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千灯录(侧侧轻寒)


崔扶风略一思忖:“可以从太子当年那桩旧案开始。”
千灯颔首。确实,从这点上来说,皇后与自己的立场一致,都曾受郜国公主加害,从这点切入,确实能为她争取最有利的基础。
然而就在她换好衣服准备出发时,璇玑姑姑来通报,刑部侍郎张霍山来了。
侍郎主实际掌一部事务,如今亲自登门,千灯心知定有大事发生。
而璇玑姑姑面露不安之色,低声禀告道:“他率一众衙役登门,指明要县主带上府中有关人等,随他一同过去。”
刑部侍郎亲自登门,将零陵县主、回纥王子及其他有关人等带走,却并不是带到刑部衙门,而是一路去往大明宫中。
进入宫门,一路太液池行去,就在经过蓬莱殿时,皇后身边的女官忽然过来,先带千灯去觐见皇后。
正要求见皇后的千灯加快脚步,随行进殿。
庄严华美的大殿内,皇后正坐在窗前,手中持着一支银凤钗,正在慢条斯理地转动,端详着这支钗的细节。

见千灯来了,皇后命所有人退下,微微一笑:“零陵,你来看看这支钗。”
千灯恭敬接过来,稍微看了看这凤钗的构造,便抓住鸟喙将其扯下。
细长如针的鸟喙中间空心,连通着凤鸟羽冠。千灯将羽冠掀开一看,下面藏着个空心小球,中间还残留着些许黑色的痕迹,显然里面可以藏毒。
皇后垂眼看着那黑色痕迹,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既然你将那张图纸献给我,想必已知道当年赵良娣与我的旧事了。”
千灯将拆解开的凤钗重新安装好,恭恭敬敬放回案上:“是,皇后殿下疼爱太子殿下之心,零陵深为感怀。”
皇后的手指轻抚过细长如针的鸟喙,轻声道:“本宫看到你的图纸后,猛然想起当时太子身边有个乳母,太子出事后东宫到处搜捡不见凶器与毒药,她便和其他人一起被打发回了老家。她曾戴过这样一支凤钗,因为式样古怪,所以令人留下印象。如今本宫派人找到了她和凤钗,确证是赵良娣花重金贿赂,给了她这支银钗,替赵良娣儿子扫清障碍。至于这钗的来历……呵,郜国公主府给银楼出具的图纸。”
皇后的指尖按在图纸一角,上面的蝇头小楷清楚标注,郜国公主府下订,时间正是十八年前太子刚出生时。
“赵良娣那时候不如本宫受圣上眷顾,但她儿子比我的兖儿早出生了两月,看来,郜国公主一开始是押宝在那孩子身上的。”皇后淡淡笑着,嗓音平静无波,“可惜那孩子没有福分,早早去世了,还带走了他娘。结果你看,兖儿成了唯一的皇孙之后,大长公主不就求着先帝赐婚,将她的女儿嫁给兖儿了?”
千灯默然垂首听着,不敢接话。
“所以零陵,你也算是结了本宫一桩陈年心事,本宫该好好谢你才对。”
千灯叩首回答:“零陵不敢,这是皇后殿下诚挚动上苍,亦是太子殿下吉人天相,才安然度过灾劫。”
皇后笑得志得意满,将凤钗与图纸都丢回匣中,说道:“好孩子,你也得居功,当年宫变,去年兵乱,你们白家对太子都是尽心尽力——对了,你父祖当年旧部如何了?”
听皇后主动提起此事,千灯立即回答:“是。当年追随我祖父的士卒们,如今依旧由我祖父的老部下统领,擎昌化王旗号,尊我祖父号令。”
“喔……听说朝廷正在商议调兵的事?”
“是,零陵也知晓了此事。虽然朝廷换将调兵是为遏制骄横军阀,但我祖父老兵总共已只有八百六十二人,目前编入御林军中协力京城安防,受御林军节制,人数亦不算多。还望朝廷能顾念旧情,允我父祖旗号能继续留存世间,暂不取缔。”
“唉,你这个痴儿,以为凭着执念就能留住父祖荣光吗?”皇后一叹,“此事由郜国公主一派的人倡导,圣上念着旧情便施政了。但你父祖当年为国捐躯,如今他留下的老部下,朝廷自会多加考虑,你不必担心。”
等千灯叩谢后,皇后又问:“郜国公主的案子,进展如何了?”
千灯知道今日召他们入宫便是为了此事,皇后自然已经知晓其中关键了,便答道:“三法司认为鸣鹫王子有嫌疑,因他身边携带着郜国公主出事当日所佩戴的金箔珠花。但鸣鹫王子不肯承认,如今局面正在僵持中。”
皇后若有所思地问:“那你呢?你是希望鸣鹫王子是这个凶手呢,还是希望他不是?”
千灯不解其意,只能说:“零陵只希望能找出真相,不错漏凶手,也不让好人蒙受冤屈。”
“说得好,你还年轻,该有这样的锐气。”皇后一声嗤笑,徐徐道,“可如果是大唐县主,你该站在更高更广的大局上来看问题。”
千灯俯头听训:“请皇后殿下明示。”
“有些事情,不是有了真相才是好结果,而是要看能不能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能不能让更多的人受益、能不能让我大唐受益。”
千灯默然抿唇,没有回答。
皇后见她如此,便挥手道:“你先去清晖阁吧。至于你祖父的部下,朝廷自然也会善加考虑,绝不会让忠良之后灰心。”
待千灯谢恩离开,身影消失在殿基之下,皇后敛了面上笑意,沉沉望向大明宫外:“太子过来了吗?”
宫人们赶紧回答:“是,殿下已经入宫了。”
“唤他过来。”
前后殿过来不远,太子很快便到了。皇后知道他今日要去听审,便直截了当道:“适才,零陵过来了。”
太子一听便抬眼望向她,等待后续。
“是为调将的事情,零陵请求朝廷不要将昌化王旧部拆散混编,希望维持如今的阵列编制。”
太子道:“此事儿臣亦赞同,白家军一贯忠心耿耿,号令严明,自昌化王去世后,又已编入御林军,不到千人,属实没有再分散的必要了。”
皇后颔首,却问起了另外的事情:“如今统领昌化王旧部的,是当年他麾下的纪家。而纪家的儿子,似乎也是零陵的夫婿候选人之一?莫非……零陵对夫婿人选,心下已经有了打算?”
太子眼神微暗,低低道:“此事零陵自有选择,静待结果即可。”
皇后啜着茶,淡淡道:“你能如此想,父皇母后心中甚安。”
太子迟疑片刻,问:“母后知晓大长公主死不瞑目之事吗?”
“知道,如今京城已经传开,都说她是因生前夙愿未了,因此才会如此。”皇后心下嗤之以鼻,但在儿子面前却只露出叹息神情。
“昌邑来找儿臣,哭得肝肠寸断,她府上的女官说……”太子说着,捏紧了手中茶盏,声音也显得喑哑,“姑婆心心念念难以撒手的,应是女儿婚事,若要让她瞑目,怕是得让昌邑顺利成亲。”
皇后笑了笑,淡淡道:“可真是个好女儿啊。”
太子抿了抿唇,似是没听出皇后口中的嘲讽之意:“儿臣想,总不能让姑婆睁着眼睛落葬。”
“也行,你与昌邑的婚事,是先帝所指,无论怎么拖,终究是要大婚的。如今昌邑既然求一个热孝成亲,那么婚事周不周全、体不体面,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太子道:“事急从权,昌邑知晓轻重的。”
“那让太子司议郎过来,与内宫局先商议吧。”
见皇后连朝堂诸寺都不知照,太子有些迟疑:“是否该先知照宗正、太常、光禄寺各处?”
“那群老家伙弄起来没完,如今你即将巡边视察,跟他们磨叽起来,你姑婆丧仪都来不及了。”皇后啜茶闲闲道,“我看公主府也就是要准太子妃落定成太子妃,如今咱们先全了大长公主心愿,及早让昌邑完婚,繁琐礼节全都免了吧。让她尽快尽简入东宫,让你姑婆瞑目才是大事。”
太子还在迟疑,皇后一抬手,示意自己已经决定:“去吧,好好审查郜国公主一案。我已经提点过零陵了,你也得把控住方向,务必争取到朝廷最需要的结果。”

众人被召唤入宫后,汇聚于清晖阁。
此地位置微妙。若说正式,前后便是教坊与太液池,甚至可见宫人冶游;但细究起来,又近麟德殿、翰林院,与内朝所在紫宸殿也不远,又分明带着朝廷庄严气象。
千灯恍然明白,帝后这是准备将此事私下处理掉,尽量低调平稳结束,不在前朝声张。
虽然选择的地方很低调,但迎接他们的阵仗却是不小。年高德勋的大理寺卿原本常年在家颐养,此时高居主位之一,与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并列,三法司高官齐出,主位上坐的更是太子殿下,想来今日审案,便由他主掌了。
鸣鹫是回纥王子,千灯是朝廷正二品县主,自然有人在太子之下列好座椅,让他们也坐下听审。
鸣鹫大剌剌坐在千灯旁边,面带疑惑问她:“仙珠,这么多老头儿坐着,是要干嘛?”
千灯摇了摇头,心下也是疑惑不安。
这个阵仗……难道朝廷已经查明,此案的真凶是谁了吗?
她心下将自己这些时日所调查的内容都在心中过了一遍,但没有,她对于究竟谁是凶手,确实没有头绪。
虽有些迹象浮出水面,但都还需要深入探查确定。而她后院的郎君们,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但又每个人都没有可能。
过不多时,王府后院的诸位郎君也一一被传唤过来。除了失踪的商洛和绝无作案时间的凌天水外,其余在曲江池露面的郎君无一遗漏。
此时他们神情各异,有袖手看戏的薛昔阳、神游天外的晏蓬莱、紧张局促的金堂、一脸无辜的孟兰溪、严阵以待的纪麟游……
若不是千灯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他们之中的某一个人,实在看不出他们有何异常。
刑部尚书主审,见人已到齐,他轻咳一声,威严开口:“今日三法司会审,是为郜国大长公主于曲江池遇害一案。郜国大长公主乃先帝长姊、当今姑母,尊贵无匹之身,竟于曲江池溺亡,举世皆惊。经刑部、大理寺诸衙门联手查探,此案绝非意外,实有内情。如今人证物证齐全,线索动机俱备,但因此事关系重大,因此不在衙门审理,将诸位召集于此,是为明辨案情,隐秘处理。”
听到隐秘处理四字,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鸣鹫的身上。
而刑部尚书一番陈词后,立即切入主题:“郜国公主府司闱何在?”
早已候在旁边的素纨立即上前,垂首行礼:“郜国公主府司闱女官素纨,听候问话。”
“你与公主邑司令联手来报,说有公主遇害的重要线索?”
“是,证物已上呈刑部,还望朝廷秉公明断。”
刑部书令史将一个小匣子打开,呈到案上。匣子内赫然正是被鸣鹫捏得残破的金箔珠花。
鸣鹫伸长脖子一看,顿时脸色都变了:“这什么意思?”
素纨被他呵斥,面露畏怯,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这是回纥王子于马球场上不慎遗落的金箔珠花,因被证实是我公主府之物,因此他掷还我们。妾在府中为司闱,掌管公主一应衣物首饰,在归置这珠花时,发现这珠花竟有异常。”
她话音刚落,书令史已取出珠花,另扯过一张黑纸,将这朵金箔珠花在上面敲了敲。
肉眼可见的,珠花内便有些微黄的粉末散逸了出来。
一堂人都错愕不已,而刑部侍郎一招手,让旁边候着的两位太医上前来,查看这粉末究竟为何。
太医用指尖试着捻起粉末闻嗅,然后立即便放下了手指,将手擦拭干净,显然也惧怕这上面的东西。
“启禀诸公,此粉末虽少,但确是一种名为‘梦沉酣’的药物无疑。它用作熏香可促眠昏睡,口服或吸入粉末则使人神志恍惚,还望诸位碰触时,务必小心。”
千灯顿时愕然,目光扫向站在堂侧的孟兰溪。
他面露惶惑不安地望着她,显然知道这很可能就是自己制作的,无论是谁偷走,此番怕是要受牵连。
鸣鹫一看那两位太医闻了闻粉末便如临大敌的样子,想到自己还对这朵珠花爱不释手过,不由得一阵嫌恶。
而刑部尚书面沉似水,开口询问:“公主的首饰中,如何会有此等迷药?”
素纨立即道:“公主府并无这种害人东西,定是那日府中进了贼寇所致!”
“哦?公主府进贼?是何时发生的?”
“此事就在大长公主遇难前两日,有小贼潜入我公主府中,将郡主最心爱的马匹斩了首,丢在大长公主枕边……”
鸣鹫在旁边“哼”了一声,见自己做的好事终于被公之于众,面上隐现得色。
谁知素纨接下去又说:“那贼寇不仅杀了马,还盗走了府中许多金银珠宝,尤其是公主最喜欢的几套首饰,竟全都被卷走……就连深藏冬衣柜内的凫靥羽披风也不见了。”
“胡说八九道!”鸣鹫自然忍不住,立即开口,“谁偷东西了?谁会去偷你们巴掌公主的破烂?”
素纨眼圈都红了,固执道:“那日出事后,公主内室确实狼藉一片,失了许多宝物。只是公主命我们不得声张,因此未曾报官而已。后来公主出事,妾也曾上禀失窃之事,千真万确,公主左右皆知。”
刑部尚书指指那朵金箔珠花,问:“如此说来,这朵珠花便是在在当时遗失了?”
“是,金箔珠花脆弱易折,又容易在骑马饮宴时遗失,因此公主足有一整匣,总有二三十朵备用的。首饰被盗后公主虽未曾让我们清点,但这种样式的金箔珠花是我们府中特意定制的花样,别人是没有的,定是那晚与其他首饰一并被贼人偷走了!”
这种轻薄的首饰确实容易遗失,每年骊山巡幸、曲江踏青,贵人离开后总有一群人去碰运气拾翠,已成一时盛事。
郜国公主府财大气粗,整匣的金花任凭插戴,自然浑不在意。
“如此说来,能有这朵珠花的人,定是当晚闯入公主府之人?”刑部尚书说着,看向纪麟游,“纪校尉,出事当晚,你是否与京城防卫一起视察宵禁?”

纪麟游见问到自己头上,立即回答:“当晚我确有率兵巡逻。”
“当时随你巡逻的士兵们皆确证,你们在巡逻时曾看到一条疑似鸣鹫王子的身影,因此而离开队伍,前去跟踪?”
见他们早已将一切摸清楚,纪麟游只能如实回答:“确实,我跟踪鸣鹫王子,见他潜入了公主府,因担心他入内闹事,便随之入内,目睹了他在公主府斩马头吓公主的全过程。”
“那么,你可曾看见他偷盗首饰之事?”
“没有,我急着归队,看到鸣鹫王子将马头放在公主枕边之后,就立即离开了。后来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刑部侍郎询问公主邑司令:“当日府中发生了什么,你身为邑司令,自当清楚?”
“是。那日公主醒来,看见枕畔马头,一番惊吓非同小可。府中立即查看当晚巡防守卫,发现殿内熏炉中被人掺杂了迷药,故此贼人……回纥王子潜入公主府时,殿中人睡了一地,王子得以通行无阻。”
“一个破公主府,本王子想去就去,还要给你们下什么猛沉憨?”鸣鹫简直气炸了,感觉自己脸都丢光,“那东西我听都没听过,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那个小子,孟兰溪——”
他抬手一指堂下孟兰溪,怒道:“看清楚了,他才天天躲在屋内搞那些贱不贱人的东西!”
传语通事抹着汗翻译:“不是贱人,是见不得人……”
孟兰溪却毫不畏惧鸣鹫喷火的怒目,只轻叹了口气,说:“我觉得鸣鹫王子不至于闹事偷窃吧,但是我搞出来的香药,确实被人偷走了,而窃贼留在我住处的脚印,又刚好就是王子的,岂不是有点太巧了么?”
一听这话,大理寺卿立即询问崔扶风:“崔少卿,香药失窃是怎么回事?”
崔扶风打开带来的卷宗,将之前调查后院,发现猗兰馆内失窃、验证脚印之事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堂上众人皆沉默不语,目光中都带着思量。
刑部尚书断言道:“如此看来,鸣鹫王子在作案前便早有预谋。昌化王府的孟兰溪擅长制香合药,手头正有为其母配置的‘梦沉酣’,偏偏又在出事时失窃,线索正指向鸣鹫王子。而王子在公主府闹事时,使用梦沉酣得逞。而最巧的是,出现在鸣鹫王子身上的这朵金箔珠花中,竟然也藏有‘梦沉酣’粉末!”
听他将一切嫌疑往自己身上堆,鸣鹫暴跳如雷,可贫瘠的汉话难以支撑他辩解,一大串回纥话顿时从口中奔涌而出。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