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梅青涩(弦芒)

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开朗了许多，愿意接受好意，也愿意付出真心。
木浛见帮不上忙，又怕打扰两人之间和谐的气氛，对着迎面而来的蒋子绍几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别过来，悄悄退到边上。
“刚才想问什么？”江禁瘾擦拭着碘伏，神色认真且专注，不放过她膝盖破皮的任何一角。
“没，没什么。”桑烟摇了摇头，否认道。
其实她刚才想问他怎么会带这么多药物，可是现在这个好像没有了意义。
她好像知道答案。
因为桑烟摔伤，虽然不是很严重，但大家还是决定今日的训练先暂停。
江禁瘾将她当做易碎的宝贝，打了辆滴滴送她回家。
不像从前那样只送到门口，明明她走路姿势正常，刚才的痛感早已消散，他还是坚持将她送到家门口才罢休。
“你要不进来喝口茶再走吧。”桑烟看着还穿着运动套装没有换的江禁瘾，心疼他刚跑完步，就为她忙前忙后，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
江禁瘾乌黑的瞳孔闪动，垂着眸子摇了摇头，十分客套，“下次吧，你赶紧进去，晚上题目不会做，就发给我。”
说完，都不等桑烟开门，江禁瘾转身顺着楼梯下去，落荒而逃。
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勇气。
桑烟搭在门把手的掌心微微攥紧，她到现在都没有明白，少年对于她家为何有种抗拒。
即便是他父亲的身份成为他的枷锁，可跟她家有什么关系？
早晨的水雾逐渐消散，偶有动静的街道人烟稀少，一抹高挑纤瘦的背影坐在公交站牌的长椅上，时不时看眼手机。
桑烟难得没有早起锻炼，固定的生物钟却让她睡不着，怕等会儿公交比较挤，没有位置可以坐，她还是起床洗漱。
王代曼早晨没有课，还没有起床，桑烟背上书包，在家属院门口的早餐店买了一个麻团和包子，边吃边走，慢悠悠晃到最近的公交站。
“江禁瘾？”桑烟扔掉手中的垃圾，一转头便看见公交站牌下那道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嘟喃一声。
蓝白相间的校服谱写出青春年少的记忆，少年斜靠在站牌的杆子边，双臂抱于胸前，松松垮垮的慵懒感扑面而来。
桑烟脚步加快，盯着少年瘦削的背影，一步步走向他。
“江禁瘾，你怎么来了？”桑烟拽着书包两侧垂下的肩带，略显踌躇。
少女的声音极好分辨，空灵清透，每句话的尾音会不自觉上扬。
江禁瘾偏头，目光率先落在她的膝盖上，见伤口没有恶化，悬着的心才放下。
面对少女的疑问，他回答得不急不躁，“不放心你，我现在打车。”
说着，按下打车界面早已输入好地址的按钮。
汽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小幅度的风，吹动桑烟额前的碎发，“其实不用特意来接我，我的腿不疼。”
她说的是实话，伤口刚摔倒时看起来吓人，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第二天就有愈合的趋势。
可是江禁瘾像是被踩住尾巴的猫，对于她的一切格外紧张。
他清楚桑烟的性格，第二天肯定还是坐公交去学校，他也知道她的伤势完全可以行走，甚至可以挤公交。
可他舍不得。
江禁瘾没有争辩，环抱的双臂松开，一只插进校服口袋，一只搭在书包肩带上，扬了扬下巴道：“走吧，车来了。”
话音落下，他抬起步子往车的方向走，为桑烟贴心地打开车门，示意她先坐进去。
随后，走到另一侧，开车门进入车子。
两人路上没有再说话，总觉得说什么都很奇怪。
车里，桑烟忍不住想要看江禁瘾，眼神时不时瞟向旁边，就连前面开车的司机都察觉出不对劲，偷偷看了这个两个穿高中校服的学生好几眼。
心里感叹俊男靓女，长相般配。
两人不知司机的心理活动，江禁瘾不是五感丧失的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身旁时不时飘来炙热的目光。
半晌，江禁瘾像是败下阵，扭过假装看风景的头，将还未撤回目光的桑烟抓个正着。
桑烟像是料到这种情形，并没有慌乱，甚至朝着他友好地笑笑。
“有事？”
江禁瘾不自在地抿唇，眼睫眨动，不太敢正视少女清澈见底的眼睛，语气稍显不自然，听起来很生硬。
“你真好！江禁瘾。”桑烟笑得甜美，吐出的字分外撩人，字正腔圆，声音刻意放轻，正好两人能听见。
江禁瘾怔愣，冷眸浮现一抹诧异和惊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一闪而过，难以抓住。
见少年的耳根一点点红起，桑烟上扬的嘴角压也压不住，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谁让他刚才闭口不答。
纯情的少年经不起撩，一向沉稳冷静的他也受不了喜欢的女孩说的情话。
那是只属于他的情话。
江禁瘾少见的愣神许久，等反应过来时，红晕已经泛上他的面颊，帽檐底下的大半张脸是粉红色， 衬得他立体的锁骨更加漂亮。
他已经意识到桑烟在报复他的默不作声。
可他心甘情愿，或者说他心之所向。
两人之间泛起的涟漪直到他们进入教室，都未完全消散，一度让周围几人觉得他们俩在闹别扭。

第57章 一个谜
晴空万里，云层密布，太阳被严严实实地遮挡在云层后面，只从缝隙间照下一缕温暖的阳光。
时间是沙漏，细沙悄然落下，运动会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如期而至。
云市一中的操场比云市二中大出一倍，按照惯例云市二中的运动员来一中参赛。
“我宣布，云市一中和云市二中共同举办的第二十届运动会正式开幕。”
高高的主席台上，校长站在话筒前，高声结束开场词，场下一片欢呼，四处散开，准备赛事。
“桑烟你们快快快，赶紧换完衣服，去接力赛。”木浛迫不及待地喊着几个要比赛的人，比他们还要紧张。
运动会最开始的预热项目就是四百米接力赛，桑烟、江禁瘾和杨星河很荣幸入选参赛。
几人去更衣室换掉白色的班服，穿上各自准备的运动装。
换好衣服，走到起点线，也差不多要轮到他们班。
“加油啊！我会跑到每个点给你们喊的。”木浛热情高涨。
本来她对于运动会也不太感兴趣，但架不住都是她的朋友，难免有些亢奋。
杨星河转动脚踝和脖子，边做拉伸运动边道：“还是别了，你肯定跟不上，到时候摔倒了，我们还没有精力比赛。”
“瞧不起谁呢？”木浛斜了他一眼。
桑烟已经做完拉伸，扯了扯木浛的胳膊，“杨星河说得对，等会儿边喊加油，边跑步，很容易摔倒，你就在终点等我们好了。”
“可是……”木浛还是有点不甘心。
蒋子绍见状道：“没事，你跑前面两百米，我跑最后两百米。”
众人见状也不再多说，毕竟他们两个也是好心。
没过一会儿，就轮到他们班上场，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还有一位练体育的女生林荫。
各自根据提前商量好的点位，走到对应位置。
杨星河和林荫是体育生，两人的赛场经验和跑步速度比桑烟和江禁瘾强。
按照比赛策略，他们两个是接力赛中的最后两棒。
作为第一棒的桑烟右手紧握接力棒，摆出标准的蹲踞式助跑，神色专注认真，耳朵竖起听枪响的口令，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走神和懈怠。
未知的比赛总是让人心慌，心脏仿佛随时从胸腔跳出。
“嘭——”
随着一声枪响，起点线的参赛者像是离弦的箭，争夺毫秒之差，只希望将接力棒最快送到下一位接替者的手中。
桑烟在第三条跑道狂奔，腿长优势让她遥遥领先，跑道内的木浛根本追不上，喊了好几声名字和加油，声音就消失在了耳边。
桑烟心无旁骛向前冲，江禁瘾侧身预备的身影越来越近。
少年和少女分别伸出长臂，两只手掌在空中距离缩短，不断靠近，直到接力棒被两股力量一同摆弄。
两人视线匆忙相触，接力棒顺利送到少年手中，拔腿向前，身后的少女在惯性的作用下又跟随了几步。
随后，看着少年卓越的身姿在赛场上奔跑，在瞳孔中不断缩小。
桑烟气喘吁吁地弯腰，白嫩的双臂撑着膝盖，头却努力向上抬起，关注赛况。
同时赛跑的人不止江禁瘾一人，桑烟却能一眼锁定他，见他成功将接力棒交给林荫，桑烟才松了一口气。
最后一棒的杨星河充分发挥他的优势，第一个跑到终点。
木浛和蒋子绍最快到终点，都快要奔跳起来。
比完接力赛，各自都去进行检录，准备下一场比赛。
桑烟和江禁瘾的比赛都在同一个时间，两人没有办法为对方加油，只能在检录的地方说几句话。
“你小心一点，铅球握紧一点，别掉了，免得砸到脚。”江禁瘾目光移向桑烟的膝盖，看到伤面愈合完全，心底终究不放心。
桑烟瞅了膝盖一眼，抬起头道：“别担心我了，你自己小心点，别冲出跳高垫，头千万别砸地上。”
“好。”
“好了，你们两个是去比赛，别搞得要分别一样，难舍难分。”一旁站着的木浛忍不住吐槽。
她感觉心灵受到了重创，在她这个单身狗面前腻歪，好歹顾及一下。
正巧上午只有他们两个有比赛，没有比赛的几人都过来给他们加油，木浛和蒋子绍作为后勤，正好每人一个。
桑烟和江禁瘾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眼底的笑意。
“那我先走了。”桑烟抿了抿唇，眼睛却没有挪开。
江禁瘾唇角扯出一抹笑容，“加油！”
“你也是。”
两人各自前往赛点，发挥超常，没有失误。
至于比赛结果要下午才会通知，中午的云层渐渐挡不住阳光，众人结束操场的比赛，前往食堂吃饭。
杨星河半路遇见二中相识的朋友，两人直接站在路边聊了起来，大家就没有等他，先进入了食堂。
等杨星河找到他们，他们都已经吃了一大半。
杨星河一坐下，话都没说，直接捞起筷子，闷头干饭，看来一上午的体力消耗也给了他不少压力。
等他吃完一盘缓过劲，才有心思问出他藏在心底的疑惑。
“江禁瘾，你当初怎么没有去二中上学啊？”杨星河大口咽下一碗汤，看向江禁瘾。
江禁瘾夹菜的手微不可见一顿，很快恢复正常，头也未抬，像是没有听见他的疑问。
众人对于他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感到奇怪，怎么突然聊起这个话题。
杨星河也不藏着掖着，缓缓说道：“刚才我那个朋友认识江禁瘾，我们就聊了一会儿他。”
蒋子绍惊疑，“哇塞！老大你在二中也这么出名啊！看来你的魅力挺强。”
他以为江禁瘾帅气的外形和优异的成绩令人发指，已经让二中也知晓他这个传奇人物。
“啥呀！根本不是因为学神这个头衔，而是当年江禁瘾放弃二中给的十几万，来一中念书。”杨星河摇了摇头。
江禁瘾是当年的中考状元，一中和二中都抢着要这块活字招牌，但一中可没有二中那么豪横，出手大方。
放弃十几万，选择另一个教育相差无几的学校，看起来十分不明智，这件事在二中一直流传甚广，一直都是一个谜。
木浛大吃一惊，下巴都快掉下来，“十几万？”
桑烟闻言咀嚼的动作顿住，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十几万不是一个小数目，二中和一中的教育资源在三年前相差无几，选择二中明显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而且据她所知，云市一中和孤儿院的方向正好相反，一南一北，相隔甚远，而二中就在孤儿院附近。
想到这，桑烟清澈见底的眼睛也移向对面坐着沉默寡言的少年。
见他一直没有开口回答杨星河的问题，众人都将视线聚集在他身上。
江禁瘾不紧不慢的放下筷子，抬起幽深的眸子，淡淡道：“一中教育资源更好。”
说完，江禁瘾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对面的少女，眸底闪过一丝暗光。
大家对于他这个简单的解释持着怀疑态度，不过想到他脑子聪明，说不定早就看出二中实力不如以前，呈现衰败趋势。
可大家好像忘记，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
微小的教育资源差距，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第58章 我在终点等你
桑烟垂下眸子，心不在焉的夹着菜，她刚才没有错过江禁瘾一闪而过的眼神，无法用语言形容那道目光的含义。
但她可以肯定，他当时在看她。
桑烟静静思考，心底某种不可思议的想法在疯狂滋生，按捺不住。
她怀疑江禁瘾为她而来一中。
她之前一直以为江禁瘾是来到一中上学后，喜欢上她。
可现在看来，过程不是这样。
他们到底在哪里见过？
“小桑儿？”
桑烟莫名想起上辈子江禁瘾对她的称呼，不受控制的念出声。
她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呼？上辈子他为什么会叫她这个从未在她记忆中出现过的名字？
一团团迷雾，只有眼前的少年能给出答案。
“嗯？你说桑什么？烟烟。”坐在一旁的木浛听见她自言自语，不确定问了一句。
桑烟立马摇头否定，“没什么，吃饭吧。”
少女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少年身形僵硬，眼底划过一丝期待，又隐藏着害怕。
剩下的比赛像是按下了加速键，眨眼间轮到他们最后一场比赛。
长跑在运动会中往往会留在最后一项，先进行的是女子两千米长跑。
桑烟等人早早等在起跑线。
“烟烟，你别紧张，我们慢慢跑，不拿名次也没有关系，别逞强。”木浛看向桑烟，满眼担忧，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桑烟跑步摔倒，给她留下阴影。
桑烟自从第一天训练摔倒，就再也没有练习过长跑，也没有了解过学校女子运动员的水平，其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她能否拿奖。
江禁瘾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盯着她，鼓励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
桑烟跑步的过程中，一直维持在三四五名，看起来没有获得前三的优势，不过她上半程几乎匀速，看着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木浛等人在她经过终点时，都会让她加油，全程死死地盯着她的身影。
江禁瘾看她跑完第一圈后，悄然退出围着的人群，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再次跑到终点位置的桑烟听见对她喊加油几人的声音，目光不由自主的望过去，快速扫视一圈，却没有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
桑烟脚步没有停，偏头扩大视野范围，依旧没有找到江禁瘾。
没等她多想，主席台上的话筒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少年的嗓音清冽，十分有辨识度，极具穿透力，开口就知道是他。
“高三五班的同学，我在终点等你，加油！”
少年鼓励的话明明不带有名字，更像是对高三五班全体长跑女同学的鼓劲。
可是高三五班参加长跑的女生只有桑烟，可是等的人只有一个。
是我，不是我们，是你，不是你们！
桑烟几乎背对着主席台，那道清冷却不失温度的音调响彻整个操场，不需要她回头，她都知道他在看她。
话音落下，整个操场一片哗然，一般加油稿都是由班里专门撰稿的同学写完，送到主席台，让广播员念里面的内容。
像这种类似于告白的情况不仅少见，而且亲口说的更是绝无仅有，他是第一人。
可少年没有讲出名字，听起来也仅仅是对同学的加油鼓励。
众人只能怀疑，不能坐实这是情话，不能确定那个人就是桑烟。
他的爱，永远藏在她安全前提下才会表达。
江禁瘾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木浛等人懵圈，齐刷刷看向主席台，只见身姿卓越的少年从容不迫的从台上走下来，踏下一级级阶梯。
他一步步走回原位置，操场上或多或少地视线聚焦在他身上，探究的目光让人难以忽视。
“兄弟，你是真牛！”杨星河对着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管思然和木浛完全愣住，异口同声道：“闷骚！”
蒋子绍状态明显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他在对桑烟告白？”
“说什么呢？这是同学之间的鼓励。”高中对于恋爱话题敏感，管思然快速反应过来，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
周围对于他们这群人探究的目光随着这句话挪开。
第三次经过的桑烟没有错过少年温柔的眼神。
世间万物，为她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