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太子看去,哪知太子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
他的脸还是那么冷,槛儿却扬起了唇角。
骆峋放在膝上的指尖动了动。
旋即便要移开视线。
但就在这时,他的余光扫到一点红。
循着看过去,竟是她雪白右腰侧靠近胯骨的位置,一粒米粒大小的朱砂痣。
——“宋槛儿的前腰右侧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这个证据不是为了证明她是重生的,而是为了证明我了解她。”
为什么会了解?
因为姜氏乃异世界人,而他们是对方在她那个世界看的一本书中的人物。
而在那本书中,及笄不久的她被他冷待,怀着身子被拘在嘉荣堂的偏殿。
不多时,槛儿的腹部养护告一段落。
瑛姑姑等人悄声退下。
槛儿拢了拢外衫来到太子跟前,握住他的手娇笑道:“殿下,您忘记一件事了。”
她身上一股淡淡的膏脂香,骆峋顺势将她往跟前带了带,让槛儿坐到他腿上。
“什么?”
槛儿偎到他肩头,假嗔道:“您这回没叫人通传,妾身都当着您的面那般失仪了。”
骆峋想起来了。
先前吓到她的那回,他有答应过她今后来她这边会提前叫人通传,省得再吓到人。
骆峋自然记得这事,前面这三个月过来时他都没禁她院里的人通传。
只不过,不久前曹良媛提出要与他单独说话时,他看到她始终低着头。
不曾看他。
他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怪异感。
明明她那般本分是对的,他却不舒坦,可具体怎么个不舒坦法又难以形容。
以至于来了她这儿,他鬼使神差没叫人通传。
此刻听槛儿提起,骆峋风轻云淡地顾左右而言他:“孤不认为你有失仪便是。”
说完还摸了摸槛儿的肚子,冷声说:“相较于比半月前摸着略大了些,是用膳用撑了,还是腹中胎儿又长了?”
槛儿:“……”
槛儿眨眨眼:“也可能是孩子吃撑了?”
骆峋看出了她眼里的狡黠,知道她是在揶揄他,不由摸到她的嘴角扯了扯。
“胡说八道。”
槛儿立马抿紧唇,还抬手在嘴巴边做了个缝合的姿势,一双美目眨啊眨。
骆峋就笑了,笑意在眸底转瞬即逝。
但不知是看槛儿涂抹膏脂时想起过姜氏的话,还是因为别的,半夜骆峋便做起了梦。
只不同于早先的缠绵旖旎。
这回的梦直叫人生气!
“对于把孩子养在嘉荣堂一事,你如何想?”
梦里,骆峋听到自己的声音。
眼前一片雾蒙蒙的。
他皱了皱眉,再一闭眼睁眼。
面前跪着一个小宫女。
骆峋微怔。
心里第一时间叫出了熟悉的名字,但说起来他似乎还从不曾叫过她的名字。
平日里心中念及她时,一直是小昭训。
正不解自己为何会梦到还未临幸她的时候,准备伸手拉她时,骆峋发现自己竟控制不了自己的动作!
他想抬手,放在膝上的手纹丝不动。
而这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娇躯似雨打海棠般摇摇欲坠的小宫女开了口。
“回殿下,奴婢全凭太子妃做主。”
第109章 前世的临幸,“奴婢谢殿下赏赐。”
她真的很胆小,身子在抖,额前刘海在抖,低垂的睫毛在抖,就连声音都在抖。
像极了骆峋曾在狩猎场猎到的梅花小鹿。
骆峋想皱眉,但面部表情不受控。
他知道这场梦里他大抵会一直这样下去,于是骆峋干脆不再白费功夫。
此时此刻,他感觉到了自己心里那一丝对小宫女的恻隐之心,因为她的这一句回答逐渐转变成了恼怒。
他恼她如此忠于郑氏,恼她如此愚蠢。
更恼从小长于宫廷,见多了各式各样趋炎附势之辈,却还会因其姿态卑微怯懦,对一个小宫女生恻隐之心的他!
骆峋的心绪受到了一股怒火的感染,他被迫“腾”地起身,拂袖而去。
然没走两步,衣摆被拽住。
方才光是见到他就战战兢兢,回句话都抖个不停的小宫女竟抱住了他的腿。
“殿下别走!奴婢知错,殿下您别走!”
槛儿是跪着扑过来的,断线珠子似的眼泪从她白嫩微丰的面颊上簌簌滚落。
衬着那艳丽娇怯的眉眼,使得她整个人如一朵似正在经受风雨的白牡丹。
骆峋俯视着她。
好一会儿,他问:“错哪了?”
她怔住了。
红唇嗫嚅着:“奴婢、奴婢……”
骆峋转身就走!
他应下要幸她,但他此刻更需要冷静。
“殿下别走,您别走!别丢下奴婢!奴婢虽是做奴婢的,可奴婢的身子是干净的……”
“你放肆!”
骆峋清楚地感觉到梦里的他有多愤怒,一向不怎么对外表露情绪的他有朝一日竟也会这么厉声呵斥一个人。
连骆峋自己都感到意外。
“殿下……”海顺在落地罩外探了个头进来。
骆峋下意识要把人喝退,梦里的他已经扭头冲海顺道:“滚出去!”
海顺麻利地滚了。
“信不信孤治你个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罪?”看着抱住他不松的人,骆峋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得掉渣。
小宫女被吓到了,小脸儿不见血色,紧抱着他小腿的手也猛地松了力道。
但在骆峋转身之际,她又抱了上来。
这次抱的是他的脚踝。
她紧抱着他的脚踝,像在抱着一根救命浮木。
那么紧。
那么颤抖。
她把头磕得砰砰响,语无伦次地道:“殿下不要走,奴婢求求您,奴婢知错了……
太子妃叫奴婢来伺候您,奴婢的身子真是干净的,奴婢每天都有擦洗身子……”
说着,没等骆峋再斥她。
她忽然拽着他的衣袍站了起来,怕得嗓子眼儿都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哭泣的声音比猫崽叫大不了多少。
但她敢抓住他的手,敢当着他的面哆哆嗦嗦解起了衣裳上的盘扣。
“殿下不信、殿下不信可以检查的,奴婢很干净,奴婢、奴婢求殿下垂怜……”
骆峋气笑了。
是太子妃叫她来伺候他的,所以她说全凭太子妃做主,敢拦他的路,敢当着他的面做出如此不端之事。
合则她怕太子妃,不怕他,合则他这个太子在她心里比不得太子妃的地位!
是真的蠢,还是她真就如此想?
骆峋懒得深究。
他只知道,他给过她机会。
“殿下、殿下……”
昏暗帐中,骆峋能看到身下之人白皙姣好的轮廓,听到她极力忍耐的抽泣声。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怜惜。
他幼年卷入后宫之争患上隐疾,长大后的人事教导是母后想法替他避开的。
他所知晓的有关男女房中之事的所有理论,皆来源于医书及避火图。
事先服了药,初次将理论转化为实践,在没有掌灯的情况下有失误在所难免。
不是说是太子妃叫她来伺候他的?不是把太子妃看得比他这个太子还重?
不是要他垂怜?
又哭什么?
“闭嘴。”
骆峋将槛儿的双手扣在其脑顶,一手捞起她纤细却不失圆润的腿儿。
没有任何预兆地。
身下之人始终强忍着没哭出声,唯有时不时的吸气声和她身上止不住的颤抖显示着她在经历怎样的痛苦。
骆峋想停下。
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继续进行。
他觉得荒唐,不舒坦。
也有一丝别扭。
想着真正的槛儿就睡在他身旁,他这会儿却在梦中与另一个槛儿行此等事。
但又想,此时并非他真正的身子。
是另一个骆峋的身子。
也不对……
总之就别扭。
如是不知过去多久。
“你自己选的。”
他扯开毯子盖住榻上的人,指腹抹开她眼角刚滚下来的眼泪,嗓音冷得仿佛他刚刚只是处理了一件寻常公务。
不带丝毫情绪欲念。
槛儿终于哑声道:“奴婢,谢殿下……”
骆峋起身下榻。
槛儿要起来伺候,他道:“用不着你。”
“……是。”
骆峋套上中裤,回头朝帐中看了一眼。
她裹着毯子跪在榻上。
光线昏暗,看不清她的脸,但能看到她隐隐晃动的身子,似是顷刻间就要昏厥。
骆峋感觉到,梦中的他此刻似欲说什么做什么,然而终究收回视线。
转身进了浴间。
再出来时,眼前的场景变成了嘉荣堂的正房厅堂,时间也变成了白天。
骆峋坐在北面的左上首位,郑氏隔着一个案几坐在对面,槛儿仍旧一身宫女装束,低眉顺眼地站在郑氏身旁。
郑氏笑着对槛儿说:“殿下知晓你有了身孕,命人赐了赏,还不快谢谢殿下?”
骆峋便看着槛儿款步行到离他半丈远的位置,毕恭毕敬地对他跪拜下去。
“奴婢谢殿下赏赐。”
骆峋感受到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说有了身子不必跪拜,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她从始至终选的都是郑氏,哪怕郑氏私下如何苛待她,她的选择都不曾变。
既如此,他又何需管。
一个小宫婢罢了。
不必在意。
于是,骆峋起身往外行去,经过槛儿时,微微晃动的袍摆从她的肩头擦过。
余光里她跪伏在地,腰背伏到了极致,依稀可见脊背绷起的弧度,脑袋触地。
似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骆峋醒了。
床帐中,他只听到自己加重的呼吸声。
心跳很快,心脏有一种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握于其中的闷痛艰涩感。
扭头往旁边看去。
她又睡到靠墙的位置去了。
她睡觉一向喜和他挨在一处,爱将手脚往他身上搭,动作熟稔得似做过无数次。
但最近她比以往更怕热,常常睡着前抱着他,睡着睡着便滚到里侧去了。
中间空得还能睡两个人。
骆峋静静看着背对着自己熟睡的人,脑海里还清晰地浮现着梦中的一幕幕。
试想,若四月那晚她真如梦里那般答了他的那个问题,他会如梦里那般恼吗?
骆峋想,会。
不仅仅为他和郑氏之间的矛盾而迁怒。
更为对她的恨铁不成钢,为她对他的轻视,为自己的一番心意被她辜负的恼羞成怒。
他生性便是如此,纵使立志要做明君,骨子里也存着自小被养出来的傲气与冷漠。
所以他会恼她。
可身处局外,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
梦里的槛儿。
真是她蠢、她笨,是她有意把郑氏看得比他这个太子还重,是她立不起来吗?
她只是被磋磨得狠了,她对郑氏的极度畏惧让她丧失了思考能力。
让她只想到了违抗郑氏的下场,却没有去想惹恼了他,只会死得更惨。
这能说她错了吗?
她只是想活下去,她只是胆小。
胆小不是错,它是人各式各样性情中的一种。
骆峋朝里侧挪了挪。
微撑起身将被槛儿掀到靠墙位置堆成一团的毯子理出一个角,搭到她腰间。
又替她理了理被她拿带子竖着,堆在颈间的长发,再躺下轻轻拥着她。
槛儿感觉到了,迷糊间抓住太子放在她腰上的手,咕哝了一声:“殿下……”
骆峋低低道:“没事,睡吧。”
今晚屋里跳珠值夜,院子里有小满子、小喜子和太子带来的宫人守着。
喜雨在外面待到三更天便回了后罩房,她和望晴、银竹是二等宫女,住四人房。
屋子是一个大通间。
以落地罩隔成了里外两间,外间作日常活动之用,里间自然是睡觉的地方。
挨着门窗这一侧一张一丈有余的青砖大炕,分成了四个位置,眼下没冷起来炕自然没烧,炕上铺着青竹簟。
望晴和银竹早睡了,喜雨轻手轻脚地在外间洗漱好,再做贼似的爬上炕。
刚理好毯子躺下。
旁边位置忽然传来望晴压低的声音:“主子和殿下今晚有叫水吗?”
喜雨吓一跳,扭头看过去。
屋里熄了灯,好在睡觉的地方临窗,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倒看得见人的五官轮廓。
“我吵醒你了?”喜雨拿气音问。
望晴:“你一进来我就知道。”
其实是没怎么睡着。
“哦哦。”
“问你呢,主子们可有叫水?”
早先逢上槛儿侍寝喜雨她们会守在外面听候差遣,等结束了再相继散去。
后来太子来的次数多了,喜雨、望晴和银竹每晚只需一个人轮流着来守。
“叫啥水啊,”喜雨嗔她。
“叫水我能这么早回来?再说咱主子现在又不能侍寝,周嬷嬷都盯着呢。”
后宫女子有了身孕不能侍寝,这是规矩。
一则自然是为防止伤到皇嗣,二则内训有言,孕期行房不利于对胎儿的教导。
哪怕太医认为胎相稳定后可行,也不能。
所以周嬷嬷既是来照看槛儿孕期生活的,又担着夜里提醒主子们忌房事的责。
“对了,你问这个干嘛?”喜雨问。
望晴:“没,我也是关心咱的小主子,毕竟主子跟殿下都年轻,早先那动静……”
喜雨捶她。
没好气道:“要命了你!这话岂是能说的?前面可就有元淳宫的人!”
望晴闭紧嘴。
喜雨拐她一肘子,“以后不准再说,听到没?”
望晴“唔”了声:“知道了。”
喜雨翻了个身。
“睡吧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望晴看了她的后脑勺一会儿,转过头盯着黑漆漆的屋顶,却是没什么睡意。
良久,望晴才叹出一口气闭上眼。
挨着炕柜的位置,银竹缓缓睁开眼。
次日中秋,太子丑时六刻就走了,因为要赶在寅时随元隆帝去夕月坛祭月。
辰时他要代帝到社稷坛祭祖,巳时则要到坤和宫向裴皇后行中秋礼。
总归没个闲的时候。
坤和宫要举行内廷祭月礼,所以郑明芷一大早也出了门,反倒是槛儿这些不用出席中秋宴的妾室最为清闲。
槛儿一觉睡到辰时自然醒。
洗漱完先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这是她自打伤暑治好后养成的习惯。
上辈子她的不治之症源自太子被幽禁那年的冬天,郑氏拿她撒气,叫人打了她的腿又让她在雪地里跪了一天。
自此落了病根,后来就被诊出了骨岩病。
即双膝骨上生了硬块且小腿僵硬如石,发作起来疼痛至极不良于行。
太医说此病与寒邪留滞骨骼有关,年轻时或无所觉,病程经数年或数十年。
在病处生出硬块之前一般都当是寻常风湿病症,让人难以察觉,一旦病发便是殃及周身,药石罔效。
从病发到诊出不治之症,再到她临终,前后拢共四个月时间都不到。
真要说起来,槛儿觉得自己走得还挺快。
这辈子槛儿自是不会给郑氏拿她撒气的机会,不仅如此她还得锻炼好身子。
争取这辈子能多活几年!
今儿东宫各个地方的宫人们要过节,槛儿她们也要和自己院子里的人过节。
所以用过早膳,槛儿就带着周嬷嬷和几个丫头到后面园子里摘桂花。
桂花有“贵子”的寓意,本朝有逢中秋有孕之人会在头上簪桂花的习俗。
周嬷嬷给折了一小支,确定花里没藏虫子之类的东西才戴到槛儿发髻上。
另摘的桂花跳珠几个也都仔细检查过才带回去,修剪后插在花瓶里。
库房的人送来了几盏晚上要点的花灯,宫里的花灯做得精巧无比。
其中有一个和槛儿差不多高的嫦娥奔月灯,嫦娥的仙姿玉貌与那股清冷绝尘气质绘制得惟妙惟肖自不必说。
其头上发簪的精细纹路、衣裙披帛的料子质感以及脚踏祥云那股乘风而去的飘然感也是跃然于纸。
此外还有玉兔捣药灯、莲花灯、仙鹤灯,或用绢纱竹篾制作而成,或用各色纸折成。
总归都别出心裁,精致好看。
来送灯的人也会来事。
借灯喻人地拍了槛儿好一通马屁也就罢,临了还拿出两盏只有巴掌大胖乎乎的金鱼灯,说是送给小主子的。
哎哟喂!
就这拍马屁的功夫,小福子、小喜子顿时有种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棋逢对手感。
于是二人借着灯和那小太监比着似的,拍起了槛儿和肚里孩子的马屁。
越拍越起劲,隐隐有了对喷的趋势。
槛儿:“……赏,都赏!”
半下午的时候,沁芳居来了人。
说是曹良媛组了赏月宴,秦昭训已经应邀了,也请宋昭训晚上过去品月饼赏月。
当然,如果宋昭训不方便就作罢。
曹良媛也就是走个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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