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过和你抢,可我不想与我小娘一样,委身做妾,更不想低嫁去夫家过什么苦日子!”
“我只想在我能够到的范围内选择一户最好的人家,挑一个有前途的夫君,可姑母偏偏看中了你……”
温聆箫站起身,郑重地朝温聆筝作揖。
“不论如何,这件事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想报复,我都受下就是,只求你不要牵扯我小娘,她已经过得很辛苦了。”
言罢,她起身朝外走去,却被温聆筝从后头喊住,“你若真想嫁林家,我帮你。”
惊愕回头,温聆箫没能说出话来,“你……”
温聆筝站起身,朝她走了两步。
“你害过我却也救过我,今日话既说开了,我虽无法与你再回到从前,但也不屑恩将仇报。”
“你给我祸事的线索,我帮你与林家定亲,自此咱们互不相欠,只是我还有句话想告诉你。”
温聆箫:“你说。”
温聆筝:“一笔是写不出两个温字的。”
打从那日裴氏兄妹离去后, 多少听到了些许风声的温同文却左盼右盼也没等来媒人。
他只以为事不能成,失望得无以复加,一连好几日都郁闷地宿在了书房。
直到第五日, 董大官携圣旨而来。
时任内东门勾当官的董大官是打小就跟在官家跟前的内侍, 禁中一等一的红人。
温同文做梦也没想到会同这样的人物有什么牵扯。
以至于下人来禀时, 正与老太太一同品茶的他一个没坐稳摔得人仰马翻, 站起身, 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家中有无子侄闯下大祸。
只是, 事情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温氏第四女, 族茂冠冕, 庆成礼训, 言容有则,出身诗礼簪缨之族,有安正之美。”
“今赐婚于定北侯府裴氏裴凛, 望汝二人结松萝之契,成琴瑟之好,此后同心同德。”
温府诸人:“臣等/臣妇/臣女谢陛下隆恩。”
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董大官,定北侯府请来的议亲人也后脚就到了温府,同行而来的还有定北侯府的二老太太程淑文。
只瞧那媒人头戴盖头,身穿紫色褙子, 神采奕奕,便知侯府对这门亲事的看重。
各式各样的吉祥话充斥满堂, 屋子正中央摆着的是一长串尚未来得及收起的禁中赐下的各类赏赐, 仅是名贵的织锦罗纱就能堆成满满一桌。
坐在上首的温老太太还算镇定,可落坐其下首一位的温同文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掩不住。
待接“细帖子”,“缴檐红”,“回鱼箸”, “插钗子”等俗礼过完后,又约好了下定礼的日子,程淑文与媒人这才离去。
此时的天色也跟着暗了下来。
温聆筝才回到图南院,璇玑端来水给姑娘净手,就见一婆子捧了一木匣子进屋道:“这匣子是老太太身边的任嬷嬷送来的,只说是先头的一部分,请姑娘先瞧着。”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告诉任嬷嬷,待会儿我换件衣再去谢过祖母的礼。”温聆筝擦干了手,摇光顺势将匣子接过,放到了姑娘跟前。
金丝楠木制的匣子雕刻精细,里头装着满满当当的契纸,饶是站在一旁的玉衡都忍不住“呀”了一声。
温聆筝略略翻了一下,又将才从程淑文那得来的钗子取下一同放进了匣子中,“先收起来吧!”
“诶。”摇光应声抱起匣子离去。
玉衡半蹲下身,见姑娘瞧着烛光发愣,不由问道:“姑娘在想什么?”
“在想待会儿该怎么应对。”
“应对?”
温聆筝轻笑了一声,伸手点了点玉衡的额头,“你真当祖母只是单纯让任嬷嬷来送东西予我?”
玉衡不明,瘪了瘪嘴抱住姑娘的手臂,“姑娘与侯府定亲这是多大的喜事啊!老太太让人送东西来也不稀奇吧?”
摇光走进,摇了摇头叹道:“大姑奶奶既到了盛京,恐怕就没想着要回庐州。”
见玉衡疑惑,摇光解释道:“这亲家老太太是个拎不清的,表少爷要议亲,表姑娘明年也及笄了,姑爷又是个心软的,那庐州也就成了虎狼之地。”
“那是万万回不得的!”
看向温聆筝,摇光眼底隐有担忧,“今日侯府一来,大姑奶奶怕是急了!姑娘当时一口就应下了五姑娘的事,未免莽撞了些。”
轻拍着玉衡的手,温聆筝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寿康堂内,烛光昏黄,安静得几乎只闻碗筷间撞击的些许声响。
温老太太将将用了两口饭,就见传话的婆子走进屋来,“老太太,大姑奶奶来了。”
温静好的来意温老太太自是清楚,她不慌不忙地从任嬷嬷手上接过帕子,擦了擦嘴,问道:“方才你去图南院,四姐儿可有说何时来?”
“四姑娘说换件衣服就来。”
温老太太颔首,对着传话的婆子道:“让她进来吧!”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女儿还没来得及给母亲道贺呢!”温静好人还未至里屋,声却已从廊下传来。
温老太太坐到正中的罗汉榻上,瞧了一眼爱女,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莫说这些闲话了,快来尝尝这茶,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
“诶。”温静好应声坐下,从任嬷嬷手中接过茶盏,“嬷嬷的茶还是以前的味道。”
“大姑奶奶喜欢便好。”瞥见温老太太的眼色,任嬷嬷领着四周的女使退了出去。
温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盏,假做看不见温静好的欲言又止,只问:“礼哥儿和意姐儿也到盛京不少日子了吧?可还习惯?”
温静好止住了话,转而笑着应道:“托母亲的福,礼哥儿这些时日跟着瑞哥儿琢哥儿读书,很是有长进呢!”
“那就好。”温老太太欣慰地笑了,“礼哥儿将来有出息,才能成为你与意姐儿的依靠。”
“母亲说得很是呢!”温静好一边附和,又一边叹道:“这孩子一贯是刻苦努力,只可惜了没能投生到那些纡青拖紫的人家……”
手中的动作一顿,温老太太骂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姑爷好歹也是庐州通判,你这样说岂不是落他的脸?”
温静好被打断了话,也闹了脾气,只看向母亲,反问道:“空壳子一个的通判府好在哪儿?”
“母亲从小就看重大哥,偏爱三哥,连二哥都比我受重视!左不过是嫌弃我是女儿家罢了!”
到底心疼女儿,纵是心里委屈,温老太太还是软下了声音。
“堂堂通判府怎会是空壳子?可是姑爷待你不好?没给你当家大娘子的体面?还是手中银钱不够用了?”
温静好择婿的那年,温同文还没进士及第,在温老太太的经营下,家中勉强算是有几分薄财,但林家却已有官位。
彼时的林老爷子在泉州任同知,为官清廉,很得人敬重。
姑爷林兆平又是林家独子,就连学问温老太太也逼着温老爷子亲自考察过。
当年为了让温静好风光出嫁,温老太太甚至将前半生挣来的半数家财都搭了进去。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温静好这话究竟从何而来……
温静好未答,只装模做样地摸了摸泪,瞧得温老太太愈发心焦。
“母亲怎么也何不食肉糜起来了?一个通判一年能有多少俸禄?纵是算上朝廷给的料钱与添支钱,可还有那一大家子人呢!”
“既要租赁宅院,要给官人打点仕途,还要管着一家人的嚼用,偏生官人又是好面子的!那不中用的卫家时不时还要来打两次秋风!”
温静好吸了吸鼻子,越发委屈了。
“就算把我嫁妆铺子每年的收入都加上,也只勉强够用罢了!就这我那婆母还不满意呢!成日里怀疑我中饱私囊。”
“那卫家不中用,可到底是姑父的外家!”
温聆筝进门的时候,温静好正与温老太太吵到激烈处,二人皆没瞧见她,她也就在门边多听了一嘴。
温老太太面色有些僵硬,“四姐儿来了?快坐到祖母身边来!”
“四姐儿将来是侯府娘子!又有丰厚的嫁妆傍身,哪能体会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艰辛?”温静好瘪了嘴,明显不服气。
温聆筝也不与她迂回,只道:“太过强势的一方总是不惹人怜的。”
温静好皱了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所谓门户高低,夫妻之间要想相处和睦都绕不开用心经营。”
瞥了一眼温静好的神色,温聆筝少见地多言了:“但既是经营,就没有一方总进,一方总退的道理。”
“自您到盛京为始,日日都要骂卫家不中用,可再不中用那也是姑父的外家!您四处宣扬这些姑父会不恼?还是说您会多长几分脸?”
见温静好想反驳,温聆筝又反问道:“一边是看不起自己的发妻,一边是年老体弱的母亲和善解人意的妾室,姑母觉得姑父会更怜惜哪一方?”
满腹牢骚无处发泄,偏又被小辈一语道破,温静好面上挂不住,只好嘴硬,“你一个才定亲的小丫头懂什么?”
一时被亲情蒙蔽的温老太太这下也回过味来,终归是她把女儿惯坏了!
她看了看温聆筝,与之一同唱起了双簧,“好姐儿,莫要把旁人都当傻子了!”
不等温静好说话,温聆筝又道:“表姐只大我两月,也该及笄了,姑母若不想回庐州,我这儿倒有个法子。”
这下温静好也不哭了,被帕子生生擦红的脸庞上,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什么法子?”
“二月春试因北境事宜而延缓至四月初,大哥二哥要下场,表哥也要下场吧?”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一次不中是常事。”随意拿起盘中的果子咬了一口,温聆筝笑了笑,“盛京的官学难道还不比庐州?”
温老太太也笑,“四姐儿说得很是!你那婆母不是嫌你贪墨?你且将管家权丢给她,只管捏好自个儿的嫁妆,陪着礼哥儿在盛京读书!”
“到底是姑爷的亲儿子,他还能阻他前途不成?礼哥儿上学的事你也不必忧心,我明儿就让你大哥去办!至于意姐儿在盛京议亲也好!”
温静好一喜,可又想起来时的目的,刚翘起来的嘴角又耷拉了下去,“可是,母亲……”
都说知女莫若母,温老太太只看温静好这样便知其心中盘算,“你二哥膝下有大哥儿和五哥儿两个儿子,女儿却只有六姐儿一个……”
心头咯噔了一下,温静好笑得尴尬,“若是母亲点头,想必二哥不会拒绝。”
“可若是祖母应了,这母子情分恐怕也就到头了。”
温聆筝冷冷地扫了温静好一眼,“这三房的支出常年靠着中公,大房虽有我爹,但姑母别忘了,他和姑父一样是拿俸禄的……”
稍显泄气,但温静好仍想争取争取,“这六姐儿容色较五姐儿都稍逊些,我家礼哥儿又是年少中举,二哥有什么不满意的……”
温老太太瞥了她一眼。
“你二哥和你二嫂可不一样,他一向最是疼惜六姐儿,不求家财,不求功名,只想给女儿找一个人口简单的本分人家。”
“你也不瞧瞧你是如何日日将那卫家挂在嘴边说的……”
被堵住了话,温静好有些郁闷,但还是试探地看向温老太太,“那五姐儿呢?大哥……”
温老太太没好气地提醒,“你还没看清?你大哥那是个无利不起早的。”
温静好彻底泄气了。
温同富待她是好,可他不争气啊!若只能选二姐儿三姐儿,倒不如选别家的姑娘……
“姑母倒也不必急。”微微弯起唇角,温聆筝道:“若表哥有那个能耐凭本事让五妹妹点头,我爹那里,我去说。”
“你有这么好心?”温静好打量着温聆筝,说什么也不信,“若有条件,不如直说。”
稍坐直了身,温聆筝回道:“确实有一个条件,不过姑母可以先将今日说的这些告诉表哥,同不同意,随他。”
见温静好稍显犹疑,温聆筝不由轻笑,“到底是我表哥,我也不至于害他,姑母放心就是。”
温静好得了许诺,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原先吵嚷的里间一时只剩下了温老太太与温聆筝二人,安静得落针可闻。
温老太太先起了话头,“你的婚事既已定了,二姐儿三姐儿的也该定下了,总不能妹妹都嫁了,姐姐还待字闺中。”
“祖母说得很是。”温聆筝顿了顿,又道:“左右我也要年底才过笄礼,婚期最快也得是明年,倒也不急。”
“那是自然。”温老太太附和,“都是温府的姑娘,没有随便嫁的道理。”
看向一边炕几上凉透的茶盏,温老太太的眼中,精明之色一闪而过,“礼哥儿这事,你和五姐儿商量好的?”
“不错。”温聆筝并不隐瞒。
微皱起了眉,温老太太问道:“那你可知看上五姐儿的是谁?”
温聆筝抬起头,未答,温老太太叹了口气道:“——襄王嫡次子,李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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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从17号开始恢复到每天晚上十一点零五分更新,大概率日更三千,不时掉落加更,有事会提前请假哒~
~感谢喜欢~
大周婚俗繁杂, 只单是定聘之礼就有三道流程。
这不,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来月,直到五月的风拂过盛京枝头, 这第一道流程才算告一段落。
荣寿堂内, 裴老太君看着眼前梳洗打扮好了孙女, 又看了看下首空荡荡的位置, 不免感伤。
“过了今日, 咱们阿凝也是大姑娘了……”
坐在一侧的二老太太程淑文忙开口安慰。
“阿凝都及笄了, 待明年侯爷成婚, 让准哥儿夫妻也从临安回来, 再给府上添几个小娃娃跟敬哥儿作伴, 咱们侯府定然会越来越热闹的!”
闻得程淑文此言,裴凝也上前了两步,牵住裴老太君的手, “爹爹和娘亲最疼阿凝了,他们如今不在,阿凝陪着祖母!”
裴老太君浅笑着叹息,伸手摸了摸裴凝挽好的发髻,“你还能一辈子陪着祖母不成?都及笄了,也该开始相看人家了!”
没想到裴老太君会主动提起这事, 裴凝神色一僵,连连摆手, “祖母!我还小呢……”
“都及笄了还小?”裴老太君轻笑了一声, 转而看向程淑文,“瞧这丫头没规矩的样!将来可不知要给她找个什么样的郎君才好!”
见裴老太君只当那些话是玩笑话,裴凝稍松了口气,可想起自个儿的婚事却又不免暗自神伤了起来。
所幸常嬷嬷赶巧打了帘进来, 这才岔开了裴老太君的注意力。
“老太君,二老太太,温四姑娘到了。”
“阿筝!”裴凝心头一喜,忙转头去看裴老太君,“祖母……”
佯装嫌弃地拍了拍裴凝的手,裴老太君怪嗔道:“你瞧瞧,这丫头前些时候还好意思笑话她二哥呢!自个儿都人在曹营心在汉了!”
裴凝小脸一红,略显羞恼,所幸一不做二不休地坐到了一旁的椅上,“那孙女不去了!在这儿陪祖母好了!”
原不过是调笑两句,见裴凝孩子气地坐下,裴老太君失笑,“快去吧!这一月来天天听你念叨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说快也快,明年温四姑娘就真真成了凝姐儿的嫂嫂了。”程淑文跟着笑,“还怕没时间叙话?”
这一个月来,温聆筝日日忙得脚不沾地,裴凝去寻了她几回都不赶巧,只能写写信。
万分羞赫,裴凝只道了一句“多谢祖母!”拎起裙子,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裴老太君一愣,笑骂道:“你瞧瞧她,哪有个姑娘样儿啊!将来只怕是要嫁不出去喽!”
程淑文端起茶盏,微抿了一口,掩去眼底的精芒。
“老太君您多虑了!咱们侯府的姑娘岂会愁嫁?”
“更何况将来侯府的当家娘子既是凝姐儿的嫂嫂,又是她最要好的手帕交,岂能不对凝姐儿上心?”
“说得也是!”裴老太君笑了笑,叹了会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又转而与程淑文说起了旁的。
才入五月,青碧的枝头上已初闻蝉鸣。
云中阁内早早就备下了冰,虽不燃香,却摆了满屋的新鲜花卉,半开着窗,只稍清风行过,便是扑鼻的芬芳。
脚程快了些,温聆筝到时裴凝还未回来。
翡月给她拿来了书,她落坐的地方前头是扇月牙儿形的窗户,有绰约的树影飘飘摇摇地垂落下来。
裴凝院中有两个一等女使,分别唤作翡月和翡星,余下几个都是年岁尚小的丫头,此刻正聚在一处,调皮地在院中逮蛐蛐玩。
而她们的身侧,是一汪碧波粼粼的小池塘。
——里头养着几尾锦鲤,无忧无虑地徜徉。
翡月见温聆筝饶有兴趣地趴在窗前看她们,也不作声,由着几个小丫头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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