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推了推床上的人,然而那人不耐烦的翻身,往另外一边滚去,她又坐了半晌,床上的人依旧没动静。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掀开红盖头,看见的是太子沉睡的容颜,那一刻她就心软了,满肚子的火压下,帮他把靴子脱掉,拉被子给他盖上,她就坐在红烛下盯着盯着太子的微醺的脸看了一整夜。
 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欢喜,直到再也支撑不住才倒在床上睡过去。
 天光微亮,周太医脚步匆匆往栖凤宫赶。
 薛皇后捂着肚子蜷缩在榻上,素白的手伸出帐缦,娟帕搭在寸口。周太医把着脉,后背流了一层细汗。
 “怎么样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紫柳紧张的问。
 周太医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慌张道:“皇后娘娘饶命,臣不敢说。”
 薛皇后忍着腹痛,咬牙道:“说!”
 周太医抬起头,抖着身道:“皇子可能保不住了,皇后娘娘可招别的太医来瞧,胎儿脉象已绝。”
 踏上的软枕被碰掉,薛皇后的声音像是卡在嗓子眼里,“什么原因……导致的?”
 周太医迅速低下头,额角的汗滴在地板上:“应当是皇后长期接触某一样事物,里头含有导致胎儿胎停的药物,具体是什么药物要找到那样事物才好判断。”
 紫柳将薛皇后近日经常接触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太医瞧,然而一无所获。
 正疑惑间,薛皇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玉匣递了出来,周太医打开玉匣,里头赫然躺着一块鸡冠红的玉镯,浅淡的药味从匣子里散发出来。
 周太医惊道:“就是这玉镯,这镯子应当是在夹竹桃汁液里浸泡过一段时间,玉镯表面的金丝藏着麝香……”正常人或许没事,但孕妇一定会有事。
 薛皇后心头巨震,太子真是好心机,知道自己对于这个镯子的执念,就借彩月的手把它送到自己跟前。
 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寝殿的烛火被风门吹得摇摇晃晃,哐当!,玉镯被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原本隐藏的麝香在寝殿内弥散开。
 栖凤宫里人大气也不敢出!
 周太医硬着头皮道:“皇后娘娘,孩子最好拿掉,月份还小,用药能……”
 皇后压着声低喝:“出去……”
 “最好管住你嘴,否则……”
 周太医额头的汗大滴大滴落下,背着药箱连滚带爬的跑了。
 薛皇后看向紫柳,轻声道:“杀了。”紫柳点头,带着人紧跟着周太医出去。
 次日一早周太医被发现死在御花园的深潭里。一个太医死就死了,朝堂前后没掀起半点波澜。
 进入五月下旬,天开始炎热,白婵赶了个大早,随李老夫人一同去城北玄光寺祈福,祈湛特意抽空,陪同前往。
 出城后草木繁盛,野花杂生。白婵趴在马车窗口往外看,目光所及,绿意盎然。
 看了片刻,视线被高大的马挡住,抬头就瞧见祈湛那张清艳绝伦脸,不禁感叹,不愧是作者的亲儿子。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明显,祈湛微微侧头,日光从他发间穿过,投射在她的眼眸。
 “怎么了?”
 白婵干咳一声,有些心慌,却强自镇定,“没什么,还有多久到?”
 “半个时辰。”
 她哦了一声,趴在窗口不动了,马车里的。李老夫人笑道:“玄光寺很灵,风景也好,你去了准高兴。”
 清风徐来,马车晃悠悠到了山脚下,祈湛和白婵一人一边,扶着李老夫人往山上走。
 山上来往的香客多,石阶也多,白婵长时间扎马步,一口气爬到山顶都不带喘的,奇异的是李老夫人身子骨也很硬朗,最多爬得慢,居然也没停下休息。
 山顶香烟缭绕,钟声空灵。周围多松柏,大片的茶花自山脚绵阳而上。
 白婵惊喜非常,所有的花里面她最喜欢的就数茶花了,品种多,花大又繁复,开成一片总能夺人眼球。
 李老夫人见她高兴,心情不由也好了起来,笑道:“我说你会喜欢吧。”
 白婵点头:“我最喜欢茶花,今日可来对地方了。”
 李老夫人脸笑成一朵菊花:“我们先去供长明灯,求完镇宅福让阿湛陪你逛逛。”
 这寺庙的风景确实很美,白婵点头应下,跟着李老夫人先去大雄宝殿,走到正门口迎面撞上白向晚和燕夫人。
 白婵愣了一下,当作不认识与她们擦肩而过,耳边传来燕夫人嘲讽的声音:“命格带煞还敢跑到佛祖清静之地,也不怕佛祖怪罪。”
 白婵还没出手,燕夫人就尖叫一声,直接栽到了宝殿外,来往的香客捂嘴偷笑,白婵怪声怪气的道:“哎呀,有些人心那么脏还来拜佛,连佛祖都看不下去,平地也能摔跤,以后还是别来了。”
 白向晚扭头瞪着白婵,燕夫人等了半晌不见人扶自己,骂道:“白向晚,你死了吗?不知道扶一下。”
 “哦。”白向晚虽不乐意,可到底伸手扶了。
 燕夫人拍着身上的灰,朝着周围的人嚷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摔跤。”不得不说燕无懈性格很大部分遗传自燕夫人。
 李老夫人边往里走,边安慰道:“阿婵,别为这种人生气,她不留口德,今后指不定怎么倒霉。”
 “我没生气。”
 祈湛回头,燕夫人已经走远,他眸光微眯,燕家确实该灭了。
 三人从大雄宝殿出来,去了东侧佛殿供长明灯。两张灯被供到佛祖台下,祈湛在蒲团上跪下,重重磕头,白婵也不好意思站着,跪在旁边的蒲团上,有样学样,拜了三拜。
 白婵最后一个响头磕下,祈湛双手合十,看着跳跃的长明灯,心里默念:父王,母妃,这三拜都当拜过父母了,以后请保佑她百岁无忧!”
 他先起身,又拉了白婵起来。
 李老夫人眼眶有些热,白婵刚要安慰忽听得大殿外吵闹不断,护卫呵退声伴随着百姓不满的声音传来。她蹙眉道:“外面怎么回事,怎么有官兵?”
 不多时有官兵朝着他们这里来,瞧见祈湛时客气了几句,才道:“安宁王无事还是下山的好,皇后前来上香遭遇刺客。”
 白婵看向祈湛,祈湛点头,带着她和李老夫人往山下赶。
 山下也围满官兵,白婵坐上马车李老夫人可惜道:“茶花没得看了。”
 看什么花,命重要!
 随着马车的前进,车帘子微微晃动,透过帘缝,白婵能瞧见前头骑马的祈湛。她心下百转,思索着是不是他动的手,上京城不会很快就大乱吧。
 若真是这样,可如何是好,她只是个炮灰,刀剑无眼!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得回去好好想想将来要发生的事!
 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就听闻皇后去玄光寺遇刺,孩子被燕夫人撞掉。燕夫人和白向晚当场下了大狱,陛下震怒令人严查,查来查来查去最后查去燕大人与刺客有联系。
 太子极力周旋,与皇后一党僵持不下。
 左都御史燕黎可是陛下的亲信,不太可能就这样倒台,文武百官都开始观望,可冥冥中就是一股力量在促使这件事发酵,看来燕家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白婵得知消息很是焦虑一番,祈湛以为她在意白向晚,她摇头否认,“我在意她干嘛,又没死!”白向晚早该替原主抵命了。
 她焦虑的是故事的发展进程好像越来越快,祈湛表面上虽什么都没做,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发难。一旦和皇室打起来,这必定是一场惨烈的战争,不管他有没有安排李家人,作为炮灰她很容易被波及。
 她越是焦虑,想得就多,开始让宋文,宋霄还有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在院子的假山下挖地洞,连带自己都亲自上阵了。
 灯草边挖边疑惑:“姑娘挖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逃跑,直接挖到城外,只要打起来,她立马跑。当然这话不能明说,白婵一本正经的道:“皇后娘娘都被行刺了,万一哪天有刺客来李府,我们就躲在地道里多安全。”
 灯草觉得有道理,干起活来更加卖命。白婵也不小气,所有参与挖地道的每人十两银子,外加顿顿有肉。李府的丫鬟小厮高兴坏了,日也挖夜也挖,嘴巴还特严实。
 祈湛整日忙得不见人影,白婵有意试探他口风,可这人就是个闷葫芦,话都说不了几句就更别提造反的事了。
 某夜月黑风高,白婵提着灯笼从地道出来,正打算往前厅去,就瞧见祈湛从兰亭阁出来。她立马把灯笼熄灭,远远的看着,见他没走正门,而是翻墙而出,下意识要跟出去。
 茯苓心下微惊,扯着她衣袖道:“姑娘,你跟着世子干嘛?”
 “我就看看他去干嘛,你也一起。”她脾气倔起来,茯苓也没办法,只能护在她左右。俩人一起跟到偏僻的小巷,哪里还看得到什么人影,她暗骂一声,茯苓小声劝道:“我们还是回去吧,黑灯瞎火的也不安全。”
 “好吧。”白婵有些失望。
 街道上寂静无声,俩人正往回走,忽见东边方向火光冲天,惨叫声响彻整个上京城,陆陆续续有几户人家盏了灯。浓烟冲上天,老远就能闻到,白婵吓了一跳,赶紧拉着茯苓跑。
 “快回去,可能有大事发生。”她后悔死一时好奇跟着跑出来了,这不是上赶着当炮灰吗?
 她们跑了几步,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过眨眼那马就踏到她面前。茯苓惊叫,伸手要去拉白婵,马上的人突然弯腰将白婵捞起,一阵风似的卷出街道。
 风割裂在耳畔,火光中大批的黑衣人朝着他们追来。
 马上颠簸,她死死揪着马鬃动也不敢动,城门已关,擒住她的人突然从马背翻下,带着她朝着黑暗里遁去,身后的黑衣人却朝着发狂的马匹追去。
 下了马,白婵才缓过劲,大声质问:“你是谁?”
 黑暗里那人温声道:“阿婵表妹别怕,等会就放下你。”
 那声音白婵最熟悉不过,是刚成婚的太子。
 大半夜的,太子不在东宫穿着一身黑出现在东城,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那追太子的人不是皇后的人就极有可能是祈湛的人。
 “你现在放下我。”
 身后有箭羽擦过,太子拎着她翻进废弃的宅院,落地却没踩到平整的地面,俩人急速下坠。
 直接砸进冰凉的水里。
 咕咚咚,咕咚咚!
 太子似乎不会水,严格来说是惧怕水,手脚并用的将白婵往井里摁,她大骂一声又呛了口水,用尽全力踢打摁着自己的太子,然而人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力气大得出奇,她刚冒头,又被太子摁了下去。
 她有些力竭,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脑袋迅速运转,她干脆一个深潜,直接扎进深井,头顶的人还在胡乱挣扎,直到动静慢慢小了,她才沿着井壁浮上去。
 他们应当是在一口深井里,按照掉下来的时间来算,空手爬上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别提太子还是个旱鸭子。
 水面咕隆隆冒着气泡,太子浮浮沉沉,方才还骁勇奔逃的人此刻就像频死的蚂蚱,用尽最后一气喊了声:“阿婵....表妹。”
 白婵手攀着井壁上长出的小树,脚踩在下面凸起的石块上,确定他没有力气再挣扎后,从身后捁住他胸口将人拉了过来,口气严厉道:“放松,别挣扎,不然我们俩都得死。”
 她自己也喝了很多水,掉下来时脚背被蹭出了血,此刻井里的寒气往骨头里钻,很不好受,能拉住他完全是看在往日帮过她的份上,再有就是薛彩月。
 太子终于从惊惧中回神,低哑着声音回应。
 缓了片刻,白婵让他自己伸手去拉井壁上的杂草。
 “你脚试着踩踩,能不能踩到凸起的石头。”
 太子尝试了几次,终于踩中,他一只手扯住杂草,依旧紧紧的靠着白婵,另只手拉着她的左手,身体不断打颤,好像好怕到了极致。
 天上无月,水里头漆黑,俩人静静地在靠在一起,除了井口呼呼的风声,只能听见俩人浅淡发抖的呼吸声。时间越久,呼吸抖得越厉害。
 井里头仿佛另一个世界,幽闭狭小,勾住人心里最深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白婵揪住小树苗的手酸得厉害,心里也越来越害怕,她不会死在这吧!
 在井里无尽的等待,在恐惧中一点点丧失温度,最后脱力沉入井里淹死。无尽的恐慌席卷而来,白婵朝着井口大喊:“有没有人啊,有人吗?我们在井里....”
 她喊了许久,只能听到她声音一遍一遍在水面回荡,夜依旧漆黑,太子手越来越冷,呼吸隐隐有些急促。
 他苍白又无力的闷笑起来,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剧烈咳嗽。
 白婵有些恼,气道:“你笑什么?你不是会功夫,翻个墙能翻到井里?”虽说是她作死跑出来,但太子无缘无故抓自己,还害自己落到这般田地着实可恶。
 嘴角划破的地方有些血腥味,他止住咳嗽说:“死的时候有你陪似乎也不错。”
 “谁要陪你死,我才不会死,我会长命百岁!”她音量不自觉的提高,对于死字她很忌讳。
 太子不想与她争辩,又是嘲讽一笑:“祈湛估计怎么也没想到会把你我追到这荒井里,等明日打捞到你尸体估计会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白婵用力挣扎,想把手从他手心里拽出来。这个狗日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死不死的。
 “你放屁,说了我不会死!”
 太子见她急得骂人,呵呵笑了起来,“别动,省点力气。”
 白婵当真不动了,确实,省点力气。
 她问:“等你缓过劲,能爬上去吗?”
 太子没回她,而是反问:“知道我今夜去干嘛了吗?”
 “不知道。”她对着这个一点兴趣都没有。
 “皇后今夜派人去杀燕府的人泄愤,我带人前去营救,祈湛却成了黄雀,他想趁机要我命。”
 白婵疑惑:“皇后为什么要燕府泄愤?”
 “弄死皇后腹中胎儿的主意是燕黎想出来的。”太子手还在发抖。
 “皇后腹中胎儿不是遇刺才掉的吗?”那日玄光寺她也在。
 太子嗤笑,笑声虚弱无力:“我送给薛彩月的镯子里有夹竹桃花汁和麝香,而那镯子被皇后拿了去。”
 白婵回忆起那日薛彩月说自己镯子丢了的场景。
 皇后为什么要拿薛彩月的镯子,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太子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唇角裂开,笑的得意洋洋:“那镯子是我母妃的,当年我母妃得宠,皇后眼馋了那镯子许久,父皇却把它送给了我母妃。五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夜里,皇后带人闯进倾香宫,我母妃情急之下塞给我一个糖,告诉我‘吃了糖就要听话,待会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出来。’”
 “然后她把我关进寝殿的柜子里,透过柜子我看见皇后命人将我母妃摁在泔水桶里,她手指扒在地面上拼命的挣扎,指尖都划出了血依旧没用,最后一动不动趴在泔水桶上,头朝下,污水顺着她乌黑的发丝往下淌。”
 “后来我把那颗糖给了薛彩月,薛皇后最喜爱的侄女,薛家万般娇宠的嫡女!”
 此后的每夜他总梦到他母妃趴在泔水桶边剧烈的挣扎,指甲里全是抠下的木头屑,皮肉外翻分外难看的模样,耳边是不断响想的‘哗啦’声。
 他怕水,也厌恶水,更厌恶一切姓薛的人!
 “大概是五岁吧,他送了我一颗糖!”
 原来这糖是这么来的,不是甜蜜,而是血腥和仇恨!
 白婵恍然记起盖头落下的一瞬间薛彩月扬起的唇角。
 “我相信真心能换真心,只要我对太子表哥足够好,他一定会感受到的。”
 但面前的太子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显然看不到薛彩月的真心。
 她若是知道皇后腹中的骨肉是因为从她手上拿出的镯子才没的,不知道要如何自责。
 白婵替她不值,却明白太子这种人没道理可讲。
 他身体还在抖,仿佛下一刻就会沉入水里,白婵不想再听他说这些陈年旧事,缓和语气安抚道:“别怕,我在呢,我会游泳,我游泳国家一级,要不我们试着抓住突出的杂草往上爬。”坐以待毙只有死。
 “....不行,我手抖。”他说的是实话,在水里他只会扑腾,手脚发软。
 白婵不想理他,脚往上找突出点,伸手去够上面的草。
 脚被人拽住,直接拉了下来,白婵手心划出血痕,狠狠喝了口水。她浮出水面大骂道:“神经病吧。”自己不爬还不让她爬。
 太子果真神经病似的呵笑:“我爬不上去,你也别上去,就在这陪着我。”
 白婵:“......”MD!
 为了小命我忍住。
 白婵放低姿态,伸手拉住他的手,柔声道:“太子表哥,你想想薛皇后,想想你母妃,你甘心死在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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