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勒和范建一愣,还没等人出手,连忙放开她。
“这贱人……”
只听见血肉碰撞的闷钝声,一回头,两个人被一拳直接敲晕在了地上。
得以挣脱,梁听雪仍然心有余悸地看着倒地的两人。
半晌,才抬眸看向身形魁梧的两人,视点最终落在Lukas身上。
“谢谢。”她说。
“送你一程?”Lukas的车缓缓停在她身侧。
她心潮未定,回话带着微喘,“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家。”
Lukas指了指她的脸颊,又瞥向她被泼得乌漆嘛黑的车,“这样子,你怎么自己回去?”
“可以打车。”
她知道自己眼下有多狼狈,并不想多说什么。
“Lukas先生,改日我再跟您专门道谢,今天就不再多打扰了。”
她转身,男人意味深长地笑。
“倒也不用专门。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她脚步微顿,旋即加快脚步离开。
直到身后的迈巴赫启动驶离的声音响起,她才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一旁又传来了汽车鸣声。
这回,是两声短而干脆的滴滴声。
她侧目,白色的宝马1系。
驾驶座上的人,是宋雅琪。
“上车。”
宋雅琪干脆地说。
梁听雪有些意外。
却又觉得想载她一程这举动,确实很符合宋雅琪不拘泥的性格。
即便在不久前,宋雅琪那样直白地表达了她的成见。
梁听雪心里有些暖,抿唇,“身上脏。不好蹭你车上。”
宋雅琪有些不耐地蹙眉,“脱了外套不就好了?”
“矫情。爱上车不上。”
梁听雪失笑,没再推却,脱了外套,将沾了黑漆的地方反面包起来,上车。
宋雅琪从后座给她摸出了一盒湿纸巾,嗤了声。
“你这人,还真是招黑。”
“招黑”两个字,现在用在她身上简直不能再恰当。
梁听雪自嘲,“这回,是真被黑惨了。”
“打算报警吗?”
她垂目思考了一会。
为了这个项目,她已经在乘风智能忍下了不少恶心事。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要忍吗?
乘风智能她不是惹不起,毕竟这个项目最大的金主是秦崇。
转念,她又联想到自己的老公是大金主这件事,不仅没给她半点优待,反而只带来了非议,她就心梗得不行。
“你住哪?”
一路上,宋雅琪也没多问,她不好管闲事。
单纯是目睹了梁听雪被欺负的过程,看不过罢了。
梁听雪也没多说,只是在下车前很郑重地说了声谢谢。
“要是发现车上有被我蹭脏的地方,洗车记得找我报销。”
伏身与她说话时,眼眸聚着笑。
脸上的黑渍没那么容易擦干净,就显得她的眸子格外干净明亮。
很是端庄正派的美,性格那样踏实,不招摇,怎么就想着当别人的小三。
宋雅琪收回视线,仍是没给她好脸,“放心,该你赔的少不了你。”
白色宝马很快就开走了,梁听雪循着车子抛出去的轨迹看去。
笑容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脸上的黑漆,她洗了好几遍,才彻底洗干净。
刚刚没发现,原来头发上也沾了些,而且根本洗不干净。
反复洗都还残留着一股廉价味,黏糊糊的,让人烦。
她有些恼。
到客厅里翻箱倒柜,拿出了一把剪刀。
拿起那一绺恼人的头发,直接剪掉。
质量上乘的钢质剪刀在齐齐剪下头发的刹那,发出弹耳的咔嚓声。
几乎是同一瞬间,玄关鞋子落地的声响不轻不重地传过来。
“你干嘛剪头发?”
男人蹙眉,身上质地优良的纯黑大衣来不及脱,就直接蹋着拖鞋朝她走过来。
他每靠近一步,就发现梁听雪的不对劲更加明显一分。
秦崇伸手将她的头发撩开,眼神下沉。
娇嫩的脸上一片异样的红,甚至浮出了密集的红血丝。
“你的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她的皮肤薄,是要养的。
用不了刺激性的洗面奶,平常都温和小心地娇护着。
刚刚为了把油墨洗掉,她用秦崇的男士洗面奶来来回回搓了三回。
导致现在就算厚厚地涂了一层角质修复乳,脸仍然红得不正常。
听到秦崇的声音,梁听雪心里的怒气几乎要压不住了。
她今天受的欺负,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的肆无忌惮惹来的吗?
替她出头不过图好玩,之后的事又不管,这样的保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
男人手伸过去要抚她的脸颊,被梁听雪不耐地挡开了。
“别碰我,你理我远点我就没事。”
秦崇将她扯回,“你什么意思?”
她挣脱开,搁下剪刀,顺手将手里那一绺头发扔进了垃圾桶中,转身就要回次卧。
脚步刚迈出去,胳膊就被男人扯住,一丝淡淡的油墨味在空气里漾着,秦崇眉目更沉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听雪此刻的愤怒到达了顶峰,直接撂下脸来。
“你约你的会,用不着你管!”
秦崇眸光冷沉,“什么约会?”
偏在此刻电话铃声响了。
他皱着眉接起,不知道听见了什么,脸色难看得不行。
梁听雪不管不顾地挣脱。
从手腕到指尖的肌肤滑滑腻腻,她一抽手,他抓不住,只觉小河豚从指缝溜走。
他的眉宇压得更低了,到底是被一通电话绊住了,没追过去。
回房时,梁听雪委屈的情绪淡了,但另一种躁郁更加明显在她心上升腾。
明明知道在这段不平等关系里,她必然是顺从方,要装乖软,装大方。
可是面对秦崇,她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愠怒,委屈。
暴露得那么明显,惹人笑话,惹人腻烦。
她打开落地窗,心烦气躁地走出去,到露台点了一根烟。
情绪极度狂躁的时候,似乎这种方式最能平复心神。
抽完了两支,她涨满的心潮也落得七七八八了。
想了想,还觉得应该与秦崇心平气和聊一聊。
让他少在乘风智能跟她纠缠不清,对她,还是对他都好。
推门出去时,客厅里空无一人。
看样子,秦崇甚至没顾上换衣服,是接了电话就走了。
她拾起沙发上男人潦草扔下的领带,眉头皱了皱。
想想除了黎岁,整个华城也没人大晚上使唤得动他。
黎小姐的一声令下,对秦崇来说,还真是圣旨。
既是出去陪女人,那除了这条领带,他的其他衣服她也不想管了。
真丝领带,面料娇贵。
以前,再贵重的衣物到了梁听雪这,通通一个洗法,倒进洗衣机搅一搅作罢。
秦崇从没提过意见,直到有次碰巧听见吴聿的吐槽,顶级桑蚕丝手工艺术品,到秦公子这,当一块破布在糟蹋。
那是她才知道自己弄坏了他多少娇贵的衣物。
想到一条领带也要花时间用手工洗,自然晾干后还要熏香,她就有些怨怼。
将领带挂在凉台,走到客厅想喝口水的时候,门口起了声响。
秦崇回来了。
只见男人面无表情,周身气压极低,耳朵上挂着无线耳机,仍在通话中。
“我花钱是为了让你养废物的吗。”
他说话的语调沉静平稳,无波无澜,却比勃然大怒更叫人害怕。
梁听雪握着水杯的指尖一僵。
“你觉得还有下次?”
这句的话说完,男人干脆地切断了电话。
手机被他随意抛在置物柜上,没了领带束缚,纽扣即便仍然扣紧,浑身慵懒骄矜仍是扑面而来,掌权者的矫戾感无孔不入。
他没再给对面争取的机会。
自从秦峥走后,秦崇的性格变得极端的多疑敏锐。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犯了什么事,但她知道,秦崇不会再用他。
只要出错,直接出局,没有第二次。
他指骨分明的大手将领口扯开,蓬勃的力量与野性从若隐若现的脖颈青筋,张力十足。
朝她的方向扫了一眼,眸中着什么情绪似的,锋利又阴沉。
梁听雪看着后怕。
突然后悔刚刚自己的矫情。
很明显,他在气头上,她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可他在看她,她只能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弧,“晚安。早些休息。”
立刻就想逃走。
“晚安?我怎么感觉,你还有话没跟我说?”
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压过来,真不知道他是多了解她,才会对她还藏着话这回事了如指掌。
“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她清了清嗓子,“只是想跟你说,以后在乘风智能,我们尽量少接触的好。”
她说着说着,就看见身躯凛凛的男人直直朝她走过来。
“毕竟那是我工作的场合,你和黎岁公然出双入对,就别再和我有多纠缠。”
她想说完的,可是男人凛凛的阴影落在她身上,将她完全罩住时,她突然就有些口干舌燥。
“再跟你纠缠,会怎么样?“下巴被男人的食指一挑,她顺着抬起脸看向他。
“影响不好。“她说。
男人挑眉,“对谁影响不好?”
还能是谁?
当然是对她影响不好。
秦少爷隔三差五左拥右抱,哪会怕什么影响。
但她很识相没去碰逆鳞。扯唇,“都不好。”
落在她被自己搓伤的脸颊上,用指腹轻轻碰了碰。
饶是动作很轻,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仍有一丝火辣辣的痛感。
她下意识拿手挡,手却被男人强制掰开了。
长发也被撩到一边去,这下,整张右脸落在男人的视线中。
梁听雪的余光扫到男人节骨分明的手握着一支喷雾,下一瞬间,清凉的喷雾在脸颊处,梁听雪下意识闭了闭眼。
“觉得疼就喷这个。”
他顿了顿,盯着她一瞬间皱起的眉头,瞳仁漆黑。
“都是很温和的成分。放心用。”
她微怔。
皮肤耐受性不好,秦崇是怎么知道的?
她从来也没在他面前提过。更不觉得秦崇会注意到这样细微的事。
“愣什么。”
喷雾在她面前举了有一会了,被男人强行塞到她手上。
“没有。”梁听雪清了清嗓子,回神。
秦崇盯着她看,黑发盖过男人的眉弓,深邃的眼眸藏匿于下,闪烁着微光,期待她说什么似的。
“你换发型了?”
不想继续深思他为什么连她的小事都了解,梁听雪将话题转移开。
突然发现这几天秦崇都散着刘海,不像之前背头的造型,时时刻刻都凌厉逼人。
张扬的气息,像谁来着?
秦崇很随性地嗯了声,眉梢一挑,一双眼睛仍然侵着深情,像是在问她怎么样,好不好看。
梁听雪抿唇,“你的年纪,不适合这种小奶狗发型。”
不否认好看,可是这造型镇不住人,不搭他的身份。
男人唇角微微一抽,眉宇瞬间阴了下来,沉目,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
“吃点鱼食补补脑子。鱼的记忆都比你好使。”
翌日,薄薄的晨光溜进采光极佳的浴室中,精赤上身的零星咬痕仍然很明显。
那是梁听雪喝醉那天晚上咬出来的痕迹。
下口没轻没重的,被他严肃斥了句别乱咬。
女人悻悻松了口,水雾一片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瘪了瘪嘴,多委屈似的。
控诉他独裁,专横跋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突然就无奈笑了,喝成那样,真是要骑到他头上去了。
“你咬你咬,想咬哪都成。”
逗她的。
她还真敢再来。
又咬又挠,泄愤似的。
衬衣锁到第一颗纽扣处,遮住她留下的吻痕和咬痕,深的浅的,他眼睛眯了眯,又将领口的纽扣松开,推门出去。
屋外,女人的长发在右侧卷成了一个低花瓣丸子,妆容精致,今天的她看起来温柔娇艳的小女人。
美拉德色系的羊毛套装裙领口不低,却也不高,堪堪挡住她胸前春色,却挡不住娇俏风情。
美则美矣,太露。
男人眉宇压了压,不甚愉悦地加重了脚步声。
听见秦崇出房门的声响,梁听雪转头看了他一眼。
她微笑,朱唇翕动,一个字从她舌尖崩出来。
“早。“
好整以暇要出门,“简单做了三明治,你记得吃。“
转头,正要换上棕色高跟鞋,她松松垮垮的花苞丸子就被男人恶作剧地揪了一下。
梁听雪懵住,感受到自己的头发掉了一截,窝火。
难得顺手一次性就扎出的漂亮丸子!!一扯全毁了!
“你干嘛呀?幼不幼稚?“她转头,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这就想走?”
深浅不一的抓痕和吻痕从他正正经经扣好的衬衣领口跑出来。
荷尔蒙也就顺势从他的脖颈,从有力的手腕,利落鬓角,一寸寸满溢而出。
梁听雪眼中的困惑顷刻转为怔愣,旋即又变成了愠怒。
哪个女人搞出来的吻痕??就这么毫不遮掩敞给她看??
从她愠怒的表情看出她在想什么之后,秦崇是真的没脾气了。
“又忘了?”
“仗着脑子不好使,想否认自己的杰作?”
梁听雪正想说什么,脑子里突然涌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片段。
很模糊,但确实是她在他身上肆无忌惮作乱的画面。
回忆到自己吵着秦崇转身,用指甲在他背后挠出一朵小花的这一段,她的脸蹭地红起来。
她脑子里浮现出四个字。
酒后乱性。
她立刻跑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一盒遮瑕膏,“我帮你遮。”
男人侧了侧脖子,躲开她糊过来的一团黏腻的膏状物。
“不遮。”
腔调懒懒的,磁性好听,带着他惯有的风流劲。
梁听雪咋舌,脸色更加绯红,“……那你把扣子扣上。”
“不想扣。”
“那……那你就这样出门?”
男人漫不经心地笑了声,“嗯。就这样。”
“但我这个人锱铢必较,别人对我做了什么,我也一定会如数奉还。”
还没明白男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他的气息更加靠近,下一秒颈窝处感受到男人头发扫过的痒意。
他齿间收力,在她锁骨上一咬,她瞬间打了个激灵。
“别……别咬,我晚些还要进项目的!”
“那我该咬哪?”
湿热的鼻息喷洒在她耳廓,她看见男人往下移的视线,她胸口一紧。
连忙拿手推开他的脑袋,但抵在他短茬鬓边的手立刻大手捉住,禁锢在她身后,她心脏猛猛震了一下。
结局,是梁听雪回房换下了这一套很有女人味的美拉德套毛衣裙。
换套上高领打底的时候,她内心的无语到极致。
自己那么能咬,说谁是狗呢?!
论睚眦必较,就没人比得过他!
再套上一件黑色大衣,小女人的柔劲消失了,黑白分明的一身仍旧很美,只是多了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出房门时她没好气地瞪着立在玄关处的男人。
“送你?”
“不用!”
他垂睫看她换鞋,“那去车库二层挑辆车,给你代步用。”
他顿了顿,“你想一天换一辆都行。”
林澜别院独栋别墅的地下停车库有两层。
一层是秦崇各种跑车,豪车。第二层的轿车车型都偏小,适合女人。
曾经她以为那些车属于这里的女主人。
直到她成为女主人,才发现压根与她无关。
他甚至吝啬给她一个停车位。
婚后这一年来,她的小破车,还是停林澜别院公共停车场内的。
男人俯视她,像是在施舍恩泽似的。
搞得她特想来一句谢主隆恩。
秦崇本来就不是个小气的人,对待女人还尤其大方。
但这么突然要把第二层的车都释放给她,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本还挂相的表情此刻活泛了些,她有些不自然地说,“就......那辆奥迪q5借我开开得了,其他车也开不惯。”
这回她学乖了,耍性子占不到好处。
她要做的就是,在男人愿意给的时候心安理得享用,不愿意给的时候也能兜住自己。
从男人指尖将钥匙勾走,“谢了。”
身后男人笑。
收东西倒是收得痛快。
“明晚陪我去参加一个晚宴。”
拿人手短嘛,她当然要答应。
“没问题。”
当日趁着午休,尤子惠拉着梁听雪一道去看了新场地。
尤子惠挑中的是国际大厦高层39楼的办公室。
国际大厦,挨着华城最高最具有辨识度的方洲大厦而立,同样是财富资源的象征。
梁听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面,从上往下遥遥望去,无数人群如同蜉蝣,涌动在林立大厦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