搭不理的。
她也不想见这具身体的母亲。
“女儿不累。”脸上挂起同样的假笑,慕容慧迎过去,将汗湿的侧脸对准她。
太后手一顿,眼中闪过嫌弃:“不累便好。”
说罢,长长的护甲套一指,指了个远一点的位置:“慧儿坐。”
今日她有耐心极了,扯了好一会儿的闲话,才步入正题。
“哀家听闻,慧儿与皇上感情是越来越好了,近日时常见面。”
慕容慧瞬间打起精神,心头打鼓。
皇兄将他们慕容家的人都视为杀妻仇人,当初要不是父皇一意将他心爱的女子赐给西山太子,那杨毅造反时,根本就不会波及到陆家。
西山太子妃也不会因此被害死。
后来皇兄复国,大燕再次回到慕容氏手中,可族里的荣光早就今非昔比。
皇兄上位后,将涉及当年一事的人悉数缴尽,慕容一族更是被他暗地里几乎杀光。
如果不是有个好外祖父,他们这些人压根不可能活到现在。
“近日寿宴之事需要女儿操持,我只能去找皇兄过过目,免得惹了他不高兴。”
见她一如既往害怕燕凌帝,太后脸上浮出满意的笑:“慧儿莫怕,你皇兄心狠,母后只是担心你被诓骗罢了。”
慕容慧:……
虽然她时常被说笨,但有的时候,她觉得太后比她还笨。
现在天下都在皇兄手中了,她何苦想不开,跟皇兄冷脸打什么擂台呢?
再怎样,她也是皇兄的生母,从此后安安静静做她的皇太后,还有可能安度晚年。
若是再闹事,可没有第二个王父以死相逼,求皇兄留他们一命了。
“母后说的是。”慕容慧哪里敢多说,只能打哈哈。
毕竟她只是个小喽啰,太后再怎么样,根基也比她扎实,她可是什么靠山都没有,在原著中还只拿了个恶毒炮灰的剧本。
太后话音一转,问道:“慧儿常在皇帝身侧,可见过孙太医家那位表小姐?”
慕容慧:……
虽然知道这一天会来,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反正陆瑾画在其他人那露脸是早晚的事,因此慕容慧也没藏着捏着:“是见过几次。”
“听说你皇兄很宠爱她?”
“宠爱?”慕容慧纠结了一下,宠是真的,爱不爱就不一定了。
而且越宠,陆瑾画以后的麻烦越大。
她摇摇头:“我只知道皇兄并未临幸她,而且,留她在时,头疾会好上许多。”
皇太后脸色一变。
自从西山太子妃死后,燕凌帝在渡江口一病不起,昏睡十几天,差点就跟着她去了。
从那以后,便染上了头疾,发作时,不理政事,只在太极宫中待着。
想起这些,她无一日不后悔,早知有今天,在渡江口时她便应该派人将这逆子的头颅割下。
也好过如今这样,担惊受怕地活着。
没错,就是怕。
她怕燕凌帝再如十年前一般,要拿慕容氏整个家族的人祭旗。
若不是父亲以死相逼,她安能活到今日?
皇太后原本就期待着燕凌帝头疾发作,最好能疼死他,如今这样一听,惊道:“那女子能治皇帝头疾?”
这可坏了她的大业了。
慕容慧卡了一下壳,这就是她随便找的借口啊,重点在这吗?
想到陆瑾画上辈子是个临床医生,小小头疾,应当不在话下。
“女儿不清楚,但应该是有作用的吧?否则皇兄留她在这边做什么?”
皇太后冷笑,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有一番龌龊心思。
她命人拿来一幅画,淡淡道:“你既然见过那女子,便说一说,她容貌与这画中之人有几分相似。”
这应当就是西山太子妃的画像了。
自从她死后,皇兄不许人提西山太子妃,一旦听到,便是那人大祸临头的时候。
因此,纵然知道她有倾国神妃之貌,整个大燕,也找不到她的一张画像。
慕容慧早就对这位传说中的奇女子有几分好奇了,如果这本书的男主是燕凌帝,那这位西山太子妃,一定是拿的白月光剧本。
画卷缓缓展开,一红衣女子悦然纸上。
应当是与太子大婚时做的画,她身着太子妃规制的婚服,眉目灵动,面容却自有一股沉稳、睥睨天下之色。
光是通过画卷,都能想象到画中人是何等风姿。
难怪先帝当初只看了一眼她的画像,便要将她赐给西山太子。
慕容慧却面容大骇,不可置信地盯着画卷。
皇太后凛目道:“有几分相似?!”
“何止……何止相似。”慕容慧脸上失去了血色,连嗓子都哑了不少。
别人能看错,她时常与陆瑾画玩耍,知道她连神态都与这画中人如出一辙。
-----------------------
作者有话说:求收藏
原想有五分相似便足够,没想到居然有八分。
皇太后瞬间心旷神怡,哈哈大笑起来, 面容浮现疯狂之色:“好啊!太好了, 慧儿。”
皇帝的死期终于要到了,只要她拿住了那女人,还愁她那儿子不听话吗。
太后真是疯了。
回去的路上,慕容慧忍不住想。
自从上次燕凌帝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 陆瑾画就收敛多了。
每日除了带着定魄咒去他那打卡足够的时间, 便是在自己宫内玩。
因为崴脚好不容易把人诓进了乾清宫,没想到这么快她又搬出去了。
眼看着天快黑了,陆瑾画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燕凌帝将人按住。
他从尸山血海中走来,喜欢过的姑娘却只有一个,在这方面, 他没什么经验。
唯一可拿得出手的, 只有这张磨了二十多年的厚脸皮了。
因此燕凌帝选择直接问:“奈奈,为何最近跟朕生疏了许多?”
“生疏了?”陆瑾画毫不犹豫否认道:“没有啊。”
燕凌帝问了她身边的人,近日没发生什么事, 也没人对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更没发生什么意外。
简而言之, 就是她自己不愿意和他亲近了。
他想了许久都不明白原因。
“没有?”燕凌帝看着她, 清贵的眉眼间浮起几分谴责:“这些日子你鲜少与朕在一起, 是碰着更合心意的玩伴了?”
“没有!”陆瑾画飞快否认,被那双漆黑的瞳眸看着,她觉得说谎都是对良心的煎熬。
陆瑾画很快交代:“陛下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么,我若与你在一起的时间多了, 耽搁了陛下怎么办。”
虽然她算是陛下的监护人,但在二十一世纪,成婚后跟父母分开住的比比皆是,他们确实该早些保持距离。
燕凌帝:“……朕那是、”
对上她无辜的双眸,后面的话瞬间卡住。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揉着额角:“奈奈真是长大了,连这都操心起来了。”
“以前我不也操心么。”陆瑾画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其实就是在一边看着,等伺候的人收拾好。
燕凌帝拉住她,虎口轻轻钳住她的手腕,将人扯近了许多。
直到能闻见小姑娘身上的味道,他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有些误会,待朕之后再与你解释。”
“不过,有件事朕要先弄明白。”手心传来温润触感,少女皮肤细腻无暇,握在手中有些凉意,他轻轻磨擦:“难道成了家,你我就要生分了么?”
“不然呢?”
陆瑾画看着他,无辜的脸上一派理所当然:“成了家就有各自的小家庭了,重心自然就不一样了。”
“不过生分倒不至于,闲暇时,我们还是能聚一聚的。”
燕凌帝“……若是奈奈也成婚了呢?”
陆瑾画思考了一下,回道:“若我夫君不介意我与陛下时常玩耍,那自然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