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外人把那小子夸得跟啥似的,还神童呢,神童考三年才考个童生。”
“后面的啥府试院试,又是被马车撞,又是掉河里,又是被山匪追得满坡跑。
我看他啊,就没有当官的命!”
宋樱:“人家考了个秀才啊,我哥他们啥也不是呢,再说这回又没出乱子。
没听姜存简说他这回把考卷写完了吗?早先那几场是他身子不舒坦,考卷没写完才考得不好的。”
“考卷写完了就能考上?”葛氏翻白眼,“那怕不是满大街都是状元郎。”
宋勤仁揣着手没好气道。
“再怎么那是我外甥,也是你外甥,就不能盼着他点儿好?天天说这些晦气话,家都要被你说散了。”
葛氏才不怕他。
皮笑肉不笑地刺道:“你记得外甥,咋就不记得外甥女呢?你外甥女现在可没准儿是宫里头的贵人呢。”
宋勤仁一梗。
两个月前他跟葛氏的话被姜存简那崽子听了去,又被宋芳禾给知道了。
宋芳禾当时就把他跟葛氏提溜回客栈逼问,让他俩从实招来,问他们为啥早不说记得买槛儿的人长啥样。
为啥不早说?
宋勤仁是当初没注意那女人脸上的痣,对对方的印象也很模糊,还是见了断头台上的人才莫名觉得面熟。
葛氏对宋芳禾说的是她当初没想起这一茬,实际是她那时不想把槛儿找回来。
拼着挨打也把事给瞒下了。
不过事情是他跟葛氏一起做下的,这时候去拆穿葛氏他也落不得啥好。
所以宋勤仁也没向宋芳禾说实话。
不过他俩最终又挨了宋芳禾一通揍,前几天脸上的淤青才算彻底没了。
而来了京城的这两个多月。
宋芳禾带他们租好了房子之后,姜存简备考,姜劭卿趁着身子好的时候四处打探与考试相关的事。
老两口则在家里调理身子。
这一路把他俩折腾得够呛。
宋芳禾没把那被砍头的女囚犯就是买槛儿的人这事,告诉家里其他人。
宋勤仁跟葛氏也没敢说。
怕被老两口知道了,家里要翻天。
但这些日子宋勤仁两口子也没闲着,宋芳禾押着他们到处打听那女囚犯的事,还有那个啥宋良娣的事。
可关乎到皇帝老爷和皇帝老爷的儿子,他们哪敢光明正大地跟人打听啊。
就做贼似的,到处拐弯抹角地问。
不过倒让他们打听出了点儿名堂。
譬如那囚犯两口子早先住哪,家里大概是个啥情况,闺女嫁到了哪儿。
宋勤仁他们顺着打听来的消息,找到了那两口子闺女嫁的地方。
本是想找到人打听打听槛儿的事,谁知都还没靠近那家人的房门,路边就有俩人觉得他们贼眉鼠眼。
把他们给撵走了。
也是丢脸丢到家了。
至于那个宋啥良娣的。
本来按宋勤仁来看肯定不会是槛儿,那丫头哪可能有那么好的福气啊。
做皇帝老爷儿子的姨娘,她咋不上天呢。
肯定是哪弄错了。
可惜,宋勤仁想错了。
因为他们在打听消息的过程中听了不少小道消息,就听人说那良娣是被她狠心的舅舅舅母给卖了的。
姓宋,又是让舅舅舅母卖了的。
年龄啥的也对得上。
这世上估计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这阵子宋勤仁一直处于一种既亢奋激动,又忐忑不安的情绪中。
亢奋激动的是他外甥女可能成宫里的贵人了,不安的是买她的那对夫妻都被皇帝老爷下旨砍头了。
他们这卖她的舅舅舅母,会不会也被皇帝老爷命人把脑袋给砍了啊?
为此,宋勤仁这段日子没睡过啥好觉。
这会儿听葛氏又拿槛儿的事来讥他,宋勤仁当即黑着脸朝葛氏瞪去。
人群中忽地传来他家老二的声音:“中了中了!姜存简,你考中了!”
“啊啊啊姜存简你是第二名!第二名!”
宋武在前排扯着嗓子嚎。
宋文也嚎了起来。
“姜、存、简,真是姜存简,第二名!看到没,就那个亚元,是我表弟!我表弟考中举人老爷了!第二名!”
乡试中的第一名为解元,第二名亚元,第三、四、五名为经魁,五名以后及至末尾一名则统称为文魁。
亚元看似比不得解元风光,可没有真才实学一般人根本拿不到这个名次。
尤其还是顺天府乡试中的亚元。
宋文两兄弟这一嚎,几乎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又看被他们推出来说是他们表弟的人模样不过十七八岁。
众人皆震惊不已。
或质疑,或错愕,或赞许,或道喜,姜存简被大伙儿说得面红耳赤。
确定自己考上了,他也没在意名次就费了老鼻子劲儿挤出来了。
“考上了?我儿考上了?!”
宋芳禾跟着儿子出来,惊喜过了头,以至于脑子嗡嗡的差点跟不上反应,
宋文就跟她说考上了,还是第二名!
宋芳禾激动得满脸涨红,眼眶也是红的,“我儿考上了,我儿是举人老爷了!”
姜存简忙安抚,又道:“爹跟外祖父外祖母还在家等着,咱先回吧。”
“是,是得回!咱回去向他们报喜!你爹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直到母子俩走出老远。
葛氏才回过神,难以置信地嘟囔着:“考上了,居然真让他给考上了……”
宋家租的房子在宣武门外大街西侧的炸子桥胡同,一座小三合院。
此处远离大街上的车马喧嚣,环境幽静,既适合读书也适合老年人养病。
一行人回家报了喜,姜劭卿喜极而泣,宋继善亦久违地开怀大笑起来。
沈玉淑听懂了外孙考试,神智难得清醒了小会儿,嚷着要给外孙包红包。
不多时。
京里专门的报子来了炸子桥胡同。
一路高唱姜公讳存简老爷高中本年乡试第二名,顿时整条胡同热闹了起来。
宋家人又是给赏钱,又是招待道喜的街坊邻居,差不多到晌午才忙活完。
等吃了午饭,宋芳禾把儿子叫到里屋。
“你现在是举人老爷了,有没有啥办法能打听到宫里的情况?”
姜劭卿先儿子一步道:
“宫里的事哪是那么容易打听的,别说他现在只是举人,连个官都算不上。
就算来年他过了会试又参加了殿试,有幸当上官,那也是从最底层做起,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宫里什么事。”
宋芳禾就急了。
“那咋办?槛儿就在宫里,也不知她现在是个啥情况,咱得找到她啊!”
说着,她想起来一件事。
“这样行吗?存简能来京城考试还多亏了那钦差大老爷的提点,那大老爷不是说是个啥剩的王爷吗?
这会儿存简考中了,咱要不去谢谢那剩王爷,顺便向他打听打听槛儿?”
“又在胡扯。”
姜劭卿道。
“是谨慎的慎,不是残羹剩饭的剩。
我都打听了,慎王也是皇帝老爷的儿子,是太子同父异母的兄长。”
“存简早先是考生,如今是新科举人,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与慎王接触。
否则非但会害了恩人,更会害了咱儿子。”
“这不行那不行,那要怎么找槛儿!”
宋芳禾声音里带了哭腔。
“槛儿就在宫里,那宋良娣就是槛儿!她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多苦啊……
我这个大姨啥也没为她做,现在明知她在宫里,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姜劭卿虽没见过槛儿那孩子,但他清楚槛儿对妻子意味着什么。
小姨子跟妻子感情深,早年因着他与妻子的这桩婚事,姐妹俩闹了矛盾。
其实那时就是小姑娘家的赌气。
小姨子觉得妻子说话不算话。
说好的姐妹俩嫁到同一个地方做邻居,妻子却看中了他这个老远的外地人。
姐妹俩为此大吵了一架。
这一赌气就是好几年,小姨子连丧夫这么重要的事都没让人给他们捎信。
再之后他们收到的,便是小姨子的死讯。
“娘您别急。”
姜存简劝道。
“若宋良娣真是槛儿,说明槛儿吉人自有天相,现下在宫里该也不会有事。
三天后新科举人有场鹿鸣宴,我听人说鹿鸣宴太子可能会代皇帝出席。
我是亚元,太子应该会与我说话。”
宋芳禾眼睛一亮。
“到时你就向太子打听槛儿?!”
那自然是不能的。
姜存简虽年轻,往年倒霉的经历没能让他出头,致使他没接触过多少官老爷。
可他有脑子啊。
想也知道官场、皇家规矩森严,太子的女眷岂能是随意一个外男可打听的。
当是他们县城啊。
“我不能主动向太子打听槛儿,但我能让太子留意到我,我才十七呢,这么年轻的亚元本朝能有几个?”
姜存简拍着胸膛,毫不谦虚地说。
“太子留意我了,不就会叫人查咱家的情况?查到咱家头上,不就知道我有个妹妹被舅舅舅母卖了?
听京里的人说太子很宠宋良娣,若宋良娣是槛儿,太子能不知道她的身世?
到时候没准儿根本不用咱自己找,太子自己就派人找上咱们了!”
宋芳禾瞪眼睛。
“还能这样?”
东宫,仁安殿。
之前太子未曾接触过本次乡试考生名册是为避嫌,如今榜下来了,礼部拟的名册也正式呈到了他跟前。
骆峋按名次看下去,一面看,一面听官员陈述与其人相关的一些情况。
轮到亚元,骆峋没忘记此人年方十七,便着重留意了一番对方的家世。
看到其家中成员一栏,他眸光一顿。
外祖宋继善,外祖母沈玉淑,原籍安庆府宿松县大山坳子乡,大山坳子乡……
再往下。
有舅舅、舅母一家相关记录。
另有小姨、小姨父亡故,表妹年幼失散。
三日后,鹿鸣宴。
鹿鸣宴源于周兴贤能的乡饮酒礼,礼记中有言,工入,升歌三终。
升堂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又因升堂乐首奏《鹿鸣》,故称鹿鸣宴。
各地的鹿鸣宴由布政使司或是巡抚衙门操办,京中的则由顺天府举办。
今年的宴就设在顺天府衙内,时间按礼制定在下午未时初到申时末。
但一大早,本届举人们便开始了沐浴焚香更衣,到了赴宴时各个一身簇新的青色圆领襕衫,头戴儒巾。
一通作揖寒暄。
新科举人们相继步入府衙递上请帖验明正身,由衙役领着进了宴场。
鹿鸣宴中核心的一环是拜谢恩师,即集体拜见本次乡试的主考官,是为座师,并同考官,则为房师。
谢了师,呈上门生贴就算是正式确定师生关系,同时也确定了同门关系。
这些便是将来官场上的重要人脉。
过了这一环节众人按名次落座,顺天府府尹致辞后宴会正式开始。
唱鹿鸣诗,跳魁星舞。
姜存简坐在解元后面。
看似认真地在听场中的歌工唱歌,伶人跳舞,实则眼神余光留意着席间的一切,猜测会不会有大人物到场。
可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在场的官员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姜存简被他们叫过去都说了好多次话了,还是没啥大人物来的迹象。
姜存简:“……”
是他天真了。
太子哪可能是说来就来的。
他得想想回去了要怎么跟他娘说……
念头未落,庭院入口方向传来骚动。
一名衙役匆匆奔到顺天府府尹面前,高声禀道:“大人,太子殿下驾到!”
在座的官员立时起身,自由言谈的举人们纷纷变了脸色,难掩激动紧张。
姜存简被一口果酒呛了个正着,涨红着一张俊秀的脸忙不迭打理衣袍。
举人们刚整队站好。
出去迎驾的几位官员回来了。
放眼望去,一行人最中间的那道赤色的高大身影尤为慑人显眼。
不待姜存简看清来人是何样貌,旁边一道声音高喊“噤声,跪”。
举人们仪态各异地齐齐跪拜。
姜存简挨着解元跪在第一排,只看见一片绣图极为繁复精巧的袍摆和一双绣着龙的靴子,另有一股淡香。
他偷偷吸了一口。
真好闻。
正想着,那片衣袍从他余光里一闪而过,同时响起一道清冷低沉的男声。
“起。”
明明只一个字,姜存简竟从中听出了一种威严,让人莫名有种窒息感。
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场中的举人们皆大气不敢喘一声。
直到太子在主位上落座。
“今日鹿鸣盛宴,孤奉陛下之命前来嘉勉俊彦,尔等才华颖异,皆为栋梁之才,无需拘常礼,抬头回话吧。”
众人齐齐谢恩,朝主位上的人看去。
便见那人一身赤底织金锦双肩绣团龙纹的宽袖袍子,身前盘龙威风凛凛,头戴红宝垂缨双龙戏珠紫金冠。
面如冠玉,身姿伟岸,一双凤目看似古井不波,实则眼神幽深凌厉。
就如同他身前那条龙。
仿佛一个轻描淡写的眼风,便能于顷刻间让在场众人身心俱震,魂分魄散。
这就是太子。
姜存简暗暗唏嘘。
跟着脑子一抽,冒出了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暗道那位宋良娣若真是槛儿妹妹,能在这样的人物跟前贴身侍候,可见槛儿妹妹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思维正发散呢,太子冷不丁瞥了过来。
姜存简眨了下眼。
一脸的恭敬谦逊之态。
随即见太子没什么表情地侧目与解元说话,仿佛刚才的那一眼只是他的错觉。
姜存简没敢再走神。
不多会儿,太子与解元说完了话。
姜存简如临大敌。
太子果然与他说话了,问了几个学问上的问题转而随口问起他家中境况。
机会这不就来了?!
姜存简脑子转得飞快。
前头回答父亲及老家情况时他寥寥数语,轮到答母亲这边的亲缘关系时姜存简像是突然被夺舍了似的。
不至于长篇大论,但话没少说。
尤其是说到表妹时,姜存简又是愧疚又是惋惜,又是愤怒又是难过。
说他表妹自幼失怙失恃。
得外祖父母养育又逢上家乡遭灾,逃难中途不幸被卖,自此杳无音讯。
他由衷地希望表妹能如小姨给她取的名字那般,送走她人生中一切坎坷。
说到最后,姜存简抹起了眼泪。
其他举人及官员:“……”
虽说姜亚元的表妹经历委实值得人同情,可此时这种场合真的无人在意你表妹如何!
顺天府府尹几度想打断姜亚元的话。
然看太子似乎没有不耐,他与另几位官员对个眼神,继续默默听下去。
姜存简自然是知分寸的,抹了抹眼泪便道自己失态,撩袍跪下请罪。
太子抬了抬手。
一个小太监上来一把搀住了姜存简。
姜存简原是想从太子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的,奈何太子威严着实太重。
心思也太深沉。
他看了两眼没看出名堂,就没敢再看了。
太子对他的答话也没有异样的表示,只宽慰了他一句定能找回家人便作罢。
直到太子离开,姜存简都心存狐疑。
槛儿妹妹真是太子的宠妾吗?
别不是他们找错人了吧?
他在这边疑惑,殊不知太子一出顺天府上了马车,一张俊脸便沉了下来。
回了宫。
骆峋向元隆帝复完命,遂回东宫给属官交代了一些事后回了元淳宫。
进了书房,他唤出朔蜂。
“姜亚元一家这两个多月在京中的动向,其舅舅舅母是何情况,越详细越好。”
朔蜂:“是。”
八个多月的曜哥儿撑着由小福子、小喜子按得稳稳当当的乌木长条宽凳。
颤颤巍巍地往起站,又如一只小螃蟹也似绕着条凳横着往前迈腿儿。
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娘。
时下八个月的婴孩能自己坐稳、爬利索,便已是体质极好的了。
鲜少有能靠自己撑着东西站起来,甚至像曜哥儿这样挪来挪去的。
学说话也一样。
当下大多孩子七八个月时的“说话”,基本都是孩子无意识的模仿,跟真正学说话有着本质的区别。
但曜哥儿生就长得好,又打从在娘胎里便有自己的意识,几乎是八个月一过。
他便开始根据自身的状况练习站立和说话了,一开口就是“凉”。
起初把瑛姑姑他们惊了一大跳,就差把自家小主子夸成仙童下凡了。
槛儿对儿子能站,开口学说话这两件事本身倒没像瑛姑姑他们那样反应。
毕竟小家伙长势快,她如今已见怪不怪了。
但曜哥儿的一声“凉”,却是让槛儿情不自禁红了眼眶,尤其他喊着“凉”朝她张开胳膊要抱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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