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闻言寒毛乍得竖起,这些要紧的事可不是他一个奴才能听的,硬着头皮小声插嘴道:“八爷十爷,奴才去外边守着?”
“去吧去吧。”胤誐挥挥袖,又对孙芷薇道:“你继续说。”
“太,子当了三十多年的储君,废而复立,为什么,还不是你们几位斗得乌鸡眼似得。四阿哥紧跟太,子脚步暂且不提。可八爷您是被人交口称颂的贤王。做事温文尔雅,滴水不漏,又与九爷十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老爷子自然是怕……。”
“够了。”孙芷薇话犹未完,就被粗鲁打断。她也不在意,看着胤禩那复杂且欲言又止的神情,笑着耸耸肩,无所谓道:“我说过话不会好听。”
风渐起,吹的桃林簌簌作响,花瓣如雨点般洒落,除了芷薇,其余两人都无暇欣赏。胤禩嘴角微翘,笑意不达眼底,深深望着她,良久:“你就这般信爷不会灭口?”
大小姐秀眉一挑,语气傲然:“本姑娘不怕。”不是不信,而是不怕。“何况我俩现在可是坐在一条船上的,八爷就不怕缺了一角,船漏底吗?”
“呵呵,爷只是区区一个贝勒,自然是怕的。”
孙芷薇切了一声,不在意的挥挥手:“放心,本姑娘不会赖上你的。”也就是说交易结束,一拍两散。
“可爷舍不得了怎么办?”胤禩身体前倾,把她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抬手佛去少女头上的花瓣。那手故意擦过脸颊,能感觉到指腹上粗糙的厚茧,带起一阵阵颤粟。
芷薇小脸一红,两眼一瞪,几根银针刷的飞来,扎在胤禩的手背上,那手瞬间肿起来,失了知觉。
妈哒,本姑娘可不是你想撩就能撩的。
胤禩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拔了针,用手绢包好,贴身收藏,神情愉悦:“原来小薇是想送胤禩礼物,其实不必用这么奇特的方式。”
他……他在说什么鬼?孙芷薇简直要疯了,这个厚脸皮当真是历史上温润如玉的八贤王? 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噗,胤誐瞧见孙芷薇吃瘪,终于忍不住喷笑。心里大喊:八哥威武。
沉重的氛围被这么一搅和渐渐散去。不过胤誐仍没忘孙芷薇说的话,他不傻,就算先前没发觉,这会儿也明白这趟差事得蹊跷了。原本八哥不说,他也不问,心中存了答案却不敢深思。这次被孙芷薇捅了出来,是个很好的时机。
如此想着渐渐敛去笑意,虎灵灵的眼睛紧盯着胤禩:“八哥,你老实告诉我,皇阿玛到底有什么用意?没什么好隐瞒的,连孙姑娘都猜到了,弟弟我也不想被蒙在鼓里。”
“你皇阿玛使了一手好计。”芷薇已经回过神来,本着我不好过,就让大家陪着我一起不好过的理念,开始挑拨。
“八哥……。”
蠢弟不依不饶,小女子兴风作浪。胤禩只能苦笑投降,颓然的挥了挥手:“这一路上我都在琢磨,也是这几天才琢磨透。从乾清宫领差事,到下江南发现账本被追杀,就如同孙姑娘所说,皇阿玛必然知道咱们的处境。他……是在试探咱们的底牌。”
胤禩长叹,抒发心中的浊气:“不止是你我,还有四哥,太,子,朝中重臣。”
胤誐一听就明白了,心里颤了颤,提高了嗓音也不自知:“皇阿玛……他在防备我们。”他双拳紧紧拽着,失魂落魄的呢喃:“太,子早就失了人心,皇阿玛要是能趁早另力,也不会闹成这般地步了。”
芷薇不由得点头,这话说的精辟,点赞。
在她看来胤禩是太,子最好的人选。这人处事圆中有方,胸有沟壑,善摆平衡之道。帝王之术忠其精髓就在平衡二字。
她实在不解,在半朝大臣举荐其为太,子时,康熙竟然当着满朝文武面训斥他是‘辛者库贱,奴之子’。你的女人是贱、奴。你的孩子是贱,奴之子。请问,你是什么?
以胤禩的骄傲,这话可是比杀了他还要来的刻薄。
也难怪直到雍正上位,他还可劲儿的跟他对着干。胤禛虽然能力不错,但败在“刻薄寡恩”四个字上,连胞弟都说他为人虚伪至极,显然这人是很有问题的。
而且此人心胸狭窄,眦睚必报,做事一味用强,实在不是帝王上上人选。只看他在登极后落到无人可用的地步便能看出这一弊端。
胤详、田文镜,皆劳累猝死,他自己也布了后尘。
孙芷薇收敛心神,貌似神游有些远了。恍然清醒,这才发现已经是午后时分了,清雅的桃林一下子热闹起来,有来赏景的文人香客,也有相约郊游的世家公子。
三人所在的位置位于半山腰上,底下风光一览无余。倏地,桃林一角传来幽魂般的哭泣:“公子,求您放过小女吧。”
孙芷薇把目光投去,缓缓勾起唇角:啊,这戏码终于上演了。
☆、与八爷不得不说的故事
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见一名白衣女子正被一个男人逼到墙角,俨然上演一出‘恶霸与民女不得不说的故事’。孙芷薇站起来,兴致勃勃就要下去瞧。
胤禩、胤誐到底是皇子出身,自小知道皇家无亲情的残酷,只低落了一小会便恢复朗月君子的模样。
见她急不可待往下跑,胤禩拉住她问:“可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芷薇踮踮脚,莞尔一笑:“要是不怕被烂桃花缠上就一起去瞧瞧吧。”
没等胤禩说话,胤誐先嚷起来:“爷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什么烂桃花,走,八哥,一起去看看。我瞧着下面挺热闹的。”
八爷点点头,跟着两人凑热闹去。小顺子紧跟在后头,一脸幽怨:小祖宗、姑奶奶,你们可悠着点,八爷还病着呢。
桃林的一角,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芷薇先一步到达,见状,嘿嘿坏笑两声,拿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盖子,做了个扇风的动作。待胤禩、胤誐走来,地上已经直挺挺倒了一大片“死尸”。
少女使了个得意的眼色,优雅踩着人梯,漫步走进去。
胤禩和胤誐抽了抽脸皮,也跟上前去。
“爷,您饶了小女吧,小女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
“不必下辈子。”一个十五、六岁的蓝衣公子,把女人抵在墙根处,进退不得。
他一手挑起女子的下颚,欣赏她柔弱无助的神态:“你这辈子就是小爷的人。白纸黑字还有你爹的亲手画押,连本带利两百两,说好了没钱拿人抵债,怎么转脸就不认人了。你当小爷的银子是天上的雨落下来的?”
“那银俩早被爹用完了。”女子小兔子似的缩了缩脖子,不经意的撩拨让那公子的眼神越发的火热起来。
“不是还有你吗。”他轻佻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猎物。
史家公子长得秀美细目,白面如玉,除了有些男生女相外,其余条件都不错。
人家铁了心要纳她为妾,她也无可奈何。像这种以身抵债的孤女除了为奴为婢,大多都被买到青楼,老鸨最多在介绍给嫖,客时叹一句身世可怜,以求更多的赏钱。
对于生死离欢,芷薇看的太多,她的心是冷漠的,不会好心肠去救人。况且观这姑娘心气,也不需她去假好心。
孙芷薇所料不错,今天这场戏码可是楚娘精心策划的。楚书生文采斐然,就是为人太过倨傲。
成天拿鼻孔看人,五考两次得罪考官,三次被人戏弄被拒考场,此后便歇了心思,一心教导独女。楚娘也争气,不管是诗词棋艺还是国学史记,甚至朝政要件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是以胤禩一行人刚进了苏州,就被她察觉了身份。
楚娘心知史公子想纳她为妾,可皇家的妾怎能与一个包衣奴才比拟。四大家再花团锦簇,也改不了他们是奴才的事实。
可皇子就不同了。当今万岁的母妃也不过是个汉女,在他登基之前,谁能料到一个八岁孩童会是最后的赢家?
楚娘极有野心,她不甘一辈子默默无闻,她吊着史公子,演了这出戏,为的就是能引起两位阿哥的注意。何况八阿哥竟是这般温文尔雅的如玉公子,她一眼见了就呯然心动。
暗暗给自己打气,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成为八爷的女人。
恰似羞涩的抬起头来,满面红晕似这林间的桃花,眼波中暗含千娇百媚,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修长,亭亭玉立。
几个看热闹的书生一下子便呆住了。芷薇瞧见那双水眸中不可小觑的欲,望,向胤禩投去暧,昧一撇,退到一旁,把主场让出来。
地上的“尸体”引来了更多好事之人。楚娘见时机成熟,忽然期期艾艾的跪倒在地,白色的孝服上系了一根青色的丝带,更衬的她腰软如杨柳,盈盈一握百千柔。
明眸皓齿的素脸,柳叶眉微颦,声泪俱下的唱道:“先父乃苏州举人姓楚,五次科举皆落榜,黯然叹,每每自责,上不能报效朝廷,下无法养妻教女,郁郁寡欢病倒在床。”
“忽然来了好心人,却要把小女纳为妾。可白纸黑字无法改。哪位公子能佘小女纹银200俩,小女愿为奴为婢叩谢再造之恩。”
声音悠扬婉转,时而凄哀低沉,时而高亢声扬,时而又落回凄楚自怜,把一个恶霸趁人之威,强抢民女的故事诉说的可歌可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