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行神君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屋子,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一男一女,一人一魔,师兄师妹,两个人就这么共处一室这么长时间……
光是想想,他都想把这两个逆徒打死!
尤其是,沈卿言修的无情道。
他的胸脯剧烈起伏,一步步往里面走。
“唔……”
沈晚棠的手都被他弄疼了,挣扎着偏开头喘息,一双红唇都被他碾磨得发麻破了口。
她嘴唇微张,欲要说话,却又被他掐着下颌含住唇瓣,紧接着滚烫湿热的吻落在湿润的眼角、脸侧、脖颈。
意识模糊时,她隐约觉察到有一股强烈的威压覆盖过来。
有人来了,而且修为在她之上——无行神君。
“……有人。”
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张唇在他颈侧狠狠咬了一口,挣扎时还不慎将床头的食盘和海棠花糕打碎在地,发出清脆地一声“啪”。
门口,无行神君推门的动作一顿,忍了又忍,最后敲了敲门。
紧接着,一把推开门。
他走进屋,看着眼前这一幕,险些气吐血来,尤其是瞧见自己徒儿颈侧那咬痕。
“沈卿言!”
“你跟我出来!”
无行神君强行压下心中怒火,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房门还被沈卿言随手合上。
这合门的声音就如同一团火,瞬间将无行神君点燃,转身扬手狠狠一巴掌落在沈卿言的脸上,“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谁教你的?谁教你把人在房间里关着的?!”
“沈晚棠你不杀了她,你把她困在这里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你还当真要弃了你的无情道不成?!”
无行神君大发雷霆,尖言冷语:“为师今日再问你最后一遍!这个妖女,你是杀还是不杀!你想好了再说!想一想你死去的同门!想一想你死去的亲人!再想一想回阴村!你别忘了她是谁的女儿!沈卿言,为师还记得你亲口说过,你此生最恨餍魔一族!怎么?你都忘了?!”
沈卿言低眉垂眼,眼底如同化不开的墨,藏着让人不易察觉的阴沉郁色,眼底无一丝一毫的神采,他沉吟片刻,冷淡道:
“师父,我会亲手杀了她。”
“你如今只有杀了她你的机缘才……”无行神君还在厉声斥责,可话说到一半后知后觉他说了什么,整个人愣住,“你说什么?”
沈卿言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字字坚定:“弟子说,会亲手杀了她以证道心,不劳师父费心。”
“那你,你这是?”
沈卿言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一门之隔,他知道师妹听得见,却又不得不这样说。
他说:“师妹身上有太多我不知道的秘密,弟子只是想问个清楚。”
“什么秘密?”无行神君问。
沈卿言动了动唇,被师妹咬过的地方似乎突然隐隐作痛,他说:“关于,师妹的弱点。”
“即便我不杀她,她也会死在黎白夙手中,这就是她的弱点。”
原来,师兄不杀她,是因为早就算准了她必死的结局。
那么在合欢宫时,最后所有人都死了,李没魂飞魄散,她昏迷不醒,而还清醒着把她带回无虚宗的师兄做了什么?
他明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可却把她带走昏迷一月,纵容黎白夙吞噬掉黎玉昭的神魂。
师兄若真的想帮她,那时候就该替她抽走黎玉昭的恶魂,而不是放任黎白夙夺走她的一切,让她再一次走上这条必死之路。
她以为师兄只是忘了,却不想他是这样想的。原来,不忍心杀她和还是希望她死,是两个意思。
师兄这个人啊,兜兜转转,还是坚守着自己对天道的道心,忠于天道,哪怕他的心魔是自己,他也会听天命、师令,来杀她。
哪怕是他,总是不忍动手,但总有一天,以他的道心,也会对她痛下杀手,就和前世一模一样。
亲手杀过她的人,她也从未对他抱有任何期待,眼下听见这些更是定下心来。
屋外,师兄冷淡的声音响起,是他在与无行神君交代黎白夙一事,将她想要保守的秘密、弱点,一点点暴露给无虚宗的人。
沈晚棠静静听着这些,毫不犹豫转身消失在了太清池。
待沈卿言说完,无行神君明白过来一切,原来当年黎玉昭不止一个女儿,那个魔胎前不久吞噬了其母的恶魂,眼下还在逍遥法外,境界恐怕已经可以和他们匹敌。
虽然黎白夙可以给沈晚棠造成威胁甚至杀了她,但吞噬了黎玉昭恶魂的黎白夙远比沈晚棠更为棘手。要知道,黎白夙为魔胎,当年可是祸害百姓无数。
即便是要杀,眼下第一个该杀的也当是黎白夙,而非沈晚棠。
“师父,眼下我们应当尽快找到黎白夙,否则她便是下一个黎玉昭。”沈卿言显然同无行神君想到了一处去,便动唇开口,神情漠然,仿佛真的只是希望尽早为民除害。
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若师父信不过弟子,待她将师妹的魂魄吞噬,弟子再去也无妨。”
无行神君不由得多看他一会儿,待黎白夙再吞噬掉沈晚棠的恶魂,到时只会更麻烦。
沈卿言分明字字句句都是他想听的回答,可他这番话说出来,却是要他先杀了黎白夙,至于沈晚棠,他说他去杀。
他的目光又落在屋子里,“你当真能杀了她?”
“师父,这是我飞升的最后一条路。”
这是对他而言最大的诱惑。
一个女人,成神之路,孰轻孰重,他该明白的。
“好,为师便信你最后一次,这也是天道给你的最后一次飞升的机会,你要时刻铭记在心。”说完,无行神君越过他,推门进屋,“我要亲眼看着你杀了她。”
沈卿言却是一阵沉默,说:“师父撤下结界的那一刻,她就逃了。”
闻言,无行神君盯着神色淡然的沈卿言沉了脸,紧接着压下怒意皱着眉,大步上前一把掀开帷幔,里面空空如也。
他来时以为沈卿言和沈晚棠厮混在一起,所以并未放出神识窥探,还以为沈晚棠就在这帐子里,没想到早就逃了,而沈卿言竟也没有追去。
若是她此时再利用宗门弟子打开宗门结界,再去追也晚了……
沈卿言走进屋,看着床下打碎的食盘糕点,不禁轻轻触上脖颈上的伤,鲜血淋漓,咬得极狠。
可被咬时,他却感受不到痛,眼中只有师妹,以及师妹那双莹润朦胧的眸子,眼睛里倒映着他,也只有他。
只要他低头便能碰到她。
现在,师妹被他放走了。
下一次再见,又该等到何时?
沈晚棠空着手离开太清池,心里想着自己的断情剑,却又暂时没法拿到手。
她来到主峰,穿着惹人眼的青衣穿梭在诸位弟子间,自云华殿前的长阶上一步步走下来,看着这些弟子。
广场上练剑的弟子也看见了她,顿时瞪大了双眼,紧接着又引发群愤,纷纷攥着剑朝她而来,警惕地指着她。
“沈晚棠?”乔瓒眯眼见到是她,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竟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们宗里?!
乔瓒:“你这魔头怎么进来的?!”
说完,他连忙叫人去告知神君、真君。
沈晚棠往下走一步他们便退一步,但走得却越来越近,她的唇畔牵出一抹笑:“这话问得好,我怎么进来的,你得问问我师兄。”
“我呸!你早就不是我们无虚宗的人了,杀我们这么多同门,你还有脸叫清玄神君师兄!真不要脸!”有弟子怒骂道。
“你们无虚宗的人还真是有意思。”沈晚棠嗤笑一声,扬声道:“无行神君说我引诱他的爱徒,你们又说我不要脸,真奇怪,难道不是你们的清玄神君非要缠着与我这个魔头拉扯不清吗?”
她的眸光一扫,瞥了一眼诸位弟子。
“还真是道貌岸然伪君子,若不是你们的清玄神君非要把我囚在太清池,我怎么会出现在你们无虚宗?”
“你胡说!清玄神君杀了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把你囚在太清池让你好好的!简直一派胡言!”话音一落,一群弟子愤愤不平提着剑而来。
双方修为相差太多,沈晚棠只一抬手便将他们扫开,冷眼道:“挡我路者,死路一条。”
那弟子还不服气,强撑起身,指着她:“这个魔族妖女污蔑清玄神君名声!快!杀了她!替我们的师兄弟们报仇雪恨!”
“等等!”乔瓒连忙制止,可根本叫不住,有几个弟子冲上去猛地被沈晚棠的魔气重伤,最后竟直接咽了气。
乔瓒心急如焚:“先拖住她,等神君前来!”
“不对……她,她的脖子上……”
其中有眼尖的女弟子突然指着沈晚棠的脖颈,那白皙修长的颈侧散乱地分布着几个吻痕,很隐蔽,几乎遮掩在衣襟内侧,可只要沈晚棠一扭头就能看见。
“有什么?我怎么没看见?”
众弟子皱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开始相互私语起来,越传越凶,愈演愈烈。
乔瓒见形势不对,猛地呵斥住他们:“不得擅自议论神君!魔族做的戏你们也信!”
沈晚棠的目的已经达到,本想抓了乔瓒借着他离开这里,谁知半道突然杀出来个紫秋长老。
她不怕死地拉着沈晚棠从主峰消失,去到她的院子,她没好气地骂道:“我说你个小女娃娃怎么心这么黑,清玄神君可是你的师兄,你竟当众抹黑他,这不是存心想毁了他吗?!”
“与你何干?”沈晚棠一把甩开她,本想再说些什么,一转眼却看见院中的一棵梨花树。
这梨花树被紫秋长老用过术法,即便是寒冬也开得极盛,花瓣似雪,铺了厚厚的一层在地上。
这抹白尤其显眼。
沈晚棠看着这棵梨花树,忽然记起回阴村的竹林里,那里也有一棵梨花树,由李没亲手所栽。
“我也不与你废话。”紫秋长老取出一只玉瓶,递给她,“李没体内被黎玉昭下过邪术,他们二人,一旦黎玉昭一死,他也会死,他嘱咐我,在他死时,将他的魂魄召回。”
“他的魂魄早就沾染上了黎玉昭的气息,你若吞噬了他的魂魄,也能压制住黎白夙一段时间。”
原来那天李没的消失,是身体不见,魂魄被召回了无虚宗。
眼下他的魂魄还在,尚能入轮回,可若是被她将三魂七魄全部吞噬,就是灰飞烟灭,再无来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动了动唇,下意识开口。
在她看来,她对李没并不友好,甚至多次想杀他,就连去合欢宫,也从未想过要救他。
紫秋长老听见她这话,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傻孩子。”
“一个父亲想要救自己的女儿,你说是为什么?”
父亲吗?
沈晚棠当真是记不起来,只偶尔会隐约记起回阴村的梨树,似乎总有一个孩子坐在梨花树下。
“行了,再不走一会儿该走不了了,我送你出去。”紫秋长老拉着她施法,开始往山下去。
沈晚棠微微皱眉,看着与前世截然不同的紫秋长老,又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帮你?”紫秋长老呵呵冷笑两声,没好气道:“因为我答应了你爹的遗愿好好照顾你,你以后可别忘了给他立个碑,没事就去坟头拜一拜。”
也是有意思,李没母亲逝世时也曾像李没这样求过她,可她没有办好。如今李没又将他的魔族女儿托付给她,这个烫手山芋,她是不帮也得帮,总不能一而再地失信于人。
最后,紫秋长老打开结界,把她推了出去,看着她,又语重心长道了一句:
“沈晚棠,你师兄这一路不容易,让他被千夫所指,最终沦落到受众人侮辱谩骂的地步,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沈晚棠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又有谁的一路,走来是容易的呢?
这条艰难的路,在前世她就走了一遍。
可现在,师兄又要将她逼上这样一条路。
或许从一开始,师兄就是故意在黎玉昭面前示弱处于下风,引她动手。
师兄这个人太矛盾,也太复杂,有时不忍杀她,有时也想要帮她,可不论过程如何,他从心底就是怨恨餍魔、怨恨她的。
最终,他想要的,还是她的死。
师兄认为,她一定会死,甚至连怎么死,他都想好了。
师兄救她于一时,却又刻意留下了可以置她于死地的黎白夙。
一想到这里,沈晚棠便只觉得无虚宗的这些人虚伪至极、恶心透顶。
待师父走后,沈卿言解开太清池内的封印,将师妹的本命剑收好。
回头看了一眼这段时日以来和师妹一起生活过的院子,他还是喜欢那一个月里安静乖顺地躺在他身边睡着的师妹。
至少那时,师妹不会视他为敌。
他来到主峰,朝着云华殿的方向去,一路上见到的弟子纷纷唤他“清玄神君”,可却不同以往的尊敬,今日唤过之后他们会转身开始嘀嘀咕咕、议论纷纷。
一开始他并未在意,直到来到广场,这一众练剑的弟子见到他纷纷停下动作,看着他的眼神变得逐渐怪异。
他侧目扫了一眼这些弟子,瞥见乔瓒看着他的目光也复杂万分,隐约夹杂着几分失望。
“不会是真的吧?清玄神君不会真的被那个魔头蛊惑了?”
“清玄神君不是答应了我们要杀了沈晚棠的吗?他怎么能……”
“啊……你们快看!清玄神君的脖子上也有被人咬过的痕迹!”
“清玄神君可是无行神君的徒弟!他和沈晚棠可是师兄妹!他们怎么能!”
“他身为无情道的神君,竟不以身作则,反而和魔头狼狈为奸!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成为我们的清玄神君!”
“真恶心!亏我们这么相信、敬重他,表面上答应我们要杀了沈晚棠,背地里早就跟人搞上床了!”
“他对得起我们无虚宗这么多弟子吗?依我看上次的鞭罚恐怕也是因为沈晚棠!”
“清玄神君他根本就是色迷心窍被魔头勾了魂,根本就舍不得杀她!”
“我呸!亏我们之前还为他抱不平,以为是神君罚得太重,像这种人打死都是活该!”
“啧,真给我们无虚宗蒙羞,我还听说清玄神君当年入宗时亲口说他们情同手足,是至亲,真是可笑……”
这些话几乎是一字不落进了沈卿言的耳朵里,他的步伐微微一顿,垂眸静静看着这些以往对自己万分敬仰总是笑脸相迎的弟子。
只是在这里短短停留片刻,下面便生出了许多对他的咒骂,他们希望他和师妹一起死,一起入地狱,受烈火焚烧之痛。
但若实在要一人入地狱,他一人便可。
他隐去颈侧咬痕,转身进了云华殿,将这些辱骂生生抛在身后,仿若对这些毫不在意。
殿内召集了诸位真君、长老,数道目光投向他,那目光都带着打量与冷意,显得他格格不入,将他视为半个敌人。
对于这些传闻无行神君也听见了,他们谁都能猜到这是沈晚棠有意为之,可若是沈卿言没干过这等事,又有谁能污蔑了他?
一个巴掌拍不响,眼下谁都知道他们二人之间不清不楚。
无行神君心中满是无奈,他只是想要自己的徒儿像从前那样,再飞升成真神,怎么就这么难?
最后一次机会,沈卿言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他在他身上寄予的厚望……
“卿言。”他突然出声,声音冷肃,“你说想杀了沈晚棠,我将内门弟子派给你,我要你诛灭整个餍魔一族,你可能办到?”
“杀沈晚棠?”流衣真君不由得冷笑一声,“魔域现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岂是我们想去就能去的?若两方交战,沈卿言非神,到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
“卿言前不久短时间内破境的消息我早就让人放了出去,魔域的人如今还是忌惮他的。”
无行神君沉吟,魔帝害怕的不是神君,而是极有可能成为真神的沈卿言。
一位真神的力量,足以在这个世界掀起翻天覆地的风浪。
“那仇衽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一是短时间内无法重伤我无虚宗,也杀不了卿言;二是卿言若得了机缘成神,他们整个魔域都要毁在他手里。”
“我已经亲自去见过仇衽与他说明一切,我只要餍魔、毒魔两族的性命,往后只要他管好魔域,我们双方都可相安无事。”
这是如今维持和平的最好办法,他与魔帝达成交易,既可以毁了有缘成为魔神的沈晚棠,也能有更长的时间让沈卿言修道等待下一个机缘。
仇衽此人贪生怕死又喜好玩乐,他许是怕魔域毁在他手里,也许是为拖延时间谋划着什么,便与他达成了一致,把万戮城直接划分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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