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从萤(木秋池)


季裁冰心里为她叹息,问她今后的打算。
从萤说:“在云京另赁一处宅院,等着嫁人。”
季裁冰道:“瞧你好似不太高兴,怎么,谢三公子欺负你了?”
从萤轻轻摇头。她神色淡淡,的确瞧不出痛快,却也不似难过,她说:“与三郎无关,我只是在想我娘临走前说的话——她说我不宽待自家人,以至处境如孤女,将来嫁入谢氏,为了自保,将来也会做与她一样的选择,拼命要养个儿子傍身。”
季裁冰闻言怒道:“简直放屁!此实乃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阿萤,你并非如此势利的人,何必生此无谓担忧。”
从萤笑了笑:“是啊,往好了想,也许会成为谢夫人那般。”
季裁冰敏锐地觉察到她语气并非很期待,问道:“谢夫人是很好,可你听上去并不高兴,难道你还惦记着想到贵主身边做女官?”
从萤垂下了眼睛,慢慢转着手中的茶盏。
季裁冰说:“既如此抛不开,为何不试试?听说太仪女学广收门生,但凭才学,不问身份,无论是女尼女冠、走卒商女,甚至赎了身的奴婢,都不是问题。”
从萤正要说什么,抬头见谢玄览沿着抄手游廊往这边走,连忙对季裁冰道:“不说这个了。”
谢玄览估摸着她今日要收拾旧物,下了朝会便急忙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从萤已将家仆都遣散干净,一路大落落走来,连个通报的司阍丫鬟也不剩。
谢玄览要带从萤出去,季裁冰颇为不满:“昨日她就同你在一处,今天怎么又要跟你走?你俩尚未成婚,岂有这样时时霸占的道理?”
从萤也抿唇笑了笑:“我答应了裁冰,今日陪她去看新布样。”
谢玄览嫌季裁冰碍事,面上仍和颜悦色道:“听说季掌柜之前被独眼龙扣了几车货,昨日我与刑部狄侍郎说了一声,季掌柜今天就能去取回来。”
季裁冰闻言蓦然一惊:“真……真的可以还给我吗?”
谢玄览似笑非笑:“若是迟了时辰,就不一定会被谁昧走了。”
明知他是调虎离山,偏偏季裁冰难以拒绝,她脚下踟躇不定,从萤体贴道:“把失物领回来要紧,你随时想看布样,我随时都能陪你去。”
于是季裁冰急匆匆走了,谢玄览得意地牵起从萤:“想跟我争,她道行也太浅,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神神秘秘,不肯说要作甚,看方向像是奔着谢府去,马车路过却不停,绕到了丛山学堂后面,停在一座宅子面前。
宅门虽不轩阔,足够马车出入,入内却别有洞天,竟是将两座相接的宅子合并,改成了三进庭院,有谢氏的仆从进进出出,往里搬运各种奇花异草。
从萤心中大概有了猜测:“这是……给我住吗?”
“跟我来。”
谢玄览牵着她跨过第一进院门,迎面一座形似敞轩的二层八角小楼,两层皆已打上簇新的黄梨木书架。二层惠风和畅,推窗能听见南边丛山学堂隐隐的诵读声,望见前□□草木葱郁。
“以后你可以在这儿品茶读书待客,”谢玄览又走到北窗边,“过来看。”
北面第二进庭院里辟出宽阔的空地,栽了许多箭靶。
他说:“这是给小妹准备的,我教她箭术的时候,你可以在楼上看,当然,最好也上手学一学。”
又带从萤下了楼,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两侧的偏房:“外头是护卫,里面是侍女,你和小妹住正房,另外两间暂空置,留待客用。如何,可还看得过去?”
这座宅子不说豪奢堂皇,却也处处精巧,难得与她在旧姜府云水苑的习惯相似,显然是费了心的。
从萤抬手抚摸正房门前一棵新栽的桂树苗,嘴角牵了牵:“何必如此铺张,不是说一年半载之内就要成婚吗,到时候这座宅子空置,岂不浪费。”
谢玄览说:“那不一样,万一我哪天欺负你,你要负气回娘家,总得有个不许我进门的地方。”
他话说得嚣张,笑吟吟的眼神里却是关切。
当时赵氏说的话,不止从萤听见了,谢玄览也并未当成耳旁风。他对从萤的了解日益加深,隐约知道她在害怕什么,想用自己的方式为她纾烦解忧。
从萤当然能领会他的好意,因为这过于谨慎的厚待,心头微微酸软。
她向前一步靠在他怀里,额
头抵在他颈边。
“三郎,我们把婚期定下,好不好?”
谢玄览扶在她肩上的手微顿,继而将她拥得更紧,微风花香里,一双璧人的影子亲密相偎,风吹不动。
他说:“我明天就请母亲算日子,这地方离丛山学堂也近,以后你在丛山学堂交游授课,此处也是个落脚的好地方。”
赵氏被送出云京前往陈郡林泉庵那天,晋王收到了从萤送来的一封信。
她用词虽然委婉客气,表意却直截了当,是不愿晋王再派人半路截杀赵氏。她在信里写道:“慈亲伤我,唯可远之,不可害之。臣女不愿与殿下结杀亲血仇,亦不愿殿下受此琐事萦怀,唯愿殿下静心养体,康健千秋。”
言外之意,是嫌他多管闲事了。
晋王默不作声收了信,仰在太师椅间,指节按在眉心处。
紫苏知道他这副德行是心情十分不好,屏息贴着墙边,生怕招了他的眼,正要伺机溜出去时,那位却好似后脑勺上开了眼,叫住她。
“我叫你去买的宅子,买下来了吗?”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紫苏讪讪道:“回殿下,这真是太不巧了,我找到房主的时候,那宅子上午刚卖出去。”
晋王声音淡漠:“加价买回来。”
紫苏:“买房子的人是……是……谢三公子。”
晋王的神情似微有愕然,继而露出一丝苦笑,目光望着梁上垂幔,许久没有说话。
紫苏连忙解释道:“这回真不是我给三公子透的信,请殿下明察啊!”
晋王当然知道不是她,因这宅子他前世也买过,只是没想到这一世谢玄览下手这么早。
他想了想,对紫苏说:“从今天起,你不必再待在晋王府了。”
紫苏倏然一惊:“殿下!”
晋王虽然心思难以捉摸,但从不折磨侍从,寻常只当她是空气,一个月里竟有半个月闲着,还给发四倍的月银。若是被赶出晋王府,她哪里再寻这样的好差事?
紫苏心痛难已,泫然欲泣发誓道:“我再也不给三公子通风报信了……”
晋王说:“你有功夫傍身,家世也清白,到阿萤身边去,就说因为赵氏的事被赶出了王府,她心软,一定会收留你的。”
紫苏愣住:“啊?”
“在她身边,保护她,盯着她……此后她遇到任何大事,作出任何选择,都要报与我知晓。”
晋王顿了顿,说:“月钱再翻两倍。”
紫苏:“啊!”
也许是赵氏这件事对从萤的气运改变很大,遣走紫苏后,晋王又大病了一场。
身体倦烧,意识谵妄,分不清白天黑夜、梦里现实。只隐约听见身边有人哭,好似十分关切他,他想起前世的一些事,撑持着回握了一下那人的手,低低道:“别怕,阿萤……不会走……”
宣德长公主止住了啜泣,附耳听他梦呓般的气息,许久抬起头茫然问道:“阿莹是谁?”
问遍了底下人,府中没有叫阿莹的姑娘,张医正更不知道,宣德长公主要找紫苏来问,新晋升上来的随侍吞吞吐吐道:“紫苏娘子不知做错了什么事,被殿下赶出府了。”
宣德长公主说:“把她找回来,本宫有事要问她!”
紫苏已如愿在从萤身边落脚。
从萤感激她及时将晋王要去鸩杀赵氏的消息相告,得知她因此被撵出了王府,更是心生愧疚,当然愿意收留她,待之以上宾。紫苏不好意思只拿钱不干活,帮着从萤把她的藏书都收进二楼书阁里,二人相处十分愉快,当天夜里,紫苏才想起自己还有东西落在王府,第二天一早折身回去拿。
结果撞见众人正往王府里抬一口巨大的阴沉木棺材。
这种规格的棺材只有直系宗亲能用,紫苏心里狠狠一沉,相识的旧僚见了她,对她解释道:“殿下这回病得太狠了,只是先备着,以防不测,唉你快去看看吧,长公主殿下正到处找你呢。”
紫苏心情忐忑地前去见长公主时,发现她正坐在窗边缝制一件寿衣。
与上回晋王去世时的撕心裂肺不同,长公主的神态尚算平静,只是疲倦里透着些许悲伤。
她见了紫苏,叹息道:“本宫知道,这些日子是老天怜我母子,饶给我们的。本宫不敢贪得,只是吾儿他好似有什么遗憾放不下,做母亲的不忍见他如此……紫苏,他心心念念着阿莹,你可知道是谁?”
紫苏闻言,心里紧紧揪成一团,有个名字徘徊在嘴边,颤颤着不敢说出口。

回到从萤的宅子后,紫苏一直心情低沉。
她在宣德长公主身边时,一直得长公主的厚待,不仅时时有赏、四季鲜食美衣不断,且有机会跟随翰林学官讲书修学。长公主待身边女官们如亲族晚辈,她待长公主也有深厚情意,以及无法说出口的歉疚。
但今日长公主询问她“阿莹”的存在时,紫苏未敢看她的眼睛,嗫嚅着说不知。
她怕长公主想不开,要学那些缺德的人家,给行将就木的晋王殿下配冥婚。
欺骗了本就深受哀子之痛折磨的长公主,紫苏心中更添愧疚。从萤来给她窗前添几盆牡丹,看见了她从晋王府带回的衣物,望着她郁郁的神情问道:“你刚从晋王府回来,晋王殿下近来可还康健?”
紫苏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王府正在置备棺殓之具,殿下他……恐大限将至了。”
“哐当”一声,从萤失手碰翻了一个瓷盏。
她望着紫苏,嘴唇轻颤想说点什么,话未出口,眼眶却渐渐先红了。
半晌,她轻轻说:“我可以……去看他一眼吗?”
紫苏摇头:“别去,别让长公主注意到你,何况三公子那边,你又该怎么交代?”
从萤心里存了事,一整夜都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她起床梳洗,听见仆妇在外通传,才想起今日是纳彩的喜日。
她连忙披了件藕粉色的织花褙子,匆匆抿一抿口脂,迎出去相见。
谢夫人身后是乌泱泱八十八抬捆红箱箧,光礼单就有一拃厚,将整座庭院映得红彤彤、喜洋洋。她正小声训斥谢玄览,说他偏要偷偷跟过来太没规矩,谢玄览抬眼望见从萤,眉眼深长地笑了。
他得意道:“我不亲眼盯着,万一你给我聘个丑妇回去怎么办?我瞧这位娘子长得颇美,你得给我聘这个。”
饶是谢夫人好脾气,闻言也忍不住笑骂道:“登徒子,快滚。”
谢玄览一手揣走礼单,一手拉起从萤,头也不回对谢夫人道:“我滚了,安置这些箱箧财物,就有劳母亲了!”
从萤只来得及向谢夫人见个礼,话都没说几句便被谢玄览带走。其实他也没有正经事,只是愿意缠在她左右,这回住得近了,连上值下值路过都要进门遛一圈,对这方小院已经比自家还熟。
仍然是那句熟悉的开场白:“时间过得可真慢,何时才能捱到成婚的日子?”
然后说:“这池子里的鱼养得不错,等你嫁过去,把这鱼也捞过去养着。”
从萤今日话很少,望着谢玄览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知为何想到了晋王,想起他缠绵病榻时日无久的消息,心里泛起窒息般的疼。
见她脸色憔悴,神情怔怔,谢玄览收起脸上的笑,正色道:“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谁惹你了?”
纳彩的确是大喜的日子。从萤不知该怎么开口,摇头却更显沮丧,忽然谢玄览捧起她的脸,目光一寸一寸在她脸上扫过,语气笃定道:“你是昨夜没睡,还是哭过了?”
从萤斟酌着说道:“我的一位朋友,恐怕快要病殁了。”
谢玄览眼皮轻轻一跳,他知道她说的是谁。
这段日子,他们有意避开了这个人的存在,他知道从萤不会无端提起,她最是心软不过。
可是她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从萤欲开口,谢玄览却先一步道:“明日我有公务要出城,大概一旬才回。”
从萤愕然,与他深静的目光对视,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不愿这二人再相见,又不忍她余生抱憾,所以选择睁一只一眼闭一只眼,情作不知。
从萤缓缓垂下眼:“多谢。”
谢玄览深深叹息一声:“这段时间……你好自为之吧。”
紫苏虽然离了晋王府,但吩咐人还是一等一的管用。在她的帮助下,从萤扮作太医署的年轻医士,随几位会诊的太医进了晋王府观樨苑。
观樨苑里药味儿更浓了,入门便觉呛人。
以张医正为首的太医们正在争论是否该下一剂猛药,从萤接过刚熬好的药汤,脚步轻轻地走进了晋王的卧房。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晋王的卧居,抬眼先看见了南墙窗边挂着一幅字:落樨化萤照满堂。
从萤不由得愣住。
秋寒明月吝清光,落樨化萤照满堂……这是她幼时应三郎之邀,和谢相上句所作,晋王又怎会知晓?
晋王对谢氏了解之深,似乎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
从萤压根没往自己身上想,毕竟幼时她连晋王这号人物都没有听说过。她正一边观摩晋王的字迹、一边揣摩晋王的心思时,听见围屏后紫金帐内传来轻忽而急促的低咳声。
晋王殿下醒了!
从萤忙端着钧瓷药碗绕到榻边,将紫金软帐向上挂起,晨光照了进来,落在晋王脸上,他幽深如墨的眼睛里浮起浅金色的暖光,静静望着从萤。
他恍惚了好一阵,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前世亦或今生。
直到从萤低声唤他:“殿下觉得如何,可否能起身用药?”
晋王扶着她的手臂缓缓起身,靠在瓷枕上。因久病躺卧,他只穿了松江棉的素白中衣,浸透了冷郁的药气,秀逸的脸上呈现出病态的白,被松散垂落的鸦羽色长发半遮着,唯有一双情愫沉沉的眼睛,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她。
从萤将端了半天的药碗搁下,叹息道:“殿下是在生我的气?”
晋王哑声开口:“我只怕你不理睬我,哪里敢生你的气……多谢你来探望我。”
从萤说:“无论如何,我盼着殿下身体康健。”
“所以,是真生气了?”
从萤轻轻摇头:“怎敢。”
晋王道:“你生气也罢,我如今无力还手,可任你打骂出气,打完骂完,这茬就翻过去,如何?”
从萤只当他是揶揄,重又将药碗端起:“打骂不敢,请殿下先将这药喝了吧。”
晋王自她手里接过,一饮而尽,呛浓的药汁沿着喉咙滑下,马上泛起滚浪般的苦涩。他沉默了好久没说话,直到舌头从那苦劲儿中缓过来,才掩唇咳了数声,埋怨道:“怎么这么苦……”
从萤说:“是张医正新改的药方。”
晋王单手掩面,暗自缓解,另一只手伸到从萤面前。
从萤不解,晋王有气无力道:“桂花糖。”
这下从萤是真的惊了,她犹疑着从荷包里取出两枚桂花糖,递到晋王掌心中。
这桂花糖是她昨日新做的,只给三郎分走了几枚,晋王怎会知晓她随身带着?她目带询问地望着晋王,晋王却没有为她解惑,只细细品着这与前世殊无二致、暌违已久的清甜滋味。
忽然开口问她:“你到晋王府来,谢三他知道吗?”
从萤点点头,垂了眼:“他这几日不在城中。”
晋王眉尾轻轻扬起:“这话的意思是,你这几日都能来看我?”
从萤低低道:“殿下,昨日谢夫人已登门纳彩。”
晋王便沉默了许久,然后同她道了一声“恭喜”。
凉风吹进帷中,金铃叮当作响,从萤自榻边圆凳上起身,忽然被冰凉的指节攥住手腕,晋王说:“你的喜酒我未必赶得上,今日天色尚早,多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
从萤身形微顿,她说:“我只是想去把窗掩上。”
晋王松开了她,目光却一直随行,他的眼神总令从萤想起谢玄览,虽然这二人长相气质殊异,但是望着她时,眼神里有越来越相似的光彩,而相较于谢玄览的意气风发,晋王的目光似乎更令她感到伤怀。
她走到床边,看到了细长花几上的两瓶花枝,一支是木樨,一支是墨梅,被他珍而重之地处理过,罩在琉璃器皿中。
从萤若无其事地回到晋王身边,问起他从前提过的那位“未婚妻”。
“倚云师姐说,从未有谁葬在玄都观的后山。殿下屡屡去玄都观祭奠故去的心上人,难道是骗我的吗?”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