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像是想都没想,只靠顺口就一溜地对了下来。
趴在窗边偷听的玉衡震惊回眸,不由猜到:“侯爷不会是早早买通了几个哥儿吧?”
拜过父母,温聆筝也便被温世珍背上了花轿。
十余岁的少年郎很是清瘦,但脚步却是极稳。
温聆筝趴在他的背上,隐约中听见他道:“若将来受了委屈,四姐姐千万记得回家来说,弟弟不敢说自己能有大出息,可还是养得起四姐姐的。”
心绪纷乱,一直到登上花轿,温聆筝都始终握紧着那把扇。
也不知是羞还是惧,她竟是一路盯着那扇上的花,以致于只靠余光堪堪瞥见了裴凛大红的喜服。
一时不禁有些恼。
听见轿子里的叹气声,玉衡只以为是姑娘没睡醒,目光转了又转,注意到了白榆抱着的点心盒子,“姑娘可要用些点心?”
温聆筝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白榆已替她说了,“好姐姐,哪家新娘子在花轿上还念着东西吃啊!”
摇光听见声音,从点心盒子中拿出一块塞到了玉衡手里,“姑娘只是悔恨看扇子看太多了罢!”
温聆筝:……好摇光,简直将她看得透透的。
锣鼓一路敲敲打打,花钱也跟着洒了一路,轿停之时,又有“剋择官”手拿花斗,一边念着听不懂的咒文,一边望门撒花斗内的物什。
——多是谷,豆,和些许铜钱。
思绪如流水,一整套的流程走下来,温聆筝只觉眩晕恍惚,如在梦中。
直到坐到了帐中,她侧头瞟见了他的身影,这才有了些实感。
鼓乐雅音又起,合髻之仪与合卺之礼后,罗许几人带头闹着让裴凛去吃酒。
他笑了一笑,站起身,却未立刻离去,只俯身停在她的耳畔,低声道:“等我。”
人声吵嚷, 笑声,说话声,混杂着雅乐传入喜房。
天色渐沉, 火红的云彩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 是明月柔和皎洁的光辉。
起先, 温聆筝还能坐得住, 可坐久了到底腰酸背痛, 也不由得起身走了两圈。
房门边的摇光听见动静, 等了半天却也不见姑娘说话, 只好探头来问, 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了,“姑娘可有事要吩咐?”
见摇光出声,玉衡也紧跟着问道:“点心盒子在我手上呢!姑娘一日未用餐食了, 现下可要用点?”
温聆筝方才还不觉有什么,现下被玉衡一提,馋虫倒是被勾了出来。
本想再忍忍,可她的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在安静的院子内,倒让屋门口的两个丫头听了个正着。
拉开一小道门缝, 玉衡抱着点心匣子笑着进了屋,将一碟又一碟的糕点摆到了桌上, “这儿有五香糕, 栗子糕,广寒糕……对了还有这桃花酥!”
笑得越发灿烂,玉衡刻意将那碟桃花酥朝温聆筝推近了些,“这桃花酥是方才侯爷亲自拿来的, 说是侯府大厨房管事娘子最拿手的!”
昨儿本就几近一夜未眠,现下又填饱了肚子,突如其来的瞌睡虫让温聆筝的眼皮不停地往下落。
奈何心头藏事,大抵都是睡不安稳的。
温聆筝才眯着不久,迷迷糊糊中只觉外头似乎安静了许多,翻身时又被满床的桂圆硌了一下,瞬时惊醒,赶忙理了理稍乱的鬓角。
又睡眼惺忪地看向窗外,此时已至月上柳梢头。
记忆中的那个时间一点一滴地临近,同样的场景,她分明已是第二回经历,可不知为何却仍觉忐忑不安,心跳如鼓。
欲假借手边的物什转移注意力。
可四周除了红绸酒盏,家具摆设,也就只有一只做工极为精细的漆金妆奁。
咦?那是什么?
温聆筝忍不住走上前去。
上辈子的洞房花烛夜,她太过紧张,举扇端坐着,始终没敢动弹,以致再想起时,依稀中记得的,似乎只有暖黄昏暗的烛灯下,那人如狼似虎的影子……
温聆筝:……怎么想起这些了……
忙将这些胡思乱想抛诸脑后,她的目光渐渐锁定在了那只妆奁上,到底没忍住,伸手打开了它。
妆奁看着不大,里头放的东西却不少。
——有一卷画,一个白玉雕的葫芦,还有一个雕刻着画的核桃。
这三个放一块儿什么意思?
温聆筝没想出答案,好奇心驱使着她伸手拿起里头的物品端详,无奈眼神迷迷糊糊,压根就没看清画中人。
葫芦,核桃……这都什么?又不能吃……
满腹吐槽还没宣泄完,她就拿起了那占了最大块儿地方的画卷,轻轻捋开。
画卷上的图案自是比刻在核桃和葫芦上的清晰了许多。
起先她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一愣,待到看清画中内容时,她的手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瞬间将那物丢回了妆奁里。
温聆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堪称是瞬间清明,温聆筝只觉浑身血气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根本就顾不上收拾狼藉的桌,三步并两步就走回了床边,佯装安分地坐回了原处。
她竭力想保持镇定,可心慌气喘的,就连眼睛也忙乱地眨个不停。
心静不下来,她又拿起扇子想遮着脸,想要故作镇定,可脑海中却总不自觉地幻出那副画卷的内容,脸愈发地红。
这些可是描绘男女敦伦之事的列画……到底是谁放在这里的!?难不成是他……?不不不……应该不会……
满脑的胡思乱想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比那雨后春笋还要多且密。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朝桌上的妆奁瞟去,手中的扇子不自觉地下移了些许,一时间倒像是在欲盖弥彰。
——因她只遮了下半张脸,却唯独不曾挡眼。
还未从羞涩晃神中回过神来,怎料她真真是“时运不济”,那忽而靠近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让温聆筝心头一惊。
温聆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完蛋!
仓惶起身,手中的扇子滑落到了榻边,她顾不上捡,手忙脚乱地冲到桌前,将画卷叠起塞进妆奁,可还没来得及藏好,裴凛却已推门而入。
几乎是来不及思考,她朝床边飞奔而去,又做贼一般地快速将妆奁塞到床下。
裴凛进屋时,只瞧见她神色怪异地侧坐在床边,弯着腰,遮面的花团扇早就落在了一边。
“你这是……在做什么?”裴凛缓步走上前去,捡起落在角落的团扇,拍了拍,又见她垂着头不肯起身,不由疑惑:“这床底下有东西?”
裴凛没忍住好奇也弯下腰朝床底看去,却不想这时温聆筝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蹭一下就从床边弹了起来。
措手不及被姑娘一扑,裴凛来不及多想就丢开了手中的扇,抬手撑稳了她的身子。
姑娘纤弱,一如紫萝藤蔓,娇俏柔美。
满屋红绸里,烛光轻摇下,他看见姑娘抬头看他,一双乌曈明亮清澈,隐约中带着些许羞赫,袅袅清香似也在此时沿着她发丝的尾端钻进了他心底。
“我,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我是在抓……抓老鼠!对,抓老鼠!”
深觉丢人,温聆筝一边心虚地解释着,一边打算松开他的手站直身,怎料不防之际,却一脚踩在了那掉落的团扇上——
啊!——
她的惊呼声还未能出口,那人就已又一次将她抱了满怀。
“突如其来”的刺激接二连三,饶是温聆筝的脸皮再厚,此刻却也不免面红耳赤,只觉将两辈子的脸都丢完了,双手在无意识中攥紧了他腰间的玉带,不肯抬首。
埋首在他怀中,冷冽的酒香与清冷的白檀香气杂糅在一切,让她的脸烧得越发厉害。
她的思绪在这一刻卡顿的不像样,以往侃侃而来的兵法理论一时间分崩离析。
还未想出头绪,那人环绕在她腰间的那双臂膀却倏然缩进,她措不及防又一次朝他贴近,迫不得已地抬起头来。
一度强忍着的轻笑从唇角溢出,裴凛垂目笑望着怀中的姑娘,“抓老鼠?娘子,还真是大胆……洞房花烛夜,这算不算是——投怀送抱?”
“我,我没有!我……我那是不小心的!”
羞愤欲死,温聆筝挣不开他的手,只能拼命摇头,攥着他玉带的手一使力……
——完蛋,这下是真说不清了!
“哦?不小心啊?”裴凛佯装肯定地点了点头,目光却缓缓地下移,落在了脚边滑落的玉带上,“原来,这就是阿筝的——不小心!”
那人分明是心黑的刻意,温聆筝却不自觉地上了他的当,只觉“不小心”一词也染上了他不着调的气息,酥麻的怪异感顺着尾椎骨爬遍了全身。
“我!——我要喝水!”
又羞又囧,温聆筝不由挣扎了一下,那人轻笑了一声后也顺势松开了钳制着她的双臂。
红着脸匆忙朝后退了两步,温聆筝的目光四处乱瞟,既忘记了要喝水的事,也半点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娇柔春色,衣袂翻飞,摇曳的喜烛之下,裴凛只觉眼前的姑娘愈发娇艳惹人。
——一时竟是没忍住,暗自猜测起了姑娘究竟用的是哪家的口脂与胭脂……
轻响的水声莫名带了丝旖旎之息,姑娘不由朝后浅滑了一步,满胸的心跳忽而被勾起,越想静,反而越静不下来。
裴凛:“不是要喝“水”?”
骤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盏合欢,水波荡漾在杯口,衬得那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越发诱人。
“阿筝,这是在……欲擒故纵?”裴凛见她不接杯盏,不禁轻笑了一声,收回了身出的手,将杯盏中的“水”尽数含进了口中。
温聆筝:“欸!我还没……”
才回过神来,她还未来得及接过杯盏,就见那人手臂一扬,眨眼间就走到了她近前,将她堵在了柱边的死角。
“裴见……”
惊慌失措,温聆筝却连含糊不清的几字都未能说完,那人就已俯身靠近了她,将一口“水”哺入了她口中。
一时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间,温聆筝一口将那“水”咽了下去。
怎么是……甜的?
见她饮下了那“水”,得逞的笑意从那人唇边勾起,他伸手擦去了她方才挣扎间不慎从唇边流下的“水渍”,故作不知,问道:“水,好喝吗?”
那分明就不是水!而是不久前他二人才同饮过的合卺酒!
不由朝后又缩了一缩,温聆筝虽瞪着他,可话语却带着未平的喘息,更像是在告饶,“裴见微,不许再……”
突兀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不由伸手攀上了他的脖颈,一抬头,就瞥见了那双深邃的黑眸眼底盈满的笑意。
裴凛:“阿筝!记住,以后,要叫官人!”
更加羞涩,温聆筝不禁暗骂自己没出息,可红唇闭闭合合间,终是唤了声,“官人……”
“啊!——”没忍住惊呼出声,温聆筝还未从张口的羞赫中脱身,整个人就已被他压在了身下。
也不知是不是那一声“官人”触及了他那不可言说之地。
惊慌之余,她抬眸上望,却连帐顶都被那人宽阔的肩遮得严严实实。
她能看清的,除了他滚动的喉结,似乎也只有他那双黑沉沉,几近看不见底的眼。
迷乱的情愫被那人强势的深吻堵回了喉中,温聆筝不由自主地阖上了眼眸,不曾想,一吻闭,那人却是直起了身。
温聆筝:——欸?
眼眸微颤,轻轻挣开,待看清裴凛手中拿着的物事,她那被吸允得泛红的唇也不禁微启,“不是,别看!——”
话没说完,那人已打开了妆奁。
裴凛:“阿筝……你,居然瞧这个?”
不由失笑,他压根没许她分说的机会,只再度欺身压了上去。
她看见他凝视着她,言语认真又不容抗拒,“阿筝,不许闭眼,再有——与其看这些东西,不如看我!”
——欸!不是!
温聆筝:“唔!——”
就连脱口而出半个字都未能做到,她在他给予的甜蜜与痛苦中渐渐迷失。
慌乱之中,她无处攀附的手只能紧抠着他背上的肌肤,伴随着一道又一道红痕滚落的,是分不清彼此的粘腻汗珠。
春夜漫长,又闷热难耐。
守夜的庄嬷嬷与几个女使备了一趟又一趟的水,却始终不闻里间铃音,那荡漾如湖面微波的,是一声轻过一声的喘息。
头一次见识到这场面的摇光和玉衡早红了脸。
就连身为年长者的庄嬷嬷都没好意思,颇有些面红耳赤,只好一边捂住了两个女儿的耳朵,一边安慰自己这种毫无人性的差事一生大抵只有一次。
一直到窗外天色转亮, 温聆筝昏昏沉沉地醒来,那人都还颇意犹未尽。
早被磨得没了力气,浑身酸软的她伸手推了推他, 绵绵的力道像是柳叶扶风, 还扭头阻止了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颈上。
“天都亮了……真的, 真的不能……不能再来了……”
断续的声音异常沙哑, 让温聆筝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看向裴凛那厮的目光愈发不善, 不由得怀疑自己上辈子是否真的蒙了眼。
旁的也就罢了……
——只是回想她与他二人夫妻六载, 她竟是全然没发现, 眼前的人竟是如此!重欲!
燃了一夜的红烛早已熄灭, 微弱的天光透过窗子的缝隙洒进,感受到了她娇气的抗拒,裴凛这才轻笑了一声, 直起身。
目光微微下移,他先是对上了姑娘染着疲倦的双眼,随后,这才瞧清她如玉似雪的肌肤上,遍布的红痕。
想起自己干的好事,他不免有些愧疚, 修长的指端划过姑娘锁骨下一寸的那缕红痕,“很疼吗?”
故作娇气地点了点头, 温聆筝压下疲惫, 伸手环住他的腰,又一次往他怀中钻了钻,一双小手挑衅般地乱动着,很是不老实, “嗯,很疼!”
方才平息了些许的冲动又一次被点燃,裴凛只觉隐忍到了极限,可瞧了眼天色,理智告诉他,真的不能再做些什么了!
一把捉住那双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的小手,裴凛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怀中的她扭身动了动,仰起头,看着他,“所以,我有补偿吗?”
寝衣质柔,裹着的被衾空间狭小,姑娘扭动间,脖颈处意外露出了一片狼狈。
看着自己的杰作,裴凛那双黑眸不禁盈满笑意,稍稍俯身,一吻落于她的额间,轻哄道:“当然!无论什么,都由着你。”
二人来回拉扯了许久,待得双双彻底起身时,天已然是大亮了。
摇光手巧,又是在庄嬷嬷的指点下为温聆筝盘髻,不肖片刻功夫,就已把最后一缕垂落的发束了上去。
“姑娘觉着如何?”摇光自谦,又看向庄嬷嬷,“我是第一次梳这样的盘髻,还多亏了娘你在旁指点呢!”
庄嬷嬷看着粗枝大叶,可实际上最是心细,“摇光,不该再叫姑娘,现在该改口叫大娘子了!侯府规矩大,咱们是大娘子的陪房,可不能轻易让人挑出错来!”
摇光自知有错,呐呐应了声,她却又转头嘱咐起了玉衡,“还有你!成日里莽莽撞撞的,比你姐姐还要让我更担心十分!”
玉衡没想着这话题回绕到自个儿头上,一时间哭笑不得,所幸有温聆筝打圆场。
恰逢裴凛换好衣裳走进屋,梳洗好的温聆筝也便起身,却不想一迈步,昨儿夜里放纵的后遗症一下子又传了上来。
“都怪你!”
看着身侧的裴凛,温聆筝偷偷伸手攥了攥他,想报仇,可奈何经年累月的戎马生涯,早已练就了他一身糙皮厚肉。
——压根就捏不动!
裴凛憋着笑扶住了温聆筝的手,凑近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今儿不行,下次让你报复回来!”
温聆筝:……才不信他的鬼话呢!
裴凛的脚步放得极缓慢,二人一路并肩朝祠堂而去。
拜过祠堂,祭过先祖,又由裴氏宗亲中的长者将温聆筝的名字正式写进族谱中,她这才算是过了明目的侯府大娘子。
裴老太君的荣寿堂与祠堂隔离两道游廊,她虽为人和善慈祥,可却也从未放松对底下人的要求。
因此一路行来,看见的女使仆役,无一不是垂首低目,屏气静声,似是将规矩二字都刻进了骨血之中。
“见过侯爷,见过大娘子。”
二人才走进荣寿堂的院门,常嬷嬷便领了一众女使迎了上来。
有人打帘,有人引路,其余二三则跟在新妇身后,捧香洒尘。
“这是我祖母身边的常嬷嬷,算算时间,到我家来也有数十年了。”裴凛慢下脚步,侧头与温聆筝耳语。
裴凛八岁回京,也算是常嬷嬷看着长大的,如今见他新婚,与妻融洽和睦,蜜里调油,近乎知无不言,心中更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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