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穿好衣服出门,整个医馆都还是静悄悄的。阿满从后门出去,路过集市时,还买了好些吃的。
扎过针的腿虽然不似昨日那般疼痛,但走的时间久了,还是有很重的酸胀之感。但这点儿难受,阿满还是能忍的。
敲开了门,馒头见是阿满,也是一脸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馒头压低声音,生怕被公子听见,“怎么样,还顺利吗?”
早前阿满说了,她要开始学习程老的独家针法了,可能好几日都回不了家。所以馒头是知情的。
“嗯,都顺利。”阿满点头,走进院里。
这还是第一次阿满在外头过夜,看着熟悉的小院,阿满心中满是想念。
“公子呢,起了吗?”阿满问。
“起”馒头正想说话,东上房的门便开了,傅云修推着轮椅出来,看见阿满,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番审视,似乎是想证明什么。
“公子。”阿满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停下。
自年后,傅云修的身子便越发的差,脸色也多了几分苍白,便是阿满怎么补都红润不起来。
程老说,这是因为他身体里的毒已经开始扩散,等有一天扩散到五脏六腑,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可即便如此,在阿满眼中,公子也是极好看的。
阿满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纸袋子,说:“我买了早点,公子可要尝尝。”
傅云修见阿满平安无事,也放下心来,点点头,“好。”
昨日药童走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阿满虽说曾在医馆帮过忙,但也没有能到护理病人的程度,而且还是重症病人。
他有疑心,怕阿满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奈何时间已到宵禁,他也出不了门。本想着今日去医馆看看,却不想阿满自己回来了。
这话傅云修没说,阿满自然也不知道。
三人前往饭厅,阿满去厨房拿了碗筷,打开纸袋正说要将里头的包子拿出来,傅云修却忽然说话了,“你的腿……怎么回事儿?”
从方才阿满进门他就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许的不自然,只是他一直没问。
闻言,阿满手里的动作一顿,心中更是警铃大响。
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还是被公子发现了吗?
阿满不自然的的笑笑,“昨日被程阿公抓去帮忙,楼上楼下的,走得脚疼。”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但傅云修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又看了一眼阿满的脚,“真的?”
“当然,不信你看。”阿满抬起腿,左右活动了一下,“程阿公说,估计还得忙活几天呢。”
“伤得这么严重吗?”刚好馒头泡茶过来,见阿满引起了公子的怀疑,忙接过话茬帮忙遮掩。
“嗯,说是有马当街发疯,踩了好几个摊子,连带着人也受了伤。”
这可不是阿满随口乱编的,而是却有其事,受伤的人也都送到了德安堂,除去她帮忙照顾外,其他的可都是实话。
“既然程老让你帮忙,那你就安心在哪儿,公子这儿有我呢。”馒头说。
“嗯,”阿满点头,“估计也就三四天,不会很久。”
两人你来我往的,倒是让这事儿显得越发可信。傅云修看不出什么,看着阿满略显疲惫的小脸,神色低沉。
阿满见他不说话,也不在多言,毕竟说多错多。
夹了包子放进傅云修碗里,阿满刚想说让傅云修尝尝,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就听傅云修说:“若实在劳累,我替你向程老去说,回绝了他。”
救死扶伤固然是好事,但阿满到底不是大夫。寻常照顾人的活儿,阿满干得了,外面随便找个人也都干得了。
阿满既要忙活自己的胭脂生意,又要去医馆帮忙,眼瞧着这段时间阿满瘦得有些厉害,傅云修是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若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去替你说。”傅云修说。
“不用不用,”阿满急忙回绝,一双手摆得生风,生怕傅云修来真的,“帮忙这事儿是我自己自愿的,其实还好,只是我许久没走过那么多路了,所以脚有些受不了,没事儿的。”
不过她也知道,公子这是担心自己,不由得觉得心中生热。连带着腿上那丝丝缕缕的疼都好起来了。
吃过朝食,傅云修送阿满出门,目送她离开。
待她走远后,馒头刚说要推傅云修进门,却被他一把把住了轮子。
馒头有些疑惑地偏头去看,就听见傅云修说:“你说,阿满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登时,馒头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没,没有吧,怎么可能。”在傅云修看不见的地方,馒头慌得眼珠子滴溜乱转。
但好在傅云修也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深究。
昨日的教学,程老说那都是牛刀小试,之后的才是真功夫,当然了,难受和疼痛的程度也会比先前更甚。
有了先前的经验,阿满可是做好了十足又十足的准备。最开始还能忍,越到后面,那种如同虫蚀般的酸胀感就越强,让阿满在□□难受的同时,心理也有些崩溃。
“阿满?”馒头来医馆看阿满,看着阿满憔悴的面容和已然肿的像馒头一样的腿,铁打的汉子就这么湿了眼眶。
这样的苦,当是他自己来受才是。
“阿满,要不……”馒头想劝阿满,实在不行,就算了吧。
公子若是知道阿满为了治好他的腿受了这么多的罪,肯定死也不会同意的。
“我没事儿,就是看着吓人。”阿满笑笑,但那苍白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程阿公说,还有两日,便差不多能结束了。”阿满说:“对了,公子最近如何?”
“还就那样呗,只是我做的饭,公子总是进的不香,也不愿意出门,就在屋里,看着你的屋子发呆。”
闻言,阿满笑了。
倒是真心实意,发自内心的,笑得两眼弯弯,“那你回去更公子说,我大概明日便能回去。”
“明日?”馒头看了眼阿满的腿,“是不是太早了些,你的腿……”
“没事儿,程阿公针法已经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需我自己多加练习便好。”阿满说:“而且我的腿就是眼下看着恐怖,睡一觉起来就好。”
这会阿满可没说谎,比起前些天,她的腿确实已经适应了不少,稍微修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原状,只是那满腿的针眼,看着有几分可怖。
“对了,你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路过六条街时,记得买点儿馅饼带过去,要牛肉的,公子喜欢。”
“都这时候了,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馒头有些恨铁不成钢,拿袖子摸了摸眼泪,又说:“那你好好休息吧,公子那儿有我呢。”
第52章
阿满回来后, 沉寂了许久的小院再次充满了欢乐。也幸亏程老帮忙调理,才让阿满在两日内满血复活,没被傅云修看出破绽。
在医馆的这几日, 阿满的胭脂生意也暂且搁置了起来, 现在得了空, 自然是要着手准备着。
虽说先前她给常来的客人也都说了要休息几日, 但这么久没开张, 阿满也不晓得生意还能不能如往常那么红火,所以也没敢多准备太多花露。
除去先前别人预定的二十瓶,阿满就只额外多带了十五瓶。
换了新的包装瓶, 连带着花露的价格也上涨了些, 也不知道好不好卖。
早上出门时, 阿满还都顾虑重重,但显然, 她是多想了。
她不在的这些天,有好多女子特意来小摊寻她,甚至还有好些是从别的县来的,都是听说她的花露好用,前来的购买的。
是以,阿满今儿个一开张,十五瓶的花露瞬间就被抢购一空,好些来迟了没抢到的, 还在哪里怨声载道的。
“小娘子,你这摆摊, 怎得就带这点儿东西?”有人没抢到花露,心生不满,忍不住抱怨。
她可是在这儿, 已经整整等了两日了。
阿满也没想到今日生意这么好,看她们都白跑一趟,不由得有些愧疚,“实在是我也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
“我家小姐马上就要出嫁了,就等着用你这花露好好滋养美白一下肌肤呢。”那人喋喋不休。阿满这才知道,原来是先前买过她花露的一位女子嫁到隔壁县去了。走得时候带了好些挂炉,分给婆家的小姐妹当礼物。
那些小姐妹用了花露,觉得效果不错,便推荐给了别人,一传十,十传百,隔壁县便也知道雍州城有位娘子卖的花露美白效果极好。
看人家确实是着急要,阿满便承诺,明日必定给她安排上,不会再让她白跑一趟。
这一来二去,阿满光是做别人预定的花露,就有八十瓶之多,更别说每日新来的客人。
如此庞大的数量,阿满一个人自然是完不成的。于是你便可以看到,向来在别人眼中文采斐然,自持矜贵的侯府大公子,如今守着簸箕,拈花掐叶,给人当小工。
“这边,还有这边,都弄干净点。”阿满站在中间,叉着腰指指点点,焉然一副地主婆的姿态。
傅云修看她那幅模样,忍不住唇角微勾。但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满的生意这么火爆,势必会影响其他胭脂店的生意。
他怕有人眼红,从中生事。
傅云修的猜测果然没错,没过几日,阿满的摊子周围就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兜兜转转也不买东西,只是一味的看着。
阿满倒是没怎么当回事,直到一日回家时,被人从巷子里拦住。
“阿满姑娘,我家公子有请。”来人一副家丁的打扮,微微欠身,语气还算客气。
然阿满并不认识此人,又怎会轻易跟他走,阿满一脸的防备的问:“你是谁,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自然是我家公子说的,阿满姑娘,请吧。”那人做了个请的姿势,但阿满并不领情。
“我不认识你家公子,即是他找我,那便让他来见我。”阿满说。
阿满打量着四周,心里寻摸着脱身的法子。
“阿满姑娘,我家公子虽好说话,但姑娘若是进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绑架我不成?”从这人的态度,阿满大概也感觉出来,此人不会伤害她,所以说话也就放肆了些:“还是那句话,若你家公子想见我,就让她自己来,我在此处等候。”
“你……”家丁也没想到,这人竟这般不知好歹。可奈何自家公子说了,不可吓着她。
家丁瞪着阿满,咬了咬后槽牙,“好,那我去请我家公子过来,你最好别耍手段。”
“你去呗,我在这儿等着便是。”
见阿满应下,那人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几眼,这才转身离开。
看人走远了些,阿满看准机会,撒丫子就往家里跑。
乖乖在那儿等着,当她傻啊!
阿满拎着包袱跑得飞快,直到回家关上了门,这才得空喘气。
“怎么了这事儿。”馒头从凉亭出来,见阿满喘得跟牛似的,上前关心道。阿满摆着手,半天了都说不出话,只一味的喘气。
好半晌,她才终于觉得舒服了些,“别提了。”
阿满走进凉亭,拿起桌上的杯子猛喝了两杯水,这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傅云修见她拿的是自己喝过的杯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来,只是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在回家的路上,有人堵我。幸亏我机灵,骗过了那人跑回来了。”阿满将事情的前后经过仔细的说给傅云修听。
傅云修听得眉头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处事的风格,怎么那么像那个人。
“馒头,明日你跟阿满一块儿出摊。”傅云修吩咐道。
“不用不用,公子。”阿满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拒绝,“我明日不走小路,只往大路走,大庭广众的他们不敢怎么样的。而且我觉得他们好像没什么恶意。”
阿满小声说。
若是有恶意,在自己拒绝的时候,对方就将他给绑了。
“我知道。”傅云修说。
正是因为知道,让馒头去,也算是警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不必多言。”
说完,傅云修便转动轮椅回了自己的房间,丝毫不给阿满拒绝的机会。
阿满看着关上的房门,又看看馒头,心中十分懊恼。
早知如此,她就不多嘴了了。馒头跟着她,那公子怎么办。
翌日阿满照例出摊。
今天天气不算很好,早上还起了雾,灰蒙蒙的,看着就压抑。
怕是要下雨啊!
阿满到了摊位前,将带来的花露和胭脂全都摆开,刚准备完毕,便有人上门了。
“随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可以……”说着话,阿满抬头,却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馒头也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二公子。”
“嗯。”傅长泽朝他点了点头,这才看向阿满,“阿满姑娘,言而无信,是不是不太好啊?”
阿满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皱眉问:“二公子这话何意?”
“阿满姑娘这是明知故问吗,昨日我让下人去请阿满姑娘一叙,却不想阿满非但不肯赏脸,还假意欺骗,让傅某扑了个空。”
阿满这才明了,“昨日那是你的人?”
“不错,”傅长泽坦言,“本想请阿满姑娘叙叙旧,却不想阿满不肯赏脸,今日我请自前来,还请阿满不要拒绝。”
“你我之间,怕是没什么可以叙旧的吧。”阿满并不想去。
从一开始她就不怎么喜欢这位二公子,现下他忽然找上自己,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旧可叙,也可以谈谈生意,正好我有一笔生意,想与阿满姑娘谈谈。”
“什么生意?”
“阿满姑娘去了便知道。”傅长泽语气强硬,显然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阿满大概也能猜到他口中的生意应该指的是自己的花露,毕竟这几天有不少人来找过他,说是要跟她合作。
“好啊!”
“阿满。”馒头有些不放心,扯了扯他的袖子,让她别答应。出门前公子可是嘱咐过他了,看着阿满,别让她随意离开自己的视线。
虽然他觉得二公子不像坏人,但公子说了,任谁来都不行,都不可信。
“没事儿,”阿满摇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我去去就来,你帮我看着摊子。”
“如此,阿满姑娘请。”傅长泽满意的点头,两人一起离开。馒头正说要跟上,却被傅长泽身边的小斯拦住,“公子说你在此等候便是。”
两人说话的地方正好在阿满斜对面的酒楼,二楼是个大厅,四周都是敞着的,从馒头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二人落座。
楼上,傅长泽先是给阿满斟了杯茶,这才不疾不徐地说:“我这次请阿满姑娘来,是听闻阿满姑娘研究出了一款整个雍州独一份的花露,”
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她真是冲着花露来的。
阿满没接话,等着他的下文。
“我这里有个合作,不知道阿满姑娘感不感兴趣?”傅长泽说。
“什么合作?”阿满问。
“雍州胭脂坊众多,可只有丽人坊才是业界翘楚,阿满姑娘不若将这花露方子将这方子交由我丽人坊研制售卖,所得银钱三七分账。”
“三七分?”阿满挑了挑眉,先前的那些买主,再不济都是四六分,他倒是狮子大开口。
“阿满姑娘这是不满意。”傅长泽缓缓抿了口茶,“丽人坊不是寻常胭脂店,一日的流水,便是有些富户人家一年的进账。这花露在我丽人坊,只不过算得锦上添花。但阿满姑娘得到的分红,却是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阿满姑娘可要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