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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春潮(支云)


长随被踹得咳嗽,也不敢揉胸口,讪讪道:“还,还没找到。”
岑三爷揉了揉额角:“一帮蠢货,这都找不到……”
程念影这会儿短暂地遗忘了一下金头面。
她难得又没睡好,好在身子一向算强健,虽从前有亏空,但在郡王府可是好好养了一阵。
她从床上起来,下人引着她去用早饭,等跨进门,却见傅翊倚坐在那里,裹着厚重的氅衣,面色微微泛红,唇色却是青白。
他的手搭在桌沿,手背的青筋微微突起。而后他难以抑制地低头咳了两声,那手便绷得更紧。
程念影本能地看了两眼,心道其实还挺好看的。
“郡王怎么了?”
“病了。”护卫答。
程念影有些怀疑他是装的,便走近了,伸手去摸他的脉。
傅翊动作更快,反抓住她的手往自己额间贴去。
“怀疑我?”傅翊笑问。
他额间烫手,不是作伪。
程念影将手抽回去:“只是看郡王病得重不重。”
“死不了。”傅翊顿了顿,“但你还是离我远些,免得过了病气。”
这话听着耳熟。
程念影恍惚想起刚入郡王府时,他也这样说过。
那时她才真觉得他是个好人。
但眼下……程念影挪了挪屁股,当真拉远了距离,闷头先吃起早饭。
等她吃饱喝足放下筷子,见傅翊一口未动:“郡王吃过药了?”
“吃过了。”傅翊顿了顿,“只是吃不下饭食。”
护卫按不下焦灼,急急道:“总得用一些。”
发起热来,舌尖苦涩,没有胃口也是正常的。
程念影歪头看了看他:“郡王吃得下什么?”
傅翊看着她,面带笑容,仿佛病的不是自己。
“核桃饼。”
程念影微微瞪圆眼,试探着问:“那我去山下瞧瞧?”
“好啊。”傅翊话音落下,护卫立即将荷包送上了前,程念影拉开来一瞧,碎银子都塞好了。
程念影目光闪动,也没说什么。
正好顺路再去瞧瞧阿莫他们那里是不是安全了。
她漱口擦手,立即揣着荷包出了门。
待她出门,傅翊才缓缓收住了笑容,随即抬手按在颞骨上方,用力地按揉起来。
发高热,他头痛欲裂。
程念影这厢沿着山路往下走,眼见离集市不远了。
“站住。”
她回过头。
衣衫褴褛的人手持简陋的武器,与其说武器,更像是农具。他们缓缓靠近,闷声道:“跟我们走一趟。”
正是前一日被那骑在马上的人,挑走的那几个。
程念影从中见到了一张稍显熟悉的面孔,是那个与阿莫打过招呼的。
“汤叔?”她喊了一声。
汤叔一激灵。
周围的人更是惊得顿在了原地:“老汤,她怎么认识你?”
汤叔舔了舔干裂的唇,面色发苦:“没法子的事,我们也是拿人钱财,便要替人办事。”
那吩咐的人是这样说的:要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一个消失的人,又如何来抚平那怒火呢?
不知好歹到这种地步,从此再多爱意,也只余满腔的憎恶了。
岑家,岑瑶心抬手执壶给面前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一株冬日花草浇水。
只是那水浇上去冒出了蒸腾热气,花草登时就卷曲萎缩。
“这些身份不明的人,倒是极好用的,若是去了御京也能接着用就好了。”岑瑶心擦擦手,对丫鬟道:“走吧,我们去探望郡王。”

岑瑶心进门的时候,护卫正粗手粗脚地给傅翊按着太阳穴。
岑瑶心福了福身,命丫鬟将带来的汤放上桌,而后才道:“府中可是有疏漏,竟未在听雪轩多安排两个丫鬟?怎叫郡王身边的护卫动起手来。”
她说着使眼色,叫自己的丫鬟过去接手。
又道:“到底不及女孩儿细心。”
傅翊生病的时候,脾气并不好,只是他的皮囊很好藏住了这一点。
他抬头觑了岑瑶心一眼,并不说话。
岑瑶心竟莫名打了个寒噤,但又忍不住想要离他更近些。
比起姑祖母口中提及的温柔病弱权臣,眼前这个丹朔郡王,才更叫她心生仰慕。
傅翊拨开一旁伸来的手,坐直了道:“瑶姑娘不该过来。”
岑瑶心满不在乎地笑笑:“我年幼时,曾得慧觉大师谶言,话及我运道好,无病少灾。想来不会轻易染上风寒。郡王是客人,郡王病了,我又岂能不来瞧一瞧?”
傅翊病了一事,没必要瞒着岑家,也瞒不过岑家。因而一早岑瑶心就从岑三那里得了消息。
叔侄俩一致认为这是极好的机会。
岑瑶心接着问:“不知府中大夫开的方子,可有效用?”
傅翊头仍疼着,难得走了神。
岑瑶心说自己年幼时被和尚夸运道好,少女年幼时究竟是什么模样,却不肯细细同他说。
只晓得她有个怕和尚的毛病。
气氛冷寂了会儿,傅翊才接声:“才吃一副,哪里看得出效用?”
岑瑶心无奈:“此行本是为叫郡王散心……”
傅翊接声:“已散了心。”
“郡王已放下郡王妃病逝的事了?”岑瑶心试探问道。
“从未拿起,何谈放下?”
岑瑶心一激灵。意思就是丹朔郡王从来没将郡王妃放在心上过?只是旁人以为他悲痛罢了。
那“小禾”在其中又起了怎样的作用?岑瑶心还待再试探。
傅翊反问起她:“瑶姑娘觉得是蔚阳好还是御京好?我见瑶姑娘在蔚阳更为放松。”
傅翊主动递来话头,岑瑶心微喜,道:“御京去得少,总觉陌生,难免拘谨。”
岑瑶心以为他要说,等返京时遣人陪你四下走走,慢慢就不陌生了。
但傅翊应了一个字,他说:“哦。”
显得轻慢。
岑瑶心并不沮丧,她耐心等了起来。
这厢汤叔攥紧了手中的凿子,怕别人误以为自己和面前的少女有什么关系。
于是当先向前冲去:“今日对你出手,是对不起阿莫了,但没法子,都是没法子的事,都是没法子的人……”
程念影的目光从他干裂流血的颧骨皮肤一扫而过。
不等汤叔近前,足尖轻点往后连退两步。
这看在他们眼中等同是害怕退让的讯号。
其余人便也跟着动了。
程念影随即顿住脚步,反身一踢,先将左边那个手中的武器踢飞。
那人痛呼一声,手自关节处瞬间无力垂下。
“你应当问问阿莫怎么认识我的。”少女的声音清脆,一丝恼怒也无。
他们的步子一滞,却并不敢停。
正如当初阿莫铁了心要杀殷恒一样,不管有多难,接了钱,就得办。
汤叔已来到跟前。
程念影下腰躲开,身体柔软地一个反拧,如从前一样,先行夺去了汤叔手中的凿子。
手腕向上翻起,那凿子便定在了汤叔的眼前。
咫尺之间,再近便要生捅入他的眼球里去了。
汤叔惊得肌肉绷紧,脸色煞白,但仍是喉中挤出一句大喝:“别管我!”
于是右边的人再度探过来。
程念影反手打去,那凿子正正钉在那人肩头。
“我只是想同你们说,我要杀你们太容易了。”
汤叔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别动了。”
“都别动了!”他大喊。
其余人便也停了下来,那后知后觉的惶恐袭上他们的脊背。他们望着眼前的少女,只觉震撼。
她明明那样纤细的一双手……
“老汤,老汤你的意思是,就不干了,回去了?”他们慌乱地问。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碰上这么个硬茬。
硬碰硬全部死在这里吗?
汤叔无奈,想说,那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放我们回去。
他思来想去,竟然找不到出路。
他们可以死在外头,拿的钱得送回去。
可他们若死了,家里婆娘孩子又未必保得住钱。
总归是死路一条。
还不如不想,直接下了黄泉就省事了……
汤叔脑门上渗出些汗来,嘴笨拙地一张一合着。
这时候程念影开口出声,将他从死路上抓了出来。
“那日到城北来挑你们的人是谁?”
汤叔回神:“只知道他叫罗爷。”
“他为什么要你们来抓我?”程念影想了下,更正道:“杀我?”
汤叔茫然摇头:“哪里知晓贵人怎么想的呢?从前一直都是只管吩咐我们,我们去办。”
“为什么找你们?”程念影顿了下,“因为你们穷?”
汤叔听见这话也不觉得愤怒跳脚。
因为少女的语气是陈述,而非贵人般的讥讽。她的打扮和举止像贵人。但汤叔觉得她和贵人不一样。
“是。”汤叔说着话,颧骨处的裂伤就被崩得更明显,“若你活得这样辛苦,也不会挑拣送到面前的是什么活儿了,不管脏的还是臭的。”
程念影当然知道。
她这样活过。
“既然你们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
汤叔听得头皮发麻。
要杀了他们?
“那就去问问那个罗爷。”
汤叔一愣,反应过来:“你要抓他?”
“嗯。”
汤叔就如同沙漠中终于遇见绿洲的旅人。
那条死路在他的脑中霎时变成了一条生路。

程念影说完,翻了翻兜,拣出没给完的金疮药,扔给了被凿子钉住肩膀那人。
那人接住,嘴唇嗫嚅,道了声:“谢……谢谢。”
路上,汤叔说起罗爷对他们的许诺。
许了宅子,还有户籍。
“你们不是蔚阳人?”
“嗯,家乡遭灾,逃难来的。”
程念影看了看他们手中的农具:“你们种地么?”
“要,不然怎么活得下去?”
程念影想起她刚离开御京去住客栈时,那店主说,正是丹朔郡王一力推行了新的户籍制度,防的正是那些权贵隐匿人口和良田。
“要你们来种地,他们便能藏下粮。又能拿户籍来要挟你们为其办事。”
程念影皱脸:“果然坏得很。”
汤叔却听得一脸迷惘:“什么?”
程念影又问他们从哪里逃难来的。
汤叔说是歙州平谷,受水灾侵袭才逃的。
汤叔一边回答,一边恍惚想起,上回这样问他们的,还是他们初初逃到蔚阳来的时候……
后来再没人问过。
只有那罗爷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问:“想不想活?想不想要钱?”
他们就这样回到城北。
程念影还抽空叫他们帮阿莫将他哥哥抬出去埋了。
“他哥哥还是没留住啊。”汤叔叹气。
尸首就埋在屋后头。
没别的地儿。
先前傅翊就说过,要划出自己的坟,都得去找县衙,县衙不肯,就只能去乱葬岗当孤魂野鬼。
这厢忙完。
那罗爷骑着马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如何?事办好了?”罗爷话音刚落,整个人重重栽倒下去。
他身后两个随从也跟着倒了地。
马儿嘶鸣一声,很快被涌上来的人按住放了血,连同那两个随从。
一番动作,竟还显得训练有素,全然不似先前的草台班子了。
罗爷摔断了腿,一边哀嚎一边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疯了?”
两个汉子上前,将他嘴一塞,拖走了。
汤叔走出来,将地上的绊马索收起,笑笑说:“有用得很。”
程念影点点头:“我见他们军队里抓人就爱这样用。”
汤叔比个大拇指:“见多识广!”
罗爷被捆进昏暗小屋,堵嘴的东西一扯,呛了不少灰尘。
搜查那日他都懒得进屋,怕弄脏自己的鞋。今日才知原来屋内是这么个情景。
脏、闷,贫瘠得一无是处。
“你们这些混账,我要杀了你们!将你们骨头都抽出来当拐棍!皮扒下来蒙凳子!”
罗爷还在骂骂咧咧。
这时程念影进了门。
她模样生得美,美得那罗爷呼吸一顿,立即认出她是主家给的画像上的人。
“你、你……你们竟然还让她活着!”
程念影轻点头:“我是活着,你死不死便不好说了。”
“你们这样偏帮她,承担得起后果吗?快放开我。”罗爷气得胸口起伏不停。
程念影还是要了个凿子来。
她不善审讯。
但从前楼里有过针对反审讯的训练,她知道流程。
她上去便将人指甲盖凿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罗爷喉中嘶叫。
“堵嘴。”程念影道。
旁边的人立马给他塞上了。
程念影觉得可以省省功夫,于是又连凿了两片下来。
罗爷都痛得抽搐了。
全然没想到面前少女跟修罗似的。
她要干什么?她要将他活活虐杀在这里吗?
等程念影准备开始换他另一只手了,汤叔嘴角抽搐着擦了擦额上的汗:“你,你不准备问他话吗?”
“怕他嘴硬,先多来几下。”
罗爷发出无声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原来你是要问话啊啊啊啊!你倒是问啊啊啊!
“贵人骨头都软得很,也许一问就答了。”汤叔想了想道。
“万一说假话来骗我呢?”
罗爷继续无声呐喊:你倒是先让我开口啊!我哪里敢说假话啊!
汤叔道:“也是,这些人惯会花言巧语地骗人。”
罗爷两眼一翻,差点怄死过去。
他只能拼命地扭脸,同时往外吐口中的布条。
终于,他吐掉了。
“……问,问我!快问我!我什么都说!”
程念影这才收住凿子:“谁派你来的?”
“乡绅高朋高老爷家,他们给了画像,在,在我胸口。”
程念影扯出那张像。
“高朋,耳熟……”她仔细回忆片刻,问:“岑家的狗?”
罗爷表情僵住:“什、什么?”
程念影想起自己找头面的时候,在岑三爷那匣子里翻了无数遍的信。
“高朋自己说的,说他为岑家做牛马,做鹰犬。”
“所以……是岑瑶心要杀我?”
听雪轩。
护卫进进出出了几趟,脸色渐渐变得发青。
岑瑶心问:“怎么了?”
护卫抿唇,没得到主子的命令,自然不会应她的话。
岑瑶心环视一圈儿:“小禾姑娘不在?”
“她下山去买些东西。”傅翊淡声道。
“可有带人在身边?只怕像上回那样又迷了路。”
周围没人接岑瑶心这句话。
只护卫急声问:“主子,天色不早了,无论如何也买不了那么久……咱们是不是赶紧传话去将城门封锁了?”
傅翊不语。
但岑瑶心想他的脸色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便是最好的时刻……在病中的人,本就会比平时更失三分理智。
那小禾于此时消失,简直是踩在了丹朔郡王的死穴上。
“好啊,去传话吧。”傅翊终于开了口。
但语气听来却不知何故轻飘飘的,轻飘飘甚至还透出些欣悦。
岑瑶心转过头,却正好撞上傅翊的目光。
傅翊在看她。
岑瑶心被看得心间一颤。
傅翊问:“瑶姑娘会下棋吗?”
岑瑶心:“……会。”
“那就布一局棋吧,来人。”
傅翊这般姿态让岑瑶心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他……不急?
也无怒气?
“嗯想必传令下去,很快就能找到小禾姑娘,郡王莫要动气。”岑瑶心柔声道。
棋盘很快摆了上来。
傅翊捏起黑子,笑道:“我岂会动气?她若不见了才好。”
“郡王这是……”
傅翊看着她。
那目光似要扎入岑瑶心心间。
“要对人做一些过分的事,便总要先师出有名,你说是不是?”
“我盼着她走呢。”傅翊落子。
岑瑶心头皮一麻,惊骇于傅翊这一刻的真实面目,也惊骇于他对那少女的执着。
但还好……
还好她不是真的跑了。
而是……死了。
岑瑶心低头捏起了白子。
她却没看到,傅翊的目光仍在她身上,如同鹰见了鼠——
要杀你岑家上下,也要师出有名才是啊。

汤叔为难道:“只怕……只怕我们不能与姑娘同去了。”
抓一个罗爷,是为赎罪过,更是为了自己。
但那个高朋,罗爷也说了,是乡绅,祖上定是有过功名的。这样的人,在县令跟前都能挺直了腰板。何况其背后还有岑家撑腰?
汤叔不敢。
“本也不必跟着,你们去了只怕还妨碍我。”
汤叔喉间一哽,忍不住又笑了:“是,是。”
程念影上街先转了两圈儿,眼见着热闹的街市渐渐变得冷清,再晚核桃饼就买不上了。
还是买吧。
银子都给了。
她掂了掂荷包,快步往点心铺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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