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日出门, 她除了买菜之外, 最重要的就是买些土豆种子回来。
馒头得知此事, 立马毛遂自荐, “即是要去买土豆, 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馒头嘻笑着,讨好意味明显。
阿满虚虚看了他一眼,并未答应, 淡声道:“不必, 我认得路。”
“我去帮你背土豆, 那么大一块地,少说也得十多斤土豆, 可沉了。”馒头继续道。
十多斤土豆,可能对于寻常人家的女子来说或许真的重,但阿满可是干惯了活儿的。她摇了摇头,正说要拒绝,却不想一直沉默的傅云修发话了。
“他要跟你就让他跟着吧,免费的苦力干什么不用。”
阿满一连几天和馒头冷战,别的不说,光是吃饭时那个氛围傅云修就有些受不了了。
冷冷清清的, 实在是让人难受得紧。
而且看馒头这几日谨小慎微的,也算是受了惩罚了。
“带着他一块儿去吧, 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阿满知道傅云修指的是自己被丁力骚扰这件事儿,既然她都发话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 只能不情不愿的瘪瘪嘴,“那好吧,他爱跟就跟着吧!”
种土豆的种子阿满依旧是从花婶儿的摊子上买,她第一次种土豆,还需要花婶儿传授点经验。
花婶儿倒也不吝啬,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说,完了还向阿满推荐赵虎,有意从中撮合,“要说种土豆啊,赵虎可是把好手,要不你找他取取经,让他帮帮忙。”
上次就是因为赵虎才生出的事端,阿满现在哪里还敢让他帮忙,忙笑着婉拒,“还是不了,我家里人手都够。”
赵虎原本还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呢,听了这话,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那次上门后,阿满姑娘对他疏远了许多,虽然还是时常会来他这里买豆腐,但却有些一板一眼的,没有之前那么随和。
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吗?
赵虎百思不得其解。
阿满买完了土豆,又照例来赵虎的摊子上买豆腐。
赵虎装好豆腐,阿满将钱给他,对方却不收。
不但不收,反而还拿出差不多有半两的碎银子递给他。
“赵大哥你这是干什么?”阿满十分不解,怎么买人东西还有倒给钱的。
赵虎实话实说:“这是上次馒头兄弟来留下的,说是感谢我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钱我不能拿。”
赵虎抓破脑袋,觉得阿满疏远他或许就是因为他收了这钱,认为他是个贪财之人。
但这钱是馒头硬塞给他的,他先前没给她只是想着等什么时候遇上馒头物归原主,没想过私吞。
给钱这事儿,阿满是并不知情的。但听赵虎这么说,她大概也知道馒头为什么会给他钱。
无论是上次赵虎帮她解围给丁力的保护费,还是他亲自送来的葱苗,他都没朝她收过一分钱,她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的,所以馒头这钱,算是送到她的心坎上了。
“赵大哥,这钱你还是拿着吧,你帮了我许多,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阿满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要。
“这怎么能行,一码归一码。”赵虎也不乐意了,他感觉阿满的话意有所指,“再说了,我都说了我是要给丁力交保护费的,那钱迟早都要给。更何况丁力一行人已经被官府抓走了,不会再牵连到我的。”
“丁力被抓走了?”这事儿,阿满还真没听说。
她这两天买菜都是匆匆来,匆匆走,花婶子看她心情不高,也就没跟她提过这事儿。
“可不是被抓走了吧,听说还被人给揍了,不但揍了还被阉了呢。”想着阿满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后面的话花婶子也只是点到为止,“虽然不知道是那位神仙显了灵但还真是痛快,那种人,早该下地狱了。”
想想自己每月赚来的辛苦钱都要分给那地痞流氓一部分,花婶子就恨得压根痒痒。
阿满没有搭话,但心里却有自己的计较。
自己前脚被丁力欺负,公子知道消息后后脚丁力就被阉了,这不得不让她多想。
但一码归一码,那钱,阿满终究还是没有收回去。
赵虎无奈,便只能暂时收下了。
回去的路上,阿满几乎没怎么说过话,馒头扛着半袋子土豆,连大气都不敢出,悄无身息的跟在她身后。
明明感觉阿满心情不错,可他就是心里虚的慌。
思虑再三,馒头终是快走了两步,和阿满并肩,主动解释,“阿满,给赵虎钱,不是我的意思,是公子的意思。公子觉得你是梧桐苑的人,出了事儿就合该梧桐苑出面,所以让我把钱给赵虎补上,也算是感谢他出手相助。”
他生怕阿满误会他,觉得他是用钱让赵虎和她划清关系。
这一次,阿满倒是罕见的没有沉默,问道:“那丁力的事儿,也是公子的意思?”
“是,不过主意却是我出的。”说起这个杂碎,馒头气愤得直哼哼,“那丁力居然敢对你动手动脚,我只是把他揍了一顿让他当太监,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想起丁力那日调戏她的模样,阿满就知道这人平日里没少干这种事儿,让他做太监,也算是为曾经被他欺负过的女子出了口恶气。
阿满只觉得痛快,连还跟馒头生气这事儿都忘了,忍不住朝他伸出大拇指,“干的漂亮。”
馒头得意的挑眉,但瞬间又愣住。
方才阿满是对着他笑了吗?
是吧是吧,他没看错吧
馒头偏着头看了阿满一眼,见她脸上笑容满面,顿时心花怒放,瞬间觉得天空都明亮了不少,贱兮兮的问,“不生气啦!”
阿满“哼”了一声,但声音到底是柔和了不少,馒头趁热打铁,再次跟阿满道歉,“阿满,上次的事儿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种话以小人之心揣度你,但我心里真不是那样想的,我就是一时嘴快,我以后肯定不会这样了。”
馒头举着右手发誓,“我发誓,若是再有下次,就罚我天打五雷轰,死前都吃不上一顿饱饭。”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这个誓言不可谓不恶毒。
馒头继续说:“所以,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阿满气了这么多天,虐待了馒头这么多天,看他一天伏小做低,谨小慎微,心里的气早就散的差不多了,更遑论丁力的事上馒头还狠狠的为她出了口恶气,心中早就不气了。
刚好顺着馒头的话就坡下驴,“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但我可告诉你呀,下次你若是在胡说八道,我可就不只是不理你这么简单了。”
“是是是,以后我再也不敢了。”馒头连连点头,。他还哪敢有以后啊,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日子,就这一回他就够够的了。
得知两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傅云修都私底下偷偷松了口气。
这几日阿满跟馒头赌气,连带着他在阿满面前都有些底气不足,生怕惹她不高兴。
这下好了,总算是雨过天晴了。
主仆二人都因着这事儿高兴,是丝毫没意识到,不知何时起,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开始受阿满影响了。
趁下午天气好,阿满把带回来的土豆给削成小块,打算快些种到地里去。
这削土豆块也是有技巧的,得找有芽点的削,若是没有芽点,种下去也没法发芽。
前几日种的菜已经长出来了,这几天阳光朗照,阿满照顾的又勤快,虽只有几天,却也都长出了真叶,健壮的很。
半袋子土豆削了有两大盆,刚好种满了那剩下的半块地。
削芽点剩下的土豆阿满也没浪费,搁点盐煮了,完事儿用鏊子烙得两面金黄,香香脆脆的土豆饼就好了。
转眼进入三月,邕州接连下了好几场的大雨。
云开雨霁,气温开始回升,阿满的菜也长势喜人,几乎一天一个样。
土豆地还没个动静,但阿满一点都不着急,花婶子说了,土豆长得慢,就是当时种了,少说也得三月中旬才能发芽冒出土壤长叶。
每日无事可干,阿满不是在后院荒草堆里找野菜,便是在侍弄她的菜地。
虽说菜地周边已经荒草疯长,可菜地里却看不见一根杂草,这都是阿满的功劳。
终于,在阿满的精心呵护下,种下去的鸡毛菜最算是能吃了。
阿满当晚就拣了一把大个的,用鸡汤煨了下面吃。
刚出土的鸡毛菜带着一股特有的清香,与鸡汤搭配,既能缓解鸡汤的油腻,又给鸡汤面做了色彩点缀,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平日里放绿菜总是扣扣搜搜的阿满这下终于不用在有所顾忌,春日里的菜地是一天一个样,任她下面,凉拌,还是清炒,菜却一点儿都没见少,反而是越长越多,三个人完全吃不了。
于是乎,阿满心心念念的摆摊卖菜,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如她所料,这个月侯府并未将梧桐苑的月例银子送来,阿满也不奢求自己去了就一定能拿到,索性便直接不管了。
对于阿满要买菜做生意这事儿,傅云修没什么意见的,但只有一点,那就是让馒头也跟着他一块儿去。
阿满原本是不肯的,若是馒头也不在,傅云修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
但傅云修却坚持,还说若是她不带着馒头,那这菜也就不必去卖了。
两人各执一词,甚至差一点吵起来。
阿满不明白自家公子为何非要在这件事上如此坚持己见,可馒头却门儿清。
公子是怕阿满再遇到上次的那种事情,毕竟集市鱼龙混杂,没了丁力,也会有王立,张力。
买菜赚钱这事儿是阿满谋划了许久的,放弃那是不可能放弃的,最终,阿满也只能向傅云修妥协。
同时心中暗暗下定注意,每日必定是中午之前就赶回来。
梧桐苑没有秤,阿满便去朱婶子家借。
朱婶子得知阿满要做生意买菜也挺高兴,同时也叮嘱阿满,一定要看好秤,货真价实,免得砸了招牌。
也是经她提醒,阿满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认识秤。
“啥,你连秤都不认识,还想着做生意。”馒头觉得简直离谱,弄了半天,阿满竟在这方面是个文盲。
阿满听他大呼小叫,下意识想让他小点声,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这有啥大惊小怪的,你不也不认识吗,还是公子的书童呢!”阿满不满的瘪了瘪嘴。
原本还寄希望与馒头呢,这下好了,两个睁眼瞎。
“书童咋了,书童也不见得啥都会啊,公子又不做生意。”馒头嘴里嘟嘟囔囔,“那现在咋办,就这么算了?”
这算什么,阿满创业未办而中道夭折?
阿满也有些气馁,可自己都计划这么久了,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东风,怎么能放弃。
“不行,不能这么算了。”阿满说。
“那你打算咋办?”总不能再雇个人给他们看秤吧。
这就得不偿失了吧。
“要不,你去求求公子,让他教教你?”馒头提议。
公子精通四书五经,农政天文类的也略有涉猎,认个秤而已,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吧。
“这不太好吧!”想到中午自己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阿满就有些面子上过不去。
哪有人前脚拍胸脯保证,后脚就自己打脸的。
她怕脸疼,不去。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去求求朱大叔,朱大叔肯定认秤。”馒头提出解决办法。
“那还是算了。”阿满立马拒绝。
去求朱大叔自然也行得通,可这也就欠了人家一个人情。
这世上,最难偿还的就是人情。
相较来说,阿满还是觉得求自家公子划算些。
公子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
阿满看着馒头,忽然心里有了念头,不怀好意的问馒头,“要不,你跟我一块去?”
“干啥,你想坑我啊?”馒头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哪能呢,我这不是想着给我做个伴,壮壮胆嘛。”
“呵,现在怕了,中午你不还挺硬气吗,还跟公子叫板呢。”
馒头觉得,阿满就是被公子给宠坏了。
还记得刚来的时候低眉顺眼,谨小慎微,看着多乖啊,不像现在,竟然公然敢跟公子顶嘴,最主要的还是公子竟然不生气,放任自流。
简直是养虎为患。
贱兮兮的嘲弄语气让阿满恨不得给他两锤,可奈何现在有求于人,阿满只得忍气吞声,满脸的笑意,“哎呀馒头哥,你就帮帮忙吗。”
阿满如此讨好他,这让馒头瞬间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腰板都硬气了几分,“行吧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一回吧!”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看阿满在公子面前的糗样儿。
晚饭过后,傅云修都有临摹字帖的习惯,是以阿满他们敲门的时候,傅云修刚写完一幅字。
听见敲门声,傅云修放下毛笔,低声说了句,“进来。”
阿满推着馒头进门,挤着让他先走。
两人一副狗狗祟祟的模样绕过屏风,出现在傅云修眼前。
看着阿满脸上那明显的尴尬和馒头手里拿着的秤杆,傅云修哪能不明白他们来是所为何事,但还是假装不知道的问,“有事儿?”
“就……”阿满实在是说不出自己不会看秤这句话,尤其是看见傅云修眼中那明显的狡黠,更觉得打脸。
暗恨中午自己为何那般牛逼哄哄,这下好了,装大了吧!
但馒头却看热闹不嫌事大,朗声说:“公子,阿满她有事儿求你。”
“哦,什么事儿?”傅云修靠在椅背上,看着阿满,一脸的玩味儿。
“就……”阿满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抬头的勇气都没了。但馒头却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一在催促着阿满快说。
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阿满猛地将抱着秤站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馒头往前一推说:“馒头说他不会认秤,想让公子您教教他。那公子你们先忙,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阿满也不给两人反应的时间,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馒头抱着秤,和自家主子大眼瞪小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看紧闭的门,再看看傅云修,“她……你……我,不是我……?”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馒头尚不明白明明是来看热闹的怎得自己就成了热闹,惊得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行了,看出来了。”看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傅云修都有些无语了,这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咋就没看出来阿满一早叫他来就是没安好心呢。
之前是说话不过脑子,现在好了,直接没脑子了。
如阿满所料,傅云修还真就没有吝啬,仔仔细细地将秤的组成以及上面每个点数所代表的意思都跟馒头讲了。
馒头在屋里听得仔细,阿满在屋外也听得认真,是以,等馒头学会认秤时,阿满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万事俱备,阿满自然是心满意足的睡了个好觉。
翌日一早,阿满在鸡叫过一遍便起了,将朝食要吃的粥煮上后,便去菜地里拔菜。
经过一晚的露水滋润,地里的菜各个精神饱满,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
因着是第一次卖菜,阿满也吃不准卖不卖得出去,所以只准备了平平的一背篓。
都是捡大的拔,偶尔带下来的小的,阿满放在一边准备等会儿拌个小凉菜吃了。
等阿满弄完菜,粥也煮得差不多了,再将昨日蒸的馒头馏一下,烫个鸡毛菜就能开饭了。
吃过朝食后,阿满便急赶慢赶的和馒头前往集市。
今日刚好是集日,集上摆摊的人肯定多,若是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阿满想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岂料终是输给了生活,那些常来集上摆摊的人,天不亮就来占地方了。
他们到底是出来的迟了。
所以,等阿满他们赶到时,集上已经有好多人了,各个在自己的摊位前忙活,阿满两人背着菜篓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个位置。
“怎么感觉一下子人都变多了。”阿满边走边嘟囔,心中暗恨自己为何没料到这一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