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钧霖)

顾宁玮说得咬牙切齿，眼神狠狠地盯着谢铭。
谢铭像是被他重重打了一巴掌，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半天没有吱声。
顾宁玮阴鸷的眼神盯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你找韩却，让她来帮你找线索？你明明知道她是个孕妇，却罔顾她的安全，你这么做应该吗？我告诉你，谢铭，要是她们母子二人有是事的话，我跟你没完。”
他说着一把上前揪住了谢铭的衬衫领子，咬牙切齿地说：“你最好给我祈祷她们没事。”
谢铭无法辩驳，他用力挣扎着，顾宁玮却揪住不放，两人在拉扯之间，影像室的门打开了，方嘉妍推着韩却的轮椅从里面走了出来。
韩却见状，大吃一惊，连忙叫道：“顾宁玮。”
顾宁玮这才松开了谢铭的衣服领子，疾步走到韩却面前，蹲下身体，摸着她的手：“你怎么样？”
韩却摇了摇头，“没事。”
顾宁玮又问：“孩子呢？”
韩却也摇了摇头，“还好，没什么事情。”
顾宁玮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他伸手欲摸韩却的头发。
韩却偏过脸，避开他的手，视线却视线看向另外一边的谢铭，蹙眉埋怨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呢？是人家谢铭救了我，要不然是他及时赶到，我和孩子说不定还真的有事呢。”
顾宁玮点点头。
韩却又瞪了他一眼，蹙眉道：“你是不是又怀疑人家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顾宁玮连忙矢口否认，“没有，没有，我也就是问问，主要是你被撞了，我心中着急嘛，说着说着就急了。”
“毛病呢。”韩却白了他一眼，示意他让开，让方嘉妍推着轮椅到谢铭面前，对他说笑了笑说：“谢先生，今天真的要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制止的话，这个孩子说不定真的要保不住了。”
谢铭低头，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下，“你不用客气。”
韩却又回头看了眼顾宁玮，介绍说：“谢先生，这就是顾宁玮，我介绍你们正式认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他，如果有什么需要合作的地方，也可以直接与他谈就行了。”
谢铭抬眸看了顾宁玮一眼，又垂下眼眸，低声说：“我没什么要问的。”
韩却有点不解地问：“哎，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还说有关于顾宁玮的消息要我转告吗？现在你们都认识了，你可以直接跟他说了啊，嗯，还有你的条件，可以直接跟他提，就不要我在中间传话了。”
谢铭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不急，不急。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韩却诧异地看着他，说：“哎，你不是说很着急的嘛……”
“不着急，不着急。”谢铭连忙说，他又飞快地看了一旁的顾宁玮，低声呐呐地说：“我先回去了，有事以后再说。再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韩却在后面“哎”了几声，他都没有回头。
“这个人真的是……”韩却抱怨了声，又抬头仰望着宁玮：“准是你跟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我说你这个人啊，心眼子大概有一万多个吧，什么人你都要怀疑一番，我这次被人撞，又不关他的事，你跟他发什么火，较什么劲儿啊。”
顾宁玮重新蹲下身来，摸着她的手，黑黝黝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她，仿佛要看进了她的心里去，低声说：“都怪我。”
“怪你？”韩却莫名其妙地看他：“怪你干什么？又不是你撞的我。”
顾宁玮叹了口气，用更低的声音说：“其实江津之前提醒过我，让我要多加小心你的安全，他怕何家的人和我叔叔，他们会针对你……”
他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声音喑哑，“是我太大意了，没有把他的话放进心里，这次是给我们了一个教训。”
韩却注视着他懊悔悲哀的眼睛，心头一软，半天才慢慢地说：“哎，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注意就能够阻止的，再说了你想我怎么样？天天关在家里，不出门？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就不可能了？”顾宁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以后你还是天天待在家里吧。要不然我不放心。”
韩却皱眉道：“不可能。”
顾宁玮坚决地说：“不可能也得可能，我不许你再一个人出门了。”
“你敢。”韩却情绪烦躁起来，她抬头看着正憋着笑吃瓜的方嘉妍道：“嘉妍，这个人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明天就搬到你家去。”
方嘉妍睇了顾宁玮一眼，笑眯眯地看着她说：“搬到我家可不行了，元昊的房子在装修，他搬到我那里住了，你去了不方便欸。”
韩却被气得咬牙，伸手拧了她一下：“什么人啊，损友。”
顾宁玮开车接韩却，一路上绷着脸，盯着前方路况，目不斜视。
韩却懒洋洋地坐在了副驾驶上，东张西望，她一会儿拧开车载音响，听着广播，连续转了几个台，发现都没有什么要听的，又关掉了。
她百无聊了，又开始拨弄着后视镜上挂着的铃铛，拨弄得叮叮当当乱响。
她玩了半天，终于觉得无聊，侧脸看着顾宁玮的脸，嬉笑道：“哎，你怎么了？这脸本来挺好看的，现在挂着老长的的，一点也不好看了，生气了吗？”
顾宁玮没有看她，依然绷着脸，说：“你能不能好好坐着，系好安全带，别动来动去的，万一我急刹车，你又要撞到什么地方。”
“哎，看你急得，这不是没事了吗？”韩却嘟哝着，低头抠着自己的指甲。
“没事。”顾宁玮哼了哼，“这次是没事了，但是后面呢？后面谁能保证你没事？你知不道你被人家盯着上了，自己就能不能小心一点，没事别乱跑来跑去的，行不行？”
他顿了顿：“还有，那个谢铭，你要见他干什么？他害了你妈妈还不够吗？你居然还和他来往。”
韩却没有作声，她有些心虚。
她半天才说：“他说他有关于你的消息，我也想知道到底什么消息嘛。”
“我的消息？”顾宁玮的脸色更难堪了，他咬着牙说道：“我的什么消息？我在外面吃喝玩乐嫖女人了？还是我背着你和哪个女人勾三搭四了？”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恨恨道：“韩却，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的……”韩却辩解道，“不是这些方面的事情，我听他的口气，是有什么人针对你的……我就好奇了啊，想知道他手里到底有什么消息。”
“有什么事情要针对我？”顾宁玮冷笑了声，不屑道：“针对我的人多了去了，我怕个屁啊，再说了，谢铭手中能有什么内幕消息。”
“我不知道啊……”韩却低了头，声音也渐低：“他提出要交换条件，我拒绝了。”
“什么交换条件？”
“他想要你那份关于诚光内部审计调查报告，我说我搞不到。”韩却低低地说。
“审计调查报告？”顾宁玮又冷笑了声：“那份报告我都没有，你上哪儿能有，所有的审计调查数据都在江津手中，你真的想要的话，直接找他要去。”
韩却那双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她没敢说，谢铭也是叫自己去找江津要的。

第126章 补药
顾宁玮把韩却送回家，让她好好歇着，又嘱咐赵阿姨烧点滋补的营养汤给韩却定定神，自己则去公司还江津的车子。
会议早已经结束，两人上了公司顶楼的天台，抽烟。
顾宁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向江津复述了一遍，说：“这事很明显，不是何家干的，就是我叔叔派人干的。”
江津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这么做打了他们何家和你叔叔的脸，他们恼羞成怒，一定会找机会报顾复的，你不是说因为韩却怀孕了不能与何恋结婚吗，那好，人家就让韩却流产，这下你没有理由了吧？”
“我草他妈的。”顾宁玮骂了句脏话，“我就不懂了，为什么就要盯着我不放呢，何恋那么风流，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就是算是他们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也用不着盯着我啊，以他们何家的实力，肯定有人愿意攀附……”
江津抽了口香烟，看着不远处阴霾的天空，摇了摇头，微笑道，“你和何家的恩怨我就不知道了，你们那是属于豪门恩怨。”
“豪门个屁啊。”顾宁玮哼了声，“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江津瞥了瞥他，笑了笑。
他说着又叹气，低低嘀咕道：“难怪赵阿姨对我说，这怀孕头三个月不能大肆在外面宣传，我还嘲笑她老人家迷信，看来迷信真的是有道理的。”
江津瞥了他一眼，短促地笑了下。
“你笑什么？”顾宁玮看他。
“我是笑你啊，什么都不怕的人，如今都相信玄学了，就连你们家乡下来的保姆的话都视为真理，你可还真的是……”
顾宁玮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你别看赵阿姨是乡下老人，人家走过的桥，比我们走的路还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知道，收起你那精英的傲慢吧，还真的别小瞧了人家。”
江津笑：“好好好，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当初为什么要对外宣布呢？不是你在没事找事呢……”
顾宁玮低下头默了会儿，伸手无意识地擦拭着水泥栏杆上的浮灰，低声说：“我不说又能怎么办呢？我爸那个人你不是不知道，他是想要个第三代，这个是唯一能够让他同意我不和何家联姻的理由，要不然，他就得拿那套公司利益，全局观点，门当户对……这些陈词滥调压夸我……”
顾宁玮抬头叹了口气。
“所以，在你们这些人看来，门当户对还是第一位的，丝毫不会考虑到两人之间的感情。”江津吐了个烟圈，慢慢地说：“这么看来，顾志光能够同意我和阿丽的婚事，倒是摒除了门第之见，我应该对他表示感谢才对了……”
“哦？”顾宁玮转过头看着他，“怎么了？你现在于心不忍了？”
江津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于心不忍的，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拿我当脏手套呢，我要是跟他站在一条线上，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比你知道。”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低语道：“不仅是我没有什么好下场，就连阿丽也没什么好下场……”
顾宁玮没说话，他靠在水泥栏杆上，默默看着远方。
天空乌云密布，气压很低，好像要下雨了。
江津凝视着天空，对顾宁玮说：““你看，中午还在阳光灿烂，现在却是乌云滚滚，又一场雷暴雨就要来了……”
“天有不测风，人有旦夕祸福，谁知道命运会是什么样的。”顾宁玮说。
江津点了点头，“我刚刚遇到阿丽的时候，只觉得她单纯可爱，热情奔放，明明我也知道我们之间有着阶层差异，却被她感动，也不忍心放弃和她这段感情，那个时候我就想着，这段感情走到哪一步就算哪一步，你们家不同意，她如果坚持不了，那就放弃，却没想到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顾宁玮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悲观了，只要顾志光能够把钱退回来，我也不会真的追究他的责任，毕竟他也曾是我的叔叔，而且……”
他顿了顿：“如果我们能够转型成功，诚光也不至于到垮掉的地步，那样对大家都有好……”
江津摇了摇头：“我看过那些数据了，顾志光是不可能把钱退出来的，他早就把钱转走了，怎么退？你让他把吃下去的，再吐出来，你觉得可能吗？他是这种人吗？”
顾宁玮沉默不语，抿紧嘴唇，神情凝重。
他知道江津说的是实话，他自己更比江津了解顾志光的为人。
可是真的要到那一步，他总是于心不忍的。
何况他爸爸，顾志诚也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多少年以来，两人尽管有勾心斗角，矛盾重重，却还没有到反目为仇的那一步。
“你觉得你爸爸是真的不知道他这个弟弟的所做所为，还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江津问。
顾宁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口中虽然这么说，心中也在怀疑，以顾志诚这么多年在地产第一线管项目的经验，所有的营收，成本，哪一条不是一清二楚的。
顾宁玮曾经就看到过，顾志诚不用会计，不用财务帮他算，自己动手按按计算器就能够算出项目的利润是多少，而且与最后的财务核算出来的几乎相差无几。
这么精明的一个人这么多年居然能被他弟弟蒙在鼓里？
顾宁玮仔细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的。
韩却被车撞了一事，除了江津知道外，顾宁玮没有主动再提起过。
顾志诚似乎也有些觉察，一天中午商量完正事，他有意无意，转弯抹角，问起了顾宁玮那天匆匆忙忙地去了医院，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顾宁玮简单提了两句，说韩却过马路的时候被逆行的摩托车给撞了，现在没事了。
顾志诚这才长舒了口气，连连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难得表现出温情的一面，顾宁玮怔了怔，低头没说话。
“哎，孩子月份小，还是得多注意，你也要看好了，别让她到处乱跑，实在不行，从我这里调个人过去，给她跑腿啊。”顾志诚说。
顾宁玮连忙推说不用。
顾志诚又说：“对了，上次有人给我送了点补品，你都拿回去给人家补补。”
说着他让谢秘书提了个袋子进来，满满的一袋子的人参，虫草，燕窝，鹿茸，交给顾宁玮，“你让人家好好养着身体，我听说前面三个月是孩子的头脑发育的关键时刻，营养最重要了。”
顾宁玮看着这一袋子的补品，哭笑不得：“爸爸，这些你自己留着吧，韩却只吃医院开的维生素和叶酸，这些……”
“哎，医院开的要吃，但这个质量更好，都是野生的，很贵的……”顾志诚对他说：“你先拿回去再说。”
他们正说着，顾志光抱着他那个不离手的紫砂茶壶推门进来，对顾志诚说：“老大啊，我跟顺鑫那边谈得差不多了，只等着咱们半年报出来，把数字再敲定，就可以签合同了。合同初稿也出来了。”
他把手中打印好的合同初稿放在了顾志诚的桌上：“要不然，你再过过目，看看有什么要改的。”
顾志诚点了点头，兴趣不大，“放在那里吧，等我们开完董事会再说。”
顾志光怔了怔，随即眯眼笑了笑：“也好，还是等阿玮和小江他们把数据弄好了再说。”
他说着回头又对顾宁玮说：“阿玮，你最近可得盯着点，小江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看他成天就和阿丽腻在一起，也不怎么加班，我一让他加班，阿丽就跑来怨我。”
顾宁玮还没说什么，顾志诚抱怨他：“人家年轻人谈恋爱，你这老头子有什么意见，哦，人家下了班不跟阿丽在一起，要跟你在一起？你还逼着他天天在公司加班，志光啊，你这人可真的是资本家啊，就知道剥削压榨。”
他摇了摇头，啧啧啧地以示不满。
顾志光和顾宁玮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表示诧异。
顾志光说：“哎呦，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还能够帮着年轻人说话，这可不像你的平日的为人呢……”
“我平日里的为人怎么了？我就是这么不通人情？就是这么冷血残酷？就知道剥削压榨？”顾志诚对他的论调很不满意，一连串地质问着。
见顾志光和顾宁玮低头憋着笑不答话，他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谢秘书，“谢秘书，你说说我是这种人吗？”
谢秘书看了顾志光和顾宁玮一眼，低头尴尬地嘿嘿笑了笑：“老板开玩笑呢，你对我们好着呢，从来都不是这种人。”
“谢秘书，你是董事会秘书，你可要说实话啊，不能这么口是心非拍马屁的。”顾志光故意逗谢秘书，借机敲打着他：“我们公司对外披露事项都在你的一支笔下，你要是心口不一的话，那可不行啊。”
谢秘书呵呵呵地干笑着：“我说得都是心里话，是实话，请顾总放心。”他说完赶紧退出去，“我还有事情，先去忙了。”
说着赶紧溜之大吉。
顾志光看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这老谢，一辈子都谨小慎微，胆小怕事，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吓个半死。”
“好。”顾志诚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顾志光莫名其妙。
“我是说他这性格好，谨小慎微，胆小怕事的性格好，要不然都像咱们两人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司还不知道要被带上什么歪路子呢。亏了有他这种人记着叫咱们踩刹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