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少年从军,意志坚定,人人都道他稳重踏实。在战场上,他勇猛无比,战力无双,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可在桓灵这里,他也只是一个患得患失,怕无法得到妻子垂怜的胆小鬼。
只要还没听到桓灵亲口说,他就依然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现在的一切。他捂住耳朵,假装对桓灵心里还未完全消失的抗拒全然不知。
“后来,你和三郎得知了那些流言。三郎不分青红皂白气冲冲跑去打了谢三一顿。而你,你什么都没说,甚至没问我一句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让人截断了流言,我的名声没有彻底坏下去,说起来,我该感谢你。”
“可我不想对你说谢谢,”女郎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她一字一句,“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信了那些话吗?”
-----------------------
作者有话说:阿灵是直球型,她不喜欢猜来猜去。
十二点前,赶上了。前面两章都有精修过,没看精修版的宝宝可以回去看一遍,加了不少字数。
“当然没有!”梁易否认得很急很急,仿佛慢了一点,都无法表达他对桓灵的心意。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桓灵竟然会问这个问题。他以为,这不该是一个问题。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可桓灵却并不这么以为。
她的眸子盈满了水光,似清晨盛着露水的芙蓉花,看向他的眼神里还带着疑问。
梁易大步走近,握住女郎白皙的素手:“阿灵,对不起。我真
的没信,一点都没信。不想你知道,是怕你生气。”
女郎眨眨眼睛,泪水就随之落了下来:“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总是让三郎带话?你一点也不想我。”
梁易往前走了几步,步子很快很急,重重地踏在地上。到了女郎跟前,他又停住了。
他急切地为自己辩白:“阿灵,我,你知道我的。有的字,我不会写。会写的,也很难看。就算写了,也看不明白。我很想你,日日都想你。”
“就为这个?”桓灵简直不知该说什么?
这些日子,她为了这些事辗转反侧,心思千回百转。桓灵曾经不能理解桓荧为了谢霁伤怀。在她看来,一个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不值得为他浪费心思。
可如今,那些事还是扰乱了她的心绪。
桓灵理解不了梁易,幼时她的字也很不好看,被二哥笑像虫子爬。可随母亲回宣城郡老家时,她也会给留在建康的父亲写信,并不担心自己的字难看,会被父亲斥责。
桓氏贵女生于钟鸣鼎食的大族,生来便享有一切,比起司马氏的公主还要风光无两。所以她自信坦然,她理解不了梁易的所思所想。
梁易是一个出身微末的成年男人,纵使这些年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了显赫的身份。可面对桓灵,他骨子里仍然有着自卑,仍然怕被嫌弃。
更何况,桓灵自小接触过多少文采风流的士族儿郎。他只好将自己这些不如别人的地方都尽量藏起来,才能更心安理得地站在桓灵身边。
他缓缓伸手,用粗粝的大手为女郎擦去脸上的泪水。
他的手比起之前,又黑了一些,粗糙了一些。战场的风霜并不因他是大将军而对他怜悯几分。
“对不起,我太笨了,我想错了。”
“没错!你就是笨死了!”桓灵呜呜地哭了起来。
梁易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地为她擦着泪,小心哄着:“我会改,都会改的,再不这样了。别哭了……”
女郎哭泣声未停:“呜呜,你的手怎么又变糙了?摸得我的脸好疼呜呜。”
梁易又慌乱地从怀里扯出一个帕子,隔开自己的手指和女郎娇嫩的肌肤,将桓灵脸上的泪痕擦干。
“你真的知道错了?真是你说的这样?真的没有再编出谎话来骗我?”
梁易急切地保证:“真的,我发誓。我永远都,不会怀疑你。”
女郎泪眼汪汪:“真的?”
“真的。”梁易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紧紧地搂着。
“你这个闷葫芦,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总是叫我猜来猜去!”女郎恨恨拍打着他的后背,似是要将这几个月心底的不快都发泄出来。
不知她胡乱捶打到了哪里,梁易闷哼一声。
“怎么了?我的力气有这么大?”
以往她这样打过梁易多少回了,他从来都是一声不吭,桓灵登时便察觉到了不对。
梁易笑笑:“没事。”然后他低着头,想去亲女郎哭得红扑扑的脸。
但很遗憾,他的动作慢了,没能一亲芳泽。
“怎么有血腥味,你受伤了?”桓灵从他怀中挣脱,快步绕到他背后。
玄色的外衣已经泅开大团的血迹,触目惊心。
“银屏,快请大夫!”
深秋的下午,风带了寒气,卷走落叶。
桓灵的松风院闹哄哄的,很久没这么吵过。
很快,听闻消息的程素和桓煜也都赶了过来。府里的宋大夫在给梁易处理伤口,其他人都待在隔着屏风的外间,焦急地等待着。
程素忧心忡忡:“三郎,你大姐夫是怎么受的伤?”
桓煜挠头:“大姐夫原是在海宁县伤的,当时是被人从后边偷袭砍了一刀,伤口又深又重。但大姐夫身体强健,本来伤都快养好了。后来又遇上三叔三婶被绑架,大姐夫独自出城与歹徒搏斗,当时又不慎牵扯到了。”
桓灵眉头紧蹙:“你先前回来的时候怎么不说?”
桓煜:“大姐夫一路坐的马车,可昨日他说自己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这才换了马。我以为他已经好了。”
“大姐姐,当时我本来是要和大姐夫一起出去的,季年也在城楼上提前埋伏了弓箭手。可是三婶那时已经发作了,将要生产。她的身体抖得厉害,自己没法控制。用弓箭,很有可能会误伤到她。绑匪也只许大姐夫出城,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按绑匪说的做。”
“还好大姐夫身手好,只自己一人出城,也能从歹徒手里救下三叔三婶。”
大夫包扎好伤口就退了出来,恭敬道:“王爷这伤从后背到肩膀,牵扯地方颇多,伤口又深,需好好养着,这两个月最好都不要骑马,不能拿取重物,平时活动也要多留心。”
程素点点头,让他去配药了。
梁易穿好衣裳后走了出来。
桓煜:“大姐夫,你的伤根本就没好!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桓灵也不高兴地瞪着他。
梁易无话可说,只好闭嘴。
程素不赞成地看向梁易:“与之,你性子稳重,不像三郎和阿灵这般,他们有什么都直言不讳。你这样,在做父母的看来,是最省心的孩子。可是,于你自己来说,是要吃亏的。”
孩子。这样的词,已经有许久没人用在他的身上了。梁易心里划过一阵暖流。
桓灵:“对!他就是个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说!”
然后,女郎就用审视的目光扫过梁易的桓煜。两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梁易:“岳母,我知道了。我会改的。”
桓灵还是瞪着他。
程素对气呼呼的女儿道:“阿灵也是,别总是对与之生气,有什么好好说。他这伤要好好养着,不能动气。”
桓灵别别扭扭:“知道了。”
“好了,我和三郎也走了。与之就在家里养伤吧,你们就先别回王府。阿灵不会照顾人,就在这里养伤,也方便家里人来看你们。”
梁易不知该不该应下,下意识去看桓灵。
桓灵:“好,那我们就再住一段时日。”
程素的心是彻底放下了。这个女婿,真的很听女儿的话。
“三郎,我们走吧。叫你大姐夫好好休息。”
桓煜求之不得,结果却被桓灵一把拉住:“阿娘,您要是忙就先回去吧。让三郎再讲讲海宁县的事,我想听。”
桓煜尝试离开:“那个、要不我还是先走吧,让大姐夫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结果收获了桓灵的一记眼刀,他老实了:“大伯母,我也想给大姐姐讲。”
他们姐弟这样打哑谜,程素也早习惯了,自己先行离开。
程素前脚离开,桓灵后脚开始算账:“三郎。”
桓煜没有出卖梁易:“大姐姐!这事你真的不能怪我和大姐夫,都是谢三那小子喝醉酒胡言乱语,都怪他!你要是还生气的话,我明天再去把谢三打一顿。”
桓灵:“我生气的不是这件事。谢霖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牵扯到我,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我生气的,是你们的隐瞒。”
“大姐姐,我们是怕你知道了消息会生气难过,怕影响到你的情绪。”
桓灵注视着他:“我现在就很生气。”
“我们知道错了,大姐夫,你快和大姐姐好好道歉。大姐姐,你看大姐夫都受伤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桓煜保证:“我以后再也不瞒你了,哪怕大姐夫叫我瞒着你,我也偷偷告诉你。”
梁易:“……”
好样的,只是这话似乎最好不要当着他的面说。
桓煜找了个理由:“我再去看看二哥,听说他现在左手刀使得可好了,我去瞧瞧。”
抛下这句话,少年逃之夭夭。
“倒是跑得快。”桓灵无奈笑笑,对梁易道,“三郎可没你老实。”
晚膳前,厨房送来了熬好的药,黑乎乎的一大碗。
桓灵闻着都觉得受不了,但梁易很干脆地一口饮下,然后给自己嘴里塞了个甜糕饼。
这糕饼是程素特意着人送来的,还有些甜口的蜜饯之类的,说是叫梁易喝完药甜甜嘴。
桓灵在一旁看着,笑道:“我还当你真的不怕苦。”
梁易虽然不怕苦,但他也不喜欢吃苦。从前没有那个条件,如今日子好过起来了。喝完药,吃块糕饼甜甜嘴,他觉得很不错。
待到晚膳时分,菜色清淡而丰盛,都是些适宜养病的菜肴。
“你瞧,阿娘对你可真好。”桓灵都有些羡慕了。
梁易也笑,长辈的慈爱,于他来说太过久违,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若他是个嘴皮子灵活的,肯定要说是沾了桓灵的光,将女郎哄得心花怒放。
可他不是,他只是满足地吃了三碗饭,还喝了一大碗汤。
决定留在这边养伤以后,桓灵就叫人回了桓府取了梁易常穿的一些衣裳。他翻翻找找,找到自己的中衣,预备擦洗一番。
先前,从宫里出来后,他已经回王府沐浴过,还换了干净的衣裳才来找的桓灵
怕他自己沐浴碰到伤口,桓灵打算叫桓府的小厮帮他擦洗。
梁易并不习惯让别人伺候这些事:“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桓灵很坚持:“不行,大夫说了,你活动的时候要小心。万一你自己又把伤口扯到了怎么办?”
她忽地又想到什么:“你别想叫我帮你,我可不会。”
梁易只好答应,但他只肯脱掉上衣,叫人帮他擦洗受伤的后背,别处绝不肯假手于人。
两人都沐浴过后,桓灵想看看梁易的伤。
“刚刚人太多了,我没看到。让我瞧瞧,真的很严重吗?”
绷带之下的伤口血肉淋漓,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而除了这道伤口以外。梁易的身上还有很多其他陈年的伤疤。
长的短的,箭伤、刀伤、枪伤,各不相同。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算不上好看。
“没事,不严重。”梁易不太想叫她看。
女郎定定地看他,眼神很坚持。
梁易只好在那样清润的眼神下脱掉了中衣,露出了裹着纱布的胸膛。
桓灵:“这也看不到啊。”她走近了几步,看着雪白的纱布,“唔,没有渗血出来。”
梁易本来担心难看的伤疤会糟了女郎的嫌弃,但此刻,她所有注意力都在纱布包裹的伤口身上。
梁易担心的神色也不自觉染上了几分笑意。
“都伤成这样了,还笑!”
梁易:“哦,我有点开心。”
“受伤了有什么好开心的!”桓灵无语。
但很快,她就不再揪着这事不放了,因为她看到了后背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伤疤。
“这么多疤,都是在战场上伤的吗?”
“嗯,很丑。别看了。”梁易默默拿起衣裳,预备穿上。
“等等,”桓灵的手轻轻触了上去,触到了男人温热的肌肤,“我觉得,也没有很丑。”
这本该是一个很温情的时刻,可梁易的身体可耻地出现了反应,他有些赧然。
梁易沙哑着嗓子:“真的吗?”
“嗯。”女郎柔软娇嫩的手在他的后背一一拂过那些伤口,然后出现在了他的胸膛。
桓灵也随着那纤纤素手一同转到他前面,眼神落在他胸前一道极长的伤疤上。
“这个是刀伤吧。好深。”桓灵的眼神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嗯,最重的一次。”梁易喉头滚动,目光贪婪地盯着女郎的发顶。
“比这次的伤还重吗?”
“比这次,重很多,差点死了。”
桓灵的表情僵住了。
认识梁易这么久,在她看来,梁易精力充沛,体格强健。他每日天不亮就精神奕奕地起床,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他怎么会死?绝对不会!
这个永远生龙活虎的男人也曾有过濒死的时刻吗?
“怎么伤的?”
“十七岁那年,救大哥,挡了一刀。”男人贪婪的眼神渐渐往下,却撞见了女郎眼中的复杂目光。
她是在心疼自己吗?梁易不敢奢望。
“因为这个,陛下才认你做义弟的?”
“嗯。”
虽然梁易有军功在身,但仍有人私下议论,说他是运气好,认来的大哥做了皇帝,他也白捡了个王爷做。
可谁又知道,传闻中的好运气,是差点丢掉一条命才换来的。
“傻子。”女郎戳了戳他的胸膛,下了结论。
桓灵修长的手指离开,还不忘提醒他:“快穿衣裳,现在夜里已经有些冷了。”
梁易:“我不怕冷。”
相反,他现在急需降降温。
但他还是在女郎无声催促的眼神中穿好了衣裳,享受着来自妻子的关心。
他捏捏桓灵的手:“时间还早,要不,我练练字?你教我?”
若是之前,没与桓灵说清他心底的顾虑时,他不会这么坦然地在她面前说要练字,唯恐那一手狗爬字遭了女郎的嫌弃。
“梁与之,你在说什么?练字?”桓灵气得抽出自己的手,“大夫说你活动的时候要小心扯到伤口,还练字。提笔的时候伤到了怎么办?”
“噢。”梁易虽然被拒绝了,但却是在笑。他真的很喜欢桓灵这样管着他啊。
“不过现在确实没什么事?我教你认字吧。《急就篇》上的字你都会了吗?”
“会了。”
“那《开蒙要训》呢?”
梁易有些不好意思:“会一些。”
桓灵决定了:“那就学这个。我叫银屏去找一下这册书。”
银屏找来书后,二人在书桌前坐定。桓灵读,梁易就记那些不认识字的读音,推测意思,偶尔问上两句。
桓灵问:“这么快,你记住了吗?”,在得到梁易肯定的回答后,她随意指了些先前她读过一遍的字考问梁易,发现他答的确实是对的。
“你记性挺好的。为何认字不多?”
梁易:“大哥教我的,学完《急就篇》,他日日都,急着回家。就没学了。”
“那你后来怎么也没找别人学,成国公不是很有学问吗?”
“向闻他,教过我一些。但他并非,一直在营中。”
“那刚好这阵子我教你,待你的伤势好些了,你也可以练练字。下次你要亲自给我写信,不能叫旁人传话。”
梁易又翻了一页,唇角上扬:“嗯。”
书案是平日里桓灵读书写字用的,她一个人用起来很宽敞。但两个人就不太够,梁易又人高马大的,实在有些挤。
“明日再学吧。”她合上书页,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肩膀和腰身传来一阵酸痛感,桓灵自己锤了两下:“要是你不受伤,现在你就可以帮我按按肩膀了,有些痛。”
梁易:“我试试,应该没事。”
“不行。你想伤口再撕裂一次吗?”桓灵锤了一拳他没受伤的胳膊,“吹灯,我要睡了。”
梁易笑着受了女郎一拳,然后听话地吹了灯。
这是梁易第一次在桓灵的闺阁留宿。
屋内装点雅致,处处赏心悦目,就连身上盖的被子,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这一切,都让梁易感到无比的沉醉。
两人躺好后,梁易在被窝中动来动去,又被锤了一下。
“动什么动?小心你的伤口,”
他委委屈屈:“我想抱你。”
桓灵:“你不能抱我,会扯到你的伤口。”
相似小说推荐
-
签到改变普通人生(晴枫微笑) 清晨六点,闹钟还没响,李苏就像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城中村的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晨曦微露...
-
警界顶流她又甜又飒(花一一) [现代情感] 《警界顶流她又甜又飒》作者:花一一【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10-21 完结总书评数:185 当前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