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苦涩的药味在嘴里弥漫,她皱了下眉, 才要抱怨时, 张贵仪又取了糖递过来。
张贵仪服侍她格外殷勤, 心思简直不言而喻。
不过她也需要有人在皇上身边, 如今薛姈恩宠太盛, 自己又近一年不能侍寝, 危机感油然而生。
她若有所思的抬眸望了过去。
张贵仪虽不够貌美,却还算个聪明人。
“娘娘?”张贵仪心倏地一紧, 反思着自己的言行可有不当。
“本宫不会亏待自己人。”卫贵妃抬手轻抚自己小腹, 徐徐开口道:“本宫近来不能侍寝, 有合适的机会,自会向皇上举荐你。”
张贵仪松了口气,连忙低头谢恩。
眼看快到宫门落钥的时候, 她说了两句吉利话,就带着宫人走了。
夜色如墨,风打在身上,寒意逼人。
张贵仪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沉默着上了暖轿。
今晚这宫里注定不会平静。
回到凝汐阁时,事先准备好的饭菜已经凉了。
薛姈服侍天子脱下斗篷,又奉上热茶,吩咐宫人们去下两碗长寿面,再备些小菜即可。
等她回来时,赵徽握着她的手腕在自己身边坐下,淡声道:“本想给你庆生,如此委屈你了。”
贵妃有孕,反过来看就是皇上再添子嗣,这是喜事,她若认了委屈才是不知好歹。
“皇上没有食言,陪着岁岁回来了,哪里是委屈?”她靠在天子的肩头,柔声道:“饭菜简薄了些,但味道不差。”
不知为何,明明是贵妃有孕这样的喜事,皇上的反应竟有些平淡,她只能猜着许是跟前朝有关。
可这些都是她不能问的,只能避而不提。
“妾身小时候贪玩,在树林里乱跑迷了路。”她娓娓道来:“天黑下来树林很可怕,我吓得一直哭,是爹爹找到我背了回来。”
“一路上他不但没骂我,还教我如何辨认方向,有哪些菌子和果子能吃,还随手采了些。”
“回家后,爹爹用带回来的食材给我做了碗面,那是我吃过最香的。”
“今儿我也让绣棠照着以前的法子做了。”薛姈一面说着,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
赵徽挑了下眉,暂且收起别的情绪,耐心听她说完。
她口中的“爹爹”是薛景澜,他跟这位以纨绔而闻名的薛三爷有过数面之缘,薛三爷一副好皮囊,哪怕名声不好,也并不让人讨厌。
薛姈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应当就是京郊西南,离行宫不远。
“等明年避暑时,朕陪你故地重游。”到底是她生日,赵徽特意许诺。
薛姈又惊又喜的望着他,双眸灿若星辰。“多谢皇上!”
不多时饭菜端了上来,赵徽尝了一口,肯定道:“果然味道不错。”
薛姈弯起唇角,皇上饿得久了,自然吃什么都更香甜些。她又让人特意盛得少了些,更会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两人把长寿面吃得一干二净。
薛姈背对着天子,睁着眼睛盯着帐子,丝毫没有睡意。
“不困?”男子低沉轻缓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薛姈吓一跳,他背后长眼睛了还是怎么着?
她索性转过身去,诚实地道:“我好像有点吃撑了,睡不着。”
赵徽有点哭笑不得。
平日里她的确吃得少,且用晚膳也早。
他伸出手,自她腰间往她身前探去。
“不用麻烦您帮我按摩——”薛姈话音才落,寝衣扣子被轻轻挑开。
她身子一僵。
“岁岁睡不着,朕来帮你消消食。”男子炙热的呼吸就落在她耳边,矫健有力的手臂束住她的腰肢,往前一带。
薛姈还未出口的惊呼声,被一个吻给吞没。
锦帐之中,春色无边。
翌日,薛姈醒来时,只感觉腰快折了。
幸而今日不是请安的时候,否则她也得派人去坤仪宫告假。
“主子,皇上特意吩咐奴婢们别叫您,让您多睡会儿。”绮霞笑眯眯的道:“还让奴婢们给您炖了补身子的汤。”
哪怕贵妃有孕这样的喜事,皇上还是陪主子回来,这恩宠着实羡煞旁人。
薛姈雪白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色,不知怎地,皇上昨夜要她似乎比往日都要凶,都要久——她苦不堪言,后悔装睡没成功。
天色已经大亮,她还是由绮霞她们服侍着起身,今日特意换上了家里送来的贴身小衣。
熟悉的皂角香气令人心安,像是娘亲温暖的怀抱。
“主子,这夜明珠可要收起来?”绮霞拿着昨夜皇上的赏赐来问。
薛姈摆了摆手,道:“不必,就放在暗格的抽屉里罢,得闲了我编个络子,夜里挂在帐中。”
别的倒也罢了,这件她要用起来。
绮霞答应着去办,她自去外间用了早膳,又勉强喝下一碗汤,揉着腰回到榻上养精神。
“主子,苏容华来了,正在宫门外落轿。”她才躺下,小安子跑着进来通传。
两人相熟已久,薛姈没跟她客套,只在屋子里等她。
不多时,软帘掀起,穿着青莲色大氅的苏容华走了进来。
“苏姐姐。”薛姈笑盈盈地打招呼,拉着她在榻上坐下,又塞给她手炉。“天冷我懒得动,就没去接你。”
苏容华看她满脸春色,眼角眉梢是藏不住的妩媚,猜到她是昨夜承宠后身子无力。
“跟我还客套?”苏容华怕她见自己在就难为情,拿了个大迎枕给她垫在腰后靠着。“本来我还担心来着,如今看倒是多余了。”
她话音未落,薛姈连耳根都隐隐发烫。
不过今早苏容华来,让她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平日里远着是非的苏姐姐,是为了她才去的昭阳宫。若贵妃截宠,自己不至于孤立无援,最次也能有人陪着,心里会好受些。
“苏姐姐,你又打趣我。”薛姈红着脸转移了话题:“绣棠,快把咱们的糕点端来。”
苏容华深以为然的点头:“吃人最短,阿姈是要堵我的嘴。”
眼看薛姈睁圆了漂亮的杏眸,气鼓鼓的模样特别可爱,她才温言顺毛:“好了,我不说了好不好?”
两人玩笑过后,苏容华敛起笑意,屏退了屋里的宫人,正色道:“贵妃有孕,你往后要多留神些。”
薛姈一怔,难道苏姐姐也看出了不对?
“贵妃怀着身孕,若一朝诞下皇子,谁最担心?”苏容华并未掩饰自己的心思,低声:“王皇后和德妃。”
“徐婕妤哪怕产子也威胁不到高位们,卫贵妃就不同了。”
“王皇后要担心自己的后位,德妃担心二皇子将会有兄弟来争夺。”
“她们不会亲自动手,还得选个一石二鸟的伎俩,你最危险。”
听分析头头是道,薛姈忽然轻轻一笑。
“姐姐不知我是谁的人么?”她抬眸望着苏容华,“我是薛妃带进宫的,薛妃又是王皇后的人。”
苏容华并无一丝闪躲,目光坚定:“阿姈就是阿姈,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薛姈这下倒真的有些惊讶,苏姐姐竟对她如此有信心,也看透了她更多的所求?
“我虽没多大能耐,也可以帮你看着些脚下的路。”苏容华神色平静,语气虽轻却诚恳。“只要你想做的事,我都会帮你。”
她们虽早就站在一边,却是头一次交心。
“好。”
薛姈郑重的应下,并不否认自己的野心。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轻笑出声。
“你好生歇着,我去重华宫看看徐婕妤。”苏容华起身,解释道:“前些日子她说我女红好,我帮她做了个虎头枕。”
徐婕妤这一胎在卫贵妃前头,无论她诞下皇子或是公主,在后宫中地位都会有所提升,拉拢她,对阿姈以后有好处。
“外头冷,辛苦姐姐要折腾这两趟。”薛姈跟着站了起来,让她把自己手炉带上。
苏容华微笑道:“妹妹帮忙让我升了位份,如今有暖轿可乘,倒不觉得辛苦。”
说完,她也不用薛姈送,自己走了回去。
薛姈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长长舒了口气。
苏容华、徐婕妤,还有上次替舒妃解围,她入宫半年,身边已经有了些人站在身边。
然而这还不够。
没人知道,她入宫是为了查明真相,扳倒薛妃。
上次薛妃被敲打后,似是学乖了,这段时日竟没来找事,想来是因为要过年了,到了要见家人的时候,她不想出差错。
自己不会让她如愿的。
转眼间到了除夕宴这日。
薛姈早早就被叫了起来梳妆打扮,今日能见到家人,又逢过年,自然要盛装。
皇上赏赐的那套红宝石头面被端了出来,她虽未用全套,那支红宝石流苏的步摇,鲜红欲滴、晶莹剔透,已经足够夺人眼球。
虽然她对侯府长辈们并无感情,只是她过得越好,薛妃就越难受,侯府的众人也就越忌惮。
待她梳妆妥当后,凝汐阁的宫人们来磕头。
薛姈早就备好了许多红封并一袋子干果零嘴,让绮霞和绣棠给大家散了出去,宫人们俱是喜气洋洋的谢恩。
除夕宴设在听云殿中,因她和苏容华各自有了暖轿,就没有互相等着,直接各自去了。
到了听云殿,时候尚早,宫妃们先去了侧殿暖阁休息。
有皇上恩旨的,还可以见家人。
“主子,奴婢打听过了,薛都督向皇上请旨要见薛妃。”绮霞压低了声音道:“奴婢想去打探消息,听银柳说的。”
薛姈神色如常,眸色却冷了下去。
上回没见成,这次倒是又寻到了机会。
可她偏不想让他们如愿。
在她进门时,恰好瞧见卫贵妃正扶着宫人的手,单手虚扶着小腹,在铺着软垫、放着引枕的圈椅上落座。
薛姈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故意扶了扶自己发鬓上的红宝石步摇,装作着急的模样,行色匆匆地卫贵妃身边经过。
卫贵妃本就不喜她,那耀眼的红宝石更是刺痛了眼。见她竟没见礼,当即不悦的让人叫住了她。
“妾身见过贵妃娘娘。”薛姈似是才发现她,当即福身行礼,又连忙解释:“妾身家里来了人相见,长姐命我先过去,这才没瞧见您。”
她话音未落,卫贵妃拧起了眉。
薛妃要见家人,只怕是薛景洲——听兄长说,他如今深得皇上信任,对她们家的地位似乎有威胁。
“既是进了后宫,就该尽早把规矩学好。”卫贵妃计上心头,神色冷淡的教训薛姈。“冒冒失失,也辜负皇上对你的宠幸。”
贵妃是在拖延时间,薛姈立刻反应了过来。只怕她不想让薛妃见家人,才先拦下自己。
薛姈正是想借她的手不让薛妃如愿,是以她在旁站着,似乎乖乖聆听教诲。
如今贵妃有孕,整个后宫都横着走,没人敢来多嘴。
不多时,只见薛妃兴冲冲走了进来。穿过后面回廊,她就能去见家人了。
恰在此时,贵妃忽地干呕了一声。
她身边的宫人连忙拍背送水,又拿金桔剥了皮给贵妃嗅,才好转些。
卫贵妃脸色有些苍白,她看了眼薛妃,冷冷的道:“回去换件衣裳,本宫害喜,受不得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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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章掉落红包,做为昨天没更的补偿~[让我康康]
薛妃愣住, 不敢置信的转过头。
宴会前的时间本就有限,她折腾回去这一趟,哪里还能跟爹爹见到面!
她才要开口, 正好瞧见贵妃唇角勾起冷嘲的弧度, 丝毫没有身体不适的样子, 忽然想明白了缘故。
殿中空旷,哪怕自己衣裳的熏香果真浓些,她哪里就闻到了。不过是仗着肚子里那块肉,故意找茬罢了!
“薛妃娘娘,我们主子着实是害喜反应大了些。”荷香见僵持住,主动站出来为自家娘娘圆场。“太医不知给开了多少方子, 皇上也日日都派人过问, 这才好了点。”
听这话音儿, 薛姈暗自感慨不愧是卫贵妃的人, 连张扬跋扈都是一样的路数。
看似在打圆场, 实则是以势压人。
在后宫中, 皇嗣的事就是最要紧的。
薛妃因此尝到过甜头,也不敢真的顶撞卫贵妃, 若她闹着肚子疼, 到时候没脸的还是自己。
末了, 薛妃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带着人去了旁边的隔间更衣。
见薛妃被迫让步,卫贵妃心情舒畅的重新靠回到椅子上, 拨弄着自己的鎏金护甲。
她给宫人使了个眼色,不许薛妃提前出来,自己扶着纤云的手款款离开,去了殿中。
备用的衣裳自然不如精挑细选后穿在身上的那件奢华夺目, 当薛妃愤愤的换了衣裳回来时,发现卫贵妃早就走了人,且又到了入席的时候,只得又一次错失机会。
不过是自己未能诞育皇嗣——薛妃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不免有些动摇。
“白芷,本宫是不是选错了。”她喃喃道:“若当初没有落水,本宫或许能怀上皇嗣——”
白芷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柔声劝道:“娘娘,您看吴选侍,怀了皇嗣又如何,还不是落魄至此。”
话音未落,她们正看到吴选侍带着宫人进殿。虽是排在最末的位置,可吴选侍气色看上去比以往好了不少,身上的宫装雅致大方,似乎从打击中缓过来了些。
薛妃连忙露出和善的笑容。
与此同时,盈香低声提醒吴选侍。“主子,是薛妃。”
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只装作没看到薛妃。薛妃在自己落难后,连装都不装了,恨不得切断跟她的关系。
若非因她落水,又如何成就薛妃的妃位。
她后悔了,不该冲动去害薛姈,否则起码能保住昭容的位份。
从今后,她一步都不能再走错。
总有一天,她会为自己的孩儿复仇——
除夕宴是德妃协助皇后筹办的。因大皇子犯了咳疾,王皇后要分心照顾,许多事都是由德妃亲力亲为。
以往有贵妃压着,德妃协理宫务的时候不多,如今得了机会,自是要好好表现一番。
整场宴席办得隆重又热闹,主角自然是天子、太后和皇后,她们作为宫妃只需要跟着敬酒和行礼,余下时候,薛姈只需要负责专心吃东西。
不过借着跟徐婕妤交谈的功夫,薛姈有意识多看了两眼张贵仪。
自从贵妃有孕后,她倒清减了不少。
“你喜欢什么,我端给你。”见薛姈的目光又一次落在自己的桌前,徐婕妤好心道:“不过我不保证味道会好。”
徐婕妤有孕在身,她面前的膳食都是特别制作的,食材上没有任何不妥,口感会差些。
“不用不用。”薛姈回过神来,笑盈盈的道:“德妃娘娘真是用心,上回我提了句你爱喝的汤,这次就给你摆上了。”
徐婕妤含笑点点头,两人说着话,不约而同往前面看去。
德妃就坐在卫贵妃下首,不知德妃说了什么,卫贵妃倒像是真的听了进去。
这难得和谐的一幕着实罕见。
“今晚的烟火极好,可惜我不能去看了。”徐婕妤揉了揉腰,神色间有些遗憾。
薛姈知道她爱热闹,体谅地道:“等明年诞下小皇子,咱们在一起去看烟花。”
“那可不一定。”徐婕妤眨了眨眼,招手让薛姈凑近,悄声道:“若到时你有喜,岂不是我又没了伴儿。”
在众人面前,薛姈强忍着没有脸红,连忙端起茶水掩饰。
主位上,赵徽正漫不经心的听着刘太后说话,目光往下看去,落在薛姈身上。
为何配合头上的红宝石步摇,她特意穿了套宝蓝色的宫装,贵气又明媚。她唇畔含笑的跟徐婕妤在说话,看口型似乎还提到了“烟火”。
“还有几个节目?”赵徽收回眼神,转头问道。
本该是王皇后答话,只是这次节目排演都有德妃负责,王皇后也乐得送这个顺水人情,就笑着看了德妃一眼。
“回皇上的话,还有两支歌舞。”德妃见皇上问起,正好说起自己精心准备的压轴戏,却被天子打断了。
“撤了吧,这支歌舞结束后,让人准备烟火。”赵徽放下酒杯,直接吩咐道。
德妃一怔,很快调整了失落的心态,扬起笑容让人去安排。
“多谢皇上惦记着妾身喜欢看烟火。”卫贵妃笑盈盈地开了口,柔声道:“妾身有了身子容易乏累,若是再等两支歌舞结束后,怕是没精神去看烟火了。”
她话音落下,德妃完美的表情似乎有了一丝裂痕。
卫贵妃这是嫌她安排得不够合理?人家大着肚子的徐婕妤尚且没说什么!
饶是不满,德妃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淡去。
宫宴结束后,众人移步到听云殿前看烟火。
徐婕妤先告假离开,临走前还不忘跟薛姈咬耳朵。“你可要离着贵妃远些,有多远跑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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