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寄月(云淡淡)

众人略带探究的目光汇聚到叶清歌身上。
领头的玄武卫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改了口：“这位夫人不必惊慌，这些孩子都是您救下的，所以征询下您的看法。”

第101章 玄武卫
“大人不必客气，此案与这些孩子实质并无干系，都是歹人用来牵制他们父兄的，你们看是不是询问完送回家即可。”
“夫人说的在理！就按您说的办”，玄武卫说完退了下去。
不知躲到哪里去的云尔这才凑了上来，面色凝肃，语带担忧问道：“叶清歌，你当真没事？”
杏儿瞪了云尔一眼，她现在有夫人撑腰，可就不怕他了，拿出一副训人的架势抬声道：“云护卫，你怎可这般没规矩，怎可直呼夫人名讳，夫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云尔气得吹鼻子瞪眼，“要你管！”
没想到刚刚还挺温顺的小绵羊，一见到主人就狐假虎威了。
叶清歌见他俩这样，捂嘴笑了起来，又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上一世，倘若杏儿不是被这暗夜盟的贼人残害了，恐怕也是和云尔这般打打闹闹的，自己不至于孤独无所依。
“夫人，属下来迟了，让您受惊了！”
叶清歌回过神来，才看见风风火火赶来的裴云跪在她面前请罪。
“起来吧，裴护卫，我舅父怎么样了？还安全吧？”
“他......属下有负您所托......”
裴云面色十分凝重，吞吞吐吐的，并未起身。
叶清歌心里一颤，难道是当中出了什么岔子，心不由的提到了嗓子眼，声音有些颤抖道：“他......怎么了，死了？”
裴云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沈舅爷他只是被玄武司带走了，没有死，今日来了一队人马，一进门就说沈家大义灭亲之举，实乃高风亮节，说完就把沈舅爷连同抓来的那几个黎国奸细一并带走了。”
“起来吧，沈三爷呢，可有被牵连？”
裴云见叶清歌神色如常，这才起身回话。
“沈三爷写了一份折子，让咱们大人代为递交给圣上了，其它暂时还没有音讯。”
叶清歌悬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只要舅父能如实交代，想必玄武司也不会过分为难他，于舅父而言，在军械查清之前，相比于大理寺或是叶家，玄武司不失为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只是眼下要看圣上如何裁决了。
“夫人，只是不知是谁通知玄武卫来抓人的，属下问了沈家人，他们也都毫不知情，会不会是主君？”
裴云说出了他的疑惑，他一直在沈家暗中保护沈舅爷，就连夫人遇险他都没有离开，因为他知晓，想要保住夫人，就必得先保住沈舅爷，恰好在夫人得救之时，玄武司就去了，定然是事先就通了气的。
“这也不好说，沈家犹豫不决，父亲自然是当断则断，只是若要让外祖母知晓了，怕是得闹上一阵子。”
叶清歌说道，这案子按理是不该玄武司管辖的，幸好云尔他们找来了玄武司，不过也幸好是玄武司。
“不管是谁告的密，只要能救沈家就成。”
“夫人说的是，”裴云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杏儿是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一瓶子的焕神散到底是怎么进那伙人的肚里的。
她不问个明白，今晚恐怕是睡不着的，遂问道：“姑娘，求你了，你就告诉婢子那焕神散到底是下到哪里去了，奴婢问了云护卫，他就是不说。”
叶清歌莞尔一笑：“这有何难，若换做是你，你会喝那酒吗？”
“会喝吧，但至少要确认无毒之后。”
“倘若为你准备饭菜的厨子与你有杀夫之仇，你会放心吃她做的食物吗？”
“自然不会。”杏儿不假思索的回道。
“那若是你奔波劳碌了一日，滴水未进，回到家第一件事想做什么？”叶清歌继续问道。
“想喝水吃饭，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杏儿还是不假思索的回着。
“这不就是了！”
喝水吃饭，在水里。
杏儿恍然大悟，拍着脑袋。
“姑娘，婢子知道了，焕神散在水里，就放在那桌上，任他们自取，是他们自愿喝的，所以不会引起怀疑，酒他们不喝，但水总是要喝的吧。”
“孺子可教也！”叶清歌宠溺的敲了敲她的头。
“是姑娘教的好”，杏儿也很会顺杆往上爬，想了想又说道：“姑娘，侯爷他们是不是不在京里？”
叶清歌一愣，“谁同你说的？”
“姑娘，是婢子猜的，自咱们回了叶府就没见过侯爷和凌风兄弟俩来找过咱们，就连你被贼人掳走，他们都没出现，老爷夫人还挺生气的，都说他护不住你，说他薄情寡义不管你死活呢，可婢子觉的他们不知那样的人。“
叶清歌浅笑道：“看来我们杏儿也不笨嘛，侯爷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被其它事困住了，但他派了人来救我的，飞羽，你记不记得？”
“是他？婢子记得好像在松云山庄见过。”
叶清歌低头看着自己今日的这一身，说道：“杏儿，你带银子了吗，咱们先不回家，去成衣铺子换身衣服首饰吧！”
“姑娘，不必去了，少夫人早已为你准备好了，她说既然你能够让人传话回来，她是相信以你的本事，定然是能够全身而退的，但被囚多日想必也是十分狼狈的，回去免不了要让父母亲担忧，让相亲邻里嚼舌根子，所以她就为你准备好了新衣和首饰”，杏儿慢条斯理的转述着柳希芸说的话。
叶清歌听罢心里一动，这柳希芸竟是如此懂自己，把她的担忧和顾虑全想到了，有此知己也是值了。
杏儿说着就拿出一个包裹打开，里边竟全是她喜欢的衣服首饰，去到溪边梳洗了一番，这才上了马车，回了叶家，父母兄嫂全在门口迎她，特别是叶夫人，几天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像是几天都没合眼的样子，十分憔悴。
叶清歌瞧她这样，心里一酸，泪水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幸好是换了一身衣裳回来的，这要让她瞧见之前的样子，恐怕得哭晕过去。
轻抚上叶清夫人的手，安慰了半晌，送回了沐云轩，这才回的清澜苑，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便沉沉睡去了，只是一觉醒来，也不知睡到了何时。

第102章 奢靡
猛的从梦中惊醒过来，有些恍惚的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是杏儿一张俏皮的脸蛋，揉了揉眼，屋内烛火跳跃，窗外暮色渐浓。
杏儿守在床边看着她，生怕她又像之前那样不翼而飞，消失在眼前了，“姑娘，你终于醒了！”
叶清歌点了点头道：“杏儿，我睡了多久了，怎的天还没亮？”
杏儿和丹琴相视一眼，忍不住抿嘴笑道：“姑娘，你已经从昨日就睡到现在，睡了一整天了，现在是戌时。”
“戌时？你们怎么不叫醒我呢？”
眼底掠过一丝怒意，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贪睡而耽误了沈家的大事，这上百口人的生死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君威难测，不管之前是何计划，如今都说不准了，她不想错过任何可以挽救他们的机会。
丹琴看着她的脸色有异，连忙解释道：“姑娘，别动怒，你睡着的时候大夫人来过了，看你睡得正香，就不让婢子们打扰你。”
“沈家来消息了吗？”
“还没有，姑娘，但是沈老夫人今日来过府里了，来求大人和夫人救沈舅爷，哭闹了一早上，夫人好说歹说都不听，还是沈三爷来才把她带回去的。”
“任凭她闹吧，眼下这光景，怕是以后也没有多少锦衣玉食的日子过了。”
“姑娘，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你从昨日回来就一直空着肚子睡到现在，想必也饿了”。
杏儿边说着边端了些吃食过来，有水晶肘子、酒蒸鲋鱼、虾橙脍等七八道佳肴，摆满了一大桌子。
叶清歌看着眼前的满桌子酒菜，皱着皱眉头。
“怎么了姑娘，不合你胃口吗？”
“杏儿，撤下几道你们分了吧，以后我自己用膳的时候不用准备那么多吃食，太奢靡了。”
她想起在梨园庄的几日，村民们节衣缩食才省下一只鸡炖给她，而他们自己都是吃糠咽菜的，如今做的这一桌子佳肴所用的银钱恐怕都够他们吃上月余了，再想起从前和师父师姐过的清贫日子。
杏儿欲言又止，她明白姑娘的苦心，从前没有名贵的食材，她就变着花样的来做，如今想要什么食材都应有尽有，她终于可以放开拳脚，一展手艺，可按府里的规矩，侯府夫人每日用膳都不得少于八道菜，虽然姑娘吃不了的都赏给她们了，可自己也觉得还是有些多了。
“姑娘，怎么会呢，杏儿给你做的都是些家常菜，况且咱们家大人向来不喜奢华之风，所以府上的吃食和日常开销都已清简许多，不似其它王公贵族家里，每顿都是鱼翅燕窝不算，还有十几二十样配菜，甚至许多直至用完膳都未动过，那才叫浪费呢。”
叶清歌与杏儿相识一笑，到底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丫头，哪里懂得什么民间疾苦，看来得多带她出去走走才行。
拿起碗筷刚准备用膳，就听见院里的小丫鬟们像雀儿一样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
“念之，怎么回事，她们在吵嚷什么？”杏儿脸色一沉，叫来念之，她是叶清歌院里的大丫鬟，不论是在叶家还是侯府，院里的丫鬟们都被她管束得规规矩矩的，像如今这般不分场合聚众私语吵了姑娘清净的，还是头一遭。
“丹琴姐姐，是云护卫来了，一直站在院外候着”，念之也是一副花痴的模样回着她。
“怎么回事，让他进来吧，怕是有什么要事！”
“是......杏儿姐姐，让他在院外候着......”念之抬眼瞅了一眼杏儿，吞吞吐吐的说道。
“姑娘！这云护卫仗着自己长的好看，整日趾高气昂，你不知道那日在梨园庄，他们都飞身下山去救你了，留婢子一人在那黑漆漆的林子里，害我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庄子，你们说可不可恶，婢子让他在院里侯着都是便宜他了，你们瞧瞧，他还在那招蜂引蝶的”，杏儿吹鼻子瞪眼气呼呼的说着。
几人听完笑得合不拢嘴，附和道：“是挺可恶的。”
“让他进来吧，我帮你惩治他。”
叶清歌抿嘴笑了笑，寻声看了出去，玉兰树下，那人负手而立仰头看着树梢，似是树上有什么稀奇之物，念之走到他跟前说了几句，就见他步履从容，步态犹如行云流水般大步朝这边走来，引的丫鬟们一阵骚动。
这黎国皇子齐钰确实生的一副好样貌，性子又桀骜不驯，哪怕如今掩藏锋芒，身着粗布麻衣藏于府中为奴，还是难掩自身的气度，还是有些惹眼了。
“姑娘，属下有事禀报”，只见他不知何时已站到身旁，说完还看了眼屋里的丫鬟。
丹琴立即领了众人退下。
“姑娘，属下今日一早去玄武司门口打探消息，你猜属下看到了什么？”
“什么？”
“叶清璃，叶良娣她冒你的名去探望沈舅爷，守门的玄武卫又不认得你，幸好玄武司一向是不准人探望犯人的，不然她可就真进去了。”
叶清歌一惊，自叶清璃入宫后，听说太子知晓了她损坏御赐之物后，就斥责了她，她在东宫不得太子宠爱，上面又有太子妃压着，娘家又无人撑腰，她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还有些怜悯她来着，没想到才月余不到，她又开始不安分了，竟还肆意插手沈家之事。
只是她此去不知是谁帮的她，宫中嫔妃是不可私自离开后宫的，她这样的所为，不知太子知不知晓。
“云尔，你继续盯着，除了叶良娣还有什么可疑的人去玄武司门口转悠，一旦发现，就全部交由玄武司吧。”
“若是叶良娣再去，也交给玄武司？”
“自然，冒充侯府夫人的人难道不该抓？”，叶清歌眉目凝肃道：“自然会有人去捞她的。”
“好的，姑娘，属下可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叶清歌喊了丹琴进来，指了几样油荤稍大一些的佳肴说道：“这些都是杏儿做的，云尔这次救本夫人有功，把这些装起来给他带回去吧。”
云尔朝着她斜睨一笑：“姑娘，你就是这样收买人心的吗？”
“不乐意？”
“乐意乐意！”云尔嬉笑着接过。

第103章 抄家
“姑娘，你怎的竟赏给他了，都没剩几样了！”杏儿看到云尔把她做的菜全端走，立即就不乐意了。
“放心吧，他吃过你做的菜后，定然会对你客客气气的。”
叶清歌不以为然，她本就吃不了那么多，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杏儿的手艺不论是谁尝了都没有不挂怀的，日后云尔想吃都只得求杏儿，最重要的是前一世的云尔十分喜爱吃那水晶肘子。
思及此，她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意，她就喜欢看杏儿和云尔吵吵闹闹的样子，这样院子里也多了几分热闹。
“姑娘，婢子看着云护卫虽然忠心能干，但确实没什么规矩”，丹琴也附和道。
叶清歌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让裴云盯了他这些日子，硬是没见他露出什么破绽，两国交战他也事不关己，不知他心里是怎么盘算的，难不成他还真做这安国子民留在这里。
丹琴又道：“姑娘，你不在家里的这几日，梨落姑娘三番五次派人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还说......月见和白青丢了。”
怎么会？
叶清歌心里一揪，后悔当时自己走的匆忙没把它们带上，月见和白青怕是以为自己抛弃它们，所以飞走了吗？
“让人去望月楼和松云山庄问问，是不是飞回去了。”
“姑娘，婢子派人去问过了，都没有”，丹琴回道。
杏儿也急了，那两只白鸽平日里都是她在照看，与她感情最为深厚，边说边跑了出去。
“我去院里瞧瞧，是不是飞回来找我们了。”
用了晚膳，叶清歌看着窗外的玉兰树发呆，树上零零点点的冒出了些花苞，从前月见和白青这会应该飞回笼子里了，笼子也是挂在这颗树上，在风中摇摇晃晃的，这颗玉兰向来开花就比一般的要早一些，是师姐出生那年叶太傅夫妇种下的，到如今都和她同岁了。
时间如梭，回京竟然都一年多了。
师姐的仇也终快报了，这次虽侥幸围剿了暗夜盟，但能否揪出幕后之人就不得而知了。
绑回舅父时，他手里也仅有军械交易的账册，自他买官入仕至今已有六年之久，这份名册也记录着六年来他偷没的军械数额，何年何月交给了谁，就是没有记录交易的银钱，想来他也是被逼着上贼船的。
那一本本的账册想必都是他偷偷记录下来的，看来他也料到了会有东窗事发的这一日，为自己留了这一手。
母亲问他幕后之人，他怎么的也不肯说，估摸着是怕连累母亲，这么看来他还算有点良心，也不枉费自己为沈家筹谋了一场，就是不知他去那玄武司会不会如实交代，如若不然，恐怕也是免不了要吃一顿苦头的。
只是当看到军械数额的那一刻，叶清歌完全没了之前的自信。
圣上看到了定会雷霆震怒吧，此刻的沈家就如同头上悬着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掉落，之前的筹谋在圣意面前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初冬的寒风说不上冷冽，却也令人瑟瑟发抖，渐渐的天边落日影去，乌云盖天，狂风肆虐，卷走院中的片片落叶，卷起屋中的张张书稿，吹落得四散飞扬。
“杏儿，快关窗！”丹琴看着满地的书稿皱起了眉头，朝着窗边的杏儿高呼道。
“看来是要变天了......”叶清歌抬起头来看向窗外。
才两日不到的功夫，京都城内就都人心惶惶的，此时的叶清歌正在案头上绘制着各式各样的花草动物的纹样，有玉兔、鸟儿、莲蓬、花苞、寿桃等纹样，打算让杏儿试试能不能做出来。
一大早杏儿出去打探消息，才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急匆匆的赶回来了，气喘吁吁的跑到叶清歌跟前。
“姑娘，不得了了，玄武卫在满都城的抓人，才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婢子就看到他们抓了好多人进玄武司，带头抓人的是一个身着黑色铠甲和面具的人，那日救姑娘的玄武卫还跟在他身后，婢子也没敢问就跑回来了。”
叶清歌却并不意外，传言中玄武卫办案一向是极快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嫌犯抓捕归案，都不会给他们任何逃脱的机会。
梨园村那二十多个孩子的父兄，或多或少都办过些违心的事吧，不然那些孩子也活不到现在。
“沈家那边来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