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不错。”孙芷薇没看他,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等回京也给你拨两个。”
他瞟了眼书籍,是隋唐年间流行的楷书。大清皇子从小要学习满,蒙,汉三语。为了让自己脱颖而出,他也精读其他朝代的着作。
“孙姑娘不仅精通毒术,对医术也颇为娴熟。”
“嗯,职业所致。”她扬了扬书籍道:“虽然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但老祖说过多读几遍,必有心得。无聊时翻翻,也省的老头子成天瞎哔哔。”
胤禩心念一动,转而试探着问:“孙姑娘定是出自名门大派。”
芷薇放下书,睨了他一眼,点头道:“的确挺有名的,你一定也听说过。“药王”孙思邈就是祖师爷他老人家。”
孙思邈是唐代的医者,从唐传至大清,几百年传承,偌大的门派,他竟从没听起有哪个人自称是药王门徒的。
太医院算是医才荟聚的地方了吧,据他所知就有北宋钱乙和明朝李时珍的徒子徒孙。甚至有自称是华佗后裔的,可孙思邈的弟子却一个都没。
这姑娘神情坦荡荡,眼睛如一汪泉水般清澈,他相信对方没有说谎,可要说这姑娘说的全属实情也不尽然,比如孙芷薇的身世由来。胤禩叹了口气,他还是疏忽了,得再查查才是。
两人皆沉默,氛围有些凝滞,芷薇不在意,津津有味读起《千金药方》来。这本医术是老祖编写,时隔几年,再拿出来品读,又有了另一番滋味。
过了巳时,车队出了宝石山,行走在闹市,来往行人逐渐多了起来。百姓们何曾见过皇子亲临的仪仗,纷纷停下,站在一旁看热闹。
芷薇奇怪的问:“你就这么把身份露出来,不是引着人来杀吗?”
胤禩撩起帘子,和外面的胤誐打了个眼色,柔和的笑了笑:“爷这是给他们机会,等到了江苏地界,他们就拿爷没辙了。”
孙芷薇道:“你要钓鱼我管不着,只一点,要是再弄得破破烂烂,休想本姑娘救你。”
“是是是,我知道了。”胤禩无语,这姑娘抠门的紧,一瓶最普通的金创药张口就得100两银子。几天下来他已经不记得打了多少欠条,连他的玉佩都被人拽在手里。
胤禩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哑巴亏,可他竟一点儿也没有不忿,反而觉得这姑娘财迷样甚是可爱。
自嘲的笑了笑,他想他一定是欠抽了。
一路磕磕绊绊,遭遇十来起刺杀,到了江苏交界口,迎来最激烈的一波。两方打了照面,既不问名,也不说由头,拿刀就砍。
几百名绿营侍卫连伤带残,杀退了好几波,浴血奋战的血洗不仅让侍卫们蜕变成真正的战士,也让胤誐、胤禩见识到孙大小姐的凶残。这会儿他才觉悟那老婆子口中“不是善茬”是什么意思了。
尼玛,谁见过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挥挥袖就能带走百八条性命的;谁能想到只凭普通的绣花针就能让死士口开只为求死。跟孙芷薇比起来,八嫂,九嫂,包括他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真算的上是柔情似水了。
芷薇在她毫不知情下给人造成突破天际的阴影面积。熟悉人体结构的她,自然清楚哪些地方会让人痛不欲生,除此之外她是个偶尔毒舌,只对草药和美食感兴趣的软妹子(自我感觉)。
几周后,抵达江苏苏州。巡抚衙门坐落在最繁华的沧浪区街道上。一行人行至最大的客栈“源来客”,胤誐财大气粗,豪气的包下整间,那派头真不愧是皇帝的儿子。
客栈仿拙政园设计,以平冈远山、松林草坪、竹坞曲水为主。上等客房十间,分别以兰雪堂、缀云峰、芙蓉榭、天泉亭、秫香馆等雅词为名。
阳春三月里,池广树茂,景色怡然,九曲回廊婉转起伏,水波倒影,两旁桃红柳绿,花团锦簇,万紫千红。
三人坐在园中的凉亭里,桌上摆着七八个苏州名菜,胤誐抱着一坛酒喝了有五分醉:“八哥,折子都送出去好些天了,皇阿玛那边怎么都没个动静?”
按路程算,都能打个来回了,更别说发的是八百里加急。那折子早该上了康熙的御案,可直到现在都没见京城派遣人来接应。
“被人扣下了。”胤禩给芷薇斟了一杯清茶,又夹了一筷子松鼠鲑鱼放到她碗里,见少女笑的像只偷腥的小猫,便知道自己做对了。
一个月的相处,善于察言观色的胤禩已经掌握她的特征。喜欢药材和美食,方向感不太好。性子微微有些别扭,总得来说是个还算好相处的姑娘。当然你要是触犯了她的底线,她手里的银针也不是吃素的。
一路上,胤禩暗中派人搜寻美食和珍贵的药材,还亲自甄选,虽然占了他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却甘之如饴。胤誐没注意八爷的异样,嘴里嘀嘀咕咕道:“该死,爷要是能活着回去,非把胤礽那厮千刀万剐不可。”
“十弟。”胤禩撇了他一眼,淡淡的警告。
熊孩子“嚯”地把酒坛子往地上一砸,“腾”得站起来。
“难道爷说错了? 除了咱们的好二哥,还有谁敢在皇阿玛眼皮子底下作妖。”
孙芷薇不喜欢酒,特别是烈酒的味道,拧起秀眉,不紧不慢的敲了敲碗,嘲讽道:“就你这鲁莽的性子,还想找人拼命。死了还连累他人,干脆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我目测亭子高度有二十米,就十爷这身皮囊,下去了也就是豆腐渣的命。”
“八哥……。”胤誐不理会芷薇,委委屈屈的拉长尾音,小狗般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胤禩。
“说人话。”
胤誐:“……。”没有兄弟爱,友尽。
胤禩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心中憋着火,可人家是储君,占着正名。咱们还得顾忌赫舍里家的势力,有些东西连太,子都不知情。你要是咋咋呼呼捅出去,爷明天就得给你收尸了。”
他顿了顿,感概万分:“索尼父子虽然全死了,可这里面明的暗的谁能说得清,别的不提,这客栈里说不准就有他人的暗线。”
“逞口舌之快的人一般都蹦的高,死得快。你啊,就得憋着。”芷薇笑眯眯的接口。
胤禩举了举杯,以茶代酒,赞道:“孙姑娘好见识。”
“不敢不敢。”她掐着嗓子怪笑:“八爷您别再拿我当细作就好。”哼,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这厮一路上尽套话呢。
胤禩也学着眨眨眼:爷可什么都没查到。
芷薇: 姑娘我可是清清白白的良民。
两人默契的打眼峰,让胤誐有种难以插足的感觉。他隐隐觉得他的八哥要栽了。
☆、与八爷不得不说的故事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动静还不小,隐约听见有女子销魂的低泣和男人的呵斥。
孙芷薇起身往外探去,只见客栈外的街道上一男一女争执不休,男子一脸怒气,硬扯着女子往马车上拖。
那女子一身孝服,哭的梨花带雨,一头青丝瀑布般垂在腰间,只用一根怪异的木簪挽着。那木簪造型奇特,芷薇不免多看了几眼。
突然她瞳孔缩了缩,随即绽放出璀璨光彩来,那光亮得胤禩想忽视都难。
他随着视线望去,只看见远去的马车。
“怎么了?”
芷薇紧紧抓住胤禩,心潮澎湃,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去查查,那是谁家的马车。”
不等胤禩派人去查,亲自来送菜的掌柜就给出了答案。掌柜五短身材,四十多岁,两只小眼豆子般镶嵌在脸上,一说话滴溜溜的转,一脸的精干之气。
“客官有所不知,那位可是咱们江苏的贵人。金陵史家的小公子。”
胤誐笑问:“可是荣国府史老太君的娘家人?”
“是是是。正是忠靖侯史鼎老爷的幺子,史珏少爷。”
原来是史湘云的堂兄弟。
胤誐听了,手掌啪的一声拍在掌柜的肩膀上,笑道:“爷瞧你与那位史家公子很是娴熟,他们在江苏作威作福的事你也听说不少吧,来,给爷讲讲,让爷也领略一下江南四大家族的风采。”
他们这一路上可是听了不少的闲谈杂曲。
孙芷薇毫无负担的拆台:“人家可是四福晋的外祖。据说四福晋自小养在荣国府,与几位长辈,表兄弟姐妹们皆有很深的情分。”
这也是芷薇想不通的地方,熟知剧情的穿越女该远离藏污纳垢的贾府才对,怎么还会巴巴的贴上去呢?
以贾宝玉混不吝的德行,林黛玉就不怕有坊间谣传传到四爷耳朵里?或者贾宝玉和林黛玉才是真CP,抵不过皇权的倾轧才嫁给雍正的?
“林家早已抬旗,哪里会有奴才亲戚。”胤誐反驳。
“谁家没有几门穷亲戚,怎么,当了人上人就忘本了?”芷薇分分钟噎死熊孩子。十大爷本还想反驳,不过想到八哥的母妃也是包衣奴才,便恹恹的怂了。
掌柜早在两人谈论当今时,缩在一旁当壁花。练就了一双慧眼,早看出三人不似凡人。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掌柜干脆闭上耳目,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经过掌柜的解惑,得知事情缘由,这位史小公子妥妥渣男一个。不喜文不喜武,成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厮混,祸害了不少良家少女。他老爹也管教过几次,可惜凶悍婆娘护的紧,又瞧着他行事算有分寸,就放任不管了。
胤誐冷笑:“爷怎么不知,当街强抢民女也算是行为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