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没什么可怕的,从这里爬出去,扒着草爬出去,我在你下面托着你,一定能爬出去,只要爬出去就再也不会怕水,再也不会记起你母妃挣扎的模样。”
 整个井里只能听到她坚定带着鼓舞的声音,太子颤抖的手被她紧紧握住,他突然一声不吭抓着井壁上的草往上爬,他本就会功夫,一旦不怕水了大几率能爬出去。
 只要他能出去,自己还有活的几率!
 白婵跟在他后面往前爬,俩人浑身湿透,滴滴答答的水声滴在水面,像是两个恶鬼爬出深渊。
 她手被划破,脚还在流血,浑身发冷的情况下,体力开始有些不支,她咬破舌尖,勉力道:“太子表哥,继续往上爬,继续...”这话是在鼓励太子,却更像是在鼓励她。
 也不知爬了多久, 就在她快坚持不住时,井口上方传来脚步声,冰冷带着焦急的声音从井口上方传来。
 “阿婵!”
 是祈湛!
 是祈湛!
 白婵兴奋雀跃, 几乎哭出来。
 “我在...”
 然而下一刻,她上方的太子突然急速下滑,带着她一起砸进井里。
 咕咚咚, 咕咚咚!
 白婵想骂娘!祈修彦我艹你全家!
 又狠狠喝了两口水, 太子抱着她不断下沉。她奋力往上游,用力去勾井壁上那棵小树苗。手抓着小树苗的那一刻, 整个人浮出水面。
 太子捁住她脖颈, 整个额头发烫,怎么也不松开,口里迷糊的喊道:“别丢下我!”
 再捁下去她就要被他勒死了,白婵发狠,一口咬在他肩膀上,血腥味弥漫在口腔,然而那人依旧死死的捁住她。
 口中断断续续的道:“...别丢..下我”
 井口又传来急切地喊声:“阿婵!”手心被勒出血口子,小树苗一点点被她拔出石缝,她都有些绝望了。
 这次再沉下去,她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小树苗彻底被拔出,身体猛然下沉, 一只手突然拉住她的手,祈湛倒吊在井口上方, 咬牙道:“底下还有谁?”
 “还有太子!”他手宽厚干燥,很快被白婵手上的血染湿。
 祈湛冷漠道:“把他踢下去。”
 白婵无奈:“他人虽不清醒, 但紧紧的捁住我,只能辛苦你把我们一起拉上去了。”祈修彦这是打定主意, 要死一起死。
 一个人倒吊着拉两个人,没有着力点几乎不太可能。祈湛拉着她不敢放松,豆大汗自额前滴下,砸在白婵仰着的脸上,手臂被扯得生疼,她咬牙不发出声。
 祈湛分出一只手,用力拉扯两下系在腰间的绳索递到白婵跟前,“把这个系在腰上。”
 白婵另一只手努力将她和太子圈住,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已经花光她所有的力气。确定她系好后,祈湛道:“等会我会松手,一入水你憋住呼吸,别怕..我立马拉你。”声音已经带了三分吃力的颤抖。
 他一手拉着系在她腰间的绳索,一手拉着她的手,只能努力探头贴了一下她冰凉的额头,白婵眼眶通红,身体止不住的发颤。
 在额头相抵的一瞬间,他突然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白婵唇瓣张了张,声音带着哽咽,还没说出口,就听他道:“那天我看到你在窗口挂的香囊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
 她注意力被分散,暂时忘记即将到来的恐惧!祈湛握住她的手一松,她猛然下坠。
 哗啦,咕咚咚!
 下一刻她又被大力拉出水面,祈湛站在井口双手费力的将他们二人一点一点往上拉,月亮从厚重的乌云后爬出,明晃晃的照进井口,逆着光,白婵看不见他表情,只能瞧见他被绳索划破鲜血淋淋的双手。
 “...别怕我,以后我会像你嫂嫂一样保护你,只要我在,你就在!”
 他那日说的话,她其实不太相信的,可此刻,她相信。
 他要杀太子,只要不救自己,她一定会和太子一起沉入深井,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只要我在,你就在!
 他说,“那天我看到你在窗口挂的香囊了!”
 昀安——云安。
 答案呼之欲出。
 黑云再次遮蔽月光时,他狠狠一发力,一滴血砸在了白婵眉心,她和太子被一齐抛到地面上。她胸腔被震得闷哼,好在有太子垫在底下。
 祈湛倒在地上迅速起身,伸手将太子捁住她手掰开。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太子猛然清醒,手因为疼痛松开。遽然呼入空气,白婵猛烈咳嗽,祈湛一把将她抱入怀里拍她湿淋淋的背。
 “没事了...别怕!”
 白婵的脸挨着他脖颈,嚎啕大哭。他将人摁进怀里打横抱起,街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大批的人马在墙外徘徊,废弃的门砰的被撞开,祈湛当机立断照着太子脑门就是一脚。
 这一脚若是踢实了,太子当场不死也会痴傻。
 电光火石间,烧得有些迷糊的太子居然双手抱头往后仰,力道重重磕在太子手骨处,又是咔嚓一声。
 火光朝着这边来,祈湛抱着白婵快速往黑暗里窜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院子里。
 太子的人马先找到水井旁,瞧见重伤昏迷的太子都是一惊,刚背上太子想先撤走,苏梅雪却带着大队人将废弃的院子围了起来,太子被强行带进宫。
 白婵这般模样,祈湛也不敢回李府,干脆带着她往安宁王府去。安宁王府的门紧闭,祈湛翻墙进去,寝殿盏着灯,茯苓焦急的来回走。
 见到二人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待见到白婵狼狈的模样时,又惊又怕,抖着声道:“姑,姑娘怎么了?”
 “快打些热水送到屋子里,要烫些,再命人煮些姜汤。”
 茯苓立马往外走,祈湛将她抱到床榻边,轻声道:“先把衣裳脱了上床。”
 白婵手脚冰冷,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祈湛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乖,先把衣裳脱了,不然会生病。”寒气入骨的滋味他最是清楚,夏季还好,一到冬日就是在捱日子。
 “我不走,听话!”祈湛将她手拿下来,扶着她站好,转过身道:“快些,别吹风。”
 白婵抖着手解开外衣,快速将衣裳全除去,躲进被子里,落出一颗脑袋轻声道:“好了。”
 祈湛转过身,坐在床边,很自然的将人抱枕着自己的大腿,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她擦湿淋淋的发。
 “你先去包扎双手。”
 他的手心还有血迹。
 “不碍事,等擦干头发再包扎也来得急。”
 丫鬟打了水在茯苓的指挥下放好,茯苓拿了伤药,衣裳,姜汤来。
 祈湛半扶着人,让她先把姜汤喝了。白婵双手揪着被子生怕走光,就着他的手将姜汤喝了。将人重新放好后,他开始给她清理双手掌心的伤口。
 她缩了缩手,祈湛抬头看她,“痛?”
 白婵点头,他手下越发小心翼翼。手弄好后,转到床尾,轻声道:“左脚伸出来。”
 她很听话的把脚伸出来,原本又白又嫩的脚被泡的发皱,从脚背到小脚处划开细细的一道口子。他蹙眉,眸光里全是疼惜,整只脚被他捏在手心时,她猛然抖了一下,身体像是过电。
 祈湛以为她疼,手下不自觉又轻了些,那种痒痒的触感顺着脚踝上移,一直痒到她舌尖。她羞红了脸,另外一只脚在被子里微微蜷曲,整个人竟然奇迹般的没那么冷了。
 脚上的伤口拿纱布缠上,祈湛拿了件宽大的袍子给她,等她穿好后,弯腰将人大横抱起朝着氤氲袅袅的浴桶走去。
 他将人放下,正要走,白婵揪着他的衣摆摇了摇。他闭眼深吸口气,让茯苓搬了把凳子到内室,挨着浴桶背对着她端坐其上。
 白婵吊着脚躺在浴桶里,茯苓蹲在旁边给她淋背,时不时看看浴桶里的这个,又看看杵在凳子上僵立不动的世子,特么好尴尬。
 偏生二姑娘不觉得,指挥她又是搓背又是挠脖子,水声哗啦啦的响,氤氲的香气萦绕不去,祈湛绷着脸,小腹内犹如火烧。等终于洗好,她重新裹了件外裳翘着脚等着他抱。
 茯苓让人收拾东西很快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白婵缩进被子眼巴巴的揪着他衣裳,祈湛把她的手塞回被子,轻拍着被面,“睡吧,我不走。”
 她果真闭着眼睡了,屋内烛火摇曳,祈湛守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天堪堪露出鱼肚白,白婵就醒了,左侧沉沉,他趴在被子上,呼吸清浅,眉峰处一道长长的划痕已经愈合,鸦黑的睫羽遮住暗影重重的下眼睑,明显很久没睡好的模样。
 墨发往一边垂落,她稍微抬眼能看见他落出的一截脖颈,她伸手沿着后脖颈往后摸,一道细长凸起的疤痕格外的明显。虽然心里早猜到了结果,但真确认了,心还是不可抑制的狂跳。
 这张往日冷冽的眉眼都像是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手从他下颚往上走,手心抚上他侧脸细细的摩擦。睡着的人似有所觉,眼睫颤了颤,白婵手依旧覆在他脸上。
 他睁开眼,浅淡的眸子正对上她含笑的眼。
 他眉锋微动,唇角也慢慢带上些许笑意。白婵挪到他近前唇突然贴住他的唇,复又分开,软着嗓音道:“云安是白云的云是不是?”
 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他怔愣,很快回神回道:“嗯,松下云处月,天人清且安。”
 她又碰了碰他的唇,祈湛翻身上床,扯过被子盖上,她滚到他怀里,自顾自的寻舒适的位子窝着,呢喃道:“今后不许再骗我了。”
 “嗯。”他下颚蹭着她发顶,闭着眼抚着她的发。
 外头浓雾弥漫,白婵絮絮叨叨的呢喃,很快又睡了过去,被窝里很暖,祈湛抱着人也睡着了。
 屋外天光大亮,茯苓有事要禀报,推门入内时,见俩人合抱而卧,惊得又悄悄退出去,站在门口砸吧着嘴。世子还真是口是心非,还说不喜欢二姑娘,人都睡到一处了。
 朝霞笼罩整院子的茶花,香气阵阵扑鼻而来。茯苓无事可做,干脆拿着了壶,在院里的小水缸打水浇花。
 原本寝殿外种的是寻常绿植,世子不知发什么疯,全拔了种茶花,不过这花确实好看。
 昨夜事很快被捅到临安帝面前,早朝时朝野震惊。
 燕家在三方人马的缠斗下死伤无数,男丁全部身死,燕黎身中一百多刀,面部被砍得模糊不清。燕夫人找到儿子燕无懈时,发现他死死护着白向晚,背后一把钢刀透胸而过。
 被他压在身下的白向晚脸上双手全是血,哭得泣不成声。
 天子脚下,皇城之中,朝中重臣一夜之间被血洗,这是临安帝不能容忍的。当即下令五城兵马司协助三司一同查办此案。
 太子一身黑衣身受重伤,出现在案发现场不远处,一众黑衣属下又被苏梅雪拿了个正着,当下有嘴也说不清。太子被禁闭在东宫,暂时没收一切职权。
 皇后还在小月子里,听闻消息眼里的恨依旧浓烈。
 只要坐实燕家事就是太子干的,就能将谋害皇后皇嗣的罪名安到太子身上。太子确实也是最有动机的人,罪名一旦坐实,她的人再推波助澜,一定能让陛下废除太子。
 朝中暗潮汹涌,太子失了燕家,薛家暂时又保持中立,一时间被皇后一党打压得抬不起头。薛彩月忙着照顾太子的同时,几次三番回薛府找薛国公帮忙。
 薛国公看着女儿憔悴的模样心虽有不忍,可还是没松口,这次太子对上的人是皇后,皇后是他嫡亲的妹妹,也是薛家屹立不倒的靠山。
 太子倒了,女儿尚且能假死脱身,皇后若是倒了,太子不一定会扶持薛家。这件事他只能保持中立,等分出个胜负再出手不迟。
 父亲求不动,薛彩月只能去求她娘。薛夫人拉着她语重心长道:“这件事你先别管,太子对上的是你姑姑,皇子是因为太子才掉的,这仇,你姑姑一定会报。”
 薛彩月不可置信:“不会的,太子表哥最是宽厚,怎么会做这种事?一定是姑姑搞错了,我要去见姑姑。”
 薛夫人拦也拦住,薛彩月跑到栖凤宫求见薛皇后,薛皇后头一次将人拒之门外。
 她能说什么,难道说你的镯子是本宫拿的?
 棋差一招她认了,但杀子之仇她一定会报。大楚又不止太子一个皇子,太子死了,还有许多的皇子能当储君,只要她还是皇后,将来就是正宫太后。
 就算没有薛家的帮助,这个时候有的是落井下石的人,只要其他皇子联合起来,太子一定会倒台。
 三司联合五城兵马指挥使查了月余,最后查出确实是太子联合燕黎谋害皇后和皇子,事情败露后又想杀人灭口。朝堂上文官口诛笔伐,武官义愤填膺,一时间仁德宽厚的太子名声尽毁。
 不知是谁翻出陈年旧事,说太子母妃秦美人本是舞姬出身,入宫前曾被地方官员强抢了去,说不定已不是清白之身,太子是谁的骨血还不确定呢。
 墙倒众人推,太子眉眼间与临安帝四五分相,再这么也不至于扯到这上面。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太子非正统的传言像是插了翅膀在大楚流传。
 祈湛乐见其成,甚至还添了一把火。
 临安十二年夏,太子被废,遣出东宫,圈禁在东城郊外一座院子里思过,太子妃薛彩月不顾薛家人的反对随同前往。
 此战皇后大胜,三皇子过继到皇后名下,封为太子。
 上京城众人唏嘘不已。
 又一个月后,已没人再记得此事,朝堂内外都在准备新太子的授封仪式,新太子入住东宫当晚,薛皇后一袭便衣出现在东城外废太子住所。
 废太子祈修彦依旧一副温润的模样,坐在院子的凉亭里绘画。再简单的衣着也丝毫不影响他通身的贵气。
 薛皇后拉下兜帽,立在凉亭里,祈修彦抬头浅笑,一点不惊讶。
 “彩月呢?”
 笔下犹如龙蛇游走,祈修彦道:“知道皇后要来,让她睡下了。”
 皇后最看不惯他表里不一,当即冷笑道:“也好,这样她不至于看到你七窍流血的模样。”
 祈修彦搁笔,一副生动的美人图出现在她眼前,薛皇后一惊,那画里的女子分明就是她当年摁在泔水桶里淹死的女子。画中人言笑晏晏,转而又似当年挣扎恐怖的模样。
 薛皇后退后两步,怒道:“别想吓唬本宫。”
 祈修彦突然道:“死之前,皇后能回答孤一个问题吗?”
 “当年你为什么要杀我母妃?”
 对于他的自称,薛皇后也不甚在意,反正都是要死的人。
 亭外月华清浅,花影扶疏。
 薛皇后冷笑:“你若因为这个找本宫报仇那你找错人了,要杀你母妃的人是陛下,本宫只不过顺手而为。”
 祈修彦眼睛微眯:“父皇?”
 薛皇后肯定道:“是,当年你母妃撞见陛下欺侮萧北王妃,坏了陛下好事,陛下想封她的口,她自然不能活。而你母妃之所有得宠,不过是仗着与萧北王妃有五分相似的脸。”
 原以为他会气得口不择言,大骂自己胡说,她再顺势践踏一番。哪想祈修彦只是淡淡勾唇,轻声道:“原来竟是这样?”
 “所以父皇也该死。”
 他是失心疯吧,这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薛皇后冷笑,挥手让人擒住祈修彦。只是还没碰到人,数十道利箭急射而出,薛皇后面前的人一齐倒下。
 她大骇,惊惧的看向镇定的祈修彦,他唇角留着残忍嘲讽的笑,那一刻她才明白,他说的‘死之前’是指——她死之前!
 院子里突然出现一大批身穿铠甲的侍卫,长矛泛着冷光。
 “护驾,护驾!”
 皇后惊叫,身边的护卫迅速护在她身前。祈修彦坐壁上观,城郊外的院子荒凉又偏僻,院子里打斗声持续许久,半刻钟后雍容华贵的薛皇后被人摁在泔水桶里活活溺死。
 天道好轮回,她的死与当年的秦美人一模一样!
 当夜,废太子带着羽林卫和禁卫军潜进宫发动政变,临安帝被阉割后关进冷宫,新太子在东宫还没睡稳就被砍了头颅,皇宫中的皇子被屠杀殆尽,宫中血流成河。
 中枢六部已经在祈修彦掌握之中,大楚一夜变天。
 祈湛的人得到消息时,天光大亮,他迅速命人将李府的人送走,白婵暗叹,太子动作太快了,地道都没挖通,他就反了。
 她莫不是穿错书!
 不应该是祈湛造反,把皇家的人全杀了?
 现如今好像更疯逼的人是太子祈修彦。
 李府的人才跑出东城五十里,后头就有追兵。情况危机,白婵让茯苓带着其余人往另一条岔道跑,她带着灯草驾着马车往祈湛安排的路继续跑。
 又跑了不到五里,马车被人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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